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章 第 31 章
愿望是美好?的, 現(xiàn)實是殘酷的。
當天晚上俞慎思睡得正香被隔壁的咳嗽聲吵醒,他揪了兩小團棉花塞進耳朵里,聲音只是稍稍小一些, 還是過了許久困極了才入睡。
第二天頂著昏沉的腦袋去學堂,路上便向俞慎言吐槽:“他今晚再吵我?,我?用臭襪將他嘴巴堵上。”
俞慎言這兩天也沒睡好?, 白?日精神氣不足, 影響讀書寫文?章。笑著拍了拍弟弟頭?道?:“以后考鄉(xiāng)試, 是要在貢院過夜的, 同?一字號的考生肯定有打呼嚕、磨牙、說夢話,甚至其他習慣。若是恰巧在隔壁號舍, 聲音可比李郎咳嗽聲大得多,你怎么辦?”
怎么辦?自認倒霉唄, 總不能?真朝對方嘴里塞臭襪吧?若是有前世那種耳塞就?好?了,可比棉花效果?好?太多。
俞慎思開始琢磨著,是不是可以研究下耳塞這個東西。
俞慎言見他低著頭?神思不屬, 以為他是睡眠不足沒精神,揉了下他腦袋道?:“這幾?日到縣學睡吧!”
他瞧李郎那模樣,沒幾?日是好?不了的。
俞慎思好?奇:“可以嗎?”
“只是睡幾?日無妨。況且他病得這么重,若是不慎將病氣過給?你我?豈不麻煩?”
俞慎思想?著也是,保重自己才要緊。
散學后, 兄弟兩人回去收拾后, 和戚婆婆說一聲。
李郎坐在墻根曬太陽,聽他們說搬出去幾?日,知曉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暗暗嘆了口?氣,又忍不住咳幾?聲。
縣學寢舍有限, 俞慎言一直都是和裴秀才一間。兩個人一個外面租房子,一個時常去兄長那里住,反而寢舍大多時間空著。
兄弟倆剛到縣學寢舍,裴謙也從?外面回來,手中提著一個籃子。俞慎言提前和裴謙說了幼弟過來的事,裴謙見到俞慎思便笑著道?:“令弟長得真俊俏。”
俞慎思稍稍怔了下,這還是第一次有人夸他的外貌,之前旁人見到他只會說“太瘦了,要多吃點”。
這樣的夸贊對他很受用,他笑著禮貌問好?,又道?:“家?兄常在小弟面前夸贊裴兄品學,讓小弟過來多向裴兄請教學習。”
裴謙笑道?:“令兄過獎了,在下的才學可不及令兄,不過……指點你應該還是可以的。”裴謙放下籃子,從?里面取出兩冊書,又取出半只烤鴨,“餓了吧,剛剛從?集市上買的,還溫著,這會兒口?感還不錯,先吃些墊墊肚子。”
俞慎思本來是不怎么餓的,但烤鴨的香味太誘人,不好?意思地嘿嘿笑道?:“的確餓了,多謝裴兄,小弟不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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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言見幼弟無禮,想?要攔下,裴謙勸道?:“小孩兒別管得太嚴,會管得沒靈性?。”
俞慎思很贊同?裴謙的教育理念,點著頭?道?:“裴兄果?然飽讀詩書,說得太有道?理了。”
俞慎言走?上前戳了下他腦袋教訓:“下次不可如此。”
“嗯。”俞慎思撕下一塊肉塞嘴里,然后給?他們每人撕了一大塊。
俞慎言看到旁邊兩冊書,以前沒見裴謙看過。裴謙知曉俞慎言愛書,因為家?境困難,不是在縣學的致知樓中看書,就?是向同?窗借書,很少自己買。
他道?:“益文?書肆許多書在賤賣,比往日便宜近半,我?就?買了兩本詩集。”
兄弟二人聽到益文?書肆,皆想?到過年的時候俞慎微提過,她看上了益文?書肆的位置和大小,想?要租下那里開裁縫鋪。
俞紋馬上要成親了,今年明?年家?里肯定都要添人,人越來越多,不能?只靠著鄉(xiāng)集上的那家?裁縫鋪營生。
俞綸身體不及常人,量體裁衣這種活是能?做的。盧氏嫁進俞家?這么多年,也會做衣。俞紋自不必說。如今裁縫鋪生意雖比以前紅火,但鄉(xiāng)里人請裁縫做衣服有限,買各種布料也有限,是滿足不了裁縫鋪的。
“我?明?日也過去瞧瞧。”俞慎言道?。
俞慎思吃飽喝足,早早將功課完成,鉆進被窩取暖。
俞慎言和裴謙兩人卻還在油燈下看書,偶爾討論文?章學問,后來說起今年科試,兩個人都想?參加又都沒太多自信。沒多會兒兩個人以為俞慎思睡著了,討論的聲音小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俞慎思兩
天沒睡好?,這個小小的身體早就?扛不住,在兩人輕聲細語中睡著。
次日散課,俞慎言接幼弟一起去益文?書肆。吳掌柜和他們兄弟認識,買賣間多聊幾?句。吳掌柜現(xiàn)在一邊處理鋪子里的書和后院的東西,一邊在琢磨改行做什么。
因為是自家的鋪子,也不著急。@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幾?日后休息,兄弟二人回田灣鄉(xiāng),順便將這事情和家?里人說。
幾?位長輩都知曉俞慎微是要強的性?子,并不甘心在鄉(xiāng)集上開個裁縫鋪,早就?有進縣城的打算。如今手里有點錢,希望更殷切。
一家?人盤點家?中所有錢,去掉三月俞紋成親所用,剩下的不足七十兩。這點錢想在縣城開裁縫鋪有點困難。
俞慎微琢磨一陣,看向三位長輩張了張口欲言又止。
俞慎思了解俞慎微,她是想?將鄉(xiāng)集上的鋪子給?賣了。一來可以賣點錢,二來布料和各種家?當直接拿來用,也能?夠少一部分開支。但是鄉(xiāng)集上的鋪子是祖上傳下來的,幾?代人靠著這個店鋪吃飯,她這么開口?也有點太不懂事。依著幾位長輩的性子恐是不愿意的。
俞慎思便“童言無忌”幫她試探,說道?:“把鄉(xiāng)集上鋪子賣了不就?夠了。”
俞綸立即道?:“不妥。”解釋道?,“縣城開裁縫鋪是盈是虧尚不知,若是將鄉(xiāng)集上的鋪子賣了,今后縣城鋪子開不下去,回來連個鋪面都沒有。”
鄉(xiāng)集上的鋪子不像縣城那么容易買賣,鄉(xiāng)集上的鋪面都是經(jīng)營十幾?年或是幾?代人,輕易都不動,一旦賣了就?難再買回來。
俞慎微點點頭?,俞綸的考慮也是必要的,誰都不能?保證去縣城開裁縫鋪只賺不賠,若是賠了,還有條退路。家?中本就?沒有多少田地,就?指望鋪子糊口?。她沒再說什么。
俞慎言寬慰大姐道?:“那吳掌柜也琢磨著想?自己改行做別的生意,不見得就?出租。他鋪子后院大,對于咱們做裁縫,倒是有些浪費了。”
俞慎微再次點頭?,即便不租吳掌柜的鋪子,她也考慮在別處租個鋪子,最好?是買下一家?鋪子。
這是她早就?有的打算,只是如今手頭?拮據(jù),她沒將此事說給?長輩知道?。
就?在俞慎微將要暫時掐滅這個念頭?時,施長生和崔大春二人傳話來說,去年那個行商又來找昌隆布莊的少東家?,還是收繡品的事,少東家?讓他們再聯(lián)系去年熟悉的人,這次行商要多收些。
機會來了,俞慎微自是不會放過。
因為有本錢,有信譽,又第一時間得到消息搶先下手,收得比去年多,半個月賺個二三十兩。
回鄉(xiāng)的途中,俞慎微便琢磨,以后不如就?收繡品轉(zhuǎn)手賣,只要能?夠找到幾?個固定的行商,一年到頭?能?賺不少。
她想?到這事請宗承良幫忙是最好?的,只是單氏上次已經(jīng)提醒,她不能?硬湊上去,如此生意不成還得罪宗家?。
想?了片刻,覺得這事有些難,還需要大本錢,她將目光重新轉(zhuǎn)回裁縫鋪上。
裁縫鋪是爹娘和小叔最在意的。他們是祖?zhèn)鞯氖炙嚕是希望靠手藝吃飯。因為他們姐弟三人不學裁縫,還有意將這個手藝傳給?小叔未來的孩子。
俞慎微私下希望小叔的孩子將來也讀書,若是覺得手藝無人傳承,可以收幾?個弟子教習傳授。
這事她只能?提一句,長輩的事她做不了主。
回到家?她便和俞綸夫婦商議,今后若是到縣城去開鋪子,鄉(xiāng)集上的鋪子肯定沒人手經(jīng)營,不賣掉可以把鋪子租掉,今后想?回來還能?夠回來。
俞綸夫婦思量后,沒有反對。
得到長輩的支持,俞慎微便和俞綸進城先去看店面。吳掌柜的鋪子雖然是她最初想?租下的,保不齊還有更好?的,畢竟這是大事,不能?太草率。
俞慎微那邊準備開鋪子事情定下,只待選鋪面。俞慎言這邊卻聽到消息一個新消息,今年科試大有可能?安排在五六月份。
以往寧州府的科試和歲試都是在八-九月,今年特殊,因為本省曾學政被臨時任命兼任兩省,時間不得不調(diào)整。南原省各州府全都提在了暑日前。有的州府,月底已經(jīng)開始考試。
俞慎言想?參加明?年的鄉(xiāng)試,但參加鄉(xiāng)試就?必須先參加歲試。歲試成績分為六等,只有考入一二等才有資格參加鄉(xiāng)試,否則要再等三年。
三年太久,于他而言,他等不起。
依據(jù)大盛科舉條例,能?夠參加科試者?,一類是歲試時考入一二等的生員;一類是所在府、州、縣學中考入一二等的生員;三類則是各大書院考入一二等的生員。
所有參加的考生都是拔尖的,想?要在拔尖的考生中再拔尖考入一二等,何其難。
遠的不說,他的兩位同?窗,鐘熠和宗承文?與他都師承蘇夫子,原本學問就?在他之上。他耽擱三年,而他們卻入府學讀書三年,去歲院試前與他們討論文?章,便已能?察覺差距。
認識的人中就?有兩個遠超他的,放眼整個寧州府,不知幾?何。
俞慎言心中沒太大把握,有些擔憂焦慮。
他去接幼弟散學時,請教蘇夫子,希望蘇夫子能?指點。蘇夫子沉著臉沉默許久,開口?言語也無平日對他的溫和,嚴肅道?:“做學問需要沉得下心,最是急不得。急功近利,汲汲功名最是要不得,而你如今便是功利有余,如何讀書?”蘇夫子沒再說下去。
俞慎言慚愧地垂首,他不想?成為高明?進那樣汲汲于功名的人,如今卻也要成為他那樣的人。可他只有盡快考得舉人功名,才能?更好?地護著大姐和幼弟,護著家?人。
他起身朝蘇夫子作揖,“學生讓夫子失望了。”他真的不想?再等三年。
第032章 第 32 章
俞慎言兄弟走后, 蘇夫子在學?堂中坐了許久,面?前的書還翻在剛剛一頁,一字未看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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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仆幾次從?堂前經(jīng)過, 見到蘇夫子一動不?動發(fā)呆,最?后端著茶水進去?,輕輕喚了聲, 蘇夫子這才回過神來。抬頭朝外看, 已快日落。
老仆勸道:“老爺也莫太責怪言少爺。若是擱以前, 言少爺豈會?不?愿跟著老爺多做幾年文章。只是今非昔比, 言少爺家中父病母弱,姐姐已出嫁年紀, 弟弟尚年幼,他若不?早點求取功名, 今后日子只會?更艱難。”
他了解自家老爺,這些道理他都能夠明白,老爺自然更懂得。只因言少爺與?穆少爺?shù)哪菐追窒嘞? 讓老爺對他與?旁人不?同,愛護多幾分,期待也高幾分。
蘇夫子沒有言語,起身朝外去?-
回去?路上,俞慎言一字不?說, 沉著眸, 擰著眉頭,滿臉愁色。俞慎思心中也悶悶的。
蘇夫子所?言沒有錯,俞慎言被耽擱幾年, 學?問?的確不?夠扎實,即便科試能過, 明年鄉(xiāng)試又能有幾分把握?若是鄉(xiāng)試落榜,這個打擊對俞慎言來說比不?去?考更大。蘇夫子必然是有此考慮,才會?對俞慎言的心急不?高興,說那番重話。蘇夫子是希望他能沉淀幾年,然后一口氣將鄉(xiāng)試、會?試、殿試都考下來。
蘇夫子為?了俞慎言院試,愿意指點,甚至帶著他去?排云山避暑,單獨教習,是知道他火候到了。現(xiàn)在顯然應對明年鄉(xiāng)試是不?足的。
可俞慎言的想法?也沒有錯,如今他們姐弟的處境,不?允許他有那么充分的時間去?沉淀學?問?。他是想先考下舉人頭銜,春闈可以晚幾年。有了舉人身份,很多事會?順一些。
回到戚婆婆的小院,俞慎言就?在房中看書,琢磨文章。
俞慎思看出他是不?準備放棄。
若是消息可靠,寧州府的科試最?遲在六月里,如今也只有四個月,對于俞慎言而言時間太緊張,他不?敢打擾。
次日午后開始落雨,散學?后,俞慎言來接他。他借口租住的房子雨天又昏暗又沉悶,要做完功課才回去?。
俞慎言見蘇夫子不?在堂中,才走進去?坐在幼弟旁邊陪著他,順便指點。他現(xiàn)在不?太敢見蘇夫子,不?是怕蘇
夫子訓責,而是怕蘇夫子失望。
俞慎思直到天色稍暗,外面?雨歇了才隨俞慎言回去?。
驚蟄后春雨多,一連數(shù)日淅淅瀝瀝不?斷。@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日俞慎言過來時正落雨,他走到廊下收傘,見到蘇夫子從?堂中出來,忙擱下傘見禮。
蘇夫子望了他幾眼。這幾日堂中的那小子打什么主?意他看得明白,哪里是想在此處做功課,不?過是想讓其兄長每日過來多逗留半個時辰。讓他每日瞧見其兄長緊張不?安神色,和那勤勤懇懇向?qū)W?的態(tài)度,以此期望他松口支持其兄長參加科試,指點其兄長。
年紀最?小,心眼兒最?多。
“隨老夫來。”蘇夫子不?咸不?淡吩咐,沿著回廊朝書房去?。俞慎言心中惴惴,卻不?敢慢半拍,跟了上去?。
俞慎思透過窗戶看到離開的二人,挑了下眉頭,繼續(xù)整理今日筆記。筆記整理完,還不?見俞慎言從?蘇夫子書房過來,他悠閑地趴在窗臺看雨。直到天色暗下來,俞慎言才從?蘇夫子的書房過來,面?上一掃幾日來的愁悶,露出喜色。
毫無疑問?,蘇夫子松口了,并且愿意教授他。
回到住地,俞慎言比往昔更加勤奮,俞慎思懷疑他夜間是否睡過。他睡前俞慎言在油燈下琢磨文章,次日醒來俞慎言在看書。有時候接他回來的路上,或是吃飯時和他說話,他都走神。
李郎回來,見到他們兄弟在,過來還上次替他延醫(yī)買藥的錢。瞥見桌子上的文章,目光在上面?停留幾瞬。察覺旁邊的小孩兒在打量他,忙移開視線,道了聲謝便匆匆回屋。
俞慎思認定李郎此人熟讀詩書,也會?做文章。否則不?會?總是對別人的文章感興趣,想多看幾眼。
不?過這怪人最?近更怪了,以前偶爾還會?笑一笑,現(xiàn)在臉上沒有丁點表情,回來也不?說話,欠他的五戒尺還沒還。他搓搓手,找個機會?得討回來-
俞慎言緊張準備科試,俞慎微那邊和俞綸跑了大半個月,將城中所?有有意向出租的鋪子看了幾遍,還請崔大春和施長生幫忙私下里打探這些鋪子,可有哪些房主?和牙儈匿而不?說的缺點。
經(jīng)過各種考察和衡量,俞慎微和幾位長輩的意見一致,都看中了三橋街的一間鋪子,位置、大小、價格各方面?都合適。距離縣學?和蘇先生那兒都不?遠,鋪子后面?帶個院子,有好幾間偏房,小言和思兒以后住在鋪子里都行。
全家商定下來,俞慎微便和俞綸帶著東西去和房主簽租契。
進城后還沒到鋪子,先見到了牙儈。@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牙儈火急火燎大步迎上去,半著急半責怪,“俞裁縫,俞姑娘,你們來晚了。”
俞慎微抬頭看了看天,這還沒到午時,他們今日早飯后就趕過來,也沒耽擱。
“怎么了?”
