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房間里當即就回蕩起了我杠鈴般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哥,我不是……呃,我只是隨口叫叫,沒想到你真在這,如果你在這兒我肯定不會……”看著我哥的臉色,我剩下的話都憋了回去,當機立斷先把自己說服了,義正言辭,“——我是說,我就是想找你,正好你就在這兒,哥,你就是我的救星!”
“……”
我哥涼涼瞥我眼。
他垂下眼,手指拉起另一側的絲帶。
“哥……”
“轉身!
“……哦!
我立刻規規矩矩地轉了個身,把另一側的絲帶給我哥系。
這個絲帶很復雜,如我所說,二十六根絲帶纏纏繞繞,不是正常人腦子能想出來的系法。
但我哥顯然不是正常人。
他看了眼,居然就知道怎么操作了。這事不能告訴造型師,不然她會咬牙氣死。
化妝室里一時沒人說話。
我哥慢條斯理地給我右側的背后系。
我站在那兒,也不知道該干什么,視線到處亂瞟,但也不敢亂動。
我這個人有一種耐不住安靜的毛病。
于是我清了清嗓子,挺起腰,決定起一個話頭,“哥,看你技術這么熟練——你要不考慮去時尚界打工?”
我哥手下抽絲帶一個用力,我差點沒勒死。
“咳咳咳咳咳!……”
“不是,我是認真的!哥,你看你,明顯是有天賦,我這叫有一雙發現真善美的眼睛!做大總裁你實在是屈才了!你看你!一米九一!這么高!肩這么寬!腰這么窄!而且還有腹肌,你要不去做模特,絕對能爆火,你看現在有你的商業雜志都能賣空,你要是下!
我哥手下一拉絲帶,我人偶一樣被扯得一轉身,跟我哥面對面了。
我:“!
我閉嘴了。
“站好!
我哥冷冷說。
他的手從我身后繞過來,我才發現這條裙子的絲帶最后是要繞到身子前面來系的。
我哥的手很修長。他不緊不慢地用這雙手在我的腰上操作,我就只能傻愣愣地站在他面前,盯著他的領結。
……說實話,在l城的那天之后,我就沒有跟我哥這么近得接觸過了。
他說要幫我辦婚禮。就真的放下了手頭無數繁忙的事情,幫我置辦這場婚禮。
國外的媒體已經開始捉風捕影報道起來了,宋時淵的妹妹要結婚,這位宋家的管事人直接推掉了無數的會議和行程,宋家的事務一切擱置,一切都以妹妹的婚事優先。
宋時淵的妹妹對他這么重要么?
媒體這么寫。
“哥,我聽白秘書說,說是因為這個海島的管理人一直推三阻四,拖延拉扯……所以你就把島買下來了。”
我
說,≈ldo;所以是不是嚴格意義上來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你現在這個島歸你管了?那你是不是以后還要經常來島上看看,視察民情什么的,這里還是度假的熱門地區,每年好多亂七八糟的活動,事情聽起來就很多。”
我哥斂著眼,笑了聲。
我沒明白他為什么笑。
“是你的島!彼f。
“……嗯?”
我哥撩起眼皮,看了我眼,“買島用的你的名字!
我反應了一秒。
“所以,嚴格意義上,這是我的島?”
震驚,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富三代清純女大,在21歲這年,竟然成為了一個島主。
接下來,成為海賊王的的夢想指日可待——
……不對,重點不是這個。
“管理你不用操心,宋家有人專門負責這一片,你只拿收入分紅就好!蔽腋绲溃傲旨业氖虑橐呀浐芏嗔耍@屬于你個人的私產,不會算進公司財產!
“每年會有財事跟你匯報財務情況,提交報告,你看眼就行,沒有大事不會有人打擾你。你就當多了個散步的后花園。”
“可是,哥……”
我咽了咽嗓子,送錢我能理解,送島完全不是一個級別,“這是不是有點貴重了……”
話沒說完,我腦袋上就挨了一個腦瓜嘣兒。
“哥!”
“再說一個字?”
我哥的語氣平淡,我卻莫名感覺有股涼氣陰仄仄地順著脊背竄上來,“想再挨下?”
我捂著我的腦門不說話了。
我老老實實地站在那兒,任我哥綁帶。
呆了一會兒,我又有點不安分,悄悄抬起眼看他。
我哥正垂著眼。漆黑的鳳眼斂著,很長的睫毛灑下陰影,將眼尾的淚痣藏在陰翳里。
跟我相對的淚痣。
我想起來。爹媽就說過,我跟我哥的淚痣就是互補,天生就是應該綁在一起的。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裝筆挺,布料有暗紋,看上去就昂貴,剪裁完美,領帶也系得挑不出任何錯。是能令人倒抽氣的俊美程度。
“!”
