第31章 我太想進步了
其實在軍需方面,劉琰已經和諸葛亮互相交換過意見。
在給軍師開眼界并記錄物價的同時,她自己也刷新了不少認知。
很多現(xiàn)代人認為在古代非常能打的東西,古人反而不太能用得上。
就比如方便面吧,速食,吃起來夠美味,有油有鹽量大管飽,按理說很適合軍需吧,但諸葛亮和劉備都迅速給否定了。
至于原因,還不是價格太貴的問題,而是另外一個致命的情況。
占空。
方便輕是輕,但體積也大,同等體積下,運輸?shù)拿酌姹确奖忝娑喽嗔恕?br />
而以如今道路極其不發(fā)達的情況,運一次米面可能夠前軍將士吃半個月,換方便面,可能也就吃四五天。
這中間的差距就很要命了。
當然,要是把方便面碾碎成粉再和水捏成硬面塊,那就特別合適了。
可惜這樣一來,價格太高又得耗費不少人工,還不如自己拿面粉加油加糖烤熟,做單位內熱量體積比更高的古代版壓縮餅干當軍糧呢。
所以,目前的軍需主糧還是以米面為主,同時附加論斤算的大調料包、桶裝油,以及維生素粉和豆制品等,據(jù)說后續(xù)還會定期送蛋白質更高的腌肉過去,以保證將士的戰(zhàn)斗力。
也就是說,軍需種類其實早就已經確定的差不多了,按理不會出現(xiàn)‘煮飯極香的香料’這種描述不清的存在。
除非是軍師想做點別的事情,但她當時不在,沒辦法問,只能先寫紙上了。
那劉琰肯定得問清楚需求到底是什么。
劉備明顯知道怎么回事,劉琰這么一問,他直接道:
“是想借飯食擾亂曹軍軍心,想讓你看看還有沒有更合適的香料,要是沒有,那調味料也就夠了。”
這么一說,聯(lián)想關羽已經帶著水軍去攔曹軍后勤,以及剛才劉備所談的事情,劉琰立刻就懂了。
劉備想拖慢些進攻曹軍的速度,但又不能完全拖慢,所以只能迂回一下。
關羽攔住后勤,駐扎在浦川北岸的曹軍沒糧,只能忍饑挨餓的看河對岸的他們吃香喝辣,攔不住,那曹軍吃只有咸味的主食看他們吃香喝辣……
嘖,殺人誅心啊!
沒記錯的話,軍師說過曹軍將領帶的是荊州兵?
這上下能齊心?
呵呵呵。
有了方向,劉琰立刻明白她該找什么東西了。
她坐正身體,極為深沉的開口:
“皇叔,是時候讓你見識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現(xiàn)代科技與狠活了!”
嗯???
劉備不明所以。
*
整個縣衙忽然被一股霸道的奇香逐漸包裹。
那像是在炙烤羊肉,炭火將羊肉的油脂逼出,滴落,散發(fā)出煙熏與油脂燒灼的焦香。
而除了炙烤羊肉、油脂與煙熏的香味,還有胡椒與之前宴上所食用的辣椒香,再加上另一種說不出到底是什么,但味道極為誘人的香料味道互相交融,將所有人的饞蟲都勾了出來。
香,實在是太香了!
還未到午時,不少人腹中就已經饑腸轆轆,敲起來大鼓。
好不容易熬到午時吃飯了,大家又對著今日的飯食陷入了沉默。
明明有餅有肉有蛋還有各色醬料,比在新野時還要豐盛一些,可吃起來怎么就味如嚼蠟呢!
這明顯是天師搞出來的動靜,而她也沒有邀請,那大家也不能厚著臉皮去蹭飯,只能嘆了聲氣,草草的解決了午飯,繼續(xù)工作。
炙烤的香氣持續(xù)了小半個時辰,總算逐漸散了下去。
眾人也跟著松了口氣。
可還沒高興多久,又一股香氣傳了過來!
好像是剛烤出來的面餅,麥粉通過酵母發(fā)酵后的香氣,混合剛出鍋的烘烤焦香、以及沒有肉香霸道,但仍舊令人吞咽口水的綿長焦甜,不斷的往鼻孔里鉆,鉆的人抓肝撓肺的。
天師到底再做什么好吃的啊!
也太折磨人了!
怨念滿滿中,和徐庶說清楚,總算能脫身的諸葛亮出現(xiàn)在劉琰和劉備面前。
他好奇的打量著面前的無色液體。
倘若不知道這是后世生產出來的物品,那他難免也會將其當做一種術法——
清水居然能讓人聞到如此濃郁的‘烤面包’香味,與方士術法有什么區(qū)別?
畢竟如今怎么都無法復刻出這么濃郁,真實,而且載體清澈透明,與水無異的留香。
但知道這是后世所制,諸葛亮在驚奇之余,也從劉琰對它不喜的態(tài)度上,意識到了這‘香水’的真實作用。
騙人。
以香味惑人,讓買家以為它極為好吃,購買品嘗后滋味再不如所想,也只能自認倒霉。
這招數(shù)說起來低劣,但又格外真實。
諸葛亮并未因此對后世美好的濾鏡破碎,相反,之前看到的那些太美,美到他總覺著那不真實,不像是人間,而是仙界,現(xiàn)在重歸于人,距離感瞬間拉近了不少,似乎也更好學習模仿了。
“連我與元直都被蠱的無心論事,用在曹軍身上也必然足夠。”
將手中的香水瓶小心的放下,諸葛亮道:
“只是這瓶子太過珍貴,恐有人攜此而逃。”
“我已經找好了,喏,帶橡膠塞的木瓶,只要不是使勁兒晃都不會漏出來,
劉琰也不至于連這點常識都沒有,她拿起來身邊一個不起眼的木瓶,道:
“因為倒它才到處都這么香,連我身上都是,不知道多久才能消。”
那就不用再想怎么制止有人攜此而逃,再轉去騙人了。
不然,若有人取點香出來,詐說自己被鬼神相邀吃了一場美宴,必能騙的不少人散盡家財。
省了一樁麻煩事,諸葛亮心情自然不錯。
“這幾日著實勞累曦玉了。”
他笑著道:
“說是假日,也未曾真正不理庶務,這樣,最后這批物資和我與主公所需書籍買完,你多休息五日再啟蒙識字,每日只學一個半時辰,余下時間你隨意處置,如何?”
這比上學還輕松啊!
劉琰立刻道:“說好了,軍師你可別反悔!”
“自然不會。”
“那我得趕緊把私人電力系統(tǒng)搭的更穩(wěn)定些。”
劉琰計劃起來:
“這樣看電視打游戲就都不愁了,皇叔你們也可以無限制的看紀錄片了,啊,我得趕緊回去把這些弄好,就先再見,有事再對講機聯(lián)系!”
學習沒興趣,但一說有時間能玩,劉琰迅速來了興致,拿著那份采購名單就走了。
看她背影,諸葛亮無奈搖了搖頭,他對身邊的劉備問道:
“主公可加派了人手?”
泄露劉琰的身份并非說的那么輕松,世家大族能與皇帝爭斗,又如何不能利用一個手握神器的凡人呢?
只是神器是劉琰的立身之本,兩人都不好去問她有什么自保的手段,畢竟這很容易泄露自身的真正弱點,索性按照她只是普通人的狀態(tài)來增加保護,讓她自己養(yǎng)忠心的護衛(wèi),再從外圍加派保護的人手。
而現(xiàn)在,護衛(wèi)還沒有培養(yǎng)起來,那外圍的保護就更重要了。
“已命子龍時刻留意。”
早就做好準備的劉備回答了軍師,他又反問道:
“軍師覺著,這備酒做宴的招數(shù)能拖多久?”
“曹軍并無后勤。”
諸葛亮沉吟片刻:“若是關將軍攔截成功,那最多不過撐五六日。”
曹純蓋的是營寨,又不是在城內,城門一關誰都逃不出去,尤其那還是一群荊州兵,察覺到沒糧,對面又吃好喝好,用不了多久,必然會一批批來投。
只是五天就投盡……也著實有些短了。
劉備略微皺眉,又很快放松下來:
“五日,或許熬上幾個大夜,能粗略看完晉唐宋三朝,以及近現(xiàn)代史?”
“難。”
諸葛亮可不抱這么大希望。
“不貪全,選有用之處細觀,或許可行。”
行吧,五天之內就想看完近千年的歷史,顯然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劉備也只能放棄。
“那就能看多少算多少吧,也不必知曉全貌后再做打算。”
“主公所言正是。”
諸葛亮道:“匠人已經在學著改進造紙,軍中也有識字者可充做胥吏,短時間內不必擔憂。”
“也好。”
劉備開始挑燈夜戰(zhàn),除了時不時需要效仿高祖、對一些類人生物至以親切的問候外,進度成果極為斐然。
但劉備顯然錯估了一件事情。
自己想進步的屬下,實在是太多了。
*
霍峻顯然就是想進步的一位。
過浦川后,劉備沒把所有人都帶走,而是留下了一只千人部隊墊后。
他們很快發(fā)現(xiàn)曹純并未撤離,反而拆了劉備之前為了趕路而舍棄的營柵等物,尋了處更窄的河邊安營扎寨。
見對方打算長期據(jù)守,千人部隊也按照上面的命令留了下來,同樣安營扎寨,與對方隔江相望。
一千人,正常情況下很難應對七千人的隊伍,但中間隔了條河就不一樣了,對方要是穿著甲游過來,那拿著繩子等他們爬上岸上去綁就行,而他們要是不穿甲游過來,那拿著長矛送他們離開也很容易的。
有這么條天阻隔,這只部隊除了需要輪流觀測對面的動靜外,其它時間都很悠閑。
悠閑的令霍峻發(fā)霉,長毛。
霍峻原本是劉表屬下。
他是南郡枝江人,在本地也算是個大族,兄長憑著家產和自身能力,在鄉(xiāng)里聚集數(shù)百人為部曲,逝世后,這部曲便在劉表的安排下,由霍峻繼承。
早些年,劉表待他還算不錯,而且極有雄主之相,但隨著對方入主荊州久了,又年邁體衰,便越發(fā)倚仗蔡瑁與自家親眷,他也被排擠了出去,選的繼承人也毫無主見,無半點能在亂世守住家業(yè)的跡象。
當時霍峻就憂慮不已,只覺著荊州又要生亂,沒想到局勢變化比他想的還要快,短短數(shù)月,曹操南下,劉表病逝,劉琮更是在蔡瑁等人的慫恿下,不戰(zhàn)而降了!
那這襄陽還留什么?
一氣之下,霍峻帶著部曲便投了劉備。
劉使君當真是仁義,不僅以禮相待,還讓他隨關將軍走水路,就是沒想到浦川匯合后更是大變天,有仙人來助劉使君了!
不止有能讓十多萬人過河,又憑空消失的浮橋,還源源不斷供應更好的糧草過來,這等神跡……
很難不讓人覺著天命所歸,優(yōu)勢在我啊。
平定天下中,需要打的仗是有數(shù)的,尤其是有仙人相助,那需要打的就更少了,不趁現(xiàn)在努努力,以后哪還有機會?
霍峻總覺著自己得做點什么。
“開飯了——!”
濃郁的香氣從遠處傳了過來,伙夫一邊敲著銅鑼,一邊大聲通知。
其實不喊也無所謂,大家早就被香味勾引過來,排好隊,準備吃午飯了。
畢竟干飯不積極,思想有問題啊!
排隊領飯,有老兵端著碗,和身后的同袍聊了起來:
“這味道可真是香,跟以前比起來,我吃的簡直就是豬食!”
“就是,伙夫煮的那東西又咸又酸,也就是混個肚飽,我都不知道怎么吃下去的。”
“現(xiàn)在這才是人該吃的東西啊!”
“你們這說的算什么啊,我聽送糧的民夫說,打勝仗的那些兵去吃了慶宴!據(jù)說那滋味才叫一個絕……”
走過來霍峻耳邊滿是兵卒的議論,飯食的香氣也沒有讓他駐足,而是直接走出營地,直到河邊才停下。
河里有幾艘船,在對岸射箭打不到的位置停下,船里正點火炙肉,南風將煙塵和炙肉的香氣全帶了過去,有氣到極致的曹兵,一邊展示著自己優(yōu)良的國粹水平,一邊拉弓射箭。
可惜全都沒射中。
霍峻靜靜的欣賞了一會兒,對自己的部曲問道:
“我看就曹軍剩下十來個人,這是把崗哨都撤走了?”
“是。”
看敵人氣急敗壞,部曲心情極好,他笑著回答道:
“曹軍無糧,都開始下河大量捕魚為食了,我們再去他們面前烤肉吃,誰能受得了?”
其實捕魚充當軍糧并沒有太大問題,既能改善一下口味,也能減少一點糧食消耗,霍峻這邊也在捕魚,但,大量捕就不太正常了。
魚有刺,吃起來容易卡喉嚨,而且魚肉和獸肉不太一樣,后者連肥帶瘦的吃,不僅很久不餓,還會長力氣,但魚不太一樣,只吃魚不吃米面或者少吃米面,都不頂餓。
曹軍這么做,只能說明一點,他們糧食真的不多了,必須靠魚來做補充。
主糧都不充足的情況下,魚又能做多好吃?
吃不好飯,再看他們這邊大魚大肉,聞著肉香,那可不想著跑了嘛!
意識到軍心渙散,曹純趕緊調整,還把岸邊的崗哨給撤走了,只留下十來個人騷擾,就為了防止船靠岸,將香味傳到大營去。
“這樣也太慢了。”
盯著對岸,霍峻道:“就算是仙人助劉使君要求是不能傷人,也不必一直這么等下去啊!”
等他們崩潰,自己有個鬼的功勞!
“嗯?”
部曲有些不解:“郎君打算作甚?”
“勸降!”
別人他還不好說,荊州兵,這不都是熟人嘛!
霍峻說干就干。
他先是說服了上官,然后連夜帶人和東西劃船往河對岸駛去。
*
今夜月暗星稀,周圍昏昏暗暗的,似乎什么也看不見。
不過曹軍營中卻有不少光亮。
之前百姓急著過河,也沒砍伐河邊樹木,這讓曹軍木柴儲備極為充沛,不僅能保證日常煮飯的所需,夜間也能點起火盆照明。
黑暗中也能視物霍峻的借著火光,依稀辨別出有不少站崗的士兵。
早就聽聞曹純此人治軍嚴謹,今日一見,果真名不虛傳。
只是戒備如此森嚴,著實難以靠近尋人。
霍峻略微沉吟,招呼著部曲向后撤退了不少距離,而后拿出來一個木瓶,往布上滴了幾滴,又拿著扇子使勁兒扇了起來。
香甜的味道借著南風,逐漸向大營口傳去。
*
沒人會喜歡大半夜站崗,尤其是上司還不給供飯的時候。
半夜,人困馬乏,腹中還饑,原本還站著的人逐漸坐在了篝火邊,小聲的咒罵起來這糟心的日子。
“以前張將軍在的時候,我們哪有這么辛苦,連個飯都吃不飽!”
李宜的肚子咕嚕嚕叫了好幾聲,沒辦法,只能又緊了緊腰帶,勒的生疼的他心中滿是怨氣,一張口,把心里話全都說了出來:
“還不如投了對岸呢!”
“這可不行!”
周圍兵卒被嚇了一跳,倒沒嚷嚷著要把他的話報給監(jiān)軍,而是連忙勸道:
“你要是跑了,同隊的兄弟可就要沒命了!”
“就是,大家都是一個鄉(xiāng)里出來的,還都是連襟,你總不能害了他們啊!”
“等以后要是還有命回家,哪還有臉面見父老!”
“唉。”
李宜長嘆一聲,罵道:“這曹狗,真恨不得宰了他!”
其余兵卒沒有附和。
但沉默本身就是一種默許與贊同。
安靜持續(xù)了好一會,忽有人道:
“我想回家。”
“我也想。”
有人接著說道:“今年收的稻米我還沒臼呢。”
“我想吃肉了。”
“對岸怎么就能吃的那么好呢……”
“他們有仙人唄,你忘了?那浮橋就那么沒了!”
上官嚴令禁止的喪氣話一條接一條的從眾人口中說出,說出投遞的李宜沒有繼續(xù)開口,而是摸著好像有火在腹中燒灼的肚子,忽然聞到一股香味。
說不出來是什么,但很香,還甜津津的,好像入春家里藏的麥沒放好,被水淋過發(fā)了芽,舍不得仍,只能煮著吃,沒想到熟后汁水又甜又香的,特別好喝。
他猶豫片刻,問道:
“你們有沒有聞到股香味?”
眾人的話忽然一停,停了片刻,才有人道:
“聞到了。”
“像烤什么餅似的。”
“對,像烤餅,還刷了蜜的那種!”
“大半夜的,誰會過來烤餅?不會是什么鬼怪吧?”
“我覺著不是,這更像是對岸有人過來了……”
話又停了。
李宜忽然道:“要真是對岸來人,那我們把他們放進去,殺了曹狗,怎么樣?”
營門口又變得靜悄悄。
篝火燃起的火焰在風吹下不斷搖曳,那火光也成了恐怖的怪影,黑暗下,誰的臉都看不清。
不知道這里面有沒有曹軍細作、有多少人只是抱怨的李宜手逐漸潮濕起來,良久,才有人輕聲應道:
“好。”
似乎打開了某個開關,眾人同意起來。
“干了!”
“現(xiàn)在就去!”
“我也來!”
靠在裝有肉食的筐邊,霍峻等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部曲都不耐煩起來,他才忽然看到一絲微弱的光。
那光正逐漸向自己靠近,隱隱約約的,還有腳步的聲音。
不多,但霍峻還是立刻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來人不知敵友,總是需要防備一下。
但霍峻很快發(fā)現(xiàn)自己是多想了。
對方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帶的就走了過來,張口就問:
“你們帶了多少人?能不能進營把姓曹的主將給殺了?”
第32章 小白鼠曹純
我竟不知還有如此大膽之人!
雖然自己就是個膽大包天之徒,但霍峻還是被來人的話嚇了一跳,著實有些難以分辨這是真心話還是陷阱了。
他盯著對方看了好幾秒,忽然問道:
“聽你口音也是荊州人?原先是哪個校尉部下?”
早些年,校尉和中郎將都還是很有含金量的武將職位,但漢末戰(zhàn)亂疊起,急需大量中層職位,以至于這兩個官職開始泛濫成災,甚至開始貶值,手下有個幾百人就可以給這個職位,以前霍峻在劉表手下就是這個職位。
也正因為此,他和劉表手下的其他校尉極為相熟。
“我是林校尉手下的!只是林校尉前幾天和張將軍一起死了,我我就被分到了秦校尉手下。”
李宜毫不猶豫的回答,他邊說邊往前走,直接走到霍峻身前,直愣愣的問:
“你是荊州哪兒的?打完后有肉吃嗎?以后我能不能跟著你?”
“南郡枝江人,我姓霍。”
隨著對方的靠近,霍峻更看清了來人模樣,聽著對方的回答,他確認這不是針對他的陷阱。
那還等什么啊!
霍峻斬釘截鐵的開口:
“俘了主將就有肉吃!不過你有幾個人?怎么讓我們沖去曹營主帳?”
“人不多,不過我知道位置和崗哨在哪兒!”
李宜回答的毫不猶豫。
這簡直是賣出了速度、賣出了風采,一點都沒有心理負擔。
大頭兵嘛,一認頭領二認待遇,曹軍那些個北方佬又不是熟悉的張將軍,現(xiàn)在連吃的都供應不上,那還跟個屁!
“爽快!”