“哎喲!”牙儈一張臉愁得快擰成麻花,“還怎么了?那鋪子被別人租去?了。”
俞慎微詫異,“昨兒不?是說得好好的嗎?我們回去?拿東西今日過來就?簽租契,房主?也是答應的。”說著就?朝鋪子去?,想找房主?問?了清楚。
牙儈無奈地嘆著氣,跟在旁邊和她說:“昨兒你們剛走,就?有人過來了,說是要租鋪子。房主?本來是不?同意的,可那人給的租金比你們高,房主?就?動搖了,昨兒下午就?把租契給簽了。我也是事后才知道,已經(jīng)和房主?理論兩回了,但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用?,人家租契都已經(jīng)簽了。”
“是什么人?”
牙儈也不?知道。
俞慎微胸內(nèi)憋著口氣,已經(jīng)說好的,怎么可以說變乖就?變卦。而且他讓崔大春和施長生都打聽了,這個鋪子空了兩三個月,一直沒有人租。牙儈也說此處鋪子沒有人看,怎么她剛定下,就?有人租了?
剛走進鋪子,房主?就?從?后院出來,笑嘻嘻地迎上來,干瘦的臉上扯出幾道皺紋。“俞裁縫,俞姑娘,這可真是不?巧,我這鋪子已經(jīng)租別人了。”
“昨日我們不?是已經(jīng)定下了嗎?定金也交了,你怎么能租給別人?”俞綸壓著怒氣道。
“哎呀,這也沒辦法?,另一家給的租金高,我總不?能送上門的錢不?要不?是?你們也是做生意的,說到底,咱們都是賺錢養(yǎng)家糊口。”半點不?覺得自己?忽然變卦有什么不?妥,也沒有什么虧欠之意。
并從?身邊人手中接過一個錢袋子遞給俞綸,說道:“你們昨兒的定金,我雙倍奉還,你數(shù)數(shù),只多不?少。”
俞慎微見此,知道事成定局,自己?就?算將房主?罵一頓也沒有用?,可心里還是憋著氣。他們跑了半個月看遍縣城才相中,什么都談妥了,轉(zhuǎn)頭就?租給別人。
她壓著怒氣,面?色如常道:“劉爺,你我昨日既已商量好了,你臨時變卦是不?是太不?把信義當回事了?”
“瞧你說的。”劉爺笑呵呵道,“說是說定了,可租契沒簽,這事就?不?算定下。自古買賣價高者得,我這怎么能是不?講信義呢?若是咱們昨兒簽了租契,那你現(xiàn)在怎么罵我,我都聽著。況且你們付的定金,我也雙倍還了,就?是去?縣衙里理論,我這也不?算有過吧?”
看劉爺這得意的樣子,俞慎微心頭的怒火竄了竄。俞綸拉著她勸她莫生氣,轉(zhuǎn)頭對劉爺?shù)溃骸凹仁莾r高者得,劉爺也沒問?問?我們是否愿意多付,怎知我們就?不?愿意?”
若是每個月多一兩錢銀子,甚至是兩三錢銀子,他們都愿意付。這個鋪子對于他們做裁縫賣布料最?合適不?過,全縣城目前沒有比這家更合適。
劉爺笑著道:“哎呀,俞裁縫,不?是我不?愿意問?,而是我知道問?了也白問?,你們也付不?起。”
“多少?”俞慎微有些不?服氣。
“是你給的價兩倍。”劉爺伸出兩根手指在她面?前晃了晃。
瘋子!
俞慎微心里頭罵那個租下鋪子的人。這間鋪子位置好是好,她給的租金已經(jīng)算合理了,就?算對方給得再高,也貴不?過一兩成罷了。能夠給到翻倍,這哪里是一個正經(jīng)做生意人會?干的?
這個念頭閃過,俞慎微忽然冷靜下來。
既然一個正經(jīng)的生意人不?會?這么做,那租下鋪子的就?不?會?是正經(jīng)要做生意的人。她和劉爺也打了幾天的交道,雖然愛占小便宜,但是對人還是客客氣氣的。如今自己?不?守信義在先,竟然會?把話說得那么理直氣壯,甚至沒有半分理虧和不?好意思。
這有點反常。
她心下猜疑,租下鋪子的人,是不?是故意不?想讓她做生意。
越想越冷靜。聲音也由最?初急切不?滿變得冷淡,“那人是誰?”
“這……俞姑娘就?沒不?必多此一問?了吧?”
劉爺不?說,她心下也能夠猜出七八分,這臨水縣還有誰不?想她做生意,還有誰有那個錢虧在這上面?。
她冷笑道:“那我就?祝劉爺財源廣進。”轉(zhuǎn)身拉著俞綸道,“爹,我們走吧!”
俞綸也氣得不?輕,甩袖離開。
事已至此,也只能從?其他的鋪子里再找合適的,不?可能滿臨水縣的鋪子對方都高價租去?,租得了一年,能租得了十?年?-
俞慎思從?施長生的口中聽到這個消息,他覺得有點不?對。俞慎微猜測是高明通兄弟,可這事情并不?像是高家往日手段。
這幾年高明通兄弟哪次要害他們姐弟,都是想取他們性命,毀他們前程,不?會?搞這種小動作。即便是他們不?能在縣城開鋪子,對高明通沒有多大好處,于他們姐弟也不?算是什么毀滅性的打擊。
他對施長生道:“麻煩長生哥幫忙打聽下是什么人租下,做什么用?。”
施長生笑著捏了捏他的臉道:“我自知曉,還要你這小不?點兒教我。”
俞慎思不?滿地打掉施長生的手,輕哼一聲,站起身挺直身板佯裝威武道:“誰小不?點兒,我堂堂……四尺半男兒。”
施長生被他小模樣逗笑,“行!四尺半男兒,我去?打聽消息,你要聽大哥的話,好好讀書,家里的事不?需要你操
心。”
第033章 第 33 章
施長生查了幾天, 最后只查到租劉爺鋪子的是?一個中年男人,本地口音,只租一年。
如此, 他們不由得懷疑此人就是?沖著?他們姐弟來,要阻攔他們開鋪子。
俞慎思和俞慎微說了自己的猜想,高明?通兄弟雖不是?個東西, 但?不會在這種無關痛癢的事情?上使絆子。
俞慎微這幾天也仔細琢磨此事, 也覺得不像高明?通兄弟的手?筆。去年院試的事情?鬧出來, 高家已經(jīng)被指點。他們?yōu)榱司S護自己的顏面, 為了維護高家名聲,暫時也不會為難他們姐弟, 更不會借助外人之?手?,留人把柄。
除了高家, 她著?實想不出誰會這么?故意針對他們。
俞家這些年從沒得罪過任何人,他們姐弟除了和高家有?恩怨,也沒有?什?么?對頭。
全家人都想不出誰會不惜拿錢打水漂, 也要對付他們。
俞慎言問?:“爹和大姐這幾日可有?看上其他合適的鋪子?”
俞綸嘆氣道:“除了三橋街的那家鋪子,倒是?還有?兩?家還行,不過總的來說都不及三橋街的。不是?大小不合適,就是?位置偏了點。”說完又是?輕嘆一聲。俞慎微也眉頭皺了皺。
看得出他們對三橋街的那家鋪子十分?滿意的,因為錯失而惋惜。
“那就退而求其次, 或者?再?等一年。”盧氏見他們滿面愁容建議道。
俞綸也在思考這件事。
俞慎微沉默片刻道:“那人想為難, 再?等一年還是?為難。退而求其次,女兒不信我們看上哪一個鋪子他就能翻倍租。”
施長生先點頭贊成,“我托人盯著?, 若是?那人再?使絆,也能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背后搞鬼。”
“辛苦你了。”
事情?商定, 俞綸和俞慎微第二日就去了稍次的一家鋪子。
房主是?個年過半百的男人,見他們過來直接坐地起價,比原本高了三成價格。
俞綸二人和房主談了小半天,房主就是?不松口。原本他們對這個鋪子就不甚滿意,唯一讓他們看上的也就剩價格便宜,如果這個位置和大小,還要再?加三成價格,太不劃算。
俞慎微想談一談,忍痛只加一成,房主堅決道:“你們?nèi)羰?想租我這鋪子,就是?這個價!”
這個價格俞綸和俞慎微都不能接受。一個月多三成價,一年就相當于多交三四個月租金。他們開裁縫鋪第一年還不知道能不能保本,哪里有?這么?多的錢往里面砸。
離開鋪子,俞慎微心中憋著?一口氣,再?去另一家,亦是?坐地起價,亦是?加三成,超出他們能夠接受的范圍,也超出這一條街所有?鋪子的價格。這是?不合理的。
看來兩?家收了不少好處,否則不至于將到手?的生意往外推。
最讓她覺得奇怪的是?,自己這半個月來看過的鋪子為何那個背后之?人會一時間全知曉。
他們看鋪子都是?王牙儈在中間聯(lián)系。劉爺那個鋪子,他們前腳剛走,后腳就租出去,對方?就算跟蹤她,這消息也太快了。
她朝王牙儈望了眼。王牙儈當是?請他幫忙講講價,忙笑著?去和房主談。房主就一句話:就這個價。
房主看俞慎微沒有?什?么?動靜,從桌邊起身?逐客,“俞裁縫,俞姑娘,嚴某還有?其他事要忙,你們?nèi)舨蛔猓瑖滥尘筒欢嗯懔恕!?br />
俞慎微壓下怒氣,擰緊眉頭,一副走投無路的愁苦神色,無奈地嘆道:“那就按嚴爺說的這個價,我們先租五年。”
嚴爺神色驚慌一瞬,顯然沒想到這么?高的價格俞慎微還愿意租,還是?租五年。
俞綸和旁邊的牙儈也全都驚住。
俞綸忙將俞慎微拉到一旁,勸她不許置氣。這個鋪子根本不值這個價格,可以再?看看別的鋪子。無論怎樣,不必白白將錢虧在這上面。
這個位置,這個價格,本都難收回。
俞慎微余光瞥了下旁邊驚喜交加的嚴爺和捏著?手?指不知算什?么?的牙儈,對俞綸道:“現(xiàn)在都是?這個價格,高些就高些吧。女兒相信爹娘和小叔的手?藝絕不比縣城其他裁縫差。酒香不怕巷子深。”聲音不大不小保證嚴爺和王牙儈都模糊聽得到。
“不行。”俞綸瞧得出女兒就是?在置氣,平素買東西貴一兩?文都算計,哪里會白白出這么?多錢。
“爹,您這次聽女兒的。”她給俞綸使了個眼色,“若是?爹沒瞧中這家,那我們就還去劉爺那家,他家不是?對外才租一年嗎?我們明?年起租,租十年,高兩?三成價,那個位置也是?值得。”
俞綸不知道女兒打什?么?主意,但?知道女兒素來有?主意,便也猶猶豫豫道:“那要不少錢,今日可沒帶夠。”
“回去拿,明日過來就是了。”
俞慎微這邊和俞綸說完,就和嚴爺說明?日過來簽租契。
嚴爺笑盈盈道:“好說,好說,嚴某等俞姑娘明日過來。”
出鋪子,俞慎微便請王牙儈幫忙去準備租契,王牙儈高興地忙應聲離去。
俞綸這會兒問?俞慎微剛剛何意,他尚沒有?明?白女兒為何讓他答應。
俞慎微含著?怨氣道:“背后之?人就是?不想我們做成生意,不惜買通這些房主,讓他們抬價。女兒那么?說,就是?想瞧瞧這背后人有?多少銀子往里填。五年三成的租金也不少,那人若是?真不想我們租,這錢他不給嚴爺,嚴爺能愿意?他有?本事,就繼續(xù)收買那些房主,或者?干脆再?高價租五年。”
他拉著?俞綸道:“爹,我們?nèi)ト龢蚪郑フ覄斦f明?年起租的事。”
俞綸擔憂道:“若是?背后那人不再?填銀子,這價格租五年我們虧不少。”
俞慎微霍然笑道:“女兒又不傻,我就是?一說試對方?,我才不會真租呢!只許他坐地起價,就不許我反悔的?這種人我和他講什?么?信義。”
劉爺不在鋪子,兩?人去劉爺?shù)恼印斠姷蕉嗽尞悾嵘魑⒅闭f來意,要從明?年起租,租期十年。
“這……”劉爺猶豫起來。
俞慎微知曉他是?想等那個給雙倍租金的人態(tài)度,還想再?占這個便宜。
她說道:“那位爺不是?只租一年嗎?后面十年也租了?什?么?價?”
劉爺笑了笑,臉上的褶子藏滿心機,“那倒沒有?,只是?十年太久,保不齊自家要做什?么?生意,容我與家人商量。”
“應該的,那我們就不打擾了,明?天再?過來。”-
高家。
高晰聽聞消息,丟下書去找父親。
高明?達正吩咐管事安排家里事情?,見到兒子怒氣沖沖過來,讓管事先退下。
自從去年那事后,兒子這幾個月一直悶在書房讀書,對他這個父親愛答不理。難得今日主動找過來,他忙關心地詢問?何事。
高晰怒問?:“是?大伯還是?爹針對暖姐姐?”
高明?達也聽聞這段時間高暖在租鋪子,但?有?人使絆,遇到些麻煩,想來兒子是?因為此事。
他溫聲教訓兒子:“你就這么?不信爹?爹既答應你,自不會為難他們。”
“那大伯呢?”
“爹問?過了,不是?你大伯所為,想來是?他們得罪了什?么?人,有?人要針對他們。”
“何人?”高晰追問?。
高明?達雖然不為難他們姐弟,但?是?因為兄長原因,也不想多過問?他們的事,這件事的確沒有?讓人去打探。
他喊進?剛剛的管事,吩咐他去查此事。“查清楚立即來回話,我不在就回晰兒。”
“是?。”自晰少爺落榜,自家老爺怕兒子受不住打擊,這段時間對兒子唯命是?從。他半刻不敢耽擱,立即下去吩咐兩?個人去查此事。
高晰見不是?父親所為,胸中的怒氣也散了,為剛剛自己冒失抱歉,朝父親施禮道:“兒子莽撞了。”
高明?達哪里舍得責怪,走過去搭著?兒子肩道:“爹既已答應你,便不會食言。”
“爹能……幫他們嗎?”他說得不自信。不是?怕父親不幫忙,而是?對于他們高家的幫忙,堂姐堂兄會接
受嗎?估計這輩子他們都不會原諒高家,原諒自己父親。
“先查清楚是?何人所為,才知道如何幫。總要幫得無聲無息才最好。”
高晰滿意地點頭,“謝爹。”@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爹今兒得空,帶你去城南踏青。將你娘和弟弟妹妹也叫上,他們早就想要放紙鳶了。回來估計下面人也能查到消息。”
高晰應了聲,“好。”-
俞慎微回去路上經(jīng)過益文書肆,看到鋪子里伙計忙活搬東西,書肆是?真不準備開下去。
上次吳掌柜說可能自己要轉(zhuǎn)行做生意,這大半個月她就沒有?過來詢問?。現(xiàn)在城中但?凡她看過且中意的,不出意外都被對方?收買了,倒是?益文書肆成了最干凈的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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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俞綸走進?去。前面鋪子略顯亂,只有?一個書架上還擺放幾層書,想來是?這段時間書生們挑剩下的。旁邊有?幾個箱子,里面放著?一些刊印工具。
吳掌柜正在后院指揮伙計搬東西,呂大郎也在,瞧見俞慎微笑著?打招呼,“俞姑娘過來買書呢?就剩前面架子上那些,全都八十文一本,隨便挑。”
兩?個弟弟需要什?么?書她也不太清楚,倒是?弟弟們用紙墨比較多,她笑問?:“可有?紙墨,我買一些。”
“有?,還剩一些。”呂大郎朝旁邊的偏房指了下,“你自己過去看看需要哪樣的。”
吳掌柜補充道:“咱們都是?老熟人了,半價給你們。”
“多謝掌柜。”
俞慎微進?偏房看了眼,大約還有?上百刀,都是?裁剪好書頁大小。她出門對吳掌柜道:“我要不了這么?多,先拿十刀。”
“你看需要拿。”
呂大郎忙完手?中活走過來。俞慎微詢問?價錢,數(shù)錢給呂大郎,并詢問?:“掌柜可有?想好做什?么?生意?”