我想到一個嚴肅的問題,“哥。你今天怎么能穿成這樣!”
我哥眼也不抬,“嗯?”了一聲。
“你今天出現在現場,大家都往你身上招呼鏡頭,你絕對絕對絕對會搶我的風頭!”
我哥冷笑聲,“也不是第一次了。”
我:“?”
“你該習慣。”
“?不是……”我義憤填膺,舉起手來要抗爭,“我這次一定要——”
“好了,系好了!
我哥說,他按下我不安分的手,“你自己看看鏡子!
說完,他好整以暇地站直身,撩起了眼,掃了眼鏡子……
視線忽地凝住了,就連男人的肩膀,也微微一僵。
“哼,”
我
還沒注意到,怨里怨氣地含糊道,“從小就是,每次有什么活動,大家都永遠關注哥哥你!
“小時候我辦生日宴會,結果我的朋友都是為了你來的,全部嘰嘰喳喳圍著你問個不停,合照也是,大家都忘你身邊擠,完全把我這個壽星忘得一干二凈……”
“晚宴那種宴會也是,我永遠就是你的玩偶掛件,你要不要承認一下,哥,你是不是把我當成你的小餅干?”
“但我跟你說,今天我站起來了!今天我可是好好打扮了,從頭到腳你都挑不出我的毛病,宴會上我絕對要艷壓群芳,包括你,你也不可以搶我的高光——”
我在這兒亂七八糟地說了一堆,我哥卻一句沒回應。
“……哥?”
我頓了下,抬頭看向我哥。
我哥的下頜繃緊,目光正怔神地注視我身后的鏡子。
近乎有些失神。
我沒有見過他這樣的神情。
“哥,怎么了?……”
我也愣了愣,轉過頭,也看向鏡子……
我和我哥在鏡子里。
落地的穿衣鏡,正好映下兩個人的身影。
鏡面里,西裝革履的英俊高大男人在左側,而黑發披肩的少女站在右側,兩人的眼尾都綴著顆淚痣。
命運的奇跡一般,相似得不可思議。
都是盛裝出席,西服和結婚禮裙,兩個人就這樣靠得很親密,我抵在我哥懷里,站在一起。
我也有點怔。
這樣看起來。
就像是……是鏡子里,這兩個人的婚禮一樣。
仿若鏡花水月,是某個妄念的倒影。
我看見鏡子里,我哥喉結微微攢動了一下。
他垂眸看我,卻最后什么也沒有說。
我忽然想起來。
在我很小很小的時候,在某個我想要哥哥愛我的瞬間,我也騙過他,說我長大了想要跟哥哥在一起。
想要跟哥哥在一起,跟哥哥結婚,想要跟哥哥永永遠遠一直一直……度過一生。
那時候我哥只是笑著看我。
或許我的騙術成功了。
宋時淵真的信了。
或許哥哥知道我只是在說謊,但他還是信了。
相信我說的是真的,相信我愿意跟他在一起,相信也許在某一個可遇不可求的日子里……我們會站在一起,像鏡子里這樣,在我喜歡的島嶼上互相戴上戒指,從此共度一生。
我哥抓著我的手微微收緊。
鏡子里的兩個人,宛若湖面的倒影,風吹皺起,映像就漸漸消去。
倒影結束,又回到了現時。
最后,我哥慢慢松開了握著我的那只戴著漆黑戒指的大手,落回身側。
修長的手指都有些發顫。
“加栗,”
我哥嗓音沙啞,很輕,他垂眼為我整理禮裙,“你要有新的家人了!
“哥哥為你
高興!
-
……
穿著禮服裙在走廊里游蕩,我東晃晃,西晃晃,到處每個房間都看了看。
路上的工作人員都跟我打招呼。
儀式要開始了,大多數的賓客都被安排去了海邊的位子上,整個房子空空蕩蕩的,除了后勤忙著籌備的工作人員,其他人都不在這里了。
但我還是在這里一個房間一個房間看。
我的造型師和化妝師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個勁地跟我說“不能亂走,禮服會亂”,我說,“不能低頭,皇冠會掉是吧?”
她們:“?”