霍峻就需要這樣的人才!在李宜期待的目光中,他道:
“我這就再拉隊人來。”
七千人的軍營,還是黑夜,冒險進去殺了曹純倒是不難,但怎么穩(wěn)住全營卻不是件易事,必須得再加人。
船忽的忙碌起來,在岸上來來回回數(shù)次,將大半駐軍運了過來,他們穿上甲胄,跟著李宜,沒費多大勁兒就沖進了主帳。
主帳的曹純這幾日過的很不好。
不只是工作,還有之前趙云持槍扎進了他的臂膀,雖然已經盡快命隨軍的醫(yī)士以上好金瘡藥處理,但不知是南方水土不服還是其它原因,那傷口不僅沒見好,還開始出現(xiàn)了化膿腐爛的跡象。
看傷口模樣,曹純心里頓時覺著不妙。
都不用算自古以來,他身邊不知多少將士就是死在這上面。
那無法愈合傷口會逐漸腐爛,直至令人身亡,唯一救命的法子就是忍痛剜下腐肉,但這不是痊愈的開始,而是再一次的折磨,因為沒人知道擴大的傷口到底是痊愈,還是再一次腐爛。
而現(xiàn)在,曹純連養(yǎng)傷的時間都沒有。
后勤沒跟上導致的缺糧,剛掌握的荊州兵還沒有完全收服,對岸還有劉備屬下不斷騷擾,頂著重傷buff的曹純盡力將這些解決,其它的,那不只是有心無力,而是他還能不能活下去的問題。
受傷和事務令人勞累,而心里壓力又讓人寢食難安,好不容易睡過去,曹純卻還能感受到傷口在不斷作痛,更糟糕的是,他還感受到灼熱和口干舌燥,這大抵是發(fā)熱了。
曹純掙扎著想醒過來,但眼皮像是重達千斤,怎么都睜不開,隱隱約約的,他好像聽到些許嘈雜的動靜和感覺有人在身邊,可還未等他開口,頭上忽然傳來劇痛,緊接著,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清晨。
一只雀鳥正在枝椏上梳理著羽毛,陽光穿過枝椏,照在枯草上的露珠上,映的晶瑩剔透,忽然,雀鳥猛的展翅飛走,而枯草上的露珠也幾只迅速落下的腳踩的到處飛濺。
“快快,把米都搬過來!”
“后面的跟上!”
“這些甲趕緊搬到岸邊去!”
“你們幾個拿肉了嗎?還在后面?蠢死了,肉得先拿過來腌上!”
“你,你,還有你,你們幾個趕緊去搬肉!”
曹軍營地里現(xiàn)在有些亂。
不是因為一夜之間換了個新主將,兵卒們不服而產生的混亂,相反,昨夜霍峻控制營地異常的順利,輕而易舉的就俘虜了曹純。
也就是他手下稍微反抗了一會兒,但沒多久就全被綁了起來,哪怕是喊襲營,仍舊沒引發(fā)荊州兵們的恐慌。
畢竟他們著實聽不懂北音,而霍峻已經命荊州本地的手下開始喊只擒主將,荊州同袍降者不殺,明早有肉吃了。
這讓曹軍營地的荊州兵變成了一只只綿羊,溫順呆在羊圈里,沒有任何動作,但霍峻清楚,如果不把吃的送過來,再將武器繳走,那他們會迅速變成老虎,撲上來將他咬死。
所以霍峻連夜控制了輜重,然后船把糧運過來,再把武器甲胄運走,效率別提有多高了。
基本上不動兵戈,己方也無傷亡的俘虜了對方一整營人,兵卒們極為高興,說說笑笑的,走路還帶著風。
就是負責做飯的伙夫們有些咬牙切齒。
這可是八千多人的飯食!
累死他們算了!
伙夫們拿著刀,滿臉兇惡的剁著肉,好像剁的不是肉,而是某個人。
被調過來的曹軍伙夫看他們模樣,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阿嚏——!”
大抵是伙夫們的怨念太重,忙了一整夜,精神奕奕的霍峻忽然打了個噴嚏。
見狀,過來匯報的部曲連忙停下:“郎君可是有些寒?”
“就是鼻子有些癢。”
霍峻沒當回事:“主將曹純怎么樣了?”
“他傷口化膿,已經起了高熱。”
部曲答道:“也是命大,被我們給俘了,已經讓醫(yī)士給他喂了天師留的退燒藥和消炎藥,就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了。”
“那可不能留這兒。”
霍峻立刻道:“趕緊連同戰(zhàn)報一同送到江陵去!”
天師留藥的時候可是說過,不能百分之百治愈,他可是要達成比上級要求更高的無傷亡全俘虜,死了主將多麻煩!
*
江陵城
軍隊駐扎位置距離江陵不過五十里,距離短,劉備也能將沿途荒廢的驛站重建起來,戰(zhàn)報清晨發(fā)出,中午就已經送到江陵城。
彼時劉備正在看紀錄片,而劉琰也找到了新愛好。
邊看書,邊聽皇叔吐槽紀錄片里的人、景,以及戰(zhàn)爭場面有多少漏洞。
特別好玩,有種知識穿腦而過,然后揮揮手,什么都不留下的美感。
拿著戰(zhàn)報,趙云直接走進廳堂,他目不斜視的略過東墻上那無數(shù)人影晃動,以及不斷發(fā)出人聲和悠揚樂曲的存在,將其遞到了劉備面前。
“主公,浦川有軍情來報。”
劉備感覺有點不妙。
這個點來軍情,它不對勁兒啊!
按停電視,劉備接過戰(zhàn)報,將上面的泥封拆去,打開看完,心中當真是且喜且憂。
僅憑一千人就無傷全俘七千曹軍,絕對是值得夸耀的戰(zhàn)績,這樣的大勝誰不開心?但,現(xiàn)在才過去三天,三天啊!
現(xiàn)在這一俘七千荊州兵,必需得先處理,增加糧草供應、確定獎賞、接下來這些兵該交由誰統(tǒng)帥……一條條的都是事兒,又抽不出多少時間看后世歷史了。
他白天黑夜加跳著看,才剛看到宋朝文治,這一來,又不知道多久才能看完后面。
正頭疼著,西邊的劉琰放下手中的維修書問:
“皇叔打贏了還是打輸了?”
劉備的聲音很是惆悵:“贏了,全俘曹軍,雙方無一人傷亡。”
“哈哈哈!”
劉琰非常不給面子的笑了起來:“皇叔,你手下能人輩出啊~”
“能人輩出就輩出吧。”
些許惆悵過后,劉備迅速選擇了放棄治療:“畢竟如今要事是抵御曹操,其它延后些許也無妨。”
他早就料到最多也就五日,如今能有三日專門進學的空閑,也算是不錯了,至于歷史……
看一次他就發(fā)覺沒幾個月搞不定。
調整好心情,劉備思索著片刻接下來的安排,又問道:
“接下來得打麥城,這距離就有些遠了,曦玉,你那邊可有通話距離更遠些的對講機?”
“有啊,加個兩三千的中繼臺,通話距離就能擴展到一百里,這個直接買就能用。”
對現(xiàn)有通訊不滿的劉琰查了不少資料,此刻不用翻書,直接就能回答。
“更遠的話其實還有電臺,配摩斯密碼,幾百上千里傳消息都沒問題,不過這個屬于上個世紀技術,早就被淘汰了,停產后系統(tǒng)只能找到收藏品,不一定能用,最好是現(xiàn)學原理、現(xiàn)找電子元件組裝,那短時間搞不定。”
劉備明白這是什么意思。
就像是鐵制武器取代了青銅武器,但兩者還是有差距,燒制鐵器的技術也能拿來燒制青銅,可劉琰說的,則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制作方式。
一種……難以跨越的鴻溝。
“那就先繼續(xù)用對講機吧。”
劉琰點頭:“好。”
多了七千人要養(yǎng),后勤必須得盡快調整,不然又要出大麻煩,劉備只能先關了電視,拿著戰(zhàn)報準備去尋人安排此事,剛起身,他又想起來軍報上的內容。
那個被送過來的曹純。
敵對將領怎么安排也是個麻煩,尤其是人還病的不輕,劉備只能停下,對劉琰問道:
“曦玉,此次曹軍被擒的主將曹純患了金瘡之癥,軍中醫(yī)匠不會用西藥,等人來了,你可否幫忙看看,再教一下醫(yī)匠?”
我也就會看個說明書啊!
劉琰一點也不想給人治病,但好歹她還能看得懂說明書,還能用拼夕夕的網絡會診,對如今稀少且沒用過西藥的醫(yī)生直接是降維打擊,導致求她看病比求醫(yī)生還管用,就……
華佗張仲景董奉什么時候才能被找到啊!
惆悵不會消失,只會轉移,它出現(xiàn)在了劉琰的臉上:
“好吧,等人來了我就去看。”
“那就勞煩曦玉了。”
聽劉琰答應,劉備也就不再多談,他謝了一聲,急匆匆的離開了。
劉琰又拿出來一包薯片開炫。
別的不說,零食自由的感覺實在是太棒了,就是這該死的機械課程能更簡單點就好了,
這也是劉琰現(xiàn)在面臨的麻煩事。
現(xiàn)代的那些設備,如今的人們別說使用,理解起來都很困難,以至于方方面面都需要劉琰自己親自動手。
實踐果然是最好的老師,這些時日,她不僅弄明白了怎么使用以前從未用過的對講機、音響,架設了電路……還學會了簡易維修太陽能板等諸多技能。
這些還算簡單,最麻煩的是匠人想學技術,但又看不懂文字,于是劉琰就得擔負尋找各種資料的重任,那可真是一頭栽進了能把自己淹死的大海里。
好在這些事也沒人催,識字且水平不低的女子也收攏了五百多人,等她們學會了簡體字,篩選的工作也就可以甩出去,劉琰也不介意勞累些時日。
創(chuàng)業(yè)初期嘛,總是需要多做些的,這點工作量和之前帶人找皇叔相比,也就是順手的事兒。
皇叔和軍師的工作量才叫嚇人呢。
不過,劉琰覺著這兩位還得得勞心勞力很長一段時間。
原因也簡單,她一來,這兩位直接沒方向了。
系統(tǒng)源源不斷的后世商品就是個bug,它碾壓古代的生產力,猶如列強傾銷商品一樣,直接摧毀殖民地的經濟,又隔著社會制度,技術壁壘與時代等諸多鴻溝,讓人難以步入工業(yè)化時代。
諸葛亮要五五分成,劉備專門給她說馬政,度田,以及拖慢了打,都是意識到了前者,以及前者結合現(xiàn)在狀況的巨大危害的緣故。
目前,他們也在努力了解后者。
可了解不算完,怎么解決才是大問題。
反正劉琰沒招。
不能拿社會發(fā)展這種大佬才能解決的問題,為難她這個高中生啊!
麻煩的是,皇叔與丞相不僅目前也沒招,還處在對后者的認知階段,那就更亂了。
最明顯的體現(xiàn),就是他們的決定左右互搏,難以讓下屬理解,甚至連她的定位都無法確定,于是一邊維系天師的謊言,一邊又要與人解釋內情……
細細想起來,就挺精分的。
當然,這種左支右絀也就只在他們三人內部,和知曉內情的聰明人能感受到,在外人眼里,那分明是節(jié)節(jié)勝利,天下待定啊!
但定好的天下是什么樣子,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反正不是皇叔和軍師想要的。
至于他們到底想要哪種……
劉琰‘咔嚓’一聲,咬碎了薯片。
大抵用不了幾個月,就能知道了吧?
*
浦川距離江陵城很近,這使得不僅戰(zhàn)報來的快,昏迷的曹純也很快被送了過來。
好歹是位主將,哪怕被俘虜了,也能享受些優(yōu)良待遇,于是曹純送到了江陵城第一家三甲醫(yī)院當小白鼠。
此醫(yī)院興建五天,有小院一套,醫(yī)生學徒數(shù)位,行醫(yī)水平不明,只推了年長的做院長,
院長排行老三,字甲。
為了不像個瘋子無緣無故的笑出聲來,劉琰沒稱呼對方三甲或者季甲,而是直呼其名,徐甲。
曹純一來,收到消息的劉琰就過來,利用在線問診給他診治的同時,順帶教導醫(yī)師,并拿著醫(yī)師們的問題折磨系統(tǒng)。
在這方面,劉琰的良心是不會痛的。
系統(tǒng)很智能化,劉琰甚至可以和拼夕夕客服各種砍價,而且真能砍下來不少,這讓劉琰有一種和人對話的感覺,但很可惜,它還是泄露人工智障的本貌。
不同店鋪都叫客服一號也就算了,畢竟不同店鋪客服的態(tài)度和回復語氣都不一樣,劉琰還可以說系統(tǒng)偷懶,設置統(tǒng)一的緣故,可她問平臺有多少客服,系統(tǒng)客服直接答一個,還說有不同的對話模型,再問系統(tǒng)本身,直接回權限不足了!
這很過分,可惜對方裝死,劉琰也沒辦法,不過本著利用最大化的原則,她直接挑了一個性格模型看起來十分溫和的‘醫(yī)生’,使勁薅起來羊毛。
從消毒到外科手術再到用藥,一口氣講了兩個多小時,口干舌燥的劉琰電量嚴重不足,她停下來休息,順帶看一看小白鼠的狀態(tài)。
前日還感覺昏昏沉沉的曹純。此刻只覺著身體異常輕松,就連一直作痛的傷口,此刻也好像消失了似的,絲毫不痛,反倒是眉前感覺有異物存在,令人難受至極。
他緩緩睜開眼,發(fā)現(xiàn)一個純白的,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正停在額前,在自己睜開眼的剎那間,它發(fā)出了人聲。
“體溫,37.1℃,正常。”
曹純身體瞬間緊繃到了極致。
這是什么鬼東西!
第33章 造紙廠!蒸汽機!算了還是先打麥城吧……
曹純下意識伸手想抓點什么保護自己,可一動,才發(fā)覺自己的右手極沉,像是被鎖鏈綁住了似的。
再看頭頂不是主帳的白布,而是有些老舊的木梁,他瞬間意識到情況不對。
自己……應該不是死了,那這是被俘了?
眼前的白色發(fā)聲物什被拿走,不清楚身處何處,曹純暫時沒有亂動,他抬頭向拿著此物的主人看去,發(fā)覺對方竟然是個年輕的女娘。
對方姿態(tài)輕松的拿著物什,好似沒有注意到他已經醒過來,正和別人說著話。
“燒已經退了,人用不了多久應該就能醒,一會兒你們再拿溫度計測一**溫,檢查下傷口,換好藥,記得準備好飯食,多吃能恢復的快些,嗯,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說著,她手中的物什忽然就消失不見了。
曹純的瞳孔猛然收縮到極致,呼吸也跟著急促起來。
原來她就是助劉備脫險的天師!
站在房里的醫(yī)生應道:
“是,今日多謝天師教導。”
“天師慢走!”
“我送送天師!”
有醫(yī)生快走兩步跟上。
曹純看到自己眼前跑過一個穿著奇怪白衣的老人。
見天師起身準備離開,他來不及多想,掙扎著坐起來喊道:
“天師請留步!”
喊完,曹純才發(fā)覺自己嗓音沙啞到了極致,已不似人音,口中更是干渴,也就是剛才注意力全在發(fā)音物什上,才沒有感受到。
“哎?你醒了?小荑,給他倒點溫水。”
嘩啦啦的鎖鏈響聲讓劉琰停下腳步。
她轉過身,見曹純已經半撐著坐起來,感覺這人身體素質可真夠好的。
之前他可是高燒到了39度,一天兩夜就喝了點水服藥啊。
見曹純坐起來,屋內的侍衛(wèi)立刻握住了劍柄,目光銳利的盯著他,警告著對方不要輕舉妄動。
有侍衛(wèi)在,學徒也沒因為敵對將領清醒過來而害怕,而是拿暖瓶倒了杯水,遞給了曹純。
見那侍衛(wèi),曹純對自己階下囚認知更深了一分,他沒有多余的動作,只接過來水,邊飲下緩解干渴的喉嚨,邊打量起來周圍。
這房間挺大,卻擺了三張高床,兩個高桌,以及比人還高的柜子,看起來頗為別扭。
但比起來這點別扭,桌上色彩鮮艷的紙書,墻上掛著將人剝開,露出栩栩欲生的五臟六腑圖畫才更加駭人!
而高架上細觀才能認出來的大量透明水玉瓶罐,就更讓人難以呼吸了。
如此豪奢的奇物……
曹純努力壓下心中的驚顫,硬撐著喝完大半杯水,覺著能說話了,立刻對著劉琰道:
“天師大能,為何屈居此地?我家明公求賢若渴,若天師愿意相助,必奉為上賓,以國禮相待!”
這話一出,周圍人目光全都變得不善起來。
劉琰有些驚訝。
大兄弟,你很勇啊,哪位給的勇氣?梁靜茹嗎?
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招攬我,還有沒有點戰(zhàn)俘的認知啊!
不過話說回來,三國時期有著獨一份的英雄氣,悍不畏死,曹純的行為倒也與之相符。
雖然很欣賞這份勇氣,但很可惜,曹魏陣營少了她更喜歡的人味,劉琰毫不猶豫的拒絕道:
“沒興趣。”
曹純忍不住追問:“天師為何相拒?”
不是你還沒完沒了了?
站崗的侍衛(wèi)憤怒上前兩步,長劍抽出一半,厲聲喝道:
“曹賊!使君愿留你性命已是開恩,你身處敵營,還不閉嘴!”
曹純絲毫不把侍衛(wèi)放在眼里,他繼續(xù)盯著劉琰,固執(zhí)的等著答案。
這精神頭挺好的,接下來自己不用再來了。
劉琰想著,隨口回道:
“曹操屠城啊。”
這回答讓曹純一怔,他瞬間懷疑是丞相屠城使天師族親喪命,但,他又從天師對自己的態(tài)度上否定了這點。
“若得天師相助,丞相絕不會再行此事。”
意識到天師在意什么,曹純迅速以此加大籌碼:
“曹丞相已平北地,有九洲七十三郡之地,兵糧將廣,人才濟濟,如今只剩三洲未定,天師既重天下百姓,相助丞相,豈不頃刻間便能令天下安定!”
還真是挺鍥而不舍的。
可惜這些都沒辦法說服她。
看著對方,劉琰心里忽然升起來惡作劇的想法。
她盯著曹純看了好一會兒,輕輕道:
“你說的都對,但……我姓劉啊。”
曹純頓時猶如雷劈。
他陷入沉默,再也沒有開口。
*
達成一句話,讓男人為我沉默成就的劉琰,看著對方好像碎掉的模樣,忽然覺著心情非常不錯。
果然,笑容不會從人臉上消失,它只會轉移。
還是惡作劇更讓人開心!
劉琰心情愉悅的走出了醫(yī)院。
六個在門口歇著的護衛(wèi)立刻起身跟了上來。
之前何憫招的私兵,前幾天已經完成了報道。
由于如今交通條件太過于糟心,這些人只能和官吏一樣,住在集體宿舍里。
二人一間,有專人負責打掃,以及送水洗衣,吃飯有集體食堂,主食配兩葷三素,只一條,不允許浪費和外帶。
工作上,何憫按照劉琰的要求,早早的定好了如何輪班,以及不需要輪班時的日常訓練,保證一天只工作八個小時,然后五天放一次假,一次放兩天,不然回家屁股還沒坐熱,人就得急著回來了。
工資高待遇好,還不忙,這些護衛(wèi)工作態(tài)度就很積極,甚至還搶起來劉琰身邊隨行的機會。
不過,劉琰最近狹窄的活動范圍著實用不了那么多人。
她目前也就是在縣衙、縣衙旁邊劉備的宅院,以及旁邊自己居住宅院中來回轉悠,其它地方去了一次就沒興趣了。
畢竟田園生活隔著手機看起來很喜歡,但真過起來那就很崩潰了,別的不說,走一趟,一次身上多二十個蚊子包。
而如今的環(huán)境,可不止蚊子這一項不順心。
直到宋代,商店才脫離了市坊的限制,可以隨處開,有外賣夜市零食勾欄表演等比較接近現(xiàn)代的生活,但現(xiàn)在嘛——
坊市分離,市場還是飽受戰(zhàn)火摧殘版本的,一黑天就宵禁。
不僅市坊沒有多少可賣的商品,人們也沒有多少娛樂的活動,額,也不是一點都沒有,主要是如今斗雞和彈丸的娛樂她并不感興趣。
糟心的是,現(xiàn)代游戲劉琰也沒玩起來。
那些有名的3A大作對新手很不友好,單機游戲又太簡單,電視劇刷久了想吐……她會啃更難的機械,就是因為游戲玩不下去了。
還沒有安裝調試設備更有意思和成就感呢。
都是沒網的錯!