呂大郎嘆口氣,“沒呢!這次書肆虧了不少,姑父也不敢輕易嘗試別的,干哪行都需要手?藝。姑父也就對書肆熟悉些,最多賣文房筆墨這些。不過咱們臨水縣有?文韜書肆在,書肆不僅賣書,還賣文房所用,這路子也走不通了,正愁著?呢!”
俞慎微笑道:“不如租給我?guī)啄辍!?br />
“你要租鋪子?”呂大郎吃驚,一年多前他們姐弟還是?連飯都吃不上,靠寫祭文和對聯(lián)糊口,現(xiàn)在都要租鋪子了。
“是?。”俞慎微道,“我一直想租你們這個鋪子,只是?年前、年后都聽說掌柜要自己做生意,就沒過來問?。如今你既說掌柜暫時沒有?想好做什?么?,不如租給我?guī)啄辍_^幾年想到要做什?么?,再?收回去,也不耽擱。”
呂大郎不能做主,喊自己姑父過來,說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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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掌柜現(xiàn)在也在自己做生意和租出去之?間猶豫,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容我再?想想。”
俞慎微怕吳掌柜也被那背后人盯上,笑著?說:“吳掌柜忙這么?多年,該歇息幾年了。年前聽呂大哥說,掌柜家中添了個大胖孫子,正可趁這幾年含飴弄孫享享天倫之?樂。”
聽到自己的大孫子,吳掌柜面上難掩喜色,還是?猶豫道:“我這鋪子還要收拾幾天,我也回去和內(nèi)人商量商量。”
俞慎微適可而止,不再?強勸,免對方?反感,笑道:“掌柜,我弟弟為你們書鋪抄了一兩?年書,也和呂大哥打了一兩?年交道,若是?你要租,可一定要第一時間想到我。”
“一定一定。”吳掌柜笑呵呵道,“咱們都老熟人,要租肯定先問?你們。”
第034章 第 34 章
俞慎言從縣學出?來, 見到施長生在門?外等他,猜想是查到背后人消息,第一時間過來通知, 他忙走下石階迎上前。
施長生一邊拉著他避開他人一邊說道:“是那個王牙儈通風報信,去的是平安街后面的巷子,見的的確是個中年?男人。沒多會?兒, 那男人就去了姐姐今日去的幾家鋪子。我托人去鋪子問了, 的確是收買房主?。”
“是平安街后巷?”俞慎言再次確認。
“是。”
俞慎言從小在臨水縣城長大, 平安街他常去, 那一片住著好幾個大戶人家,其?中鐘家就住在那兒。
鐘大人在外任職, 鐘熠在府學讀書,府中只有鐘伯母和鐘燦兒。兩個人素來是喜歡大姐, 而且他也認為鐘家母女?不會?做背地里使絆子的事。至于鐘家其?他人,他們姐弟并不十分熟悉,沒有打多少交道, 不至于來為難他們。
那一片除了鐘家,其?他幾家和他們姐弟沒有太深交往,更談不上恩怨。但這事還是要讓大姐知曉,許是她那邊能知道些什么內(nèi)宅的事。
“麻煩你讓那人再繼續(xù)盯著,明兒大姐進?城你告訴大姐。”他還猜不出?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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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不過這人既然?想攔著姐姐開鋪子, 指不定在別的地方會?為難你和思兒。你馬上要科試了, 又要去府城的,一定要小心?。”
俞慎言點點頭,去年?發(fā)生那么大的事, 這次科試他自是會?加倍小心?。
和施長生分手?后,他去蘇夫子處接幼弟。
今日散學比較晚, 他過去的時候,蘇夫子學生正從小院出?來。其?中幾位少年?和俞慎言之?前是同窗,都很熟悉。
“昭哥。”宗承武先奔過來,張開雙臂撲到俞慎言身上,苦著臉抱怨,“許久沒見你,過年?的時候你去我家就知道找我哥和堂哥,就沒想到找我。”捶了兩下俞慎言。
俞慎言笑道:“聽承文?兄說你被?令堂看著讀書,我哪里敢去打擾。你犯什么錯了,年?節(jié)里還被?看著讀書?”
宗承武立即伸手?來堵俞慎言的嘴,“別亂說。”
高唐子豐笑著拆臺道:“年?假前夫子的考評,他每樣都是下等,可不得好好讀書。”
宗承武捶了唐子豐一拳,“不許亂說,我那是一時大意。”
緊跟著出?來的高晗向他笑著問好,笑容略顯尷尬。去年?的事情,他聽到一些流言蜚語,模糊猜到堂兄與高家關系只是表面和氣,私下與自己父親和三叔早就鬧僵。
俞慎言怨恨高明通兄弟是真?,但是對同輩的兄弟姐妹并無?恨意。這件事和他們無?關,他們也不知曉。他們從小一起長大,雖然?不能如以?前,那份兄弟情還存幾分。
他沒有見到高昉,好奇地問了一句。
高晰不過來他知曉,但是高昉一直都在夫子這里讀書。
“今日三叔出?城,將弟弟妹妹都帶去了。”
俞慎言點點頭,猜想高明達應該是想讓小晰打開心?結(jié)。他對三位同窗道:“你們快回?吧,莫太晚了。”
幾位同窗還沒走,最后出?來的宗承玉湊到俞慎言跟前,悄悄地向他告狀:“思弟今日課堂上畫小人。”還謹慎地朝院子里看一眼,“言哥哥不許說是我告訴你的。”
俞慎言知曉這小家伙什么小心?思。昨日幼弟和他說,宗承玉功課沒完成,要拿他的蒙混夫子,幼弟不同意他就生氣說幼弟不講義氣,這小家伙今日是想報復回?去呢。
他笑著拍了拍宗承玉的頭道:“好,言哥哥回?去教訓他。”
宗承玉高興地跟著堂兄過去,俞慎言看到唐子豐上了宗家的馬車,意識到唐家也住在平安街,距離鐘家不遠。
他和唐子豐只是普通同窗,大姐與唐家?guī)孜还媚镎f不上親近,自當年?進?京起就沒有來往,自是不會?有什么恩怨。
他沒再多想此事,若是進?門?被?夫子瞧出?他心?思不在讀書上,又該不高興-
天色漸漸暗下來,回?去路上俞慎言詢問幼弟畫小人的事。
俞慎思哼了一聲,“大哥別信,承玉胡說,我明明是在午間休息時畫的。”
“畫得什么?”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的小故事。”從書箱里翻出?來給俞慎言瞧。
線條雖然?潦草,但螳螂、蟬、黃雀、樹和獵人像那么回?事。
他遞還給幼弟,夸贊道:“畫得不錯,以?后只要功課完成,有旁的喜好,可以?去做。”
俞慎思對俞慎言的鼓勵有些意外,畢竟他們這樣的出?身,應該做的事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而不是做些與讀書功名無關的“旁門左道”。
俞慎言是不想幼弟像他一樣。如今他為了功名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讀書上,他挑下這副擔子,就是希望幼弟不受這份累。希望他不要滿心思功名,能在讀書之?外,通些琴棋書畫,或者其?他擅長之?事,而不是成為一個只知讀書的癡人。
這本是夫子想讓他成為的人,可惜他做不到,他想幼弟能做到-
次日天剛亮,俞慎微和俞紋再次進?城來。一是因為鋪子的事,她要查清楚背后誰在搞鬼;二是小叔這個月成親,要采購一些成婚用的東西。這段時間每次進?城看鋪子,也順帶采購一些,總是會?不斷發(fā)現(xiàn)缺這缺那。
田灣鄉(xiāng)的東西不及縣城里豐富多樣,俞紋不想委屈時雪兒,能準備好的,自是不愿將就。
進?城后,二人先去了昌隆布莊。施長生將昨天查到的事情告訴她。
俞慎微詳細問了那人年?紀、模樣,思忖了片刻,便去嚴爺?shù)匿佔印9黄?然?,嚴爺反悔,說不租了,除非再加兩成價。俞慎微去了另一家,亦是相同說辭,最后她去了劉爺?shù)恼印?br />
劉爺坐在院中喝茶,一派悠閑,瞧見他們來倒是客氣地打了招呼。
“劉爺心?情不錯,不會?是那位爺將你鋪子雙倍價錢續(xù)租十年?吧?”俞慎微冷笑道。
劉爺放下茶盞,瞥了眼二人,笑道:“我倒是希望有這等好事呢!雖然?不是雙倍的價錢,但也比俞姑娘給得高,的的確確又往后租了十年?。”
俞慎微心?下猜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已經(jīng)沒有上次那么氣憤,平靜許多。
“看來我又來晚了。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在劉爺這攪擾了。”俞慎微起身告辭,走了兩步后忽然?轉(zhuǎn)身問,“三橋街口那個鋪子也是他們家的吧?”
劉爺張了張口,沒有發(fā)出?聲,忙笑著掩飾道:“這我哪里知曉。”
俞慎微看著劉爺慌亂中躲閃的眼神,和略顯緊張的嘴角,知道自己猜對了。她笑道:“多謝劉爺相告。”
“我……我什么也沒說。”劉爺慌了起來,人再也坐不住,忙從椅子上站起。@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俞慎微道:“劉爺說了。你不說,我怎么會?知道他家在三橋街口還有一個鋪子呢?”
劉爺被?噎住,他明明什么都沒說,怎么就從他這里猜到了?自己可是向?qū)Ψ奖WC絕不透露半個字,這若是讓對方知曉,自己到手?的銀子就飛了。
見俞慎微朝院門?走,他焦急地兩步并作一步追上去,“俞姑娘且慢,咱們有話好好說。”
“你的鋪子已經(jīng)租出?去了,我們還有什么好說的,劉爺就別送了。”俞慎微說著話腳下的步子一直沒停,和俞紋已經(jīng)走到了劉爺家院門?口。
劉爺急忙攔在二人面前,俞紋怕對方傷到俞慎微,擋在她前頭。“劉爺,你這是做什么?生意沒成,你還不許人走?你若不讓開我喊人報官了。”
劉爺眉頭擰出?川字,躬身抱拳請求道:“俞姑娘,我也是被?逼的,我就一個小老兒,我哪里得罪得起人家,只能拿錢辦事,否則我以?后在臨水縣還怎么混得下去。你就當可憐可憐我,千萬別說是我說的,我也壓根沒說啊!”劉爺覺得自己憋屈。
自己一個字沒提,怎么就要背這冤枉鍋。
劉爺是不是被?逼俞慎微一點不在乎,她要真?正計較的是那背后的人。幾次用這種卑劣手?段,想讓她鋪子開不了,想讓她一直待在田灣鄉(xiāng),那點心?思她看得明白。
她對劉爺?shù)溃骸跋胱尣徽f是你告知的,那你就替我?guī)Ь湓捊o她。她若是還想稱心?如意,此事到此為止,我不追究。否則我就將這事鬧出?去。若她不愛惜自己的名聲,我便讓她閨譽掃地。”說完便和俞紋離開。
劉爺見攔不住人,唉聲嘆氣,準備回?院子,最后垂頭喪氣去找那人。
離開劉爺家巷子,俞紋便詢問是何人。
俞慎微微微搖頭沒有說,雖然?是自己小叔,可對方畢竟是未出?閣的姑娘,與她是姑娘家之?間的矛盾。
其?實,說來也不是什么大仇大恨,只不過是當年?旁人拿她和自己比較,開了句玩笑,她很介意,當時十分生氣,事后將氣全撒到她身上,從此記恨上她。
年?前去宗家和宗若云閑聊時,宗若云提了一嘴,說唐家姐姐喜歡他大哥,他大哥不厚道,還撮合唐家姐姐和別人。
若非是實在沒有可懷疑的人了,她絕不會?因為這么點小事懷疑到對方的頭上。
未想到,竟然?被?自己猜中了。
她怕小叔再問,說道:“這是姑娘家的事,小叔還是莫問了。”
俞紋猶豫了會?兒,對她道:“若是你能處理,小叔就不問。若是你處理不了,還是要和家里人說的。”
“我知曉的。”-
再過十來日就是俞紋大喜日子,這是家里大事,上個月起俞綸夫婦就在忙了。俞慎微便想暫時將租鋪子的事緩一緩。一來是這幾日的確家中不得空,二來也是想讓唐姑娘冷靜幾日。
俞紋成婚前幾日,還差幾樣東西,俞慎微便和俞紋去縣城采買,回?去時經(jīng)過益文?書肆被?呂大郎喚住。
呂大郎笑呵呵地道:“還準備去縣學找俞秀才說這事呢,這就巧合碰到你了。”
“是吳掌柜要租鋪子了?”
“是啊!”呂大郎請他們進?鋪子,說道,“我姑父回?去和家里人商量,全家都讓他歇幾年?享享福,過幾年?我表哥手?藝學到了,再過來開。這幾日鋪子收拾出?來了,就想讓你過來瞧瞧。”
鋪子她前后看過幾次,雖然?后院稍稍大了些,對于經(jīng)營裁縫鋪有些浪費,但是好在鋪面也大,位置也好。吳掌柜又是老實本分的人,大家相熟,租他的鋪子自己也放心?。
吳掌柜從后院走過來,笑著打招呼,領著他們叔侄前后觀看。
收拾出?來的鋪子整齊干凈,空了許多,反而顯得更大些。吳掌柜知曉他們要做什么營生,也不欺哄,實話實說,“后院大是大了點,但是你弟弟在縣城讀書,家里人再都過來,人多了,也就不算大了。”
吳掌柜又指了指旁邊的一個木頭搭成的簡易小棚子,說道:“你弟弟清早在那兒讀書就不錯,夏日屋子里悶熱,那兒納涼也成,旁邊的石榴樹每年?都結(jié)不少呢。”
俞慎微對那個小棚子也是滿意的,無?論弟弟讀書,還是家里其?他人做什么,都好。甚至有客人來了,到那邊喝茶聊天也不錯。
吳掌柜又帶他挨個房間看,四周介紹一遍。
俞慎微本就對鋪子滿意,這么轉(zhuǎn)一圈更加覺得合適,他問小叔意見。
俞紋也覺得可以?。
俞慎微便問吳掌柜想租什么價。
吳掌柜實誠道:“你既然?看了這么久的鋪子,應該也知曉我這樣的鋪子大概什么價錢。我們老熟人,過幾年?我還要收回?來,所以?也不多要你的價,就給個整頭數(shù),一年?三十兩你看如何?”
這個價格竟比俞慎微心?里期待的還少一點,她估算著這樣的鋪子怎么也得三十二三往上。吳掌柜果真?是實在人。
她心?中幾分欣喜,“吳掌柜能租我?guī)啄??”
吳掌柜琢磨道:“最多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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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五年?。每年?三十兩,我們租五年?。”
吳掌柜見她一個姑娘家做事這么爽快,自己也不好婆婆媽媽,也爽快道:“成,你什么日子得空,咱們把租契簽了。”
俞慎微怕唐姑娘再半路截胡,讓自己空歡喜一場,便道:“我進?城一趟也不容易,擇日不如撞日,正好我們今日進?城采買東西,身上有些銀子,先付一部分,待明日我將剩下的給你送過來。”
吳掌柜對她當下就作決定覺得詫異。租鋪子不是買白菜,一個小姑娘就這做主?定了?“你不回?去和你爹娘商量下?”