很好,沒有人懂我的爛梗。
把她們打發走了,我繼續在偌大的房子里繼續我的殺時間之旅。
這個事情也不是不能告訴別人。
但告訴別人顯得我很不靠譜。
我只能號稱我在找東西,暫時先遁一下避避風頭。
事情是這樣的。
我手上現在戴的是訂婚戒指。
但人結婚,總得有一對結婚戒指對吧?
如果沒有結婚戒指,兩個人儀式上交換什么?
所以,按照常規,我也定了一個給賀枕流的結婚戒指。
但時間比較緊,定這種昂貴定制珠寶一般都得提前個大半年,我花了一些鈔能力,才讓人塞進檔期,緊趕慢趕一個月內給做出來了。
問題就在于,做是做出來了,交付日期——正好是今天。
我現在正在等我的設計師接我的電話。
我:“……”
沒錯。我的設計師已經失聯了一個小時了。
兩個小時前,他們應該已經上島了。
這很要命。這真的很要命。
別看我現在面上云淡風輕,但其實我內心已經急不可耐,按捺不住,想要跳腳了。
為了緩解我的焦慮,我只能不斷地在這個房子里像女鬼一樣游蕩,試圖讓我的身體有點事兒做,這樣腦子也好受點。
“……!”
但等一下,我突然想起來,我是這個島的島主。
我摸出了手機,搜到了政府電話,一個電話就打了過去。
“對,我要查一下這個航班的號碼,我想知道有沒有這幾個乘客下飛機的信息……”
“下了?好,那我等下再看一下……”
“迫降了?”
得到這個消息的我愣了一下。
“迫降在哪兒了?”
得知那班飛機因為燃料出問題迫降在這座島的隔壁小島,我一時有點懵逼。
隔壁的小島離得不遠,但就算開船,也得一兩個小時。
就在這時,我的手機也響了起來。
是設計師。
“林小姐,不好意思,之前手機沒電了,我知道您情況緊急,也一直在找過來的方法,您應該知道,我們飛機迫降了吧?我們現在正在……”
“喂?你們可以做船過來,過來應該也不遠,你們找一艘船——”
“林小姐,但我們……船沒有……短缺……”
緊接著嗡嗡聲響起,噪雜聲讓電話的內容都聽不清了。
“喂?喂?”
我試圖又說了幾句話,但對方似乎沒信號了,我皺眉看了下手機。
又看了眼時間。
離婚禮開始需要我出現還有半個多個小時。
干,我總不能人出現在婚禮上手上沒戒指吧。
我在原地來回踱了幾次步。
不行,讓我在這兒等著不如把我宰了。
我當機立斷,決定發揮主觀能動性,我這就要去一趟碼頭,搶也得給他們搶來一艘船。
“林小姐,您要去哪里,婚禮就快要開始——”
“等我!告訴主持人,讓他努力撐!”
“?我就是主持人,等一下,林小姐——”
沒等他話說完,我就狂奔去了后門,跨上了一輛自行車——別問為什么,只有這幾輛車沒鎖——我發揮了我零星那么一丁點兒騎自行車的技能水平,努力騎了出去。
在我騎上自行車的那一瞬間,我才想起來,好像我學會騎自行車這件事,還是沒幾個月前的事情。甚至我還為它扭過腳腕,貢獻了傷筋動骨一百天的切身說法。
但沒關系,人從哪里跌倒,就要從哪里騎起來。
我給自己鼓勁,人出門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給的。人能擁有的潛力是無限大的,從這一刻開始,我要相信自己,我要用信念給自己做支撐,你不要怕,林加栗,雖然你ptsd過,但是你已經是嶄新你的了,你就是自行車大師!林小栗,加油!為了愛情而騎車,你一定可以!
我騎到街邊打了一輛出租。
我:“師傅麻煩開快點。”
師傅:“……”
師傅:“小姑娘,你剛剛不是還加油打氣要騎出自我……”
我:“人要學會變通。前面左轉。”
我坐在汽車后座,彎下腰,鎮定自若撩起裙擺揉了揉腳踝。
騎車跟汽車,我又不是心靈雞湯,傻子才選自己騎。
不過,我就這么出去拿個戒指,應該沒有人發現我的行蹤吧?
我動作這么快,這么迅捷,肯定沒有。
呵,看我一個迅速來回!
-
海邊婚宴。
開場前是雞尾酒時間,華麗精致的純白酒臺位于場地的兩側,無數的侍者托著香檳穿梭在人群之中,露出恰到好處的微笑,為賓客添酒。
人群的一側,側樓里。
“我天,這點心也太好吃了,這是哪個廚子做的?我感覺是不是把全世界最好的廚師搜羅來了!