劉琰有些些煩躁的踢開腳邊石子。
石磚鋪就的地面,比踩一腳就是泥灰的土路好了不少,但長年累月的使用已經令石磚坑坑洼洼的,走起來還是很糟糕,周圍的建筑更是灰撲撲的,有些損毀的地方還無人修補,更顯破敗了。
她開始思念現(xiàn)代了。
可惜自己是身死穿越,現(xiàn)代肯定是回不去了,但一輩子過這種古代環(huán)境——
也太可怕了!
這種日子她過不下去,不行,最低也要建一個現(xiàn)代化城市出來,哪怕是低配版的三線城市呢!
大不了,大不了她現(xiàn)在少玩點就是了。
反正也沒什么可玩的。
“天師!”
正當劉琰思索的時候,有人跑到她面前道:“軍師正尋您呢!”
“咦?”
劉琰來了興致。
她帶著人,直接往縣衙里走。
縣衙門口的侍衛(wèi)一見是她,直接放行,沿著熟悉的路往前走,劉琰見到不少走路急匆匆的小吏,不同的屋內更是傳來嘈雜的聲音。
“郴地的戶籍還剩下多少沒記完?”
“五千人,還得再記兩天!”
“邠邑的糧食是誰算的?怎么還沒算完!”
“你趕緊把這些核驗完的戶籍送去徐中郎那兒!”
伴隨著聲音,有人抱著一大摞竹簡急匆匆的往外跑,正巧,拐彎處還有個人也急匆匆的過來,不看路的兩人直接撞到了一起,竹簡噼里啪啦的掉在地上和兩人的腳上,疼的人直叫喚。
劉琰忍不住扶額。
就,忙中出錯也挺正常的哈。
不過,透過開著的大門,看到屋內堆成數(shù)個小山的竹簡,劉琰心中還是起了疑惑。
明明軍師的采購清單有不少紙張,怎么還這么大規(guī)模的用竹簡呢?
心有疑惑,劉琰見到軍師后直接問了出來。
諸葛亮面上也有些無奈:“縣里還好,外面紙張的耗損有些不正常,難以查證,繼續(xù)放任下去又會越來越大,就只能用竹簡了。”
“啊?”
這是有人貪墨紙張?
不是,額,現(xiàn)在的紙張價格,還真的挺貴的,似乎一刀(百張)能價值兩三石糧,更大或者品質更高的價格更貴,賣到十多石也不出奇。
將價格過于昂貴的東西給普通人使用,那人難免生出貪婪之心,尤其是劉琰沒記錯的話,這些紙是給十多萬人記錄戶籍。
這么龐大的工作量,必然需要大量的識字吏目負責登記,人多,監(jiān)管也很難到位,在這種環(huán)境下,不動手的都是圣人了。
那能怎么辦?只能減少紙張,繼續(xù)用回竹簡了。
劉琰心里生出股老太太看著滿漢全席,能看不能吃的無力感。
“還是造紙技術跟不上,要是它便宜到竹簡差不多的價格,又能全部鋪開,那誰還會倒賣這東西?”
紙是一切都基礎,往小了說,能培養(yǎng)足夠多的人才推行科舉,往大了說劉琰想建現(xiàn)代城市更得要一大批工程師建筑師,以及接受基礎教育的工人,它跟不上,什么都沒法談。
認真想了想,劉琰道:
“這事兒交給我,我看看怎么才能把造紙流程規(guī)模化,再建個不用電,最好一切能自產的造紙廠。”
這事可不容易,以前都是甩手掌柜的劉琰怎么忽然主動要做了?
諸葛亮有些驚訝的抬頭看向了……太陽。
今天太陽也沒從西邊出來啊。
是一個人玩不起來,又無事可做,覺著無聊了?
不太像,再看看。
這么想著,諸葛亮道:“現(xiàn)在紙匠改進到遇到不少麻煩,你若是愿意幫忙,那能省不少時間。”
“挺好的,能自產紙張后,也能緩解不少財政壓力,后面培養(yǎng)人才也容易的多。”
紙張幾百張的買當然不貴,但供應成百上千,乃至上萬人的時候,數(shù)額就很可怕了,自產才是王道啊!
接過來造紙的事宜,劉琰又問道:
“對了,軍師你叫我過來有什么事?”
“看到幾本鞭辟入里,洞悉無遺的段落,想尋原書看一看。”
諸葛亮將寫在紙上的書目遞了過去。
劉琰將書單拿到手,正準備打開系統(tǒng),忽看到最上面赫然寫著《資本論》三個大字,還是雙份的。
嗯?!嗯!這是可以看的嗎?
好像也不是不行,畢竟諸葛亮商君書、韓非子都讀過,未來還想教導阿斗來著,可惜辛苦寫的原文和注釋路上丟了,沒送到阿斗手中,這個也就是更先進,理論更新穎一點而已……吧?
劉琰默默的把書買齊了。
*
既然打算建個造紙廠出來,無事的劉琰當天就去看匠人了。
諸葛亮在劉琰之前,就已經想到要讓匠人盡快改進造紙,宋代的造紙工具圖樣,過程都準備好了,還收攏了會造紙的紙匠,制作工具木匠,并在護城河的下游處命人搭了木房,就為了盡快復原出來更簡便易做的紙張。
但效率……不能說沒有吧,也著實聊有勝無。
倒不是匠人不努力,而是樹皮木莖這些原料太過結實,靠現(xiàn)有工具處理耗時耗力,靠自然腐化則需要大量時間,以至于卡在第一步,難以推動進度。
當然,匠人們也不是傻了,就在這兒死磕第一步,篾匠已經準備好了竹篾,紙匠調配了增加紙張粘稠度的藥水,他們還通過蒸煮的方式少量處理出了紙漿,正準備濾紙進行晾曬。
劉琰發(fā)覺,除了最后一步她可以贊助個大鋼板,又或者修個水泥壁用來加速紙張干透外,前面她很難找到在古代手工業(yè)與現(xiàn)代電能機械化的連同點。
不過沒關系,她還有鈔能力啊!
只要肯花錢,什么事情解決不了!
然后劉琰發(fā)覺,這事她真解決不了嗚嗚嗚。
單憑水做動力,水碓根本提不上去產量,上重型機械,動力搞不定,只有兩條路,要么太陽能轉電用粉碎機,要么找煤炭鐵礦造蒸汽機和雙齒輥粉碎機,完全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
那,都打算上機械了,能自產的蒸汽機不更香嗎?
找到全國煤礦鐵礦分布圖,劉琰看著上面的標識,陷入沉思。
她覺著荊州這片地兒著實有些不行。
鐵礦稀少還煤鐵分家,就這還能發(fā)展個鬼啊!
她得做點什么。
比如攛使皇叔打一下究洲和青州——如果可以的話。
*
彼時,劉備正在看關羽送過來的戰(zhàn)報。
關羽水軍不多,加上劉琰除了汽油抓鉤之外,能提供的水上作戰(zhàn)工具不多,這戰(zhàn)打的就不是很容易,好在收效不錯,不僅截獲了曹軍不少輜重糧草,還探出一個重要軍情。
曹仁正攜兩萬大軍向江陵方向趕來,欲與曹純匯合,一同攻城!
這軍情一出,劉備便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必須盡快率軍奪下麥城,不然對方打過來,就算是久攻不下,依舊可以從容的退守麥城,而自己則需要廢更多的人命,更久的時間才能將其攻下,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做好布置,劉備正準備將軍師送過來的書一并帶上,空閑之余再研讀的時候,很少主動找他的劉琰忽然過來了。
她極為認真的開口:
“皇叔,我們把究洲和青州都打下來吧!”
“嗯?!”
劉備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究洲,青州,主要是后世的山東,煤鐵礦資源極為豐富,并且相隔極其接近,幾乎可以說是伴生,甚至如今的人口規(guī)模也不小,特別適合搞一些基礎工業(yè)。
唯二的缺點,是它們跟荊州中間還隔了個豫洲,而且還是曹操發(fā)家的基本地盤,想打不說異想天開吧,也著實有些不切實際了。
劉備沉默,他完全不明白劉琰今天吃錯了什么藥,只能問道:
“你怎么想起來打它們了?”
“軍師說紙張耗費太大,沒辦法推廣使用,所以我打算建個年產個幾百噸的家庭造紙坊,但現(xiàn)有動力完全不足,還是快進一步,上蒸汽機更好,問題是荊州就沒有合適的煤鐵礦。”
劉琰攤了攤手:
“但青州就不一樣了,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煤鐵礦,實在不行把淮南郡打下來也行,那邊可是有馬鞍山煤礦和大冶鐵礦,清末的漢陽鐵廠就是這兩個建起來的!”
劉備欲言又止。
淮南郡這個位置當然很好,問題是吧,他想要攻打淮南,那前面有個叫做武昌的城是繞不過去的,而這個城呢,目前住著一個人,叫孫權。
打這三個地方,和讓他一統(tǒng)天下有什么區(qū)別?
劉琰這還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劉備看著她,什么話也沒說。
“好吧,我知道我有些異想天開了。”
劉備關愛兒(智)童(障)的眼神太過明顯,劉琰很快敗下陣來:
“麥城和鄂城皇叔你能打下來守住嗎?雖然中間也隔了幾百里,但好歹這兩片地方一個產煤一個產鐵,修條路,也勉強能用一下。”
“我現(xiàn)在就要打麥城。”
要求總算是正常些了,不過劉備還真沒想到能這么巧,正好就是他要打的地方,就是吧……
“但鄂城不行,目前分不了兵,也抽不出人手修路。”
這糟心的古代!
雖然劉琰也知道,現(xiàn)有條件下,究洲青州乃至淮南郡都打不下來,只能依靠麥城周邊的煤礦發(fā)展,但三者的差別實在是太大,讓人看之心碎,聞之落淚。
現(xiàn)在破碎又開始轉移了,從曹純轉到了她身上。
“那就先麥城,反正目前就算是有鐵礦,也沒那個實力做機械加工設備。”
劉琰嘆氣:
“我再找找有什么適合改造蒸汽機的吧。”
第34章 先點出直射炮也不過分吧~
劉備率兵離開了。
留下的劉琰翹掉了隸書識字課,愉快的開始了蒸汽機的制造過程——
才怪。
理論上來說,蒸汽機是通過化石燃燒將水轉化為水蒸汽,用水蒸汽推動活塞做直線往復運動,并通過連桿和曲軸轉換為圓周運動就可以了。
聽起來很簡單,但想要實現(xiàn)它,在三國時期簡直難如登天。
即便劉琰可以在系統(tǒng)里購買現(xiàn)代的鋼鐵產品,甚至還可以定制所需的不銹鋼缸體防止炸缸,但蒸汽機的功率,能帶動的雙齒輥粉碎機大小,都不是幾張老舊圖紙就能搞定的。
想讓這臺機器真正應用起來,必須得重頭設計,而其中所需要的物理、數(shù)學、冶金乃至功率計算的知識,足夠讓一個大學生讀完研究生。
別說如今對蒸汽機一無所知的匠人,就算是劉琰,面對這些也得跪。
沒辦法,她只能繼續(xù)使用鈔能力,從系統(tǒng)定制研發(fā)圖紙,再用系統(tǒng)定制現(xiàn)代缸體、活塞、連接桿等一系列零件。
若非廠家無法直接造出來全部零件,還需要現(xiàn)場電焊加工安裝一下,那劉琰基本上什么都不需要做,直接就能有一臺現(xiàn)代版的蒸汽機了。
大約為了有點兒真實參與感,定制產品需要時間才能給付,且不退不換,劉琰除了等待也無話可說。
好在,還有些不需要定制,直接就能買,她就先買出來讓工匠研究一下,此外還多買了兩套電焊機和一些鋼材,由他們練習怎么使用。
工匠看大型機械,誰還能走得動道?
鋼鐵珍貴,但終究是匠人理解范圍內的東西,驚奇過后,大家便起了研究的心思,那真是眼黏上面根本拿不下來,見到電焊更是飯都不想吃,爭著練習怎么操作,看劉琰的眼神也從天師變成了祖師,就差沒點香拜一拜了。
就是劉琰有點懷疑人生。
看著四位數(shù)起步,總計超過七位數(shù)的支出,她總覺著哪里有點不對勁兒。
不是,自己買粉碎機配太陽能板和儲電器之類全套設備,總共也不會過五十萬吧?
那現(xiàn)在花一百多萬,造一個現(xiàn)在造不出來蒸汽機和雙齒輥粉碎機,到底是為了啥?
過一遍蒸汽機發(fā)展史,把所需的前置技術都整理出來?
那如今它連前前前置技術要求的鐵產量也達不到啊!
劉琰頗受打擊。
她坐在巨石上,只覺著心像是在大潤發(fā)殺了十年魚一樣冷。
自己干的這事兒怎么這么智障呢?
趙云一過來,看到的就是渾身縈繞著憂郁的劉琰。
奇了,之前就沒有見到過她不開心的時候,能有什么事讓她犯這么大愁?
別再是什么大事。
他上前問道:“天師?”
“別說話,讓我靜靜,不要問我靜靜是誰。”
劉琰更憂郁了。
她抬頭往天,覺著這樣才更符合自己的心情,可下一秒,眼睛里瞬間多了些許水光。
嘶——!
總算明白沉思者要低頭了,十月份的太陽也好刺眼!
下回演惆悵還是晚上看月亮吧。
眨了好幾次眼,劉琰恢復過來,也沒了亂七八糟的心思。
不就是虧一天錢嘛,有什么大不了的,留手里不動,越積累越多才麻煩,比起來無法理解的電器設備,蒸汽機至少能看得懂,有個努力方向呢!
“是你啊。”
收整好心情,劉琰看向趙云,見他身后沒跟著人,不免有些驚訝起來:
“這次怎么不帶人過來了?”
雖然蒸汽機和造紙廠都遙遙無期,但劉琰還是挑了一個水源充足且臨近木柴的地方做為新廠址,這自然離江陵城有些遠,面對每天來回騎馬都得兩個小時起步的通勤時間,劉琰想都不用想,直接就不回去了。
嗯,她只是覺著來回趕路太麻煩了,跟翹課沒有任何關系!
有系統(tǒng)和倉庫在手,劉琰和護衛(wèi)的生活質量并沒有受到多少影響,不過對趙云來說,事情就有點麻煩了。
劉備特地叮囑過他要保障劉琰的安全。
之前她在城里,且就在縣衙周圍活動的時候,趙云只需要稍微調整些兵力,就能將此事輕松完成,但現(xiàn)在,對方跑到城外,還是無人的河邊,只有兩三百號人在這里駐扎,這誰能放心?
趙云只能增加條巡邏線,日常帶兵過來看一遍。
這對他來說倒也不算多麻煩。
武人嘛,只要不打仗,是不會像謀士那般,忙的幾乎連喝杯水空閑都沒有,就算是多走些距離,依舊有大把的空閑。
但現(xiàn)在沒有了。
因為意識到他有空閑的劉琰,飛速把工地上需要外跑的瑣事交給他了。
“合適的工匠已經都在這里了,如何再帶來人。”
趙云有些無奈的開口:“至于大娘子那邊,她讓我傳口信說,那些婦人才認了三百個簡體字,你就死了讓她們設計蒸汽機的心吧。”
大娘子,本名劉佑,劉備現(xiàn)存的長女,正常歷史上,她在長坂坡中被曹軍所俘,現(xiàn)在嘛,成了劉琰的玩伴。
說玩伴也不太準確。
劉琰也不是給曹純看病那天就覺著無聊的,事實上,她從安裝好電腦,面對怎么都打不開的瀏覽器頁面,就已經開始索然無味了。
但人嘛,總會擅長給自己找樂子的,聽皇叔還有兩個女兒,和自己年齡相仿,那劉琰很高興的就去找她們玩了。
但這兩個姑娘都有點不符合她的想象。
劉佑今年十六,是很標準的東漢女娘,她生母早喪,糜夫人與甘夫人雖待她不錯,但小孩子難免敏感,總擔心自己不被后母所喜,便習慣性扮乖討好,后來開始學習女誡,更是視其為行為準則。
對大人來說,這樣的女兒很貼心,但劉琰就不行了,她面對一個行舉遵禮,不適應電子產品又小心翼翼討好自己的姑娘,實在玩不起來。
至于年齡只有十一歲的劉澤,倒是能一起在游戲里殺的片甲不留,但一直帶她打游戲,總感覺像是在犯罪。
最后,劉琰只和她們玩了一天,之后就沒有再聯(lián)系。
后來那些識字婦人學簡體字,劉琰找不到合適的老師,又想起來她們,于是非常沒有底線的強行雇傭童工。
有劉備出面,兩位夫人也沒反對,劉佑劉澤更是沒有人權的被趕鴨子上架,邊學邊教,不過進度也還不錯,唯一的缺點,就是劉佑的脾氣越來越大了。
一定是教書太氣了人了!
減少內耗,從多怪罪別人,少反省自己開始。
“當老師就是容易火大。”
劉琰一本正經的開口:“我這兒有降火茶,你回去時別忘了給她帶上。”
趙云沉默。
天師是個性情中人,還是挺好相處的。
再看天師現(xiàn)在的模樣,他覺著,她好像并沒有剛才所見的那么不開心。
不過,趙云還是多問了一句:
“天師剛才有些憂慮?”
“是啊。”
劉琰嘆氣:“原本以為我提供鋼材,工匠研究幾個月就能做出來蒸汽機了,沒想到中間的科技鴻溝那么大,他們得從小學開始補數(shù)學,哪怕是不計成本,短時間也是什么都學不到,也造不出來。”
劉備這些時日也不止看古代歷史,近現(xiàn)代科技史也看了一些,趙云跟在身邊,也看了不少,劉琰一說,他就明白了。
他要是落入蠻夷之地,只能如更古之人般茹毛飲血,還無法制弓狩獵,造鐵矛御敵,那可不只是心情不好了。
什么言語安慰對此都太過蒼白。
趙云想了想,斟酌著說道:
“那,天師不如換幾個現(xiàn)在需要,工匠也能做成的簡單物品?這樣讓工匠能生產如今所需的鐵器,也能提升能力,等水平足夠,也就能造出蒸汽機了。”
這主意好像也不錯?
可蒸汽機之前的鐵制工具,劉琰著實想不出有什么。
她目光逐漸移到了工匠身上。
電焊機使用會冒氣大量的火花,即便是白日,仍舊清晰可見,它溫度高達三千攝氏度以上,能輕松將人灼傷,即便劉琰已經配備了全套的防護設備,還是有不少人受了傷。
但沒有一個工匠放棄繼續(xù)練習。
大量練手的廢棄鋼板鋼管,被他們切割再組合起來,分出兩個水口的水管,能自由開合鐵箱乃至鐵桶……每個都能做到滴水不漏。
圓桶,鋼管,精湛的電焊工藝,等等,現(xiàn)代那些小國用什么魔改大炮來著?