“上次我爹不是來看過嗎?他說滿意的。”
吳掌柜還是心?里覺得有點好奇,這么大事,他一家之?主?都要和妻兒說一聲。他瞥了眼旁邊俞紋。
俞紋看出?對方疑惑,玩笑著說:“我家侄女?兒是能當家做主?的,咱們簽了就是。”
雙方都通文?墨,租契很快寫成,兩方皆沒有疑問就將租契給簽了,錢付了。前前后后半個時辰,事情定下。
拿著租契,俞慎微的心?終于落下,這次不會?再生什么變故,這鋪子未來五年?就是他們家租用營生。她將租契又看了看,將后面的簽字和指印看了兩遍,最后小心?地折起來,放隨身包里。最后轉(zhuǎn)頭看向旁邊的俞紋,笑道:“這事有著落了。”
俞紋也覺得不容易,“等月底咱們就能搬過來經(jīng)營了。”
“嗯。”
俞慎微又想到唐姑娘,上次已經(jīng)警告過她,不知道會?不會?罷手?。若是還來搞鬼,自己也不能就這么由著她欺負。她對吳掌柜和呂大郎道:“這幾日若是有人來問鋪子的事,你們就說沒租出?去,然?后……”俞慎微詳細交代了一遍。
吳掌柜也聽出?來是怎么回?事,背后有人一直在使絆子,難怪這姑娘剛剛那般爽快就把租契給簽了。
不過他也不是那種要貪這種不正經(jīng)來路錢的人,否則書肆不會?干不下去。他答應道:“不過幾句話的事而已,自是愿意幫忙的。”
“多謝吳掌柜。過幾日給你送我小叔的喜酒。”
吳掌柜樂呵呵道:“行行,喜酒一定要喝。”
第035章 第 35 章
唐家后宅, 一位鳳眼柳眉的姑娘將?手中的帕子朝桌上狠狠一抽,咬牙切齒。
旁邊嬤嬤挪著步子走?上前,小心地道:“那掌柜說, 現(xiàn)在城里的鋪子都翻著倍漲,給俞姑娘也是這個?價,俞姑娘明兒?就過?去簽租契。若是咱們想租, 只有兩個?選擇, 要么一次性把五年的租金給付了, 要么就得高俞姑娘的價。”
唐瓔氣得小臉緋紅, “他這是搶!”
嬤嬤思?忖了下勸道:“不若就算了吧。俞姑娘花那么高的價租鋪子,本都不一定賺得回來, 虧了錢最后不還是回鄉(xiāng)下去。犯不著和她較勁。”
“你懂什么!”唐瓔甩了下帕子道,“她虧不虧也都進了這縣城來, 我就是不想她在這縣城立足。”
想到當年春日宴的事,她現(xiàn)在滿肚子都是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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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堂堂唐家長房嫡長女,哪里比她高暖差?憑什么別人都看得到她的好?她哪里好?如今在外拋頭露面, 還想一邊霸著鐘少爺,一邊勾著良哥哥。她現(xiàn)在算什么?不過?一個?鄉(xiāng)野村姑。
想到縣城來,想再勾著幾家男郎,想都別想-
俞慎微次日送錢給吳掌柜,吳掌柜便將?昨日她走?后的事情?告知, “那家今早人就過?來了。”從抽屜里取出幾張紙遞給俞慎微, “簽了。”
俞慎微接過?仔細瞧了瞧,還真簽了,銀票也沒作假。
吳掌柜看著那一張張銀票, 這可不是小錢,擔心地問:“俞姑娘真的就這么把鋪子轉(zhuǎn)租給那人了?”昨日還說自己經(jīng)營呢。
不過?有這么一筆白白得來的錢, 完全可以重新租別的鋪子。
俞慎微知道吳掌柜是老實本分人,愿意幫自己做這種?事,坑對方一大筆,他心里頭肯定是忐忑的。她寬慰吳掌柜,“我并不想賺這種?錢,但也要看對方愿不愿意拿回去。若是對方執(zhí)意要為難,我只能將?這些錢作為補償了。”-
唐家后宅,唐瓔便收到了一封信,署名是俞慎微,請她到城中茶樓一敘,并附上四個?字“過?期不候”。
唐瓔將?信看了兩遍,得意地冷笑,“求人,也該拿出點求人的態(tài)度,還當自己是高家大小姐呢!”將?信一點一點撕個?粉碎,扔在編筐中,吩咐婢女,“拿出去燒了,燒干凈!”
俞慎微坐在茶樓邊聽說書?人唾沫橫飛說著前朝軼事邊等人,朝窗外一瞥,見到有人在盯著她,猜想是唐家人,她視而不見。待一壺茶喝得差不多,說書?人今日的故事也講完,她看看天,時辰已經(jīng)到了,便起身離去。
盯著的那人沒有跟著,回去報信。
唐瓔這邊剛聽完下人回稟,那邊母親便過?來,進門就叫人將?剛剛來稟報消息的婢女和身邊的嬤嬤都押過?來。
唐瓔心慌,這件事情?被?母親知曉。
唐母嚴厲地看著女兒?,坐下后斥問女兒?:“你高價租兩間鋪子做什么?”
唐瓔猜想母親知道故意來問,還是不敢實情?相告,支吾回道:“女兒?想學?經(jīng)營。”
唐母怒拍茶幾訓斥:“家里在城中有好幾家鋪子,你拿哪個?來學?不成??雙倍價錢租下鋪子,是經(jīng)營嗎?”
聽到高家那邊透露消息她還不信,派人去打聽,果?不其然。回來就抓了女兒?身邊的人來問,素來乖順的女兒?,竟然瞞著自己干下這等荒唐事。
這事若是傳出去,落下嫉妒惡毒名聲,莫說尋良配,就是她這個?母親也要落個?教女無方的臭名,唐家更是要因為她而被?人指點,下面那么多妹妹也要受她連累。
越想心頭火越大,她了解自己女兒?是什么心思?,也不與女兒?繞彎子,教訓道:“上次的事情?,娘已經(jīng)和你說過?。宗家二夫人有意結(jié)這門親,待宗承良跟著他父親從外面回來,兩家就商議你們的親事,你還去找俞慎微麻煩做什么?
你以為她背后沒有高家就能由著你欺負?你的心智比她差遠了,她但凡是個?心狠的,你如今在臨水縣早就名聲掃地,你還想嫁進宗家?還想宗承良正眼看你?”
訓斥完,見到女兒?委屈地抹淚,她意識到自己剛剛的話重了。
如今女兒?已經(jīng)這么大,馬上也是要說親,還做出這樣?荒唐的事,若是自己不狠下心教訓,不讓她知道利害,以后不知道還會做出什么蠢事來。
她語氣軟下來,話卻絲毫不軟,“為娘知曉你不喜俞慎微,覺得她在閨閣姑娘里處處壓著你一頭。娘也給你說過?,這不是她的過?錯,恰恰是你的不足。你既然覺得她好,就該想著怎么努力做得比她好。如今你不思?自己上進,卻去害她,在旁人看來你更不如她。”
唐瓔哭出聲來,“女兒?就是不想她出現(xiàn)在良哥哥面前。”
唐母看女兒?哭得傷心,心頭又軟了幾分。女兒?打小就喜歡宗承良,這么多年就一個?念頭嫁宗承良,誰勸都沒用,為此?努力學?習東西,樣?樣?都想拔尖。
可人一旦欲念太深,就容易自傷,步入歧路。
她拉過?女兒?的手,語重心長教導:“誰年少時不會喜歡過?一兩個?姑娘,或愛慕過?一兩個?兒?郎呢!宗承良不過?是年少氣盛而已,等你們成?了親,過?幾年他心性成?熟,自知曉肩上責任,不會再有這種?心思?。俞慎微自小便是知進退的人,她不會對宗承良動?任何心思?,莫再做那些蠢事。”
唐瓔抹著淚點了點頭。
唐母又道:“其實俞慎微給你設了局,你掉進她的坑里。照水街的鋪子她已租下來,用雙倍價錢轉(zhuǎn)租給你,從你手里套了一倍的租金。”
唐瓔咬牙想罵,顧及面前母親咽了回去。
唐母拍了拍女兒?的手,教育道:“她和你不同,她已不是閨中嬌養(yǎng)的女兒?家。娘聽說了些她的事,娘也看得出,依她的性子,不會喜歡宗承良這樣?的兒?郎。”
“是鐘熠嗎?不是都說鐘家不會娶她嗎?”
唐母道:“那是旁人家的事,別問了,你這半年就好好在府中待嫁。年底宗承良回來,兩家就商議你們的婚事。你這件事,娘來處理。”-
俞慎微來到茶樓雅間見到唐母。
她對這唐大夫人的印象還停留在多年前,知道她是個?管家厲害的主母,只是沒想到?jīng)]管住自己的女兒?。
她行?了個?晚輩禮,“問夫人安。”
唐母打量起面前的姑娘,和自己女兒?一樣?的年紀,但是明顯比自己女兒?看上去穩(wěn)重成?熟,一雙眸子完全沒有當年的清澈,面上也無這么大姑娘家的嬌氣和單純。
“俞姑娘坐下說話吧!”唐母指了指旁邊的椅子,開門見山道,“俞姑娘應該知曉我請你來是何事。”
俞慎微自然知曉,只是她沒想到唐大夫人這么快就知道了此?事,她也不打啞謎,笑道:“晚輩也打聽了,唐家在臨水縣既不做裁縫生意也不做布料生意,想來晚輩要在臨水縣開個?裁縫鋪與唐家沒有利益沖突。晚輩也想,若是真的有利益沖突,也不該是唐姑娘用這樣?的法子不讓我們開門做生意,既得不償失又不甚光彩,傳出去名聲也不好聽。夫人,不知唐姑娘對我有什么誤會,才會處處刁難?”
唐母聽完幾句話,不由得又端詳了面前姑娘。雖然面帶笑容,態(tài)度謙和,但一番話綿里藏針卻又故意裝糊涂。
以前她覺得面前姑娘是個?極好性子的,現(xiàn)在看來這幾年變了不少。
她也笑著道:“瓔兒?不懂經(jīng)營,胡鬧罷了,未曾想攪了俞姑娘的事,讓俞姑娘瞧了笑話,我替她給你賠個?不是。”說著便站起欠身。
俞慎微知曉這道歉興許有為了唐姑娘荒唐行?為道歉意思?,但更大一部分是拜托她將?此?事瞞下來。
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在外面興風作浪,稍微有點臉面的人家,都不會娶這樣?的姑娘進門。此?事傳開唐家的門風也要被?人指點。
她忙跟著起身,也欠身道:“夫人言重,晚輩不敢當。既是唐姑娘一時胡鬧,又非故意而為,晚輩豈會真的怪她。只要日后不發(fā)生什么誤會便好。”
唐母也順著坡下,“你們姐妹從小一塊兒?玩的,有什么攤開來說,哪里還會有誤會。”
“夫人說得是。”
二人落座后,俞慎微從腰間小包中取出了一張租契,說道:“前兩日邀請?zhí)乒媚飦恚闶菫榱舜?事。晚輩本是想等唐姑娘將?租契取來,晚輩將?銀票還她。但晚輩在茶樓等了唐姑娘半晌未瞧見人。今日既見到夫人,又為了此?事,想來將?租契帶來的。”
唐夫人沒想到俞慎微會想過?將?銀票還回。
這點銀子對于唐家不算什么,對于她而言卻是不小的一筆收入。租契簽了,這錢唐家也沒資格要回去。這筆錢她可以拿得理所?當然。之前瓔兒?那般阻撓,任誰都會生氣將?這筆錢占著,以此?來出氣。她竟然沒生出念想。
唐夫人從袖中取出租契遞過?去,“是瓔兒?胡鬧,這租契自然是要還給俞姑娘的。至于銀票,便當是我替瓔兒?補償俞姑娘的。”
俞慎微接過?租契仔細看了看,又和自己的那份核對一番,確定無誤后隨手便撕成?兩半,收進小包里,順便取出銀票放在茶桌上,推過?去,說道:“若晚輩真想要補償,不會用這樣?的方式,也不會拿這筆錢來補償。況且晚輩與唐姑娘自幼相識,姐妹一場,既然夫人說是她一時胡鬧,晚輩又豈能責怪,又豈會要這份補償。”
說完俞慎微便站起身,朝唐夫人福身一禮,“夫人事務繁忙,晚輩就不在此?叨擾了。”
俞慎微走?出茶樓時,唐夫人站在二樓的窗口望了片刻,直到人融入人群瞧不見。
回頭看了眼茶桌上的銀票,不由得感慨,一個?小姑娘遇這種?事能夠如此?果?敢干練,不怒不忿,沉穩(wěn)冷靜,又有此?容人之量,完全不輸一個?男兒?郎。也難怪宗家的兒?郎會喜歡,自己倒是也有些喜歡了-
寧州三月聽鶯天。
俞紋迎娶時雪兒?進門,俞慎思?兄弟二人皆告假回鄉(xiāng)。
迎親當日,整個?村子的人都圍過?來看熱鬧道賀。時雪兒?是由八抬大轎從時家抬到俞家,這在鄉(xiāng)里是極隆重極少見的。四抬小轎都已經(jīng)很體面了。
親朋族人瞧著如今俞綸一家,說不羨慕那是假的。前些年村上就屬他們家最苦最窮,俞紋的婚事一拖再拖,鄰里都道十之八-九這輩子打光棍了。這才一年多,不僅娶上媳婦,還準備到縣城開鋪子,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唉,當初若是將?我娘家的侄女兒?許給他,我也能沾點光。”一婦人感慨。
另一旁婦人冷笑道:“當初媒人去說,你不是嫌棄人家嗎?”
“我哪知道他家日子能好起來呀!”
“誰都不知道。那時家也不知道,可人時家閨女不嫌阿紋窮,等了阿紋兩三年,這才有今天。若是你家閨女,你敢讓她十五六歲等到十八-九?要我說啊,這就是命,命里該有的終會有,命里沒的也強求不來。”
旁邊婆婆也隨聲附和:“可不是嘛!”
幾名婦人全都滿眼羨慕地看著俞綸家大門、院子,紅布紅燈籠掛得比誰家娶媳都多,鑼鼓喜樂也奏得比旁人家都歡。
堂中響起司禮生拔高嗓門的唱聲:“日吉時良,天地呈祥,賓朋四座,新人拜堂……”
拜完堂后,兩家長輩續(xù)了會兒?話,司禮生那邊才高唱:“開席!”