“這個蛋糕也好吃!
“靠,這個調酒,這水平,我操,我回去要問問到底是哪個人做的……”
“喂,賀枕流,從剛剛開始你就蹲著對
這盆盆栽看了一個世紀了!
路聞在一旁胡吃海塞,他作為朋友切身實力地做好了一切朋友該做的事情:吃、喝、陰陽怪氣好友。
路聞目光復雜:“你再看盆栽,它也不能跟你開口講話!
賀枕流:“……”
俊美的紅發alpha穿著一身漂亮的西裝,他默默收起手里他為林加栗定的戒指盒子,啪地一聲把盒子關上,揣進口袋里,裝作不在意地轉過身,故作鎮定,“我只是想觀察一下海島植物的生長特性!
他再一動不動觀察,路聞覺得自己可以看見海島植物人的生長特性了。
“……害,你別那么緊張了!币娝麩o動于衷,路聞拍了拍自己好兄弟的肩膀,“賀哥,不就是結婚嗎?你想,你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了,還能有什么差錯呢?對吧?”
“你說,你這暗戀長跑簡直太不容易了,我想想就為你感到不容易,其他人也這么想,你回顧一下,你的人生生涯里,為了這一刻付出了那么多,你不光潔身自好,從不跟oega,”
說到這里,路聞卡了一下,“——塑造了一些正能量的社會價值觀!你值得好好享受這一刻!
“當然了,雖然你之前幾天每天都在群里預熱發結婚話題,再之前幾天每天往群里轉發結婚公眾號,再再再幾天之前還給你每個單身的朋友打電話告訴他們你要結婚了,引起眾怒——但那都已經過去了,我們現在哥們幾個都非常支持你!”
路聞說完,身后的一眾朋友都微笑點頭,盡顯善意。
“所以,賀哥,你就放輕松吧!沒有什么差池能出現的!”
有著好友們的鼓勵,賀枕流面上冷靜,內心也逐漸有點放下心來了。
俊美的紅發alpha淡淡點點頭,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中。
他沒說自己差點三天都沒睡著覺。
“你說的有道理!彼⑽㈩h首,淡定的氣場顯露無疑。
“那就對了!
路聞見旁邊路過的o侍者男男女女還對自己的好友投來驚艷的目光,路聞作為一個見義勇為的義士,當機立斷站到了自己的好友旁邊,阻斷了大家的目光,讓自己承受這一切。
“不要擔心,一切都會很順利。你就放十萬個心吧。”
“接下來,你就要等著林加栗跟你一起出席,然后你們交換戒指——”
“哎等一下,那是誰?”
突然,有人喊道。
有人指著門外,有一道穿著白裙的身影,從不遠處的房子里出來,動作很匆忙。
“那不是林加栗嗎?”
“哇,賀哥!”有人看她往這個方向跑,叫道,“她肯定是忍受不了婚禮儀式前見不了面的規定,專程來找你!”
“我靠好浪漫!我就說,這個規定太老了,誰規定的啊!”
“小情侶就應該多見面!”
“賀哥,快去迎接她!”
賀枕流心里打鼓,手心都出汗,面上淡定自若,紅發alpha雙手插兜,淡淡地閑庭信步走到窗前,準備跟林加栗打招呼。
“林……”
然后眾人就眼睜睜看著林加栗嘩地騎上了一輛自行車。
眼睜睜地看著她騎自行車騎到了八百米外的莊園門口。
看著她攔下了一輛出租車。
出租車揚長而去。
眾人:“………………”
房間內安靜了足足四十多秒。
……
路聞卡殼在當場。
路聞顫顫巍巍地緩緩扭過頭,看向自己的好友。
賀枕流表情凝固中,還有一絲裂痕。
裂痕正在隱隱擴大。
路聞咽了咽口水。
他聽到自己問了一句:
“賀哥……”
“林加栗……不會是……”
“逃婚了吧?”
“……………………”
“喂!賀哥!你干嘛去!你不要翻窗啊!——這里是二樓!這里是二樓!你冷靜!!!你冷靜。。。!”
“你冷靜。。。∥铱!你還真跳——”
“那幾輛自行車好像沒鎖,你可以搞一輛追上林加栗——”
“那是自行車。∈悄泸T它!不是扛著它跑。!賀哥。!”
“賀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