好像是萊陽鋼管和煤氣罐,再加點洗衣粉和白糖什么的。
劉琰瞬間來了精神。
打曹操孫權怎么能沒有熱武器啊!
*
又是陽光明媚的一天。
褪去暑日的燥熱,又還未徹底迎來讓人身覺寒冷的秋日,算是人最舒適的時候之一。
氣候適宜,再加上江陵城遠離戰(zhàn)火,城中的居民就更顯安逸了。
尤其是這段時間來了不少手頭有糧的貴客,這些人南下逃難,總有些東西不便帶著,又或者路上被損壞,現(xiàn)在需要重新添置,便讓城中的手藝人發(fā)了筆財。
一些作坊也重新開了起來,從針頭線腦的小東西,再到陶碗陶罐這些大物件,都悄然出現(xiàn)在城里的市里。
老陳頭就是市里販貨的一員。
他年過半百,也不是匠人,不會什么手藝,按理說也沒什么東西可賣,不過城中來的這些人中,有些當兵的婦人,她們手頭有糧,又沒時間做布鞋,缺個掃灰的掃帚之類。
這東西人人會做,買的人少又賣不上價,便被老陳頭和老伴撿了個便宜,得以多賺幾口糧飽腹。
老陳頭一邊等客,一邊在攤位上錮著掃帚,太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兩三個女兵走了過來。
她們比不少男子還壯些許,看起來極為兇悍,周圍人下意識的避開,而她們也沒覺著不對,就這么徑直走到老伯攤前,說說笑笑的拿起鞋子細看。
有個藍衣女兵道:“天天圍著城墻跑,草鞋根本撐不了幾天,還是得穿布鞋。”
“這老伯家的鞋挺不錯的,針腳可密了,一看就能穿很久。”
腳上穿著雙老伯家布鞋的女兵將自己的鞋子亮出。
“你看我腳上的這雙,跟著天師去河邊,趟了不少濕泥,現(xiàn)在還好著呢!”
“還真是,我看這鞋底全縫了一遍,怪不得這么結實。”
“就不知道有沒有合適你的,沒有的話,得等阿婆現(xiàn)做了。”
布鞋女兵邊說,邊隨手拿起來一雙打量,她感受著手上的厚度,有些驚訝:
“咦?老伯你家鞋子這次做的更厚了?”
“是啊,你們廢鞋底,就特地再加厚了五層布,看看,多厚實。”
老陳頭放下手中的活計,拿起來鞋,極為認真道:
“這鞋子要貴些,比你那雙多一升米,不能講價啊,這么厚,錐子都快要扎不透了,做起來可難了!”
“行!”
藍衣女兵出乎老陳頭意料的爽快,她直接答應了下來,又在攤位十多雙鞋子中挑起來哪雙更適合自己,剛比出來雙合適的,忽聽到天空中傳來一聲劇烈的炸響。
“轟——!”
巨大的響聲讓不少人被嚇一跳,老陳頭更是抬頭看了看天,卻見天空依舊湛藍,無云無風。
“怎么沒雨還起雷?”
話音剛落,又是一道、兩道、三道巨響!
市場里原本只是被嚇到的居民逐漸心驚膽戰(zhàn)起來,完全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就連年齡大,異常天氣見多的老陳頭也開始不安起來,他忍不住想做完這單生意趕緊回家,可剛站起來,便見面前的布鞋女兵像是意識到什么,懊惱的跺起來腳。
“哎呀!天師竟然今天就測火炮,早知道我就不輪休了!”
哈?
老陳頭當即愣在原地,他張大嘴巴,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乖乖,這天雷竟然是天師招來的!
江陵城里的市場距離火炮試驗的地方還是有些遠,離的更近的縣衙就不一樣了,不只是悶雷,有些敏感的,甚至覺著腳下的土地在動,屋頂?shù)耐咂矅W啦啦的在晃!
“地動,這是地龍翻身了!”
“快,快別再屋里呆了,趕緊出來,不然一會兒就埋里面了!”
“拿著案牘趕緊走啊!”
見識過地震,或者知道此事的吏目顧不得其它,趕緊將讓大家往外面跑,見同袍模樣,不知怎么回事的也不敢多呆,不是一溜煙的跑到院落當中,就是慌張的將所做事務胡亂往中間一推,抱著往外沖。
院落中的人越來越多,不少人面上還帶著茫然,他們站了好一會,發(fā)現(xiàn)地動不僅沒來,連那震天動地的雷聲也消失了。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抱著木箱跑出來的徐庶沉默片刻,對著身邊的諸葛亮問道:“是天師?”
“應該是。”
徐庶挑眉:“應該?她不是做什么都跟你說嗎?”
“她對講機落主公處了。”
諸葛亮看向天外聲音傳來的方向:“這么大動靜,我得去看看怎么回事,元直可愿意一起同去?”
落主公處?
丟主公處還差不多。
不過一個厭學的天師……還真挺有意思的,
徐庶這么想著,答應道:“自然。”
試發(fā)射成功,看著火炮成功落到指定地點,將蓋的幾間草棚炸飛、剩下草架全部燒起來,劉琰心里高興極了。
雖然蒸汽機大家沒做出來,但能加工直射炮也不錯啊!
這爆。炸,比燃燒。瓶不知好了多少倍!
要什么冷兵器戰(zhàn)術穿插,火力覆蓋才是王道!
她高興的拿出來手機,正準備給諸葛亮打個電話,突然想起來它早就沒法用,對講機也被她‘落’城里了。
沒關系,讓人去請軍師也用不了多久。
這么大場面,必須得讓他看一看啊!
*
在劉琰總算是有一件得意之作的同時,劉備稍微遇上了一些小麻煩。
雖然后世因曹仁能抵御關羽圍困一年之久,而普遍認為他擅長防守,但實際上,這位武將在遇到關羽之前,是以進攻凌厲著稱的。
這種作戰(zhàn)風格在行軍上也有所凸顯,曹仁的先遣部隊,比曹操預定時間更早的接近了浦川。
這支部隊總共三千五余人,其中三千人攜帶輜重工具,負責修建大營,另五百人為騎兵,除去保障安全外,還擔任斥候探路和信使傳遞消息的作用,只不過還沒等他們到達浦川,就正好和劉備的軍隊遇上了。
雙方的交戰(zhàn)簡直可以說是碾壓。
劉備單方面碾壓這三千曹兵。
但步兵好打,騎上馬,轉頭就跑的騎兵們那是真追不上啊!
戰(zhàn)場信息開始變得透明,敵對雙方都已經知道對方出戰(zhàn),曹仁試探性的派出小股部隊,發(fā)起小進攻,而劉備也快速破敵并趕往麥城,可惜,還是慢了一步。
在發(fā)覺劉備居然有一整營的全甲騎兵后,曹仁迅速撤回麥城,開始固守。
這就有些要命了。
兵法有云,倍則戰(zhàn)之,五倍而攻,十倍而圍之,也就是說,沒有五倍的兵力,很難強攻下來一座城池。
而他這次所寫攜的兵力,別說五倍,連對方一半都達不到,那如何攻下此城?
第35章 這是什么鬼東西!
諸葛亮來時,劉琰正在躺椅上喝奶茶,旁邊的折疊桌上還放了一堆小零食,看起來別提多悠閑了。
這就很想讓人打趣。
走到近前,他笑著道:“不上課跑這里,曦玉當真是悠閑自在啊。”
“軍師你來的好快!”
見諸葛亮過來,劉琰有些驚奇,不過對他所提的上課,那是一點兒都不心虛。
推推廣簡體字的話,隸書不學也無所謂,‘落’一下對講機,那是只是滿足一下自己別樣的體驗。
誰上學不夢想著逃學啊!可惜她一直沒有實踐過,現(xiàn)在能理直氣壯玩次的逃學,多爽!
“小小識字課哪有研究重要。”
劉琰擺了擺手,她站起身,興奮的說道:
“徐先生也過來了?我這兩天研究可是復原出一件利器,你們要不要看一看?”
“我們就是為了此事而來。”
諸葛亮不可置否的笑了笑:“你可是弄出來好大動靜,我在縣衙都聽見了!”
“我說軍師你來的怎么這么快,測試的草棚還沒鋪完茅草呢。”
劉琰將兩人帶到火炮前,指著焊接了多條鋼架的鐵管道:“那得先等等再試射了。”
“無礙。”
諸葛亮也不急,他認真打量起來這炮的模樣。
它不算大,比馬車的車身還小不少,通體銀亮,中間有根水桶粗的炮管,從腰身到下方有數(shù)個人腿粗的鋼架緊密連接,和之前在后世的《紀錄片》中所見的‘炮’相比,顯得有些笨重,外形也介于精致與粗糙之間,不過偌大的炮口,總讓人覺著它威力不小。
徐庶不知道火炮為何物,也看不出門道,不過,這些精鐵加起來,怎么都得有個四五千斤,做上五六十套全甲都夠了。
能廢這么多力造的,總不會差到哪里去,之前的震響也能說明這點,他也沒問其它,只針對這點道:
“此物不輕,難以移動,怕是只能做守城之用。”
“沒辦法嘛,不多加配重再焊接起來,炮彈發(fā)射起來的沖擊力直接就能震翻。”
見遠處的茅草棚已經搭好,人也撤走,劉琰便讓人將‘炮彈’搬了過來,她一邊招呼著諸葛亮和徐庶后退,一邊解釋:
“這火炮我也是第一次做,還是簡化版的,重量,外觀、射程都不太行,不過好在能發(fā)射出去,沒炸膛,還能有點準頭,威力也還可以,以后繼續(xù)按照真正的火炮研發(fā),爭取做出六三式便攜火箭炮就好了。”
新手上路,第一次就能有能運轉的成品,還要什么自行車!
劉琰很滿足,只是這些缺點還真有些誤導了徐庶,讓他有些低估這‘火炮’的威力,不過他還沒來得及多說什么,將炮彈裝進炮管,又校準了一番位置的炮手就點了火。
伴隨著一聲雷響,巨大的反作用力將兩千多斤重的鐵管給震的猛烈一晃,強大的氣浪將諸葛亮和徐庶的衣袍吹的向后飄起,就連人都被它帶著往后退了兩步。
好大的沖擊力!
徐庶愕然的站定,他望向兩三百米外的茅草棚,落下的炮彈瞬間炸響,將土石與茅草炸飛數(shù)米,緊接著,便是熊熊大火升騰而起!
這就是火炮?!
這是威力還可以?!
徐庶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幕。
這么恐怖的爆炸范圍,恐怕地面都得炸出來個大坑,城墻同樣不再話下!
有此物在,攻城拔寨豈不是易如反掌?
以后城墻什么用都沒有了!
更可怕的,是這還只是簡易版,那完整版的、重量更小、射程更遠,威力高完整版的‘火箭炮’,得會有多強?!
他有些艱難的問道:
“后世……都是這種武器嗎?”
震驚之下,徐庶連自己知道劉琰身份都泄露了出來,
“當然不是。”
劉琰也不奇怪,她看了徐庶一眼:“這種只是很基礎的武器,二三百米的射程連機槍都不如,正常火炮基本都是十公里的有效射程,遠點的五六百公里,此外還有八千公里的洲際導彈,有效殺傷范圍按公里算。”
徐庶瞬間倒吸一口冷氣。
怪不得她看不上此物,和后面說的這些相比,這竟然像是件玩具了!
只是后世有這樣強大武器,打仗……豈不是要死更多的人?
“此物著實有傷天和。”
后世猶如仙界般的繁榮背面,是不亞于地府的慘烈殺戮,面對它,諸葛亮也很難生出什么歡喜,他想了想,問道:
“此物造價如何?”
問這干什么啊!
劉琰顧左右而言他:“軍師你看這火炮,它要顏值有威力,要射程有威力,要便攜性還是有威力,我覺著特別好,用就是了嘛!”
懂了,這火炮價格肯定不便宜。
不便宜,又不方便攜帶,那造不太多,諸葛亮心中放松些許,不過面上卻沒什么變化,而是繼續(xù)問起來最關鍵的價格。
“一個炮彈多少錢?”
這個還是可以說一說的。
劉琰道:“材料費在六百元左右。”
好家伙。
打一次耗二十多石糧食,夠一家五口吃四個月了!
徐庶搖了搖頭。
這真不便宜,不過從打仗來說,又便宜到沒邊,畢竟一場戰(zhàn)爭的糧食損耗,那可是要以萬石來記的。
就是這重量實在是難以移動,距離也短,可用之處也著實不多。
“拿來守城倒是不錯。”
諸葛亮也是這么想的。
其實基礎的炸。藥難度也不高,如今也能摸索著最佳配比進行仿造,并將其用在開山修路,采石這些有益于民生之事上,可惜現(xiàn)在人手不足,難保配方不會泄露,還是得更安定些再做為好。
“軍師!使君急報!”
正想著呢,忽然吏目騎馬從遠處而來,一路狂奔到跟前才勒馬停下,將手中的信件諸葛亮。
一聽是劉備的信,劉琰立刻來了興致,她迅速上前詢問:“皇叔攻下麥城了?”
“沒有。”
諸葛亮有些驚奇的看了劉琰一眼:“曹仁退守麥城,主公攻不下城,打算讓我增些兵力。”
巧了啊!
她這兒不就有攻城利器嘛!
“江陵城有多少兵可以增?”
劉琰主動請纓:“還是我來吧,帶著火炮去,立馬就把城門炸了,正好能派人找找煤炭在哪兒,好用蒸汽碎木機把造紙廠建起來。”
“最近曦玉可是勤奮許多啊。”
諸葛亮挑眉:“怎如此上心造紙之事?”
“當然上心,有紙才能普及教育,普及教育才能教導出來工程師和工人,有他們我才能建現(xiàn)代化城市啊!”
劉琰直言:“江陵城太老,沒吃沒喝也沒玩,我住不下去了。”
這理由可真淳樸。
但兩人都從她眼中看出這不是說說玩。
一座后世的城池……
諸葛亮和徐庶互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凝重。
攔是攔不住的,畢竟她手頭有的是錢糧,無數(shù)人愿意為她做這件事,但也僅是做,至于做成什么樣子,中間會引發(fā)多大的動亂,那就不好說了。
這是要變天了啊!
*
劉琰帶著人出發(fā)了。
有系統(tǒng)倉庫在,她完全不需要考慮攜帶和補給,直接帶人騎馬過去就行。
不過,騎馬終究還是要在地上跑的,而電信號就不一樣了,直接轉瞬即至。
聽完消息的劉備并不意外。
天子之都的人都無法接受去邊疆之地,劉琰來到如今,能因危機安于一時,卻難以安居一世,尤其是她有改變世界的能力,那追求‘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只是時間早晚而已。
放下對講機,劉備看著色彩斑斕的現(xiàn)代圖書,略有些愁緒。
他很清楚,就算是沒有劉琰的建城,自己也沒有多少能選擇得道路,相反,有神器在,想達成他所想的‘匡扶漢室,安定天下’,那其實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工業(yè)化。
只是,神器在這方面反而無法提供更加有力的幫助,反而只會設置一個又一個的障礙,而農耕社會與初級工業(yè)化之間,又相差了十萬八千里遠。
那變的太快,新舊銜接不上,與重復王莽舊事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得在現(xiàn)實和目標之間,找到一條可行的路才是。
劉備思慮并未現(xiàn)于他人,眾將的目標依舊放在麥城上,反正現(xiàn)在閑著也是閑著,打是沒法打,罵卻是可以罵的,夜里還可以搞點夜襲騷擾,主打一個雖然我攻不進城,但我可以惡心死你,而你只要敢出來,那就等著沒命吧。
時間在耐心的比拼中逐漸流逝。
未時中(下午四點),急行了一百多里的劉琰總算趕到了營地。
她跳下馬,接到通知的劉備快步出來迎接。
“曦玉來的好生及時!這一路極為辛苦,不如先歇息片刻?再談攻城事宜?”
“不用,我們中午已經休息過了,總共才騎了半個小時的馬,一點兒都不累。”
劉琰揮手拒絕:“還是趁現(xiàn)在還有時間,趕緊攻城吧,正好今天晚上能住城里。”
居然忘了野外還有蛇這種恐怖存在,之前人多早就被清理掉了,這次她輕裝上陣,帶的人不多,就被這東西混進了營地,要不是趙云注意到提前挑飛,她就要被咬一口了!
果然還是鋼筋混泥土的冰冷城市更適合她,誰愛在原始叢林當貝爺誰當,反正她不行!
早一會兒晚一會兒的也沒什么區(qū)別,既然劉琰想,劉備也沒有拒絕。
而是讓人組織兵力,準備攻城。
此時,張飛還在率騎兵在城門口叫陣。
“曹仁小兒!如此藏頭護尾,當真為鼠輩爾!有種下來與爺爺交戰(zhàn)!”
激將法也算是圍城的基本操作,尤其是夜里那么多次夜襲,一夜沒休息好,怒氣最重的時候又聽人叫罵,說不定有人氣不過,要出來決戰(zhàn)。
久經沙場的曹仁還能耐得住性子,昨夜來來回回起了數(shù)次的副將卻無法當回事,見對方人不算多,后面也沒有埋伏,他氣的對著主將抱拳道:
“不過三百人馬,焉能容他如此大放厥詞!還請將軍讓我?guī)б魂狉T兵出城,直接將他斬了!”
“一插標賣首之輩。”
坐著的曹仁瞟了下方的張飛一眼:“不必與他置氣。”
步兵叫陣出去殺一通也就算了,騎兵……你追的上嗎?
開城門的時候說不定人就已經跑一里開外了,何必白費功夫!
這么想著,曹仁忽然見城下又多了些步兵。
不多,也就三四千人,別說攻城,連做填線寶寶都不夠。
曹仁依舊不將此放在眼里,甚至還打了個哈欠。
而在這一小會兒的空檔,劉琰已經將火炮放了出來。
火炮不大,在人群中一點兒都不顯眼,幾個炮手慢慢調整起來角度,爭取能一擊中門。
沒辦法,這炮在中東老哥那邊還有便宜皮實的優(yōu)點,在如今,除了威力,其它著實沒有什么可以說的。
但只有威力,那也夠了!
校準好位置的炮手點燃火,沒過幾秒,震耳欲聾的炸響下,煤氣罐騰空而起,直沖城門,在撞擊的剎那,再次炸裂,升騰出沖天的煙塵與火光!
之前還不當回事的曹仁頓時驚的跳了起來。
這是什么鬼東西!
第36章 你的詞匯我的詞匯全都不一樣~
沒有什么比戰(zhàn)爭更能推動技術進步的了。
曹操攻打袁術時,就成使用了可投射300步遠的投石車,它能輕松摧毀木制箭樓,而一些重要的城池,這會安裝射程更遠,需要兩三個人合力才能發(fā)射的床弩。
身為將領,曹仁對這些大型的戰(zhàn)爭械備再熟悉不過,可至今為止,他都沒有見過在不需要懸臂的情況下,把那么一塊重達五六十斤巨石投過來的‘投石車’啊!
更讓人無法理解的是,那石頭砸過來之后,不是撞在城門上的悶響,而是爆竹燒裂般整個的碎開了!
刺鼻嗆人的濃郁煙沉逐漸飄了上來,那味道不僅嗆人,還有股讓人說不出來的惡心感覺,可曹仁卻顧不得這些,他再也維持不住鎮(zhèn)定,而是迅速起身站在女墻上向下探出身子,也不在意敵方是否非沖著他射來箭雨,努力的去看城門的模樣。
地下是大片大片的碎木屑,寬兩丈半,高一丈有余的的城門,就只剩下一點連接處在墻上堅強的掛著,看上去黑洞洞的,像是即將擇人而噬的怪物。
這還能打什么?!