小院內(nèi)外擺了八桌,全都坐滿了人,村上的人自是都來了,連以前不怎么往來的遠親,也都前來恭喜祝賀。
俞紋今日大喜,整個?人容光煥發(fā),在外面陪著親朋族人飲酒,俞慎微則推門進了小嬸子的房間。
時雪兒?蓋著紅蓋頭,不知道來人是誰,緊張地雙手絞在一起。
俞慎微走?到跟前,笑著說:“小嬸,我是來給你送吃的。”她端了盤糕點放到蓋頭下面,讓時雪兒?瞧見。“家里的人都忙著,小叔還要招呼親朋,不知什么時候忙完,我先?端了點東西過?來,你先?吃點兒?。是今日廚子做的,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時雪兒?捏了捏手掌沒動?。她幾次從大俞裁縫鋪門前走?過?,見過?俞紋的這個?侄女兒?,看她招呼客人,說話做事干練,是個?厲害的姑娘。也聽聞俞家現(xiàn)在能夠在村上富起來,也是這個?姑娘會經(jīng)營,是比她強的。
出娘家前,娘對她說,俞家表面是俞紋堂兄當家,實際里恐是這個?姑娘當家。還告訴她,再強的姑娘以后也是要嫁人,讓她進門后別得罪這個?侄女兒?,畢竟是晚輩,哄著點兒?。過?一兩年,這侄女兒?嫁人了,俞紋堂兄堂嫂不怎么管事,俞紋性子軟,俞家以后就是她掌家。
俞家在鄉(xiāng)集上有個?鋪子,又要到縣城開鋪子,這份家業(yè)在田灣鄉(xiāng)也是數(shù)得著的,若是能掌家,以后自是風光。
她從盤子里捏了一塊糕點,輕聲道:“辛苦你還想著我。”
“想著你的可不止我一個?人,弟弟們也怕小嬸餓著,只是他們不方便進來。小嬸多吃些,我瞧外面的席面,親朋恐怕要吃到很晚才散。”
“嗯,你也吃點吧,廚子的手藝不錯,味道挺好的。”
“我不餓,小嬸覺得好吃就多吃些。”
時雪兒?這會兒?看不到面前姑娘的臉,但是聽得出面前姑娘說話時是面帶微笑的。她猜想此?刻那笑容定如戲文里說的一般,玉面無需桃花妝,三分淺笑冠春芳。若非是長輩,她都有幾分嫉妒了。
俞慎微怕時雪兒?一個?人悶,陪她解悶兒?。也怕她新婦進門,心里太緊張。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忽然外面鬧騰起來,聽聲是要過?來鬧新房。時雪兒?緊張的手抓了又抓,衣服都抓皺一團,俞慎微按著她的手。過?了片刻外面安靜下來,人被?俞紋和俞慎言攔下。
俞慎微也不在房中作陪。
晚上陪著盧氏收拾院子,盧氏便又提起她的婚事,今兒?又有兩家想請人過?來說媒。
俞慎微腦海中閃現(xiàn)鐘熠影子,已經(jīng)許久沒見了,過?年的時候她也有心避著,只是想讓自己慢慢忘記。但那么多年的點點滴滴,豈是說忘就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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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次已經(jīng)和盧氏說了自己想要多在家中留幾年,盧氏還是會時不時提一句親事,讓她心里總是會不由得想到這種?事。
她托詞道:“如今縣城的鋪子等著開張,小言馬上要科試,等過?了這陣女兒?再想這事。”
盧氏豈會不知這是女兒?借口,但也不逼她,只是暗地里還是會替她留意好的兒?郎。
次日新婦敬茶,他們姐弟三人也給小嬸子敬了茶,這讓時雪兒?意外,鄉(xiāng)里可沒這規(guī)矩。她知道這是俞家對她看重,心里幾分動?容,將?幾個?孩子的茶全喝了。
月底,家中就忙著城中開鋪子的事,找人按照裁縫鋪布置一番,找
村上的族人幫忙,將?田灣鄉(xiāng)鋪子里的東西搬進城。
一切都忙妥當,已經(jīng)到了四月下旬,寧州府的科試時間也定下來,在五月底,小暑之前。
大俞裁縫鋪開張那天,俞慎言只待了一會兒?便回縣學?,俞慎思?告了半天假。
鋪子開張走?得和上次在鄉(xiāng)集上差不多模式,只是鑼鼓鞭炮更熱鬧些,鋪子的客人也多上幾倍。
鋪子開張第二天唐母倒是給俞慎微遞了個?話,說繡品的事。唐母知曉她到鄉(xiāng)里收繡品,唐家有認識這方面的人,問她愿不愿意做這生意,她可以幫忙牽線。
唐母是覺得俞慎微厚道,也挺喜歡這樣?雷厲風行?的姑娘,想著隨手幫個?忙,也算是對上次事情?的補償。
否則她心里總覺得這事沒有過?去,怕俞慎微不記著,俞家人記恨,將?來鬧出來,不太放心。
俞慎微自是愿意,她就是想認識幾個?行?商,每年固定收幾次繡品。只是偏巧如今裁縫鋪剛開張沒時間。這個?時間也馬上要農(nóng)忙了,繡品不好收。她讓來人給唐母回話,農(nóng)忙后再過?去拜訪-
五月底科試,俞慎言要提前幾天去寧州城,鑒于上次的事,俞綸不放心要跟著過?去。
鋪子剛開張,店里生意紅火,離不開人,他寬慰俞綸道:“這次不是住在客棧,住在白公子府上,爹盡可放心。”
白公子人品他沒少聽兩個?孩子夸贊,對他們又有救命之恩,他自是信得過?的。聽聞小言要科試,還主動?寫信過?來,請他到府上小住。但他還是覺得不放心。
俞慎思?拍著胸脯道:“爹放心,有思?兒?,出不了事!”
“你還去?”盧氏忙攔下,“不行?!”上次的事想來心有余悸,哪里還能讓他去,“你在學?堂好好讀書?,哪也不許去。”
“我都和夫子告了假了,夫子都同意的。”
“夫子同意,娘不同意!”
俞慎思?皺著小臉,望向身旁俞慎言。在盧氏這里,他說話不及俞慎言管用。
俞慎言心疼幼弟不能如他小時候那般到處見山見水,而幼弟素來又喜歡看游記地理之類的書?,不能將?他拘在臨水縣。他也希望帶著他出去多見一見。
他勸盧氏:“夫子常說‘文章常在書?卷外’,若是光讀書?不出去見見人事,功名之路是走?不遠的。”
俞慎思?點頭,“嗯,夫子還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行?萬里路不如閱人無數(shù)。”后半句他自己加的。
盧氏哪里有他們兩兄弟那么會說大道理,幾番理論下來,只有敗北的份。
俞慎微此?時開口道:“娘便讓思?兒?去吧,住在白公子府上,不會出事的。高家那邊暫時不敢有什么歪念頭。”
盧氏猶猶豫豫,最后松了口。
這次兄弟二人和裴謙,還有縣學?的另外兩名秀才同行?。
進了城,兄弟二人便依著地址來到白府。
白府高門大院,在附近街坊算是比較大的宅子。此?處距離考院不遠,卻也不算近。
俞慎言想居住在白府有幾分私心,此?次科試他準備不算十分充分,考前有什么問題可以請教白公子。
兩人走?上石階準備敲門,大門從里面打開。一位老仆瞧他們打扮是讀書?人,詢問來意。俞慎言遞上帖子,老仆看了眼,立即展顏,也不進去通稟直接請他們進門。
“公子猜俞秀才這兩日要過?來,特地吩咐了,院子已經(jīng)給俞秀才準備好了。”吩咐一個?小廝進去通稟,自己則引著他們朝正廳去。
俞慎思?邊走?邊打量白府,布置簡單雅致,很符合文人的氣韻。一路走?到正廳,廊舍相連,仆從成?群,看得出白家是有殷實家底的。這和他兩次見到的青衫布衣的白公子有點不搭。
兄弟二人到正廳,小廝茶水剛端上來,就聽到外面小孩兒?的哭聲。
白公子一身素雅布衣長衫,懷中抱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娃娃,粉雕玉琢,梳著幾丫小辮子,手里抱著一個?小布球。
小女娃本來還在大哭,注意到廳中兩個?陌生人,忽然停止了哭聲,掛著淚珠的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地在兩個?陌生人身上來回看。
“白公子。”兄弟二人施了一禮。
白公子跨進門檻,歉意地道:“失禮了,這是小女,一直哭鬧哄不好,就抱了過?來。”見到女兒?不哭了,眼睛盯著面前的兄弟倆瞧,便教女兒?,“念念,要問兩位哥哥好。”
小女娃眨巴眨巴幾下眼睛,奶聲奶氣喊了聲:“哥哥好。”
兄弟倆也忙回禮:“妹妹好。”
白公子怕再失禮,讓下人將?女兒?抱走?,小女娃卻不樂意撇著嘴又要哭。白公子無奈地將?遞出去的女兒?又接了回來。
俞慎思?是看明白了——白公子是個?女兒?奴。
俞慎言歉意地道:“晚生來得不是時候,擾了白公子與令嬡游戲,白公子見諒。”
“無妨,是我失禮,著實是小女有些愛鬧。”
幾人坐下來,白公子和俞慎言寒暄,懷中的小女娃一直盯著他們,盯了一會兒?又轉(zhuǎn)向不說話的俞慎思?。
旁邊兩人說話俞慎思?也插不上嘴,便回盯著小女娃看。兩個?人四只眼睛就相互干瞪著。旁邊伺候的下人瞧見自家小姐和客人這么大眼瞪小眼,覺得有趣,偷偷笑了下。
小女娃忽然抓著自己的父親,指著俞慎思?道:“小哥哥。”
俞慎思?:“……”
干嘛?這么小就會告狀?
白公子看了眼俞慎思?,似乎明白女兒?的意思?,笑著將?女兒?從懷中放下。小女娃揚著小手邁著小短腿朝俞慎思?跑來。
俞慎思?:“……”
不會來打我吧?
小女娃腳步有些快,剛到跟前忽然絆倒,俞慎思?眼疾手快將?小女娃扶起來。本以為小女娃會哭鬧,卻不想她伸開雙臂往上湊。
這是讓他抱嗎?
俞慎思?試著抱起小女娃。自己這個?身體也才不過?七歲,抱一個?兩三歲的孩子還是有點費力氣,好在抱得動?。
白公子看著大小兩個?孩子,不由笑了笑,示意旁邊的婢女趁此?刻女兒?不哭,領著他們出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俞慎思?抱著小女娃出門,跟著婢女朝旁邊的廊子去。上上下下階梯,他有些吃不消,問:“小妹妹,哥哥抱不動?你了,你下地哥哥牽著你走?好不好?”
“不要。”
第036章 第 36 章
俞慎思氣?喘吁吁地抱著小女娃, 求助地望向?旁邊婢女。自己趕了兩?天的路,飯還沒吃,真抱不動了。若是把白公子的寶貝疙瘩給?摔了, 白公子還不將他們兄弟一掃帚趕出?門去。
婢女樂呵呵地看著沒一個上前幫忙。
與其摔了白公子的寶貝女兒,俞慎思決定還是讓小女娃先哭一會兒后果輕一些。
他將小女娃放在廊下石凳上,小女娃又想?哭, 俞慎思忙道:“不哭, 哥哥陪你玩游戲。”
小女娃果真就?收住了準備哭的嘴角, 立馬笑著點頭。
俞慎思讓婢女幫忙去取些東西過來, 依著他所?言,將皂角、糖、水和其他幾樣東西攪和在一起打出?泡沫, 然后用秸稈蘸著調(diào)好的水,吹出?一個小泡泡。
小女娃看到小泡泡, 果然不哭不鬧,手里的小布球也扔下不要了,下地追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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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被?廊下風吹高, 炸開。小女娃愣了下,指著空中,回頭望著俞慎思,嘟著小臉道:“沒了。”
俞慎思又吹了一個,小女娃咯咯笑起來, 繼續(xù)追泡著跑。
終于解放雙手, 還是這樣哄孩子比較輕松。
他又吹了好幾個,走到廊外陽光下,吹出?的泡泡在陽光的映照下色彩斑斕, 煞是好看。小女娃樂得咯咯笑個不停,追著泡泡去抓。
旁邊的婢女也被?這些五彩奪目的泡泡吸引, 陪著自家小姐追,或抱起自家小姐去戳。
廳中二人出?來見到面前景象,也是覺得新奇。
白公子笑道:“令弟倒是挺會玩。”
俞慎言想?到以前在高家村,幼弟帶著虎頭、三寶和苗娃三個孩子游戲,幼弟年紀最?小卻最?會玩,每天認識讀書后,都能想?出?稀奇古怪的游戲,三個孩子都跟聽他的,喜歡和他玩。
村里男孩子糙一些,可不是白公子的千金能比的。
“舍弟玩起來就?忘乎所?以,這會兒暑氣?重,恐會傷了令愛。”說著便去阻止幼弟。
白公子道了句:“無妨。”還是緊隨其后走過去。
俞慎思見到二人過來,便領著小女娃朝廊下來。兩?個人都熱得小臉紅撲撲。小女娃拉著自己父親讓他看泡泡,然后又指著俞慎思,告訴父親是小哥哥吹的泡泡。
白公子抱起女兒,替她擦了把汗,笑道:“爹爹看到了,很好看,念念喜歡是不是?”
“嗯。”
“讓小哥哥每天陪著你玩好不好?”
“好。”
白公子詢問俞慎思的意思。
現(xiàn)在他們兄弟在白府白吃白住,正不知道如何感謝,這種小小要求自己又豈能推拒,他笑著道:“白公子不嫌棄晚生,晚生樂意之至。”
這時婢女端著解暑的涼茶過來,白公子準備喂女兒,俞慎思忙道:“妹妹太小,剛剛熱了一陣,待稍稍散了身上的汗,再?喝少許不宜傷身。”
白公子頓住動作,看了眼俞慎思,笑著將涼茶放下,“倒是我大意了,你小子心細。”-
午后,俞慎思吃飽喝足,坐在廊下納涼,翻看白公子命人送來的書卷。
白公子約莫是上次在書肆看到他翻看地理志,送過來的幾本書一半是關于此,還有一半是史書。
片刻一個婢女端著茶水過來,瞧見他在看書,便將茶盞放在一旁小凳上。
俞慎思朝外面瞧了眼,問:“念念在做什么?”
婢女回道:“這會兒應該在午睡,要到下晌午才?能醒,思少爺是要與我們小姐玩?”
俞慎思只?是覺得這個小女娃挺可愛。這幾年無論在家里,在高家村,還是在私塾,他都是年紀最?小的,總是被?別人當?成小孩子對待,他都快忘記自己是個成人了。現(xiàn)在終于有個比他年紀小的,他可以當?回哥哥,這種感覺還是很不錯的。
他笑道:“我就?隨口問問,念念在夫人處嗎?”
進?白府到這會兒還沒有見到白公子的夫人,也沒聽下人提及。念念這么點的小女娃不賴著母親卻賴著父親,他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婢女原本和悅的臉色微微沉了沉,回道:“我家夫人已經(jīng)故去。”
俞慎思驚了下,忙擱下書起身道:“對不起姐姐,我不知道,唐突了。”
婢女輕輕嘆息道:“公子對夫人情深,思少爺既已知曉此事,在公子和小姐面前就?莫提此事,免得公子傷懷。”
“我記下了。”
婢女離去后,俞慎思愣坐了片刻,忽而?明白為何白公子如此家業(yè),還一直簡素的布衣長衫。也明白去年白公子說的那句,最?近幾年家中發(fā)生了些事,原來是指妻子去世。去歲沒有進?京參加春闈,想?來也是因為妻子故去。
如此,對于白公子明知他們兄弟的身份,又知曉些當?年的事,還愿意幫他們,也就?能理解了。
白公子這樣重情之人,應該心底里是瞧不上高明進的吧。
下晌午,念念醒來便鬧著要找小哥哥,俞慎思心中對于這么小就失去母親的小娃娃生出?幾分憐愛,陪著她玩了一下午。
次日,俞慎言要去見宗承文和鐘熠兩?位同窗,俞慎思本想?和俞慎言一道,卻被?念念纏住,只?能留在白府陪她。
白府的后花園安靜,四季的花皆有,婢女說因為少夫人喜歡花,公子就?在園子里種了各個季節(jié)開的花。白老夫人就?白公子一子,疼惜兒子,便由著他折騰。
俞慎思牽著念念在花叢中追著蝴蝶跑,白公子坐在旁邊的亭子里看書,偶爾聽到他們笑鬧聲音大,就?朝他們看一眼。
兩?個人玩累了,俞慎思便抱著念念到亭子里納涼。
俞慎思見白公子看的是兵法,故作好奇問:“讀書人春闈也要考兵法嗎?”