完了。
全完了。
曹仁腦海中只剩下這一個念頭。
在龐大雷聲帶來的呆滯過后,看著城門徹底消失不見的城門守兵徹底亂了起來,哪怕門后還有大量的刀車,他們也提不起任何勇氣,而是大叫著,像個無頭蒼蠅似的,向城內跑去。
“城門,城門碎了啊!”
“是老天降災了!”
“快跑吧,我們打不了啊!”
相較于曹軍的恐懼,數(shù)次見過劉琰‘神跡’的士兵們,哪怕沒有見到登壇做法,此刻聽到這震天的雷響,也瞬間興奮起來,在聽到擊鼓的剎那,迅速沖了上去。
劉備這兩日的佯攻并非沒有作用,曹仁兵力多了他多了兩倍,倘若此刻都清醒著,在城墻上下守衛(wèi),那還真不好攻進去,畢竟那么多人混亂的擠在城門處,很難跑出去。
不過,有了佯攻,難以辨別真假的曹仁為保持士兵精力,便將兵馬一分為三,輪換休息。
如此一來,城門口的士兵并不多,前后左右極為暢通,那還等什么?撒丫子跑啊!
即便曹仁人強打起來精神,努力指揮親衛(wèi)應敵,還是制止不住潰態(tài),最后只能棄城而逃。
可還沒逃出北門,就被守株待兔的張飛抓住。
過不了多久,他就能和同宗好兄弟曹純作伴了。
沒了主將,底層的潰軍很快被劉備帶人聚攏起來,撤出城內,從城外連夜安營,以免侵擾城中百姓。
消化這么多士兵,顯然需要些時間,劉備安撫過麥城縣令后,還是住在了城外,以便重新編整軍隊,這讓原本打算住城里的劉琰也不得不留在了外面的軍營——她得等劉備騰出來人手,才能去尋煤炭。
也沒等太久,第二天清晨,就有一隊人馬護送著會勘探地形,熟知礦脈的人才拿著劉琰給的大概范圍,特征,前去尋找煤礦位置。
范圍縮小到這種地步,進度自然極為喜人,不到三天,就傳來了確定位置的好消息。
見狀,劉備將整編好的五千曹軍調了過去,直接向下開挖,不到一天就挖到了黑泥,第二天,那黑泥就逐漸變成了一些帶有樹莖特征的黑色物質。
煤炭也有不同的種類,市場上的蜂窩煤和方塊煤,都是開采再加工的產物,這種初級煤并不能直接投入使用,還需要經過一些加工處理,靠別人顯然處理不了,劉琰索性帶著人,跑去煤礦開采地附近的水邊,邊處理煤炭,邊和匠人組裝蒸汽機和粉碎機。
系統(tǒng)拼多多顯然不是真正的拼多多,極為靠得住,一堆新手看著說明書操作,竟然真的讓它運轉起來,劉琰又迅速修了水泥清洗池,買了放紙的防水桌,壓水的塑料板,建起了支架,總算是建起來——
一個印度作坊。
好吧,模樣不重要,碾壓式的產量才是王道啊!
劉備過來時,看到的便是熱火朝天的景象。
猶如萬馬齊奔的轟鳴聲下,一個人小半天才能剁碎的樹皮,在機器里不過五六秒就化成了絮粉,一桶桶的被人擔到不同的池子里進行浸泡,清洗,將雜質剔除,最后化成泛黃的紙漿,再加入略有些粘稠的紙水,從半腰高的池子中均勻的鋪散開。
有匠人拿著兩尺開的篾席,一搖一晃,一張泛黃的紙張,就這么成了型。
這些還在滴水的紙被一張張疊放在一起,放上重物,將其中的水分壓出,等水少的差不多了,又有人將它們抬過來,揭起來單頁透明的薄紙,借著蒸汽機隔空燒熱的鐵壁,迅速將其燙干。
不過小半刻鐘,那人身后就已經有了一指節(jié)落起來的厚紙。
再往遠處看,生產出來的紙張已經鋪平了小半個棚屋,壘到了小腿的位置,而且還在不斷的增加。
機器的速度太快,以至于數(shù)百個工人為它服務都跟不上,有水池的紙漿堆滿卻來不及處理,壓致合適的紙張也來不及燙干,以至于作坊地還在繼續(xù)擴建,各個環(huán)節(jié)都有熟練的匠人帶著二三十個人在練手,好達成完整的流水線式作業(yè),將機器的最大效能發(fā)揮出來。
劉備的目光重新回到了機器上。
相較于劉琰之前拿出來的那些精巧到極致的器物,它顯得簡陋又笨重,可就是這么一個‘簡單’的東西,卻能比得上成百上千人的勞力。
工業(yè)化的威力……可真是令人咋舌。
“皇叔!”
頂著黑眼圈的劉琰拿著本子走了過來:“你怎么過來了呀?”
“聽說你造紙廠已經建成了,我過來看看。”
劉備笑著道:“你那些已經造好的紙,送去襄陽,至少能換數(shù)百頃上等良田了。”
聞言,劉琰聳了聳肩:“那現(xiàn)在,它差不多要和竹簡一樣便宜了。”
這說法有些夸張,即便不計算機器的成本和盈利,只考慮收支平衡,那匠人生產和原材料,以及材料的損耗加起來,其價格也要高出竹簡不少,畢竟竹子這東西哪里都是,砍回家自己一劈一烤就能用,價格簡直低到了極致。
不過紙張再貴,也不會貴到想識字者咬牙買才能買的起的地步——前提是它不面向全國銷售。
行吧,有神器在,劉琰已經很難在意物價了。
意識到這點,劉備也就不再多談,他看看劉琰眼底下的青色,確定她不是兒戲。
“你還真想建一座城?”
“是。”
靠自己一個人的力量根本完不成這個目標,而這么干也會帶來很大的麻煩,劉琰一點兒都不疑惑劉備會找自己來談這件事情,她還覺著對方來的有些晚了呢。
現(xiàn)在劉備問,劉琰也反問起來他的態(tài)度:
“皇叔是覺著我有些異想天開,還是過于急功近利了呢?”
都不算,因為現(xiàn)在根本造不出來城,想造,得等十年起步。
倘若非全天學習,普通工人僅是掃盲都得一、兩年,而混凝土樓房需要會的可不僅僅是壘磚,水泥配比加鋼筋搭腳手架貼瓷磚地下水之類,基本上都需要不同的工種,培養(yǎng)更需要時間。
至于工程師,不說涉及城市,僅僅是三四層高的樓房,那至少要讀完大學才能設計,還得有實操經驗,更不要說其他配套的材料,大部分無法自產之前,根本建不起來。
什么,你說她可以自己買?
看看建個這種層度的造紙廠多費錢廢精力,就能明白這條路更不靠譜了。
理清楚難度后,劉備倒是挺期望劉琰能多努力些的。
這個速度他和軍師也能跟得上,那變革一番也沒什么不好。
“你雖無謀劃,卻有大智,并非不知其中難度,不然也不會告知軍師,只要一步步來,也不是不可行之。”
抱著鼓勵的心態(tài),劉備提出了個看似驢唇不對馬嘴的建議:
“不過你若想辦成此事,那還是得聽軍師之言,學些詩書禮樂才好。”
“啊?”
準備聽劉備分析的劉琰瞬間懵了:
“我建城和學詩書禮樂有什么關系?”
“不學詩書禮樂,你如何禮賢下士,選人任賢,好建城池?”
劉備有些不解,他怔了一下,忽然意識到什么,反問道:“等等,你以為詩書禮樂是什么意思?”
“額,四書五經和亂七八糟的規(guī)律以及學音樂?”
這么一反問,劉琰也意識到時代差距帶來的詞語含義不同:
“好吧,這肯定不是現(xiàn)在的意思,那軍師想讓我學什么?”
“詩書禮樂內含申、韓之術。”
這么說完,劉備覺著還不夠詳細,所幸用對方能理解的現(xiàn)代語言解釋:
“你學的政治課,譬如國家是階級統(tǒng)治的暴力機關那種。”
好嘛,居然是這個意思!
這么說,劉琰總算是想起來古代是以禮樂治天下,哪怕是四書五經,那也是高端人才在搞六經注我。
至于申、韓之術,諸葛亮專門拿它來教導劉禪,更通俗一點說,帝王心術,皇帝指定培訓教材。
能想著讓人教她這個,諸葛亮和劉備的……這都不是佩服了,而是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在古代會過不好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后面不用劉備解釋,劉琰也明白為什么要專門找人教導了。
她又不是萬里挑一的政治天才,看一遍政治書立刻神功大成,口才組織謀略決策戰(zhàn)略眼光等等一應俱全,需要有人手把手,拿例子從頭到尾一點點說清楚講明白,聽起來很好,問題是——
“這都不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了,而是手把手的告訴我怎么勒死他,找來的老師又不是軍師,怎么會全無保留的教導我呢?”
“這就要靠你自己分辨了。”
劉備道:“從識字時就可以學者去判斷師者的能力,對你的態(tài)度,他想做什么,是否有所隱瞞……當然,你在挑他們,他們也在挑你,雙向選擇,也不失為一種樂趣,日后你選人做事也是如此。”
好難,好麻煩!
劉琰沉默了片刻,她抬起頭,道:“要不這城還是別建了?”
呵。
別的話或許是真的,但這句話肯定不會,劉備直接反問:“你確定?”
不建城的話,劉琰還真找不到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了。
她臉瞬間垮了下去,很沒力氣的回道:
“好吧,還是想建。”
“唉。”
劉備搖了搖頭:“你這哪里是想建城,分明是想回家了吧。”
“也沒有吧?就算有也不多。”
這話還真不對。
雖然偶爾有想,但也只是偶爾而已,劉琰更多還是不適應現(xiàn)在,她下意識否定道:
“我重癥后勸爸媽要二胎,小妹出來后就沒多少時間陪我了,也是一直不見面,現(xiàn)在穿越,比起來想爸媽,我更覺著吃穿住行很難適應。”
親緣竟這般淺淡嗎?
怪不得會有這般心性,不,應該還有那神器的緣故。
“原來如此。”
劉備頷首,他沉吟片刻,還是提醒道:“曦玉,你有沒有覺著,在你眼里,除了我和軍師是‘劉備’和‘諸葛亮’,其他人在你眼里,都只是一個‘人’而已?”
劉琰猛然瞪大了雙眼。
*
帶著足夠紙張返回江陵的路上,劉琰還在思索皇叔的話。
不只是看人,還有自己這段時間玩什么都會很快沒意思的原因——
雖然周圍有很多人,但,她的世界只有自己。
劉琰不得不承認,劉備說的是對的。
她需要社交,但系統(tǒng)和時代的差距,讓旁人無法正常的看她,而她也無法分辨這些人的目的,于是本能的選擇拒絕,并試圖用游戲麻痹自己,可游戲刺激無法滿足對社交的需要,于是快樂過后,仍會覺著空虛和無聊。
除此之外,過于強大的系統(tǒng)讓她失去了努力的意義和真實感。
就像是游戲開了無敵速通,那通過技術打怪成功的喜悅,過危機關卡時的緊張,被boos殺死又反殺對方的快樂……全都沒有了。
其實換個人來,這壓根不會是問題,有這種心態(tài),分明是皇帝當?shù)牟粔蛩是后宮開的還不夠多,再多打打地盤,多收幾個后宮就好了。
可偏偏劉琰又對這些都不感興趣。
后者還好說,建一個現(xiàn)代化城市想必夠她努力一生了,反倒是前者……
劉琰覺著,她的確需要有個人講一講,‘天師’如何與人相處。
不過,在此之前,她應該得記住一件事情。
自己是人,不是天師。
剩下的,講的好的可以學,講的不好的不聽,想誤導她的換掉!
就這么愉快決定的劉琰一進了城,便直接去找了諸葛亮。
“自產的宣紙已經做好了,軍師你可以考慮怎么傾銷,讓上下都用上啦!”
說著,一摞厚厚的紙張放在了諸葛亮面前。
沒有添加漂白劑,紙張顏色為淺褐色,泛黃和現(xiàn)代的宣紙類似,不過它摸起來更厚一些,手感和A4紙差不多,這是工匠過濾紙漿不熟練,只能加厚的緣故。
這也不是什么壞事,更厚的紙張不易破損,方便運輸攜帶。
“喔?”
諸葛亮放下手中的竹簡,他看了看紙張,笑道:“我還以為你會說要推廣簡體字呢,怎么只先讓官吏用上了?”
“連老師都沒有,推廣個鬼呀。”
諸葛亮這種幾天之內認識一種新文字,并達到可以閱讀水平的能力簡直逆天好嘛!
正常人哪有這水平,尤其是他還頂著古代豎體右到左的隸書閱讀習慣,硬生生接受了橫體從左到右的閱讀,并隨時在兩種模式下切換,甚至還可以書寫,簡直是離譜他媽給離譜開門,離譜到家了!
如今能達到這個水平的,也就他一位,哪怕是皇叔,他也就是‘認識’的水平,閱讀起來很慢,至于為什么他能看那么多,完全是他在方言上頗有天賦,靠著大量聽記住了音,直接刷紀錄片了。
這方面諸葛亮就差了些,他并不能完全聽懂音,所以靠看字幕確定講了什么。
而正常的學習水平,全天學習的情況下,一天認識20~30個字才是正常狀態(tài),而這不可避免的會出現(xiàn)遺忘,錯記,書寫的不足等問題,想要掌握兩千常用字,最快最快也得需要四個月。
問題是,劉琰收攏的那些婦人可以全天候脫產式學習,官吏,百姓都做不到,尤其是官吏,百姓還有農閑的時候,而且他們也沒有學過字,沒有之前的干擾在,進步也不會太慢,但官吏可是每天都在用隸書,還有那么多繁雜的事務,抽時間學習的進度自然快不了多少。
學習還不是最大的麻煩,文字是天然的隔閡,一旦全方面推行簡體字,技術泄露的風險便會增加,更麻煩的是——
“改換文字……我覺著在政治方面會有很大的影響。”
“沒錯。”
諸葛亮道:
“若是尋常時節(jié),推廣個更加簡便的寫法,也不會有太多質疑反對的人,可如今新字關乎你,后世種種技術,學說,其利過深,再加上后世與如今不同,貿然改之,與革新無異,莫說世族,上下官吏都會不滿,處理不好,他們能讓此事不了了之。”
果然!
劉琰就知道會出現(xiàn)這種情況。
現(xiàn)有階段下,普及簡體字必然會出現(xiàn)矛盾出現(xiàn)了。
讓官吏改字,時間慢,也只能提高行政效率,給百姓普及倒快一些,但他們學會簡體字之后要做什么呢?現(xiàn)在日常生活中根本用不著這么多文字,而認字也是一項技能,用進廢退,不用的話,用不了多久,學的就能忘掉大半,簡直就是做無用功。
那接下來怎么辦?培養(yǎng)工人?不好意思,現(xiàn)在壓根沒有工廠的影子,開公務員考試?即將被取代的上下官吏就要磨刀了!
人除了有創(chuàng)造力,破壞力也是強的驚人呢。
更不要說大規(guī)模推廣文字,本質上就是在和世族爭奪他們壟斷人才的權力,那這不就是在有外敵同時,點亮了內斗這項完美的技能呢?
雖然劉琰覺著撕破臉,來一波打土豪分田地也挺好的,但那也只是想想而已,畢竟她沒有這個實力水平和人才支持,而且,偶爾加加班還能接受,天天重復996的日子,那還是算了吧。
不過——
軍師你都說到這兒了,不會只是告訴她難度吧?
劉琰眨了眨眼睛,反問道:“那軍師覺著,我要怎么辦才好?”
“不能急于一時,先讓你手下那些婦人,工匠學著,官吏逐漸更改,剩下的……得等到擊退曹操再說。”
諸葛亮很快給出了答案:“至于你,就需要趕緊學隸書了。”
不是,她就跟隸書繞不過去了是吧?
但想想皇叔所提‘詩書禮樂’的含義,劉琰覺著這可能也沒那么簡單,她直接問道:
“前面我還能理解,可軍師你都同意推廣簡體字了,為什么還要我學隸書?”
“安撫人心。”
懂了。
做個樣子,防止既得利益者覺著她要掀桌子,恐懼之下聯(lián)合起來反對,上下一心的搞破壞啊。
第37章 售紙~
建一個造紙廠不僅是劉琰的極限,也是現(xiàn)在的極限,接下來必須要等待,不說等到人手備齊,至少也得是有開啟變革的實力,這至少需要四個月。
中間無大事可做,她正好抽空認認隸書,挑個老師,也算是個不錯的消遣。
認就夠了,寫就不練了,毛筆字沒個三五年都入不了門,有碳素筆,何必用這個折磨自己。
“行,我休息兩天就認字。”
話已經說到這個地步,劉琰覺著不如一口氣問個清楚:
“說起來,軍師你對未來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這都直接默許推廣簡體字了,含義她是真把握不住,需要準話啊!
只是對于未來行政的構思,諸葛亮現(xiàn)在還沒有想好,自然也難以講述,此刻聽劉琰詢問,也有些不知如何應答。
他沉吟片刻,道:
“還不清楚,不過,應該不是你所想的任何一種。”
咦咦咦?
以現(xiàn)在的情況來說,封建制度不太好維系,但后世各種國家制度也的確無法模仿,可中間到底要什么樣子,劉琰還真的想不出來。
她有些好奇了。
“那軍師你想好后一定要和我說啊!”
“這是自然。”
諸葛亮答應的有些意味深長,他抽出來張寫滿的紙,遞向了劉琰:
“之前的書已大致看完,曦玉,你再幫我買這幾本看看?”
“那么多書,這才幾天軍師你就全看完了?”
劉琰有些驚訝,她下意識想拿手機看日歷算算時間,右手又伸手去接對方遞過來的書單,一看上面的書目,好嘛,這得有六七十本啊。
“只觀大略,不求甚解。”
諸葛亮回道:“算是囫圇吞棗的讀過了一遍。”
那些大頭書能讀完就已經很恐怖了!
而看著這張紙上的宏觀經濟學,微觀經濟學,國家治理的制度邏輯,國家形態(tài)·思想,家庭私有制和國家起源等涵蓋不同領域的專業(yè)書籍,劉琰瞬間沉默。
大佬的世界,果然恐怖如斯!
劉琰安安靜靜的找起來書。
她安靜了,可運行起來的造紙廠后續(xù)還需要解決。
為了追求速度,很多東西劉琰都是通過系統(tǒng)購買,那些可以長久使用的水泥池,塑料板,鋼板暫時不用太愁,但有些卻需要盡快自行解決。
就比如紙藥,這是用來粘和紙漿的膠料,匠人雖有調配,但數(shù)量卻不夠多,無法大規(guī)模供給,劉琰就從網上買了不少,但這種消耗品遲早會有用完的時候,還是得做到自生產才行。
除此之外,生產時各個環(huán)節(jié),匠人的能力也都不到位,需要繼續(xù)調整,保密和防失竊、受劫等事務也非常重要,都需要妥善安排。
以上這些是造紙廠的問題,而除了這些,還有一個問題擺在諸葛亮面前,亟待解決。
跟隨主公而來的這些百姓,現(xiàn)在還依靠劉琰從神器取糧保證生存,無論是從恢復自身造血能力,還是減輕財政壓力,投入到其它方面來說,都需要出售紙張進行盈利,那,生產出來的紙張,價格到底在多少才合適?