白公子教?育口吻道:“文?武相通,世理相通,文?人雖不帶兵打仗,但兵法也不是只?教?人打仗的,還可以教?人為人處世之道理。對以后做文?章,或是將來入仕,都大有裨益。”
俞慎思受益匪淺地點點頭,“晚生知曉了。”
白公子擱下書,詢問他如今讀什么書,順便考問他幾個問題。
見他對答如流,白公子笑著夸道:“答得不錯。要好好讀書,像你大哥一樣。”
俞慎思點點頭-
五月底寧州府科試,科試與歲試相同,皆是考三場,每場一天。
白公子安排小廝送考。
這一次科試宗承文?和鐘熠皆參加,他們二人皆準備明年參加鄉(xiāng)試。二人比俞慎言準備得充分,對這次科試沒有太多的擔憂,俞慎言卻沒那份自信。
他唯一比另外兩?人強的就?是心態(tài),遇到大事時往往能夠穩(wěn)住。
三場考試順利,隨后俞慎言便將自己答卷的情況說給?白公子聽。
白公子沉思了幾息后,道:“七成。”
俞慎言樂觀,“還是考中的機會大一些。”七成已經(jīng)算是他極限了-
這次科試俞慎言兄弟攪擾白公子多日,本欲考后就?告辭回臨水縣,白公子留他們到放榜再?回。后來才?知曉是因為他的寶貝女兒喜歡和俞慎思玩,他想?讓俞慎思再?多留幾日陪他的寶貝女兒。
六月暑氣?漸重,這日白公子清早便對他們兄弟倆道:“帶你們?nèi)ビ魏!?br />
出?發(fā)時,俞慎思看出?來這是帶他寶貝女兒去游湖,順便將俞慎言和他這個“保姆”捎上。
最?開始兩?日,白公子還將他當?成客人,每天只?讓念念與他玩一會兒,不耽誤他時間。后來就?不管了,只?要念念要找他玩,就?讓婢女將人送過來。
這么小的娃娃,哪里知道什么,肯定誰陪她玩得開心就?找誰。也怪他自己,干嘛每天折騰那么多有趣的東西哄孩子,現(xiàn)在把自己變成了帶娃工具人。
去東湖的路上,白公子和俞慎言在談論東湖風光,俞慎思全程負責照顧念念。
東湖三面環(huán)山,南側(cè)山從中間向?北伸出?一段,將東湖又分割成東西兩?湖。
湖岸栽滿柳樹,碧綠一線,三面山中更是蔥綠一片。夏日放眼望去少了暑氣?燥熱,湖風迎面吹來,清涼宜人。
湖中已有不少游船,他們上了一條小船。念念看什么都好奇,一會兒瞧瞧湖面上的水鳥,一會兒瞧水中游魚,還拉著俞慎思陪著她一起。
白公子與俞慎言臨窗而?坐,兩?個人一會兒聊寧州府的名人軼事,一會兒聊詩詞歌賦,一會兒聊文?章府學。
白公子對俞慎言道:“安州城北排云山下有一座排云書院,可謂天下書院之首。書院的山長和幾位講師俱是貫古通今的博學儒士。排云書院每逢鄉(xiāng)試之年便會有一次論道,同時也會收一批學子。你若是有意,不妨考此書院,對你以后科舉之路大有裨益。”
俞慎言去歲隨蘇夫子去排云山避暑,便聽蘇夫子提過。當?時蘇夫子對他道,排云書院不僅考核嚴格,且非生員學子不收,當?時他不過一個童生,連去考的資格都沒有。
“多謝白公子提點。”又笑問,“白公子莫非也曾在排云書院求學過?”
白公子笑著點了點頭,嘴角的笑意浮于表面,似乎有什么不堪回首之事。俞慎言也識趣地不再?談此事,再?次說起窗外湖光山色。
片刻,一艘大船駛過來,船上笑笑鬧鬧,甲板上站著幾個人在欣賞景色,目光轉(zhuǎn)到他們小船時,甲板上一位十四五歲的白衣少年忽然朝他們這邊招手。
俞慎言確定不認識此人,看向?白公子。白公子命人將船靠過去,并對俞慎言道:“他喚趙平,我表兄之子,隨我讀過半年書。”
船剛靠近,白衣少年翻過欄桿,直接從大船朝小船跳。俞慎言驚住,這太危險,想?要開口喊住,見白公子沒什么反應,似乎并不擔心,他也將欲脫口的話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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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船猛然晃了下,少年差點落水,被?甲板上小廝攙扶住。
少年拍拍手咧嘴笑著鉆進?船艙,朝白公子
施了一禮,“表叔,你怎么今日也出?來了?這位是?”
白公子教?訓一句:“還是那么沒規(guī)矩。”
少年撓了撓自己的腦袋嘿嘿笑道:“表叔,你就?別當?外人面罵我了,我不是想?過來給?你問個安嘛。”說著就?拉過旁邊小凳子在桌邊坐下。
白公子沒給?他介紹,他就?自己問:“在下趙平,公子怎么稱呼?”
少年如此隨意,俞慎言也就?不那么拘禮,稍稍欠身道:“臨水縣俞慎言。”
白公子詢問船上還有何人。
“都是府學的學生,在那里吟詩作賦,好沒意思。侄兒跟著陳公子過來湊熱鬧,最?后沒湊到熱鬧,倒是無聊了。”然后又對俞慎言道,上面還有兩?人也是臨水縣的,問他認不認得,正是宗承文?和鐘熠。
俞慎言只?道認識,沒有說與二人的關系。
趙平轉(zhuǎn)頭瞧見旁邊正在用糕點壘城墻念念,好奇地跑過去,這才?注意到船中還有一個小書生,看著男孩和俞慎言幾分相似眉眼,猜到二人關系。
“怎么塌了?”
俞慎思看他一眼,若不是他猛然跳過來晃動船只?,豈會塌,自己沒自覺,還問。
趙平似乎意識到可能和自己有關,笑呵呵道:“塌了再?壘。”伸手幫忙。念念將他壘的那塊拿開,還很生氣?地道:“不要。”然后讓俞慎思壘。
趙平:“……”
白公子取笑道:“你就?別去和小孩子湊熱鬧了,哪兒你都湊不到一塊兒去。”趙平也識趣地回到旁邊和表叔說話。
回城途中,白公子詢問趙平何時回去,趙平道:“明年。”
俞慎言從他們的對話中,得知趙平這次是替父母回鄉(xiāng)到祖母身邊盡孝。父母一直在外數(shù)年未回,祖母年初染病,他便回來侍奉。
聽到這些消息,俞慎言不禁懷疑趙平的身份。
若說他父親在外為官,母親自該在婆母跟前盡孝。母親不回,長兄也不回,反而?讓他回來盡孝。
聯(lián)系到趙平今日從大船上跳過來,身手不錯,又不喜詩詞歌賦,大致猜到了對方應該是出?自習武之家。寧州府最?大的趙姓便是鎮(zhèn)守東南的趙海川將軍。
近年來東南沿海常有倭寇海盜賊侵擾,趙海川夫婦鎮(zhèn)守多年,屢次擊退倭賊,趙家也深受陛下倚重。
他心中如此猜測,對方不做任何身份透露,他也便不多問。
俞慎思邊和念念游戲邊聽著他們的對話,心中也和俞慎言相同猜測。畢竟他們身份差別之大,若是主動挑破,倒顯得他們有攀附巴結(jié)之意。
更讓他意外的是,白公子竟然和趙海川將軍是表親,白公子的母親是趙海川的親姑姑。
這幾日他見過幾次白老夫人,是個溫和慈愛的老人家,沒瞧出?來竟出?身將門-
六月中,科試發(fā)榜,俞慎言二等第三。
這個結(jié)果遠超他的預期,他猜想?自己最?好的結(jié)果是二等末,甚至不一定能上榜。
科試一二等便可以參加明年鄉(xiāng)試,這一步他跨了過去。
宗承文?和鐘熠則皆是一等,同來的裴謙落在二等末。
兩?日后,兄弟二人便向?白公子辭行回鄉(xiāng)。
分別時,俞慎思從自己的小包袱里取出?一本書遞給?白公子。
白公子好奇,自己身為長輩,沒有送他一個后生書,他倒是先送自己書了。接過書瞧,書封上寫著《成語故事繪》,翻開來看,里面是連環(huán)畫,旁邊都配有文?字。圖畫線條粗糙,旁邊的字跡卻工整秀美。
“你畫的?”
“是。”俞慎思道,“晚生與家兄叨擾白公子多日,得白公子厚待,無以為報,為免俗就?送了此書。里面是晚生自己挑的十幾個小故事畫的連環(huán)畫,即便不識字,看著畫兒也是有趣的。”
他又對白公子道:“不過,晚生這不是送給?白公子,是送給?念念妹妹的。”
白公子聽到這話,笑了起來,將書又多翻了幾頁。說道:“你這份禮可比什么都珍貴,我替念念謝謝你,她知道是你送的,肯定喜歡。”
俞慎思只?愿不要撕了就?成,畢竟花了他好些天點燈熬油畫出?來的。
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念念找不到自己會不會哭鬧。不過小孩子忘事快,過兩?天也就?不記得他了-
回到臨水縣,縣學和蘇先生的私塾都放消暑假,蘇先生今年沒去排云山避暑,俞慎言偶爾會過去拜訪。
消暑假后,俞慎思便提出?搬出?戚婆婆的院子。現(xiàn)在裁縫鋪后院房間多,他們兄弟一人一間都住得下。雖然裁縫鋪距離蘇先生的私塾有點遠,但是想?到戚婆婆院子里住著一個怪人,全家還是覺得搬回裁縫鋪住更安全些。
搬東西的那天,李郎也在。
他坐在院子的樹下,握著刻刀在刻一根樹枝。
俞慎思走過去,見到他在樹枝上刻字,標準的宋體“李幀”二字,他猜想?這應該是李郎的名字。相識近一年,他還不知道他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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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郎停下動作,將手中樹枝翻轉(zhuǎn)隱藏刻字,抬頭看他,淺淺笑了下問:“你們要走了?”
“嗯!”俞慎思道,“你還欠我五戒尺呢!”
李郎愣了須臾,想?起這事來,已經(jīng)過去大半年了,面前這孩子還記得這仇。
李郎瞥了眼旁邊,隨手撿起一根樹枝遞給?俞慎思,伸出?左手,攤開手掌送到他面前,“打吧!”
俞慎思看著李郎的左手,掌心細嫩光滑,掌紋清晰,沒有雜紋,更沒有一個繭。手指細長,指紋清晰干凈。
這哪里是普通人家子弟的手掌,倒是和白公子的手相似,是從小就?沒有做過任何粗活的手掌。
“右手!”
李郎右手握了握,猶豫幾瞬便將右手伸出?去。
俞慎思觀察他的右手,和左手差不多,不過是中指和無名指的第一關節(jié)有生硬的繭。剛剛他刻字時用到的是中指,無名指那個位置的繭應該是常年握筆所?致。
還說自己只?識的字,一雙手暴露了所?有。不僅從小讀書識字,還常年握筆書寫。又有這么高的刻字功夫,騎術不俗,若非出?自富貴人家,那就?出?鬼了。
若真從縈州逃難過來投靠遠親,為何對外隱瞞自己的才?學?
李幀是不是他的真名都不一定。
“還是左手吧!”
李郎干脆將兩?只?手都攤開。
俞慎思毫不客氣?對李郎左手抽了五樹枝,掌心留下幾道紅印,李郎只?是微微皺眉。
“兩?清了。”俞慎思道。
李郎點了點頭。
俞慎微見幼弟在李郎面前待這么久,不知道說什么,還抽了對方手掌,怕臨走了還鬧矛盾,走過去詢問怎么回事。
“沒事。”俞慎思笑道,丟下樹枝,轉(zhuǎn)身拉著俞慎微離開。
俞慎微收拾完東西,和戚婆婆打了聲招呼便出?門。臨出?門朝樹下的李郎看了眼,正與他四目相接。李郎好似做錯事一般,忙垂下目光。
俞慎微愣了下,邁步出?門去。
李郎再?次抬頭見到人走了,將剛剛俞慎思丟下的樹枝撿起來,一點點削去外面的樹皮,在樹枝上刻字。
第一個刻的便是“俞”字,第二個“慎”字刻完,戚婆婆從俞慎思兄弟租的房間出?來,手里拿著一卷書,對他喊道:“李郎,這是小言他們兄弟落下的,他們應該沒走遠,我老婆子腿腳不行,你幫我追上去還給?他。讀書人可不能丟了書,這一本不少錢呢!”
李郎愣了幾瞬,看了眼手中的樹枝,將其和刻刀放下,起身過去接書。
“快點啊!”戚婆婆催道。
第037章 第 37 章
俞慎言趕著車, 俞慎微和幼弟跟著,她又問起剛剛幼弟為何打?李郎。
這個李郎性情?怪異,總讓她覺得他身上藏著許多秘密, 是個危險的?存在。他個頭高大,若是幼弟得罪此人?,以后上學散學落單被對方盯上, 難保對方不報復。
俞慎思卻不這么?認為, 自從年后此人?回來, 他能瞧出?幾分, 此人?行為怪異歸怪異,并非心腸歹毒之?人?。否則不會乖乖應下他的?“報復”, 今日?還?欣然挨他的?打?,沒有一絲不滿。
他隱隱覺得李
郎像受過心靈重創(chuàng)而?變得性情?孤僻。
為免俞慎微擔心, 他將?原委說給大姐聽?。
俞慎微蹙眉,點了下他腦袋教育:“這么?點事,你?記這么?久?人?家又不是故意擾你?, 是重病難忍,豈可怪罪?”
“這是大事!讀書無小事,爹說的?。”搬出?俞綸來當?盾牌。
俞慎微便不再教訓,囑咐他以后再遇此事要多體諒些。
俞慎思并非不體諒,只是想捉弄李郎罷了, 剛剛抽他手的?五下都抵不過蘇夫子一戒尺打?得重。
俞慎思余光朝旁邊瞥了眼, 見到馬車上落下一個人?影,回頭見到李郎,驚了一跳。
“你?怎么?神出?鬼沒?”什么?時候就跟在后面了?他們姐弟的?對話都聽?去了?