這至少要知道成本。
可惜在劉琰一通魔改下,想要算清它著實有些困難,無法前去麥城造紙廠的諸葛亮,顯然沒辦法憑空計算,于是,他請了一位在這方面堪稱大家的存在。
糜竺。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
經商世家的糜竺帶著幾個老手前去,很快算出了現(xiàn)階段的成本。
一張四尺六開(34×46厘米)的紙張,其成本在十兩糧食(150克)左右。
相較于現(xiàn)代,這個價格還是過于昂貴了,不過,目前除了碎樹皮這一環(huán)節(jié)使用了機器,其它還都是人工,人員臃腫,所需要的糧食自然也多,更麻煩的是現(xiàn)在紙匠不足,產量受到限制,一天最多也就是**千張紙,等后續(xù)調整上來,價格至少可以來個腳斬。
當然,雖然數(shù)量和成本對比后世有些慘不忍睹,但對比古代,那完全是降維打擊。
哪怕是造紙業(yè)已經極度發(fā)達的明清,一張好些紙的成本也價值四厘銀多,折合成糧食,大概需要400克左右,何況如今紙張等同于奢侈品的東漢,價格定的再高個十倍也會有人去買,甚至還覺得真便宜。
不過,諸葛亮并未打算以此謀取大量的私利,相反,他打算借此逐步恢復現(xiàn)在已經崩到不能再崩的貨幣。
“貨幣?我記得是可以定制的。”
聽諸葛亮需求的劉琰打開系統(tǒng)查了查,隨手買下來一堆游戲幣:
“系統(tǒng)可以定制的基本上是這幾種,材質鋼鐵白銀黃銅都可以,就是價格會更貴一些,軍師你看看要什么樣子的?”
諸葛亮拿起這些游戲幣仔細看了看。
大小和銅錢差不多,不過是實心的,重量也略有些輕,但上面的花紋極為細致清晰,有些圖案線條簡直和發(fā)絲一樣細,以現(xiàn)在的鑄造技術來說,極其難以仿制。
嗯,不是百分之百。
畢竟總有一些手藝驚人的存在,能夠花上數(shù)月乃至上年的功夫,精雕出來枚硬幣,但只要硬幣的價格不是高到造一次假,夠吃上十年,那不會有人干這么愚蠢的事情。
詢問了黃銅的價格,諸葛亮很快敲定了所需銅錢的數(shù)量。
除了防偽更加精致外,沒有其它變化,就是重量五銖的五銖錢,主要成分是銅,稍微加入了一點鐵降低成本,和過往使用的五銖錢一致。
諸葛亮不打算虛發(fā)貨幣。
另一個時空里,‘他’曾經推行過直百錢,并將其和蜀錦綁定在一起,這的確緩解了當時貨幣崩塌的局面,并從另外兩國賺了不少軍費。
但這并非沒有缺點,它必須有嚴格的控制,只能在市里流通,不然會有大量的人融鑄**,那就要靠嚴刑峻法,此外,直百錢只在市里,鄉(xiāng)間的百姓依舊沒有合適的貨幣使用,就只能繼續(xù)以物換物,恐怕也不止生活不便那么簡單。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蜀地缺銅,不那么做,根本無錢可用,其它更無從談起。
可現(xiàn)在不是,那就該用一些‘笨’方法,好不讓百姓吃虧。
定制的五銖錢很快生產出來,而江陵城的市內,也開了一家店。
這是家紙店。
開得很尋常,甚至有些悄然,不僅沒有和左右商鋪的店主提前見個面,喝酒認識認識打好關系,更沒有向江陵城內的大戶人家遞個拜帖,就是前天突然多了兩輛牛車駛入了后院,今日在門前掛了個‘紙’的招牌,就這么突然開業(yè)了?
紙店左右兩家的店主站在門前互相對視,兩人眼里都很茫然。
要不要進去看看?
連坐法盛行的時代,總要對新鄰居的人品有所了解才行,不然對方做了什么導致自己被牽連,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左邊的周店主膽子更大些,主動上前準備進店看看,可剛到門口,還沒走進去,他腳步就瞬間停了下來。
好高壯的人!
紙店內是三個彪形大漢,高了他整整一頭,胳膊比他腿還粗,身子能趕他一個半寬,滿臉的絡腮胡,看起來極為駭人。
老天,這到底是來了一個什么鄰居啊!
周店主嚇得不輕,屋里的彪形大漢卻已經看到了他,中間的李虎立刻露出了個笑容,問道:
“兄弟,買紙嗎?”
李虎并無惡意,但他體格面容太過駭人,使得笑容看起來極為猙獰,好像手中拿的不是紙,而是刀。
“我我我買!”
周店主嚇的腿軟,也顧不得這紙價到底多少,連聲應道:“你要我買多少,我就買多少!”
聞言,屋內三個彪形大漢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你想多了。”
意識到自己被誤會的李虎有些哭笑不得:“這紙五枚五銖錢一張,一人一天限買二十張!”
“多少?!”
周店主瞬間覺得自己的耳朵好像壞了。
能在城中市坊一直開店的,必然消息靈通,眼界廣泛,這店主就是如此,據(jù)他數(shù)十年前所知,上好的紙張,一張就可值上千五銖錢錢,可惜那樣的紙他沒見過,不過近些時日,天師發(fā)了好多紙張與官吏使用,拿來錄入戶籍,聽聞有人偷偷拿出去售賣,一張能賣出一二石糧的高價!
如今五枚五銖錢就能買一張,這么便宜的價格,轉手能獲十倍的利,必須得買,得多買!讓家里人都來!
周店主轉身就要回去挖家里藏的五銖錢,急匆匆的剛走幾步,便聽李虎在身后吼:
“舊的五銖錢我不要,只要新錢!就在市口,一石糧可換五十錢,趕緊去換吧,一會兒人多了,可就搶不到了!”
聽到這話,周店主立刻跑了起來,只恨爹媽沒多生兩條腿。
沒過多長時間,市里換錢處和紙店門前就排起了長隊。
*
這點熱鬧暫時還沒有傳到縣衙里。
即便是沒有紙張,戶籍也是要記錄的,大家只能用舊辦法,先大致數(shù)出來人數(shù),帶到各處,再慢慢記錄,最后用馬車牛車將所記的竹簡給送過來。
這工作繁瑣又勞累,過往大家還覺得沒什么,可之前用過一回紙,再用回紙,不少胥吏便開始難以忍耐起來。
“這日子可真是沒法過了!”
從鄉(xiāng)下駕著裝滿竹簡的馬車,一路顛簸,好不容易到了縣衙,還得親自把這些竹簡卸下來,搬進屋內,可真是將人累掉半條命,灰衣胥吏氣喘吁吁的,他將裝滿竹簡的籃筐重重的往地上一放,抱怨道:
“之前紙用的好好的,怎么忽然又換成了竹簡?我這邊可是有七八千人要記下來……光搬竹簡就要累死我了!”
這一抱怨,瞬間引起了庫房里不少胥吏的附和。
有個胡子拉碴,眼底還帶著青色,一看就知道好久沒有休息好的胥吏道:
“就是啊,我還被分到了曄邑,那邊離江陵城能有六十多里啊!我走個來回至少要五天!五天,全耽誤在送戶籍上了!”
“你那算什么?我那邊不僅遠,人還多呢,一萬五千號人,那真是左手舉到手抽筋,右手寫到手發(fā)抖,抬頭一看,還有大幾千人沒寫呢!”
“還是秦文書日子不錯啊,直接坐庫房里,哪像我們,還得出去日曬雨淋的跑。”
“清閑?”
被稱作秦文書的縣衙吏十分不滿,他將手中的竹簡放在架子上,指著整個庫房幾十個木架和壘了一小半的竹簡,嚷嚷起來:
“你們老兄幾個看看,這么一庫房的竹簡!我都得再看一遍,調換好順序,把各地的丁男丁女幾何,老人多少,幼兒多少,殘缺,有幾個富戶,幾個閭左,多少匠人,又有何本事全記下來,呈給上面,他們要查的時候,我就算不能立馬答出來,也得在一兩刻鐘給他們找齊了,哪里容易了?!”
有人連忙勸起來:“唉,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還是紙好,那么薄薄的一張,寫小些,直接就頂一卷竹簡,記完所有人,也就是一馬車拉來的事兒,哪用得著這么勞累。”
灰衣胥吏念念叨叨的:“也不知道上面怎么忽的把紙給停了!”
“其實縣衙里的紙不少,絕對夠我們記了,再不濟,再求求天師,天師仁德,也不介意再賜些天紙來。”
說到這里,秦文書下意識向外看了看,見沒有人來,這才給所有人說道:“只是聽聞有人將正常給用的天紙也報了損耗,竊賣出去,這才……”
“嘶——”
灰衣胥吏頓時倒抽一口冷氣。
紙是奢物,他也知道價格,要說看那些紙一點都沒動心,那絕對是假話,但當時大家可都在江陵,上面時常過來不說,發(fā)到手里的紙張也不多,是論張算的,什么人敢這么大的膽子竊賣?他不要命了?
灰衣胥吏沒做虧心事,不僅不怕鬼敲門,還不怕別人談論此事,但做的人就不是了,有個瘦些的吏目嚇的手一抖,直接將竹簡掉在地上。
他雙腿控制不住的有些酸軟發(fā)抖,只覺著所有人好像都看向了他,好像都知道他做了什么事情,下一刻,就要將他扭送至獄掾面前。
跑!趕緊跑!
瘦吏目從腦海到身體都在重復著這句話,他渾身僵硬,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來。
直至有人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王仲,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這人蹲下身,主動將地下的竹簡撿了起來,想遞給他,卻在看到王仲的手后頓了一下,隨即露出了了然的神色,極為同情的開口:
“是抄戶籍抄的吧?我那邊的兄弟也是,筷子都拿不起來了,不然也不讓我過來送竹簡了!”
度秒如年般的折磨忽然消失不少,王仲心有余悸的連連點頭。
“可不是嗎,這手連拿東西的勁兒都沒了!”
眾吏目又開始痛罵這些壞了規(guī)矩的人,正罵著呢,有人忽然走了進來。
“林戶曹!”
看清來人,眾吏目迅速停了下來,秦文書更是主動問道:“您怎么來這兒了?”
“有點要事宣布。”
林戶曹好像沒聽見剛才的那些咒罵,面色平常,甚至還有些喜意。
“天師要再記一次各地的匠人戶籍,詳細些,能力如何,家里丁口幾歲,可曾跟著學做工都得記下來,憐你們辛苦,不用竹簡,再用天紙,一地發(fā)五十張,再加十張損耗,基本上是夠了。”
眾吏目剛因再多加了不少的工作心生疲倦,緊接著就因竹簡換成了紙而開心不少。
有了紙,那可是能省不少功夫啊!而且聽林戶曹的意思,這損耗……似乎便歸由他們自由支配了?
眾人心有遲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而林戶曹又繼續(xù)補充道:
“還有一條,你們在紙上寫時,不要從右由上自下向左寫,而是由左及右橫著寫,就像這種,都過來拿紙抄一份范例,省得回去之后又全給忘了。”
說著,林戶曹拿出來一張已經寫好的例本,讓人貼在墻上。
王仲所在開荒地離江陵城還算近,只有二十多里,駕著空牛車,小半天就能到。
也正因如此,他當天沒有停留,抄了范例,拿著托人買好的東西就帶著紙往回走。
應付過詢問縣里章程,那些托他購買商品的同僚和熟人后,王仲總算能停下來休息。
可他還未躺下,有人就敲響了房門。
他心里一咯噔,只覺得不妙,卻不得不起身給對方開門。
剛剛一打開,對方那在火把照應下,顯得猶如鬼魅的臉便露了出來。
“王兄!聽你們又得了不少天紙啊!”
第38章 你們到底哪里來的誤解?
來人姓段,名觀。
他家在襄陽城外有數(shù)頃良田,還有親族為吏,日子比一般人好上許多,可惜突逢大變,也只能拖家?guī)Э诘奶与y。
牛馬有限,糧食都帶不夠,何況其它?數(shù)年積累的藏書就這么丟棄,如今安全了,必須得盡快默寫回來,不然等時間一久,必然會忘掉不少。
只是現(xiàn)在居無定所,日后恐怕還得搬家,用竹簡還得面臨丟棄的風險,最后段觀咬了咬牙,以兩石一張的價格買紙,向王仲買了整整五張,將最常用的默寫出來,再卷成筒,放進掏空的臂長竹筒小心攜帶。
不得不說,過往需要一二十卷竹簡才能寫完的內容,此刻一個竹筒就能帶走,別提有多輕便了。
只是輕便歸輕便,這紙價也著實讓人肉痛不已,若非段觀沒選上胥吏,絕不會廢這么大代價向對方買紙,但沒辦法,誰讓他沒選上呢,現(xiàn)在還得節(jié)衣縮食的來買。
見對方看他神色忌憚,段觀連忙露出討好的笑容,將手中提的禮物硬塞給對方。
“王兄,你看看這秋時的野雉,肥的流油,煮起來別提多香了,我特地給你送來的!”
一邊說,段觀一邊自來熟的用空出來的手攬住王仲的肩膀,往他家中擠,又樂呵呵說道:
“小弟哪里會讓你為難,我要的不多,就兩張,還是以前的價,實在不行,再加些也無妨,肯定不會讓王兄你吃虧的。”
王仲頓時覺得接過來的野雉燙手了。
兩張,聽著是不多,可紙也不多啊,尤其是分下來的紙又不是他一個人管,而他們這些胥吏一起分記,真正落到手頭的可能還不夠十張,段觀分明是卡著他的極限來的!
這人太刁了!
王仲心里莫名有些后悔。
他吃著雞腿,很是糾結的答應了下來。
一手交糧,一手遞紙,交易完成后很是平靜無波,王仲心里那點小糾結也開始逐漸消失。
可他沒想到,不過兩天,忽然又起了變故。
傍晚。
王仲甩著寫的發(fā)麻的手往家走,不知從哪兒過來的段觀怒氣沖沖走到他面前,手中還拿著數(shù)張厚紙。
“王仲!我當你是兄弟,敬你為兄,你竟這般誆騙于我!”
段觀整張臉氣的通紅,好似受了極大的蒙騙,他厲聲質問:“縣中五錢就能買一張紙,你卻要我兩石糧,一百多錢!當真是好貪的心腸!”
什么五錢紙?
他哪里貪心了!
別在大庭廣眾之下嚷嚷這事兒啊!
王仲驚的差點跳起來,他驚慌失措的左右搖頭,見周圍沒人,心中的慌亂才少了幾分。
“段觀,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還不清楚?”
段觀冷笑:“你這么坑我,還做什么買賣,紙還你,把錢糧都還回來!”
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如此私下的交易還能反悔?這么玩,段觀你是不是太不要臉了!
王仲也怒了,雖不明白五錢紙是怎么回事,但糧早就開吃,還換了布在家里,哪里能拿出來這么多退他?現(xiàn)籌起來,他可是要吃大虧的!
“這紙是縣里發(fā)的,你按市價買的,如何算我誆騙于你?”
王仲黑著張臉,泥人尚有三分火氣,他一個吏目,還能被對方拿捏了!
“段觀,做事講點臉面,這定了的交易哪有退的?別忘了你還在我手下討飯吃!”
段觀一點兒都沒被王仲嚇住。
他遠此人交易,就是因為對方性格老實,別的胥吏能憑借這點微末的權力,在農夫身上榨出未來二十年的油水,這人撐死了也就是借著收糧的名義,在村長家吃點好的,更多的根本不敢多做,如今還想威脅他?
開玩笑呢!
就算沒有這些時日的經營,他也不懼對方!
段觀心中鄙夷,他冷哼一聲:“那你做啊,你敢做,我就敢去告你,大家一起魚死網破算了!”
王仲剛起來的氣焰瞬間就弱了下去。
他只能與對方討價還價,好不容易才商定了只還十石糧,感覺自己既憋屈又窩囊,卻還是連家都回不得,而是趕緊找人換糧。
普通人家是不會一口氣換出那么多糧的,王仲也只能先去找同僚,他一邊往比較熟悉的徐吏目家中走,一邊絞盡腦汁的編著借口,可當他走到對方家門的時候,才發(fā)覺根本不需要這借口。
徐吏一家人都在院外,兩個娃兒正在地上玩泥巴,徐吏妻子撐著布袋,徐吏正一瓢一瓢的往里面裝米,見王仲過來,他高興的招手喊道:
“王仲,縣里正在用糧食換五銖錢呢!一石糧五十錢,可買十張紙!縣里的大戶和賈商都樂瘋了,到處在收糧,麻布鹽醋陶罐什么的價可低了,你也快去拿糧換啊!”
“什么?!”
王仲徹底呆住了。
雖然古代沒什么經濟學,但人只要有一丁點生活經驗,也能明白在現(xiàn)在糧食值錢的情況下,他想要換到十石糧來,必須付出比之前十石糧更多價值的生活物品,也就是說,雖然明面上還給段觀的是十石糧,實際上他還的可能是‘十二石’,甚至是十四、五石!
這更是虧大了!
段觀這狗賊心眼子怎么那么多!
板子落在身上,王仲總算是覺到疼了,他又怕又氣,夜里,借不到糧的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怎么都睡不著。
對方惡心的嘴臉不斷浮現(xiàn)在眼前,一看見他,王仲身上就止不住的冒起來冷汗,甚至還想要干嘔。
他覺得自己好像就站在懸崖邊上,隨時都會跌落下去,跌入那漆黑的,可想往回路走,回路也已經鋪滿了削尖了的地刺。
紙張價昂貴,按照段觀所買,其價已經過了六百六十錢,這是要黥為城旦舂的!
只是此事已為,他就算是賠了錢,日后恐怕還要受對方要挾,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來,下場更不會好到哪里去……
王仲輾轉反復一夜,終究還是在天蒙蒙亮的時候,踏上了前往江陵縣的路。
“哦。”
聽王仲說完,獄吏了然的點了點頭,他再次確認道:
“所以你總共貪了七張紙,對吧?”
“是。”
說完后的王仲徹底松了口氣,他覺得壓在心口上的巨石總算是落下,就連身上也輕松了不少。
黥為城旦舂又如何?繼續(xù)被段觀威脅,他連城門口填土的資格都沒有!
就是這代價……
見獄吏看自己的目光中帶著幾分嘲笑,王仲也有些想給自己兩巴掌。
都說了不要貪,哪怕是貪一點也是上了賊船,這賊船上去,哪那么容易下來?自己這就是活該啊!
“老實點!”
“快走!”
王仲心生后悔之際,院子門口有兩個獄吏壓著一個人往內堂走。
獄吏滿臉厭惡,動作更是粗魯?shù)耐巴屏艘话眩瑢⑷送频悯怎咱勠劊铧c栽倒在地上。
王仲下意識尋聲望去,在看清楚此人面容時,忽然一驚。
這不是之前流民還沒分到各地時的程管事嗎?他怎么也被壓過來了?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王仲面前的獄吏嗤笑一聲。
“你認識這人?他比你本事大得多,可是倒賣了上千張紙!”
什么?!
王仲被這個數(shù)額驚的說不出話,只會呆滯的張著嘴巴,像傻了似的。
千張紙聽起來是多,實際上也就裝一籃子半,隨便來個人就能挑走,貪墨起來極為容易,不過數(shù)量大,還算好查,像王仲這樣的才難搞,量少又隱蔽。
自首罪減一等,尤其是軍師又定了紙價,讓按此處理,依法處置的獄吏給予的實質懲戒不多,但精神上還是可以施加不少壓力,以免他日后再犯。
“蠢貨,真當我們不知道呢?只是前些日子太忙,沒騰出手罷了!你要是像他那樣被我們查到抓來……嘿嘿。”
王仲臉瞬間白了起來。
“念你是初犯,又來自首,按律減罪。”
看他這模樣,獄吏心里十分滿意,不過面上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而是繼續(xù)道:
“如今紙價五錢一張,你竊了七張,總計三十五錢,過二十,按律該罰金四兩,罪減一等,便是不足二十錢,也就是罰金一兩,但如今金價,合六百六十錢,三天內先交二百,余下的由月俸里面扣,日后莫要再犯,再犯,可是要罪加一等了!”