俞慎微姐弟回頭瞧見李郎, 俱是意外。
“你?們落下的?,戚婆婆讓我?送還?。”李郎將?手中的?書遞過去。
俞慎思見書封面一個卡通小人?兒, 是自己的?,接過道了句謝,轉(zhuǎn)身快走兩步追上牛車。
恰時迎面走來一名婦人?,招手沖李郎喊:“阿幀。”
婦人?三?四十歲年紀,一身鄉(xiāng)里婦人?打?扮,俞慎微認出?來是去年末見到的?那位,當?時李郎給了她一個錢袋子,她樂得合不攏嘴。
婦人?直奔李郎身前,責怪道:“怎么?兩三?個月也不回去一趟,表姑擔心死你?了,秋收后你?表弟成親……”
姐弟三?人?走遠,沒聽?到后面婦人?說了什么?-
天涼添衣。入秋后,裁縫鋪生?意好起來,俞綸堂兄弟二人?的?裁縫手藝毋庸置疑,前幾個月宣傳,如今在城中大俞裁縫鋪也能叫得上名。鋪子中又經(jīng)營布料,生?意比預想的?好。
俞慎微在入秋時去拜訪唐母,唐母給她介紹的?那個做繡品生?意的?胡老板,與唐母沾親帶故。有唐母幫忙說話,生?意順利許多。胡老板每年春秋兩季跑貨,也想在臨水縣有個固定合作的?人?。兩人?想法一致,便定下這事。
事后俞慎微琢磨著家中裁縫鋪有爹和小叔經(jīng)營,娘和小嬸幫忙,用不到她。她可以把心思放在繡品上,這里面的?利潤可觀-
方過授衣月,又遇始裘天。今年入冬有些不尋常,剛過立冬天就寒起來,冬月里就飄起雪,比往年早了半月。莊稼人?靠天吃飯,全都討論明年的?收成。俗話說,冬天麥蓋三?層被,來年枕著饅頭睡。但?凡事過猶不及。
臘月里雪又少了些。
小年后,裁縫鋪已經(jīng)沒什么?生?意,全家決定回鄉(xiāng)過年。
到大俞村第二天,一位族老領著幾位族人?過來,說田地的?事。
俞綸以為是如今家里添丁,田地有變動,卻未想是族人?想將?田地掛到俞慎言的?名下免稅。地還?是他們種,每年交他們一定的?租子,租子自是低于朝廷田稅。
秀才名下有五十畝良田免稅的?特權(quán),俞綸他們一家本來人?少地也少,不足十畝。俞慎言的?名下空著幾十畝免稅田。俞綸本來想著以后手里有余錢買些地,如今族人?主動送過來。
這種方式在鄉(xiāng)里很普遍,不少家中田少的?秀才都會讓親族掛名。親族不用向官府繳納田稅,將?田稅的?一部分以租稅形式交給秀才,親族最后也就成了秀才的?佃農(nóng)。
大盛朝相比前朝土地管控一塊雖好些,卻仍存在許多問題,買賣轉(zhuǎn)讓是平常之?事。這種事每個鄉(xiāng)都有,官府是不管的?。
這種不勞而?獲的?誘-惑,俞綸不可謂不動心。此事關系俞慎言,他詢問俞慎言的?意思。
族老和幾位族人?商量想讓他們幾人?每家分十畝田掛過來。俞慎言知曉族老和幾位族人?家中男丁多,所以田地多,田稅自然也多。若是男丁皆是勞力則罷,不是勞力,生?活也不容易。
以前他沒有想過這種事,如今族老提及,他自然愿意幫一把族人?。以后也是要買田的?,倒不如將?這好處先給族人?。與族人?和睦,今后遇到什么?困難,族人?也能幫襯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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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到俞氏族中的?順叔公家。
順叔公大兒子去世,小兒子和他差不多大,下面還有兩個總角孫兒。老的老小的?小,生?活艱難。若說真的?要掛他名下,他倒是愿意幫順叔公。只是這種掛名的?田,在官府那里這些田就是他的。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將?自己的?地轉(zhuǎn)出?去,如此自己沒有保障,只能做佃農(nóng)。
他出?于好心,自不會吞了這田,更不會多收他們租子,甚至可以不收。但從順叔公來看,田地還?是握在自己手里踏實,不見得能信任他。
俞慎言道:“我名下只能分出?去三?十畝免稅田,叔公和幾位叔伯要勻一勻了。”他想留十畝,若是順叔公以后愿意,自己就幫一把;若他不愿意,便空著,以后家中買田再填上。
族老和幾位族人見他點頭,當?即便商定,那就幾家勻一勻,族老家中有個瘸了腿的?兒子,其他幾家讓他掛名十畝,剩下他們商量分了。
年后,順叔公也過來問此事,俞慎言便將?那十畝份額給了順叔公。
事后俞慎思詢問舉人?名下多少免稅田,才知曉那些鄉(xiāng)紳地主是怎么?來的?。前朝后期一大弊病就是土地兼并嚴重,本朝有所控制,百姓才吃得上飽飯-
破五后,縣城的?鋪子陸陸續(xù)續(xù)開門?營生?,俞慎微也琢磨收繡品的?事。
過年時俞慎微和家里說,今年準備做繡品生?意,他年前打?聽?過這方面消息,年后準備四處去問問。
俞綸夫婦不同意,畢竟女兒大了,不能總是在外面跑,這個年歲找個好兒郎說親才是正事。俞慎微搪塞道:“待小言鄉(xiāng)試后再說親,若小言高中舉人?,娘還?擔心我?這個舉人?的?大姐嫁不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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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綸夫婦一想也是這個理兒。小言若高中舉人?,女兒的?婚事就能往上找一找,不再拘泥村里的?那些兒郎,興許能找個更好的?人?家。一年半載也等得起。對于俞慎微要出?門?跑繡品生?意,夫妻二人?還?不放心。
施長生?便道:“年后我?不去昌隆布莊,我?陪姐姐,也能保護姐姐。”
施長生?這二年身量長起來,已經(jīng)和俞綸一般高,有了大人?模樣。在昌隆布莊做了兩年伙計,跟著少東家見了不少人?事,說話做事愈發(fā)成熟。有他陪著俞慎微,夫婦二人?放心不少,免不了還?是要叮囑一番-
正月十五,俞慎微和施長生?去鄉(xiāng)里談繡品的?事,回城天色已晚,城中燈市已開。上元佳節(jié)的?燈會,歷來是衙門?和城中大戶人?家聯(lián)手舉辦。街市各處可見衙門?和各家的?燈展以及游戲項目。
這一日?家中長輩都不會拘著兒女,讓他們出?來賞燈游玩,其實也是借著賞燈讓兩家兒女相看,所以上元節(jié)在寧州府有個別名叫“定情?節(jié)”。
臨水縣城有兩條穿城而?過的?小河,照水街前的?小河中漂著各式各樣河燈,河邊還?有許多人?在放,有的?祈福,有的?則是祈緣。
“姐姐要不要也去放一個?”施長生?扯了下俞慎微袖子問,“能早日?找到如意郎君,大叔和嬸子也就不催這事了。”
俞慎微瞪他一眼,“我?瞧你?是想早點找到如意娘子吧!”
施長生?傻笑道:“姐姐還?真說對了。”
“那你?去放燈,我?回鋪子。”
施長生?朝鋪子方向望一眼,今日?街道上全是人?,雖然已經(jīng)快到鋪子,他還?是不放心,“我?送姐姐回鋪子再過來。”
兩個人?剛越過石橋,聽?到身后撲通一聲,有什么?落水,旁邊一片驚叫。“有人?跳河了!”周圍的?人?都朝河邊涌。
俞慎微二人?被人?流擠得寸步難行,最后被擠得不得不朝河邊去。河中的?人?有氣無力撥水,像是會游泳又像不會,像求生?又像要認命。
正月里河水冰冷刺骨,周圍的?人?不敢輕易下河救人?,拿著竹竿往里遞想將?其拖上岸。
落水的?人?手在那里劃,就是抓不到竹竿,看得周圍人?干著急。
這邊舉動將?官差驚動擠過來,四名官差看著冰冷河水也猶豫了。落水
之?人?朝下沉,官差忙詢問其家人?在哪。家人?落水,別人?不救,自家人?倒是救啊!
施長生?抓了把俞慎微袖子道:“好像是李郎。”
俞慎微借著河兩岸的?燈光仔細瞧,還?真的?像是李郎。
他在臨水縣城沒親人?,哪里會有人?救他。
施長生?撥開面前的?人?,將?外面的?襖子脫下便撲通扎進河里。
俞慎微身子一哆嗦,好似自己也扎進冰冷的?河水里去。
見到有人?去救,圍觀的?人?更加緊張,官差奪過竹竿遞給施長生?。
將?兩人?拖上岸,俞慎微忙將?襖子遞給他,回頭去看李郎。人?已經(jīng)暈過去。官差對著李郎胸口按了一陣,嗆的?水吐出?來,人?也醒了過來。俞慎微嗅到酒水味道。
“你?們是他家人??”官差轉(zhuǎn)頭問施長生?和俞慎微。
“認識。”施長生?道。
官差見李郎雖醒,人?卻暈暈乎乎,一人?一邊將?李郎架起來,詢問他家在哪,將?人?送回去。
戚婆婆的?院子有些距離,送回去也就只有戚婆婆照顧。俞慎微見人?半死不活樣子,不早點醫(yī)治,凍也凍死了,一時心軟,道:“麻煩兩位差爺將?人?送到旁邊大俞裁縫鋪。”@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第038章 第 38 章
街邊正在賞燈的唐瓔見人群涌動, 踮腳望過?去,看到跟在幾個官差身后的俞慎微,此時?正一臉關心地?同身邊頭發(fā)濕漉漉的少年說話。少年十五六歲年紀, 中等身姿,模樣卻有幾分俊俏。看得出二人關系不尋常。
她笑著對身邊人道:“良哥哥,你瞧那?人是暖姐姐嗎?”
宗承良忙抬頭朝人群望去, 一眼瞧見俞慎微, 她正從小包中取出一塊帕子遞給身邊少年擦身上的水, 滿臉擔心。
自去年跟著父親外?出他就沒見過?俞慎微。入冬回來, 父母便將他的親事定下。他即便有心去見,顧及姑娘家的名聲, 也不敢再去見。
此時?瞧她對旁人關心,心里還是酸酸不是滋味。
旁邊有人問:“跳河的是大俞裁縫鋪的人?”
“應該吧!否則這么?冷的水, 能跳下去救人?”
大俞裁縫鋪全是俞慎微的親人,宗承良心中緊張,邁步準備過?去。唐瓔伸手攔, 手伸到一半被另一個人搶過?去,將宗承良拉住。
宗若云瞪著自家大哥:“你瞎湊什么?熱鬧,在這兒陪唐姐姐賞燈,我去看看暖姐姐那?兒需不需要幫忙。”帶著自己的婢女擠過?人群追上去。
唐瓔隨手取一只燈籠,得意笑道:“良哥哥, 我喜歡這個。”
宗承良應付笑了笑, “這個好看。”-
官差架著個滿身濕透的人進?鋪子,緊隨其后的施長生?也從頭濕到腳,俞綸來不及問怎么?回事, 忙讓俞慎言去請郎中,讓盧氏燒熱水。
郎中過?來時?, 李郎已經(jīng)換上干凈衣服,頭發(fā)解開擦干,用旁邊爐子烤著,一碗姜湯也灌下去,人清醒許多。
郎中診了一遍道:“只是醉酒受寒,喝兩服驅(qū)寒湯藥,注意保暖,不起燒就沒什么?大礙。”
盧氏讓郎中給施長生?也看一看,然后將女兒拉到對面?房中,詢問那?人是誰,怎么?回事。
恰時?院子中聽到俞慎言詢問聲:“鐘兄和云姐姐怎么?……一起過?來了?”
“我聽聞鋪子里有人落水,過?來瞧瞧,誰落水?怎么?樣了?”
俞慎微聽到鐘熠的聲音,走到門邊朝外?望。幽暗燈光下立著一個身影,只能看到側(cè)顏,輪廓清晰,神色幾分緊張。
他身邊站著宗若云,身著淡粉色裘衣,襯著人兒如三月桃花嬌俏。
俞慎言朝她望過?來,俞慎微忙向旁邊移步,躲在墻后。
盧氏知曉外?面?兒郎身份后,遲疑了下走過?去。“小言,這位郎君是你的同窗?”順勢將鐘熠打量一番。身姿挺拔,面?容溫潤俊朗,舉止有禮有節(jié),像個受過?極好教養(yǎng)的謙謙君子。
這樣的兒郎在臨水縣的確不多見,又與微兒青梅竹馬,難怪微兒到這會?兒還放不下。
微兒已經(jīng)十七了,但凡有點?心,也早該請媒人登門提親,至今一點?動靜都沒有,家里是什么?態(tài)度不言自明。
再好的兒郎,不合適終是不合適。
盧氏聽聞俞慎言介紹后,笑著道:“上次小言歲試,多謝鐘少爺照顧幫忙。是小言的一個朋友落水,大夫瞧過?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讓鐘少爺費心了。”
目光又移到旁邊宗若云的身上,模樣嬌俏,靈動可人。這就是微兒曾提過?的宗家二房長女,還真?如微兒說的一樣是個討人喜歡的姑娘。
盧氏又道:“小言,既是你的同窗,你招呼。”
宗若云問俞慎微如何?,盧氏領著她朝女兒房間去。
郎中從房中出來,施長生?灌下姜湯后,身體在微微發(fā)汗,如今舒服許多,并?無問題。
俞慎言要隨郎中去抓藥,便對鐘熠道:“難得今日上元節(jié)燈會?這般熱鬧,鐘兄就別在我這兒虛度了。”拉著鐘熠朝外?走,和他說燈會?之事,只字不提自己大姐。
鐘熠隨他走了兩步,回頭朝俞慎微的房間看去,除了窗戶上的燈光,什么?也瞧不見。
出了裁縫鋪,俞慎言詢問今歲鄉(xiāng)試的事,兩個人淺聊幾句,俞慎言要去抓藥,便留下鐘熠一人-
裁縫鋪后院,宗若云一年未見俞慎微,拉著她小聲抱怨,明明答應自己及笄來觀禮,卻食言。
俞慎微只能道句抱歉,背后緣由不便與她說。
宗若云又興奮道:“我大哥三月初要與唐姐姐成婚,你來觀禮嗎?”對于大哥沒娶暖姐姐,她是十分開心的。
俞慎微拐著彎答道:“你出閣,我會?去觀禮。”宗承良成婚,她為何?要去?即便去也該是小言作為同窗去才是。
宗若云又問:“暖姐姐還記得那?個收繡品的錢老板嗎?前幾天我聽爹和大哥說,他今年還來咱們臨水縣收繡品。我爹說大哥成婚他會?過?來喝喜酒,應該也就三月份。你若是有繡品要出手,我讓爹娘幫你問問。”
“你怎么?還操心我這事了?”俞慎微打趣問,“你想學經(jīng)營了?”
宗若云苦著臉點點頭,她對經(jīng)營不甚感興趣,但是家中就是做這個,即便將來成親,也不能一點?經(jīng)營之道都不懂。“是娘讓我跟著學點,我知曉暖姐姐你做繡品生?意,我有這個消息就想著你了。”
“謝謝你記著我。”
“不用這么?客氣,你可是我最好的暖姐姐。”宗若云笑著撲上去抱著俞慎微。
對面?房中就不這么?和諧了。
俞慎思很不友善地瞪著躺在自己床上的人,今晚他又要和俞慎言擠一張床,這人真?的是陰魂不散。
李郎輕咳兩聲,歉意道:“又要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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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慎思見他說話半死不活模樣,想到去年正月里也這樣。這次病沒去年重,明顯心事比那?時?重。
他故意揶揄:“喝那?么?多酒,情場失意了?”
李郎眉頭擰了一把,原本眼神中就沒什么?光彩,這會?兒更加空洞無神,面?如死灰。轉(zhuǎn)過?頭望著黑漆漆的屋頂,沒應答。
俞慎思輕哼一聲,“堂堂男子漢,有什么?想不開要自殺,真?沒出息!”他前世被病魔折磨死去活來,還是一天天熬著,想多陪父母一天,多看一天太陽。
施長生?已經(jīng)踏進?鬼門關,自己硬是掙扎爬出來。他們姐弟也是幾次死里逃生?活下來。
別人艱難求生?,他卻主動尋死。
太沒出息!
李郎還沒反應,他起身準備出門,李郎有氣無力回道:“我是被擠下橋。”
“……”
俞慎思很不厚道地?笑了,坐回凳子上八卦道:“以前沒見你喝過?酒,你今日怎么?喝那?么?多酒,給哥們兒……咳,給小弟說說。”
李郎又沒了聲,眼睛直直盯著屋頂。
俞慎思剛點?燃的好奇心被一盆水潑滅,輕哼一聲,起身出門-
次日,鋪子的人各忙各的,俞慎微相對清閑些,在灶房給時?雪兒煮湯,順便將李
郎的藥也熬上。
時?雪兒如今七八個月身孕,做什么?事不太方便,俞慎微便將活攬了過?來。
將湯給時?雪兒送過?去后,便端著粥和藥給李郎。剛到門前,房門打開。李郎頎長的身子堵在門口。
“醒了剛好,到灶房吃吧,思兒不喜人在他房中吃東西。”轉(zhuǎn)身將東西端回去。
李郎回頭看了眼沒收拾的床鋪,想到那?個喜歡記仇的小孩兒,轉(zhuǎn)身將被子疊整齊放在床頭,把動過?的東西一一歸位。
到灶房時?,俞慎微已經(jīng)離開,只留下桌上一碗肉糜粥和一碗湯藥。
他坐下后嘗了一小口肉糜粥,肉滑米爛,咸香可口,細細咀嚼,想到什么?輕輕笑了下。
“你不是取笑我大姐的廚藝嗎?”俞慎思瞧他吃得香,走進?灶房也從鍋里盛一碗,在對面?坐下,陰陽怪氣道,“嫌棄你倒是不吃啊!”
李郎看了眼面?前小孩,活潑機靈,模樣可愛,怎么?這么?喜歡記仇。
“抱歉,我的錯!”
“知道錯就行,吃過?記得把碗刷了。”自己狼吞虎咽幾口結(jié)束,碗勺朝面?前一推,拍屁股走人。
李郎吃完飯,喝過?藥,便收拾一下告辭回去,承諾將身上衣服洗干凈和延醫(yī)買藥的錢一起送過?來。
幾日后,李郎過?來還衣服和錢,幾個晚輩全都不在鋪子里,李郎與幾位長輩不熟悉,還完東西便走了。
時?雪兒拉著盧氏詢問李郎可有婚配。她瞧李郎模樣不錯,人還算知禮規(guī)矩,便想到了侄女兒的親事。
雖然侄女兒想等小言鄉(xiāng)試后,這會?兒也應該先相看起來。
盧氏忙道:“可別亂物色。小言他們幾個都說此人性子不好,又不是本地?人,家里什么?情況也不知道,一點?都不可靠,萬萬不行。”
時?雪兒應了聲,“我以為是小言的同窗或朋友。堂嫂這么?說,那?是不行的。怎么?也要找個本地?讀書?的兒郎,這才配得上咱們微兒。”
“那?是。”盧氏看著她隆起的肚子,說道,“你別操心這事了,好好養(yǎng)著身子。全家可都盼著他出來呢!”