王仲頓覺劫后余生。
他腳深一步,淺一步的走出了縣衙的大門,隨便找了個墻角就坐了下去。
有點脫力,后背更全是冷汗,風一吹,讓人猛然打了個哆嗦。
秋日的太陽不算冷,照在身上還有些暖,停了好一會兒,王仲才逐漸恢復過來。
六百六十錢,十三石米,加上該還段觀的,總共二十七石,拿出來這些,一兩年內,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不好熬,但終究是從懸崖邊上走回了正道,以后也不需要提心吊膽的受段觀脅迫,更不用擔心哪天要被梟首示眾了!
看著遠處,王仲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以后必須要老老實實的,再也不能犯一丁點錯了!
*
對于不遵守規(guī)則的人,黑吃黑反過來拿捏完全是基本操作,王仲及時自首上岸,著實算是一種幸運。
畢竟,哪怕東漢皇帝帶頭賣官售爵,以至于從上到下貪墨成風,已經到了各地不以為恥,反以為榮的地步,但諸葛亮從不覺著這是正常的,之前來不及處理,只能擱置,現(xiàn)在有空閑了,自然要清理一遍,絕不會就那么輕松放過。
不過,貪墨依舊不是諸葛亮手頭上的要務,他此刻更關注貨幣流通的怎么樣,而除此之外,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給同袍們解釋清楚,自己這到底是在做什么。
這個任務很是艱巨。
自秦時開始重農抑商后,商人在世人眼中越發(fā)低賤,文人雅士根本不屑關注商業(yè)貿易,更不會探究其后原理。
而商人本身,也難以逃脫壟斷,囤積居奇和依靠權力發(fā)展,經營手段初級且難以涉及更高層次的經濟活動,以至于目前大家連經濟的概念都不清楚,更不要說理解這操作的背后所需的調控了。
現(xiàn)代的專業(yè)詞匯拗口又有大量含義,解釋起來極為不易,為了直觀的讓人感受,諸葛亮在說完后,又將徐庶和向朗等人請到了集市上,一同觀看現(xiàn)在的情況。
剛走到一半,又遇上劉琰過來問他給私兵發(fā)多少比例的銅錢,抱著多教一位算一位的想法,諸葛亮把她也帶上了。
這兩日市里很熱鬧。
江陵雖然只是一個縣,但位置特殊,不僅兵備多,人口也多,狗大戶的數(shù)量自然也不少,當紙張價格下去后,他們爆發(fā)了極大的收紙熱情。
自己可以用,遠在他處的親戚,逢迎的上司,交往的好友,師長……更是到處可以用!
尤其是這紙輕便,價格又貴,哪怕怕水又怕?lián)p壞,但完全可以放在木箱里,用水路旱路完好無損的送到各個縣城,轉手賣出讓人羨慕的高價。
可在這龐大的需求下,是軍師極沒有人情的限購政策,那簡直是怎么說都沒有用,當然,看著賣紙的那三個壯漢,敢說情的人也不多。
只能在規(guī)則內玩耍,大戶人家不得不開始了湊人頭的游戲,可自家人湊再多也是不夠,那自然會催生出另一種職業(yè)。
黃牛。
在如今宵禁的政策下,徹夜排隊這種魔鬼操作顯然不會出現(xiàn),大部分情況,是有糧的狗大戶一筐筐糧食搬過來,卻硬是買不到紙張,那只能雇傭城里人來排隊。
而是市里一些聰明的小民,更是早早的完成拿糧換錢再換紙轉賣的步驟。
為了囤積,狗大戶在雇人的同時,不惜高價從小民手里購買紙張。
小民們也有自己的心思,為了節(jié)省排隊的時間,他們迅速從一次只兌換兩石糧變成了一次兌換五六石乃至更多,收錢也從要糧食變成了五銖錢。
等他們賣完紙張,隨手就能從市里買些吃食和所需之物。
而小販也很喜歡這些輕便穩(wěn)定的銅幣,在糧食的錨定下,他們很快得出了自己所售商品的價格。
略有些波動,但都在合理范圍內,畢竟有紙張在,基本上不會吃虧。
在眾人眼里,市場上呈現(xiàn)出說不出好壞的熱鬧。
市吏面前,大戶牽著牛車,幾十石幾十石的兌換五銖錢,后面還排著大量的百姓。
不遠處的紙店,百姓也排起來長隊,那隊伍能有幾十米,有買好紙出來的人,直接舉起來手中的紙,高聲大喊“價高者得”,而周圍等候的家仆也一窩蜂涌了上去,很快用高出兩三倍以上的價格將其買下。
而這人將錢一收,高高興興的就往外走。
也有其他拿著紙出來又轉手賣了的,轉頭去小攤上買些吃食用具,甚至還有人跑到拿糧食兌糧的這邊,從后面的排隊人身邊耳語幾句,將錢和對方一換,然后背著多了些不少的米糧往家里走。
更有一些機靈的小販,開始賣起來熱食給這些等候的人……
看有老翁買了些許米肉,將剩下的錢栓在腰間,笑呵呵的和提著十多雙布鞋的老媼一起往市外走,邊走還邊說:
“還是拿錢輕便,那么多米,我們倆這老腰哪里受得了哦!”
“也就是錢能花了。”
旁邊的老媼撇撇嘴:“不然,還是把錢換成糧放家里更穩(wěn)妥。”
“放那么多糧也不好,亂起來家里第一個遭搶……”
“那餓死就是好事兒啦?”
“老婆子,你嘴怎么就那么犟呢!”
“你就說我說的對不對吧!”
兩個老人拌著嘴從身邊走過,聽他們抬杠的向朗嘴角浮起了些許笑意,卻又隱約有點覺得酸澀,目送這兩人離去,他才對諸葛亮開口。
“讓軍師恥笑,市中百姓不過兩三日就已經用上銅錢,足可見軍師決策之能,只是這錢從天師手中憑空而出,又經米兌錢,錢換紙,紙再換錢、米,總讓人覺著有些……多此一舉,其次,百姓不居勞作,只在市中排隊,是否也有些不妥呢?”
“若無這多此一舉,百姓也不會這么快用上銅錢了。”
未等諸葛亮回答,徐庶直接解釋起來:
“至于排隊有誤勞作,這著實有所不妥,不過你看,這些人已分秩序,大戶在前,百姓在后,皆只有一人排隊,旁人估量著時間過來,耽誤的也不算太多,并非不可接受,倒是……”
說到這里,徐庶有些遲疑,他也有些難以自己看到了什么,略微沉思片刻,他和向朗一樣,提了個問題:
“眾人使錢,多是因紙而起,可總不能一直這樣售賣,屆時紙停,也就剩下糧錢相換,總讓我覺得有些不妙,畢竟糧價……并非一成不變,”
“這不就是通貨緊縮,和大商人看到穩(wěn)定糧食定價想做空和做多,在其中大量謀取私利嘛。”
說的有些復雜,但政治課睡覺的劉琰還是記住了一部分。
商品交換中并不涉及生產,排隊雖然明面上看著所有人都賺了錢,實際上什么都沒有做,總體的生產品其實是減少了,以如今脆弱的生產力來說,很容易造成商品少錢多的通貨膨脹。
不過這方面問題的確不大,畢竟狗大戶們已經開始拿著紙張出去販賣,也必然會運回來大量的糧食和其他商品,能夠彌補幾分。
至于后者,那就是很危險了,‘團結’起來的賈商能將經濟破壞至崩盤,小日子過得不錯的國家就是血淋淋的例子,不過這種在如今想要出現(xiàn),也不是特別容易的事情,畢竟就算沒有她,諸葛亮也可以指揮軍隊一巴掌摁下去。
直接讓經濟崩盤的情況基本不會出現(xiàn),但商人在其中牟取差價肯定少不了,這些人分散又難以遏制,以至于管理者天然的厭惡他們出現(xiàn)。
可想要社會更加繁榮,必須要從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更進一步,增加貿易。
比起來前者,劉琰自然更支持加大貿易,她攤了攤手,道:
“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多調節(jié)就好了,尤其是糧價,只需要……”
等等,有她這個bug在,諸葛亮是怎么確定的糧食價格和市場上的錢幣流通數(shù)量?
這得計算多少東西!
瞬間意識到這是個天坑的劉琰拔腿就想走,可腳還沒抬起來,諸葛亮就已經笑瞇瞇的道:
“沒想到曦玉懂這么多?這糧……”
“不,我一點都不懂,我上政治課主打陪伴,下課只知道干飯,考試全靠運氣和想象力,糧價怎么算軍師你還是給徐庶向朗他們說吧!”
諸葛亮有些哭笑不得。
你要真是這樣,那怎么在向朗和徐庶說完不解后,立馬反應過來的!
“天師謙虛了。”
向朗也不相信劉琰說的話,他認真行禮道:“還請?zhí)鞄熧n教,這糧價要如何穩(wěn)固,才能避免賈商大量謀取私利?”
站在原地的劉琰有些沉默。
問題來了,現(xiàn)在她是繼續(xù)把這個逼裝完呢,還是打消他們的念頭,避免日后被各種經濟問題折磨?
*
陷入沉默的顯然不止劉琰一個。
拿到軍情的曹操此刻不僅沉默,甚至還泛起了頭疼。
劉備和劉琦聯(lián)盟不足為奇,但兩人合力殲滅了曹純曹仁近三萬兵力,全部收攏自己旗下就離譜了,更讓人頭疼的是,孫權也派了十萬兵力前來應戰(zhàn)!
第39章 華佗來了!
19世紀,寫出《戰(zhàn)爭論》的普魯士將軍克勞塞維茨提出過一個概念,戰(zhàn)爭迷霧。
受限于探查失誤,通信不及時,敵方決策變化,有意迷惑,己方利益糾葛等諸多元素,戰(zhàn)爭中大大小小的信息都是不確定的,猶如迷霧一般的存在。
顯然,無論是曹操,劉備,還是孫權,他們三個人掌握的信息都是不一致的。
劉備不用多說,曹操的信息來源,主要靠派遣先遣兵和斥候走陸地南下探查,無論是直接觀察城上旗幟,還是通過假扮商人農夫來打聽當時發(fā)生了什么,都需要一定的時間,還得要小心別因為形跡可疑被抓起來,那直接回不去了。
不過回不去也不一定是件壞事。
畢竟在之前撤退追擊的反復拉扯下,沿途的百姓早就跑得沒影,以至于來回路上的補給直接成了大問題,走一趟,直接和貝爺?shù)聽斠粯樱囊扒笊恕?br />
如此一來,曹操收到的軍情不僅難以保證絕對真實,還要慢上許多。
而相較于消息多從陸地傳遞的曹操,依靠漢水,最快一天一夜就能收到前線消息的孫權,這些天感覺就像坐過山車一樣刺激。
先是聽曹操率二十萬大軍南下,說所到之處皆無不降,就連劉備也被狗攆的一樣往南邊跑,孫權憂心忡忡,手下也都是人心惶惶,不少都嚷嚷著趕緊投降算了。
可轉頭,孫權又聽聞帶著十多萬百姓南逃的劉備占據(jù)了江陵,一個回手掏,將率上萬荊州兵追殺的曹純俘虜,又將率兩萬北方兵的曹仁逼的退至麥城,沒三天就把城攻下來了!
看完戰(zhàn)報的孫權只覺著紅紅火火恍恍惚惚,仿佛被刷新了世界觀。
打仗這么簡單的嗎?
還是曹操老了,打的菜了?
感覺我上我也行啊!
速敗與速勝往往是一體兩面,在劉備戰(zhàn)績的刺激下,不止孫權如此覺著,其他江東臣子看著戰(zhàn)報,也生出了相同的心思。
劉備不過是織席販履之徒,那點兵力都能打贏,我江東足足有雄兵十萬,怎會輸給千里而來,兵疲馬倦的曹操!
哪怕意識到不對的黃蓋等人極力勸阻,依舊沒能剎住這股風氣,好在孫權沒有徹底被僵尸吃了腦子,只先派了一萬水軍。
彼時曹操還不知道曹仁大敗,見孫權主動攻來,當場就笑了。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吳軍大敗而歸,不僅士兵的家眷在哭喪,城中的世族也如喪考妣般痛哭起來。
放不下心,抓緊趕回來的周瑜見這一幕,心中有無數(shù)話想說。
可惜,說是來不及說了,城中想投降的世族更勝過往,就連孫權也猶豫不已,周瑜當即和魯肅一起,努力打消了他的念頭。
江東世族他們投,不過是換了個頂頭上司,曹操還會啟用他們治理,你孫家投,還有個鬼的活路!
性命之危下,孫權迅速冷靜下來,也開始重思應曹之策,這一想,別的不說,兩度將曹軍打崩的劉備,就很有聯(lián)合的必要啊!
巧了,劉琦也是這么想的。
劉琦,荊州之主劉表的長子,今年對他來說,是大事之年。
因父親寵愛二弟劉琮,蔡瑁等人又頻頻詆毀于他,劉琦無法,只能先去江夏駐守,以免惹怒父親,父親病重之際,他曾返回探望,卻被蔡夫人等人攔住,連面都見不得。
父親死后,這些人立刻擁劉琮繼任荊州之主,繼任也就算了,劉琮還將侯印送過來羞辱于他,氣的劉琦當即摔在地上,返回江夏征兵,準備借奔喪的名義討伐。
只是剛招完人,曹操南下了。
接下來的戰(zhàn)局幾天一大變,掂量著自己這點兵力,劉琦便生出了借助孫權之力的想法,同時也未曾放棄尋比自己更擅征戰(zhàn)的劉備,正好給兩方搭上了線。
劉備雖說不缺后勤,但時間較短,那些北方兵還沒有消化下來,不能派上戰(zhàn)場迎戰(zhàn),水軍也不是很足,倒也需要與孫權聯(lián)合。
雖然各有所需,但兩方一見,一個尷尬的問題便擺在了面前。
眾所周知,聯(lián)盟這個東西,向來是不靠譜的。
昔日十八路諸侯討伐董卓,人心各異,最后簡直成了笑話,那還是有袁紹為盟主,現(xiàn)在兩方雖然目標一致,但實力也基本上相等,那問題來了。
聯(lián)合起來后,聽誰指揮?打勝后利怎么分?
“江東六郡八十一州都擔在我肩上,豈能任由只占江陵麥城兩縣的劉備隨意所指!不然這江東六郡是我的,還是他的?!”
在這方面,孫權對周瑜強烈表達著自己的意見:
“還有那荊州,正處漢水上游,其下有赤壁、番陽等大湖可練水軍,待他水軍成時,直順漢水而下,一天一夜就可到我武昌,若是讓他占了全部荊州,分明就是把自家家門打開,隨意由他進來了!不行,這絕對不行!”
從孫權的角度來說,他的憤怒并沒有錯,周瑜也認同荊州不能全部拱手相讓,指揮權更是無法給,只是他們提出的條件,對劉備來說也挺無法接受的。
于是,在這場孫劉聯(lián)合會議上,雙方充分的交流的意見,互相增進了了解,在共同對共同抗擊曹操上表示了贊賞,并確定了孫權派遣周瑜負責漢水上的水戰(zhàn),劉備將關羽和其下七千水軍借調給對方指揮,而他負責從襄陽至麥城這部分陸戰(zhàn),以緩解對方壓力,并對此保持密切溝通。
但在荊州歸屬上,雙方各自保留態(tài)度,并保留做出進一步反應的權力。
總之,會談是有益的,成功取得不少成果,至少曹操確定了這兩人真一起合力來打他了!
人還沒有來齊的曹操只能一邊在當陽,遠安,編縣乃至宜城這幾個地方與劉備開始拉扯,又派遣水軍從夏口和周瑜打了一仗,因戰(zhàn)事不利,不得退回宜城前三十里的漢水南岸安營扎寨,而周瑜則帶領水軍駐扎在北岸,雙方隔水相望,暫時停下休整。
大大小小的戰(zhàn)役,涉及的不只是他們,百姓也受到不少影響,連行商都被困在了原地,不敢亂走。
而在被困的人當中,就有幾位名人。
*
“咳,咳咳,咳咳咳——!”
木榻上,發(fā)須皆白的老人反扒著,對下方的痰盂邊劇烈咳嗽聲,邊不斷干嘔,老人的兒子彭轍滿臉焦急,伸手拍著對方后背。
“父親可曾緩些了?”
干嘔了好一會兒,老人才緩了過來,他借著兒子的力氣,勉強坐了回去,半句話也不想說,而是像破風箱似的喘著粗氣。
見狀,旁邊站著的兒媳立刻將溫水遞了上去,丈夫彭轍極為熟稔的接了過來,親自拿著湯勺,一勺一勺給父親喂了小半碗。
這總算讓老人舒緩了幾分。
見父親模樣轉好,彭轍這才重新將碗遞給妻子,起身,略有些歉意的對簡雍說道:
“家父身體有恙,實在是怠慢簡兄,還請見諒。”
“彭弟這是何話?此時你還能收留我等,已是大恩,何談怠慢!”
簡庸搖了搖頭:“還是令尊身體要緊,先請華、諶兩位神醫(yī)為他醫(yī)治吧。”
“是,是得趕快醫(yī)治。”
彭轍立刻側身讓出了位置:“快請兩位神醫(yī)看我父親究竟患了什么病?”
這兩位神醫(yī)一男一女,年齡皆過半百,男醫(yī)正是劉琰特地讓關平所尋的華佗,他身形偏瘦,背著布囊,衣衫簡樸,不過精神頭極好,明明年齡比彭轍父親更大,可看模樣,眾人都覺得他能再比彭父多活個十年以上。
而另一位女醫(yī),說醫(yī)者不太對,她姓諶,字嬰,為修道人士,主養(yǎng)生之術,偶爾兼職行醫(yī)救人,外人多稱諶母。
之前,諶嬰一直在丹陽郡久居,近些年與人游歷,中途分散,聽聞華佗在此,特地過來與之相見,恰好遇到簡雍關平帶著后世醫(yī)術來訪,又說了天師,聽起來與道家頗有淵源,不由得心生好奇,準備一同前去看看。
諶嬰作為兼職醫(yī)生的道士,行醫(yī)水平和華佗這種以行醫(yī)為生的醫(yī)生相比,自認做個弟子也不過分,不過在這個胎教肄業(yè)的環(huán)境下,她的治病水平也能吊打99%以上的人,甚至在養(yǎng)生、婦科,以及口才與拿捏病人心態(tài)上反勝華佗不少。
此刻寄居人下,諶嬰自然肩負起了溝通的重任,不惜借自己抬華佗的身價,完美的做到了邊治病,邊安撫病人和家屬情緒。
藥方開完,煎藥有華佗身邊的醫(yī)童來,倒不用他們繼續(xù)操心,一行人返回院落準備休息。
見周圍沒有他人,華佗才嘆了口氣,開口道:
“天氣轉寒,極易生病,如今又逢戰(zhàn)亂,情況更危,這一路走來,所見風寒者已不下三十余人,我心有不安啊。”
漢時讖言(預言)興盛,華佗沒有明說擔心有瘟疫,以免真的會應驗,但如今的認知之一就是戰(zhàn)爭會帶來它,他不說,大家也心知肚明,只是現(xiàn)在雖有醫(yī)勝在,卻沒有多少藥可用,真出了此事,自保都難,犯愁也無濟于事。
“華翁不必憂慮,先來飲些水吧。”
也因如此,關平特地倒了杯水,遞給了對方,安慰道:
“我聽簡先生說,如今戰(zhàn)事已停,再走一日,就能走水路從漢水而下,四五日之內就能到江陵城,之前天師命我請你,正是為了應對此事,想來已有解決之策,等到了后,必然能迎刃而解。”
是嗎?
可若真是如此,為何還要尋我來解決?
華佗輕嘆一聲,沒有說什么,而是接過來竹杯,飲用兩口后就放到了一邊,然后鄭重的從懷中將那份只抄了個開頭的‘醫(yī)書’拿了出來。
翻看的次數(shù)多了,即便保存再好,紙張也有些發(fā)皺,磨損,華佗心疼壞了,他小心翼翼的將紙放在案幾上,觀看著上面的字。
甘草,人參,當歸,黃精,知母,鐵線草,肉蓯蓉……一個又一個草藥的名字從眼前滑過,總量竟多達千余種,后面還專門附錄了數(shù)個單獨藥草的釋名、氣味,乃至主治,尤其是主治,幾乎等同于藥方,詳盡的單拿出來學會這一味藥所能病癥,就可以行醫(yī)問診了!
這樣的經驗,要積累多久?又價值多少?
華佗無法判斷。
但能拿這些來請他的,已不能用誠意十足來形容,而是更難以形容的重視,所以看完這些的華佗沒有問其它,他毫不猶豫就跟關平動身了。
只是沿路上的見聞,還是讓華佗憂慮起來。
醫(yī)者行醫(yī)治病,靠的不是自己,而是手里有藥,但藥著實難求,如今天將降疫,天師,那樣的真仙人……真能取藥救助百姓嗎?
這么長時間,她會不會已經厭倦了凡間,轉身回了天界呢?
種種不安的猜測從腦海中略過,華佗忍住不想,他反復翻看起來這些又過于簡少的‘醫(yī)書’,邊按照過往行醫(yī)的經驗,將上面所提到的陌生藥物名字與實物相對應,再聯(lián)系現(xiàn)在所流行的病癥,思索起來合適的治病藥方。
過了一日,一行人再次啟程,趕往江陵城。
沿途趕路不必多說,等到了江陵,華佗也不顧這一路而來的辛勞,直接就求見天師。
簡雍關平見他意已絕,攔不住,也只能請人通報。
彼時劉琰正在面試她的老師,不,應該是內參。
雖然她的真實身份已經屬于半公開的狀態(tài),但再怎么說,明面上還是天師。
天界來的仙人,天師,怎么還需要再給自己找個老師呢?
這終究是東漢末年,人們還是遵循舊有思想,慣性的力量是可怕的,一旦確定,這人身份不僅會讓他人誤解,同時也會給此人帶來極大的利益。
劉琰完全不想讓一個只是啟蒙的家伙,靠她謀取難以察覺的私利,索性不選老師,選起了‘內參’。
參,取參謀之意,內就更好理解了,她身邊的人,這和謀士有些相像,不過沒有事務給內參做,除了教自己識字外,劉琰會拿著大大小小的事問他,而此人給出他的看法,這正好讓劉琰再鉆研鉆研如何揣摩人心,分析對方的目的為何,所求利益,使用的話術等等。
即便內參這一職沒有實權,所得的隱形名聲也少了不少,但到消息放出去之后,還是有大把的人來投劉琰,他們抱著不同的目的。
有身份偏低,無人舉薦的寒門文士想來碰碰運氣,也有人想影響她來牟利,又或者是想以她為跳板,在出謀劃策得她賞識之后,能去劉備手下做事,又或者是被劉琰提拔,掌些有權之務之類。
不得不說,選人玩兒的過程還挺有意思,熟練后,劉琰在與他人的相處中也越發(fā)輕松,唯一的缺點,就是由于試用期不過的人太多,招聘的俸祿也越發(fā)上漲,而外界也開始傳她她性情飄忽不定,難以琢磨的謠言——
好吧,也不是謠言。
微笑著聽完面前文人的長篇大論,劉琰招招手,侍女便托著一個由紅布所蓋的托盤走了上來。
見這表示拒絕的托盤,剛才還滔滔不絕的文人瞬間懵了。
不是,這不聽的挺好的嗎?怎么就忽然拒絕他了!
文人恍恍惚惚的走了。
鄭高笑嘻嘻的上前:“天師,您身上的謠言又要多一分啦!”
“就你多嘴。”
劉琰白了他一眼,又問道:“趙將軍謝禮你準備好了沒有?”
之前建造紙廠的時候,劉琰不僅在江陵這邊拉了對方當苦力,去麥城、找到煤礦后的一應事務,都是他出的力,劉琰主要負責研究技術上的難題,等紙造出來后,她更是拍拍手,什么都不干了,后來直接把趙云丟在了造紙廠處理后續(xù),她自己帶著大批紙張回來了。
雖然這些事情都屬于正常的調動,并未多影響趙云的主職工作,諸葛亮后來也請糜竺去造紙廠管理,將趙云調了回來,但再怎么說,也是拉著人家加了那么久的班,現(xiàn)在人回來了,總得給點加班費,獎金什么的。
劉琰學‘禮’的目的,只是為了知曉現(xiàn)在的社交底線,知道怎么與人相處,而不是拿它來約束自己,又或者讓自己變成‘皇帝’,相反,知曉部分后的她更隨意自在,開始往隨心所欲而不逾矩的方向而發(fā)展。
“早就準備好啦!”
鄭高得意的拍了拍圓滾滾的肚子,在天師身邊后,他也正常穿起了衣服,兼職起來劉琰身邊何憫來不及處理的瑣事,而不是穿成葫蘆娃那樣,講著笑話由人取樂。
“您拿出來的仙物太過貴重,贈送起來趙將軍肯定會拒絕,我特地換了些行商帶回來的綢布,又備了千金銅錢,以及一本后世兵書,皆是趙將軍所需又難以拒絕之物!”
“很好,等他來后記得送過去。”
劉琰滿意的點了點頭,正要開口,有人忽然跑了過來:
“天師!簡雍先生回來了!他說您尋的華佗已到,正等著求見您呢!”
嗯?
誰?
華佗!!
我歷史課本上和張仲景占了一頁的華佗竟然來了!
他總算是來了!
搞笑版三甲醫(yī)院總算是可以往真正的三甲醫(yī)院進化了……吧?
第40章 神醫(yī)不想當醫(yī)生
劉琰立刻讓人將華佗他們請過來。
簡雍前去向諸葛亮匯報,過來的就只有關平和一男一女,兩位老人。
三人一同行禮,關平在前,他來得太急,沒有休整,不僅衣裳灰撲撲的,面上更是胡子拉碴,頭發(fā)也亂糟糟,看起來像是徒步去了西藏。
以現(xiàn)在的交通條件,徒步去西藏都比關平走這一趟來的輕松些吧?
從戰(zhàn)區(qū)穿過來什么的,還得冒生命危險,走這一趟真不容易。
這么想著,劉琰正色道:
“關郎將一路辛苦了。”
“天下苦疫久矣,此行能解大疫之災,何談辛苦?”
天師嘉許,關平面上多了些許喜色,只是話語還是習慣性的謙虛,而提起瘟疫,他下意識回想起來沿路的見聞,神色嚴肅的開口:
“天師神見,我等歸來之際,見各地染風寒者已有十之一二,分明是起疫之像,還好及時將華神醫(yī)請了過來。”
說到這里,關平立刻側了側身,將身后的華佗讓了出來。
“這位便是華神醫(yī)。”
劉琰有些好奇的打量著這位歷史名人。
依舊是和歷史課本上畫得不一樣,但又有幾分相似,畢竟人衰老后,臉總會顯得皺巴巴的,但華佗不是一個干癟瘦小的老頭,相反,他很高壯。
目測身高能有一米八以上,略有些瘦,但那是和關平相比,倘若將人放到后世那些身體正常的老人相比,一點都顯不違和。
非常出乎劉琰的意料,但仔細想想,還挺合理的。
畢竟?jié)h代的醫(yī)生,極大可能性要自己親自采藥,去山里面看野豬互頂,豹子呲牙,偶爾可能還要爬樹上看下方走過的老虎,和熊瞎子來個親密接觸,并嘗試把以上都做成藥材,身體不夠強壯的,哪能活下來當醫(yī)生?
而在劉琰好奇打量華佗的時候,對方也在看她。
仙姿佚貌,行舉瀟灑,別帶一股富貴氣,與華佗過往所見的貴婦人完全不同。
只是即便簡雍關平都說她是真仙人,有奇能,未曾親眼所見的華佗也一直是半信半疑,而此刻現(xiàn)在見了真人,他還是有些難以相信對方身份。
除了氣度舉止不同,實在看不出有其它神異啊!
“你就是華佗?”
聽天師詢問,華佗將疑慮藏在心中,拱手應道:“若天師所尋為以行醫(yī)為生的華佗,那正是在下,只是這襄陽將起的大疫,我也無力可解。”
漢代對疾病的認知還比較淺薄,有傳染性質的疾病,都被統(tǒng)稱為‘疫’,尤其是如今缺醫(yī)少藥,經常動亂,普通百姓飲食也不足等緣故,即便是后世季節(jié)性的流感,在此時也能造成一定量的死亡,從這個角度來說,稱之為‘瘟疫’,一點兒也沒錯。
不過,劉琰還真沒想到襄陽那邊也會出現(xiàn)瘟疫,她還以為這只在曹操營中出現(xiàn),而且時間會更晚一兩個月,沒想到來的這么早,范圍還那么大。
“原本還想讓你休息幾日,可現(xiàn)在情況緊急,也只能請華神醫(yī)先忙完此事,在做休息了。”
劉琰沉吟片刻,開口道:“我這有醫(yī)書,也有足量藥物,還請你看看究竟是哪幾種癥狀,要用什么藥醫(yī)治?”
說著,劉琰從空間取出厚厚一摞已經抄寫完畢的醫(yī)書。
這是識字婦人們的功勞。
拿著錢糧學字這么好的事情,她們不免有些惶恐,總擔心會被辭退,聽識字的目的是為了翻寫天書,索性從劉琰手中求了隸簡對照表,你一張我一張的分下來,抽空對照著改寫,就算個人一天寫的不多,幾百人加起來也是個很恐怖的量,所以這些日子抄了不少古書出來。
過來第一天就上班,華佗也是習慣了,還沒等劉琰后面的話說完就差點應下,他剛張口,就看到劉琰一震袖,面前的案幾上忽然多了七八本書和卷軸!
華佗當場就呆住了。
他瞬間覺著自己老眼昏花,猛的閉眼再睜開,發(fā)現(xiàn)原本只有一張白紙的案幾真的的忽然多了這么多書!
這,這,她真的是仙人!
“袖里乾坤?!”
華佗驚的說不出來話,旁邊安靜跪坐的諶嬰直接驚呼出聲:“世上竟真有此等仙術!”
劉琰挑了挑眉:“你是?”
“老身姓諶,字嬰,居丹陽郡,乃修道人士,不足掛齒。”
諶嬰道:“剛才見天師神力,頗為驚詫,未能忍住驚呼,見您笑了。”
諶嬰?諶…諶母?!
好家伙,又是一位歷史名人啊!
諶母娘娘后世還有廟在,只不過不像觀音、媽祖那么出名,但溯源起來,在道教身份極為崇高,因為她是許遜的受業(yè)先師。
許遜此人不夠有名,但提起來張道陵這位道教創(chuàng)始人就好理解了,許遜與他,以及葛玄、薩守堅并稱道教的四大天師。
至于劉琰為什么這么清楚?
她生病后父母帶著到處去旅游,正好拜過諶母廟,祈求長壽來著!
拜過對方廟宇,再因時空穿梭見到真人,著實讓劉琰有種說不出來的驚奇。
“無礙。”
又忍不住多打量了她幾眼,劉琰道:“我在縣衙南側設了‘三甲醫(yī)院’,是醫(yī)生研學之所,兩位可在此安心住下研習,以昌醫(yī)道。”
華佗逐漸找回了自己的理智,聽劉琰所說安排,他有些遲疑,卻還是忍不住開口:
“老朽已過耳順三年有余,如今老眼昏花,口不能嘗,鼻不能嗅,若此疫能解,可否向天師求個恩典,允我日后不再行醫(yī)?”
來不及阻止的諶嬰瞬間覺著心死了。
這位華兄和她一樣,原本是士人出身,只是家道中落,不得不以醫(yī)術立身。
此為賤業(yè),即便他在行醫(yī)治病上頗有天分,但難免受人鄙夷,又再無上升之路,以至于一直心有不悅,時常想脫離此道。
有這想法也不是不可,但總不能剛見面就提吧?
天師尋你,就是為了讓你治病救人的,更不要說她手中有醫(yī)書,有天藥,治病救人也不是非你不行,此時處處不占優(yōu),還未立寸功,哪能與她討價還價啊!
希望天師不要像曹丞相那般易怒吧……
諶嬰想著怎么才能圓場,而劉琰則是覺著腦子有點亂。
大名鼎鼎的神醫(yī)華佗,最大的愿望居然是不行醫(yī)?
就離譜!
怎么每次她出手做點事情,發(fā)展都那么奇怪呢!
“雖然我覺得有我在,不會有人醫(yī)鬧,但既然你不想給人治病,那不治也行。”
就華佗這趕個幾百里路都沒事兒的身子骨,他說自己老到不能看病,劉琰是一點兒都不相信,無非就是找個有好聽的借口,讓面上好看些罷了。
至于真實原因到底是什么,無非也就是那幾個,這還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的。
個體對行業(yè)的推動有限,想發(fā)展,那需要大批量的人才和完整的體系,反正現(xiàn)在醫(yī)學百廢待興,有的是地方可以讓華佗發(fā)光發(fā)熱,不看病就不看病唄。
劉琰問道:
“你對研習醫(yī)術,教人學醫(yī)有沒有興趣?”
華佗對醫(yī)術的感情也極為復雜,屬于又愛又恨,讓他行醫(yī),他心有不悅,真允許不做了,又有些不適應,聽天師讓他專研,教書育人,忽然覺得也不錯。
他立刻答應了下來。
“多謝天師允諾。”
諶嬰也松了口氣。
劉琰與華佗又談了些外科手術上的事情,又增加了簡體字和現(xiàn)代基礎醫(yī)學的課程給他們兩個,這才將人送走。
她嘆了口氣。
華佗到來的剎那,劉琰就立刻意識到,哪怕是ssr卡,依舊也是有高低的。
有足夠醫(yī)學積累,能自學醫(yī)術帶學生的大佬當然很有用,但一個體對行業(yè)的推動終究有限,她需要更多的中堅力量。
但只有這些這還不夠。
她更需要一個醫(yī)界的‘諸葛亮’,整體布局,把所有的環(huán)節(jié)理順,從藥材和醫(yī)療器械的生產,到醫(yī)學生培養(yǎng),再到看病治病,以及社會地位的提升,社會疾病防御與衛(wèi)生管理等等都能布置出來的人才,這樣才能更有效的提升一個行業(yè)。
很遺憾,華佗沒有這樣的能力。
不過好消息是,有一個人大概是有的。
張仲景,現(xiàn)任長沙太守,有著充沛的執(zhí)政經驗,想來發(fā)展整個醫(yī)療事業(yè)也是沒有問題的。
劉琰伸手拿了張紙,認認真真的開始畫餅,不是,寫求賢信勾搭對方。
送藥送書的誠意不一定夠,那就再來點,必須得把人騙過來打工!
拿著又經人潤色過的信,劉琰出門左轉,直接去縣衙尋諸葛亮。
她手下沒有往外跑的,想找人送信,還是得軍師安排。
還沒進屋,劉琰看到一幅長兩米,寬三米的巨型未畫完的手繪地圖小心掛在屋中間,上方又疊了幅分出來的荊州地圖,而諸葛亮正在仔細觀看。
劉琰有些好奇:“軍師在看什么?這么認真?”
“看礦產。”
之前在新野時,兵力較少,又有劉表提供兵備,還不覺著缺鐵器使用,如今所占地盤逐漸增多,一邊開荒,一邊打仗,不僅用鐵器的量大,損耗也大,雖然大部分廢了的鐵器都可以重新融了再鍛打,但隨著地盤不斷增大,肉眼可見的要出現(xiàn)‘鐵荒’,諸葛亮必須提前布置。
正好,劉琰數(shù)十天前將找到的礦產位置圖給了劉備,劉備又給了他,他又找出現(xiàn)在的地圖,命人參照著這兩份重新繪制,等比例主畫荊州,其它各地暫時簡略標注出來,繪制出來這么一份等比例的鐵框圖。
后退兩步,如此直觀的看青?兩州鐵礦之廣,荊州之稀少,諸葛亮不免有些感慨:
“過往還不覺得,如今看,益、交兩地,當真是匱乏。”
“是吧是吧,我也是這么覺得的。”
劉琰連連點頭。
地圖是國家機密,鐵礦在如今更是保密的重中之重,哪怕是劉備和諸葛亮,也只是大致知道各地的城池,要道,以及少數(shù)極為有名的鐵礦產地,更加詳細的,是成為洲牧/軍師并真正掌握此地后,才逐漸了解的。
顯然,這影響了諸葛亮的判斷,但從另一個角度來說,在這兩地如此缺乏鐵礦的情況下,他居然還能給劉備做到‘足兵足食’,幾度北伐……
這就更離譜了呀。
不過話說回來,煤炭是工業(yè)的糧食,石油是工業(yè)的血液,而鋼鐵是工業(yè)的骨架和脊梁,鋼鐵無法被取代,甚至需求只會越來越旺盛,要不是本地還有個鄂城鐵礦,劉琰都考慮要不要跑一趟武昌和青州這幾個產鐵區(qū),找到鐵礦,用系統(tǒng)空間能帶回來多少就帶回來多少了。
這么想著,劉琰忽然看到地圖上關于鄂城的標注,居然在武昌附近!
“等等,這地圖怎么回事?鄂城怎么跑孫權地盤里了?!”
“你所看地圖標注有些許誤差。”
劉琰所給的地圖中,有很多是全國范圍的粗略圖,其精度自然不夠,再加上古今地形地名變化,找錯一點兒都不為奇,好在重新梳理后,又發(fā)現(xiàn)了其它鐵礦。
“鄂城處的鐵礦不能用,南郡石門的鐵礦倒可以開采,只是兩地之間相差甚廣,雖有水路可走,但礦地距水還是相差了不少距離,須得修條路出來才好。”
聽諸葛亮這么說,劉琰有些好奇的上前去看地圖。
石門的鐵礦距離麥城比鄂城更近好一大截,但運輸不能只考慮直線,麥城有水路,直接與漢水相連,載重量大的船在煤礦處直接裝填,順水而下,幾乎一日就能到達鄂城鐵礦。
但石門不行,石門不是沒有水道,而是水道向西而去,不能直接上北,倘若想走水路,那得繞好大一個圈子,比陸地多行六七倍的距離,這么一來,水路載重大,速度快的優(yōu)勢基本上全部消失。
修路的話,倒是還能利用更北處的水道,那有條蜿蜒向北的河流,雖然還是要多繞行一些距離,但總比修幾百里的直道省錢和來的快些。
“果然,想致富,還是得先修路啊。”
有些名言能夠盛行,果然是因為它有道理,不過……
估算著所需修路的距離,劉琰開口問道:
“修路得要不少人啊,我怎么記得南郡好像沒有這么多人可用?”
“是,所以我在想,這人力要從何處尋得?”
比如,怎么讓曹操再支援一些?
諸葛亮笑瞇瞇的,沒說人從哪里找,而是反問道:
“曦玉今天怎么有空閑來尋我了?”
“關平簡雍總算是把華佗找來了,他說襄陽那邊出現(xiàn)了疫病的跡象,我看癥狀好像是流感,軍師記得提醒皇叔防備一下。”
說著,劉琰將寫好的信拿了出來。
“華佗只能提升技術,怎么建設醫(yī)療行業(yè)還得請更專業(yè)的人來,我感覺上次給張仲景送的醫(yī)書不夠說動他,軍師你看我新寫的這個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