時?雪兒撫著肚子幸福地?笑著應下。
二月初到三月底,俞慎微分別和胡老板、錢老板搭上線,做成了幾筆繡品買賣。
俞慎微在收繡品時?,碰到了和她一樣做這一行的。
臨水縣不大,有你的就沒我的,難免有摩擦。后來商量各自負責幾個鄉(xiāng),互不沖突。俞慎微并?不滿足于此,但她剛開始入這行,暫時?也沒那?么?多錢擴大收購,便應下對方提議-
出伏后暑氣還沒有退去,鄉(xiāng)試卻已在即。
七月里,俞綸收到大姐俞喬的來信。她聽聞侄兒今年考鄉(xiāng)試,便請侄兒到她家里住,方便照顧。她的長子今年亦參加鄉(xiāng)試,表兄弟二人可以相互有伴,研討學問。
俞喬出嫁沒幾年夫家就發(fā)跡搬到省城,鮮少回臨水縣,姐弟二人往來并?不多,一年也就來回一兩封信。
這次俞喬誠邀,俞綸心中激動。鄉(xiāng)試是整個南原省生?員參加,不是院試能比的,小言沒去過?省城,一切都陌生?。能有親姑姑人照應,一切都會?順當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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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fā)前幾日,俞慎言去拜訪蘇夫子,鐘熠和宗承文皆在。
他們二人自消暑假前便回臨水縣。這一個多月他在蘇夫子處碰到過?二人兩次。
蘇夫子坐在樹下,面?前桌上幾篇文章。俞慎言走過?去,老仆就端來梅子汁。
梅子汁是俞慎言夏日比較喜歡的飲品。
蘇夫子掃過?一遍俞慎言的文章后,取過?朱筆在其文章上從頭標到尾,看得俞慎言心里發(fā)慌。
前幾次過?來,蘇夫子雖然也對他的文章批評多于夸贊,卻沒今日這般從頭到尾,只有寥寥幾個圈。看上去,自己的文章一無是處。
他偷偷瞥了眼其他二人,沒比自己好哪里去,心中稍稍舒了口氣。
挨罵的不是他一個人就好。
蘇夫子標完才對文章進?行點?評。
幾篇文章指點?完,蘇夫子道:“此次鄉(xiāng)試,承文和阿熠文章問題不大,慎言有些困難。但慎言素來較穩(wěn),入考便能定心,這是你們二人不及的。你們?nèi)f不能小瞧了這份沉穩(wěn)之心。”
“是。”
蘇夫子提到二人院試,皆有失利之處。
每屆鄉(xiāng)試不少落榜考生?,不是才學不夠,而是心態(tài)不穩(wěn)。臨場總是出各種亂子,以至于平日的才學都沒有得到施展,文章寫出來不及平日六七成功力,落榜實乃惋惜。
蘇夫子教育宗承文與鐘熠務必穩(wěn)得住心。
最后看了眼俞慎言的文章,點?了點?道:“今日老夫所言,這幾日你再好好琢磨琢磨。”
下個月鄉(xiāng)試,臨時?抱佛腳管不管用只能看天意了。
直到此時?,蘇夫子對俞慎言急著考鄉(xiāng)試亦是不太支持,卻也知曉他的難處,無更好的選擇。
三人辭行時?,蘇夫子為免三人緊張,打趣一句:“你們?nèi)巳舳贾信e了,老夫這私塾在南原省也要揚名了。”-
八月初,三人與裴謙結(jié)伴同行前往省城。小跟班俞慎思也跟了去。
這次住在大姐家中俞綸夫婦放心,大姐從未見過?俞慎思,也讓她瞧一瞧這個孩子。
出發(fā)前,俞慎言收到白公子的信,他已準備北上入京參加明年春闈。信中提到上次俞慎言請他幫忙捎信給京中二弟的事。白公子竟然一直記得。
白公子在進?京前會?先到省城拜會?友人,走水路北上,他們相約在省城相會?。
安州城作?為南原省省城,是寧州城不能比,馬車駛?cè)氤侵斜隳芨惺艿绞〕堑姆比A熱鬧。街道上車馬輻輳,往來行人多是錦緞華服。
鄉(xiāng)試在即,處處可見從各州府前來趕考的生?員。
俞慎思探出腦袋,四處打量。這幾年從書?中看到許多關于省城的介紹,也想象過?省城面?貌,如今親眼來瞧,有些出入。紙上得來終覺淺,書?中描述再形象生?動,終不敵身臨其境親眼所見、親耳所聽。
“小心你的腦袋。”鐘熠拍了下他提醒。
“沒事。”
俞慎思看了一會?兒,坐回馬車里道:“城南有一所百戲園,等幾位哥哥鄉(xiāng)試過?后,咱們?nèi)タ窗賾蛉绾??”
鐘熠好奇地?問:“你怎知百戲園?”@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書?中說的。城北的排云山下還有一座園子,城中官宦人家打馬球、踢蹴鞠、賽馬、射箭,還有其他的一些活動,都會?去那?里。鄉(xiāng)試后必然會?有許多富貴人家子弟相約去游戲,我們可以去湊湊熱鬧。”主要他想長長見識。
他是很信奉蘇夫子的那?句“文章常在書?卷外?”。很多看起來平常之事,往深處想,卻都透著另一層現(xiàn)象。
“你知道不少啊!”鐘熠夸道。
“我知道還多著呢!比如安州城最有名的美食石子雞、黃金脆皮鴨、百寶豆腐,還有著名的安州清釀。”俞慎思說著說著,把自己給說餓了。
其他幾人調(diào)侃他:“小吃貨。”
俞慎思又拉開簾子朝外?瞧,街邊茶聊酒肆坐滿人,他抬頭朝二樓望去,窗邊樓臺上也都是人,好不熱鬧。他忽然見到一張熟悉的面?龐。
“大哥。”他抓了把俞慎言,指著一處茶樓臨窗的人道,“你看那?人。”
俞慎言順著幼弟所知望去,窗邊一位二十出頭年紀的男子,錦衣玉冠,正與對面?的人談笑風生?。
“像不像李郎?”俞慎思問。
俞慎言點?點?頭,竟有五六分像,親兄弟也不過?如此。
鐘熠也透過?車窗望去,馬車已經(jīng)駛過?,茶樓的旗子遮擋那?扇窗,沒瞧見人。詢問俞慎言,“李郎是你縣學的同窗?”
“不是,是……一位鄰居。”
俞慎言又朝那?扇窗戶望了眼,已不見人,但那?年輕人的裝扮像是富貴人家公子,這和當初他們姐弟猜測李郎出身富貴人家倒是相一致。
李郎是縈州口音,若此人和李郎有關,多半是來安州
城參加秋闈。
俞慎思也如此猜想,若真?是來參加秋闈,倒是有可能再見,興許能從此人身上知曉一點?李郎的身份。
鐘熠忽問:“是上元節(jié)落水的那?位?”
俞慎言不知他為何?追問此事,點?了點?頭,“以前租房時?是鄰居。”
鐘熠張了張口想問什么?,最后閉了嘴,目光又透過?車窗朝后面?看了眼。
第039章 第 39 章
瞿宅位于城西, 普通三進院。大姑父瞿乘小?本生?意發(fā)家,能在?省城有這?樣一所宅院不易。
一別?八-九年,如今姑侄相見, 大俞氏眼眶當即紅了一圈。
兄弟二人剛行了禮,俞喬就撲過來?抱著兩個侄兒泣不成聲。俞慎思動容,眼眶溫熱, 也溢出淚來?。
一陣勸說后大俞氏才止住哭, 撫著從沒見過的小?侄兒的臉蛋聲音哽咽:“你眼睛跟你娘一模一樣。”
俞綸他們也曾這?么說, 還說這?位大姑姑和俞氏模樣十分相像, 他看到大姑姑就知道母親模樣了。
大俞氏年近四旬,面皮白皙, 但滿是疲態(tài),兩鬢已?經(jīng)生?出幾絲白發(fā)。俞綸說兩位姐姐的眼睛最是靈動有神, 像清水中一顆烏黑發(fā)亮的珍珠,可面前大俞氏的雙眸沒有神韻光彩,反而?像一潭死水, 滿是滄桑。
一個人眼神的變化,不是年紀的堆積,而?是歷經(jīng)世事的沉淀。顯然大俞氏這?些年過得并不如俞綸他們想象那般如意。
瞿永銘——大俞氏獨子——勸自?己母親:“兩位表弟過來?,這?是高興的事,母親莫哭壞了身子。”
大俞氏抹著淚道:“娘是太高興了。”終于見到娘家的人了。
調(diào)整好心態(tài)便詢問他們是不是餓了, 讓人立即準備午飯。
飯后, 大俞氏領著他們?nèi)ピ缫?準備好的客房,又和他們兄弟說了好一會兒話,囑咐他們一番, 這?才在?兒子的勸說下回去休息。
瞿永銘和俞慎言年紀相近,又同參加秋闈, 留在?客房與?俞慎言說了好一陣話,也沒忽略俞慎思這?個小?表弟,捏了捏他的臉蛋笑道:“上次回去,小?表弟還沒出生?呢,如今都這?么大了,現(xiàn)在?是隨蘇夫子讀書嗎?”
“表哥也知道蘇夫子?”
“當然知道,你大哥的夫子。”然后詢問他現(xiàn)在?都讀了什?么書。得知面前這?個小?孩子四書都已?經(jīng)學完,驚喜問:“明年可參加縣試?你大哥九歲就考了童生?,是咱們臨水縣最小?的童生?。”
俞慎思沒答話。俞慎言未滿四歲就入私塾,他近七歲才跟著蘇夫子讀書,算來?兩年不到。蘇夫子對俞慎言參加秋闈就不贊同,覺得太急了些,卻知他是被逼無奈,最后松口。于他,上面有大姐和大哥撐著家,凡事用不到他頂著,是不會讓他小?小?年紀就去考。
他自?己也想再?沉淀幾年。
與?其考中童生?或者秀才,在?榜上吊車尾,倒不如沉淀幾年名列前茅更耀眼。
俞慎言道:“思兒入學晚,再?等?幾年。”
瞿永銘點頭贊同,“是不用急,年紀太小?就考取功名,身邊贊譽之?聲太多,容易自?滿,反而?沉不下心向?qū)W,算不得是好事。”自?古神童多得是,成年后還能夠有大才者卻寥寥。
瞿永銘走后,俞慎思便和俞慎言說大俞氏的事,他覺得大俞氏眼底滿是滄桑,有說不出的愁苦。
俞慎言也瞧得出來?,身為晚輩,又是瞿家外姓侄子,他們不好插手過問,只能這?些日子小?心觀察,若是能幫大姑姑分憂一二自?是最好,若是幫不上也只能祈愿了-
兩日后,俞慎言帶著幼弟去見白公子,瞿永銘擔心他們對城中不熟,這?幾日進城的外來?人又多,陪著他們一起過去。
三人還沒進茶樓,抬頭看到了二樓臨街的窗口站著的人。
白公子依舊一身儉樸,見到兄弟二人第一句便是:“一年多未見,你們兄弟又長高不少。”面前少年和他差不多身量,旁邊的男孩個頭也到他胸口位置。
二人見禮后,便給白公子介紹自?己表兄。
幾人寒暄幾句,白公子提到當日俞慎思送給念念的繪本,“念念如今開始識字,對你送她的畫書特別?喜歡。”
俞慎思心里一份竊喜,沒撕就好。小?孩子可喜歡撕書了。
“既然念念喜歡,晚生?這?幾日再?畫一本,讓人送到寧州府去。”
對女兒有益的事,白公子向來?不客氣。“那就辛苦你了。不過不用送到寧州府,念念在?安州,我到時讓人去你那兒取。”
俞慎思愕然疑惑,就算是女兒奴,也用不著春闈還將自?己寶貝女兒也帶著吧?自?己入考場三場九日,念念誰照顧?那么小?的孩子帶去純遭罪。
這?是疼女兒還是害女兒?
白公子瞧出他心思,簡單道一句:“她寄居在?外祖家。”便轉(zhuǎn)開話題。
俞慎言取出早就準備好的信交給白公子。信很厚,這?已?經(jīng)是他逐字逐句修改刪減后的內(nèi)容。他還有千言萬語,但如今不知二弟情況,許多事情想說不敢在?信中說,只能期盼將來?見了二弟面再?傾訴。
他拜托道:“萬望白公子能夠?qū)⑦@封信親手交到晚生?二弟手中。”@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白公子知曉這?份托付多重,這?不是一封普通家書,是姐弟三人五年的期盼和等待。
他接過信鄭重應了聲,“你且放心,此次入京,依著慣例我要去拜訪同鄉(xiāng)的高大人,必會尋個機會私下將這信交到令弟手上。”
俞慎言起身朝白公子作了一揖,“多謝白公子,白公子對晚生?姐弟恩情,晚生?此生?不忘。”
白公子笑了笑,示意他坐下,“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令弟不是準備贈書酬謝嗎?”
俞慎思尷尬笑了下,白公子對他們姐弟的恩情,他就是畫一輩子的繪本也報答不完。
俞慎言詢問白公子什?么時候啟程。
如今已?入秋,從水路走,若是晚了,北地河面冰封不能通行,還要轉(zhuǎn)官道北上,辛苦且麻煩。
白公子面露遺憾,“本想等?觀了桂榜沾沾喜氣再?啟程,如此時間太遲,下旬便啟程。”
俞慎言端起茶盞,“晚生?祝白公子杏榜高中,金榜題名。”
白公子點了點頭,笑道:“我也祝俞小?郎秋闈高中。”-
八月初九,南原省鄉(xiāng)試于貢院正式開考。
鄉(xiāng)試三場,俱是第一天?入場,第二天?開考,當天?交卷,第三天?出場。
南原省南邊的幾州府俱是才子之?鄉(xiāng),今科秋闈考生?數(shù)千,為免貢院門前考生?與?送考擁堵,更免于考生?于貢院前虛度光陰。南原省下轄十三州府依次安排入場時間。
寧州府進場靠后,天?已?亮。
瞿乘在?外地未回,大俞氏親自?過來?送考,對兒子和俞慎言千叮嚀萬囑咐,東西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漏了哪樣,或者哪樣不合規(guī)。
原本表兄弟二人不緊張,被大俞氏叮囑得反而?緊張起來?。
俞慎思拉著大俞氏道:“大姑姑放心,秋闈的事表哥和大哥比我們懂,知曉如何?應對。”門外漢瞎指揮,反而?容易壞事。
大俞氏聞言點著頭,自?我寬慰:“是啊,你們兩兄弟相互提點,自?不會出錯漏。”
“娘放心,兒子和表弟都準備妥當了。”
俞慎言也道:“大姑姑不必擔憂我們,侄兒與?表哥要過去了,您后日過來?接我們出場便是了。”
“好好好!一定要好好考。”說不叮囑大俞氏還是拉著兩個少年又叮囑一遍。
待貢院前寧州府的考生?都已?經(jīng)入院了,大俞氏才帶著小?侄兒回去。
俞慎思這?兩日除了陪大俞氏解悶無其他事,空閑便在?自?己房中作畫。
相比去年,自?己的畫技又提升許多,線條細膩一些,卡通小?人也更生?動傳神。
上次送給念念的是成語故事,這?一次他準備畫點不一樣的。但是又不能畫的東西太脫離這?個時代,亦不能畫的東西浮夸,否則白公子要責怪他教壞他寶貝女兒。
他思索了會兒,想到了龜兔賽跑、坐井觀天?
、烏鴉喝水這?類啟蒙小?故事,又全?都是小?動物,小?孩子應該是比較喜歡親近小?動物的,至少他小?時候是這?樣。念念這?個年紀有家中長輩陪著講解,小?故事她也能理解。
他提筆便畫起來?,將每一個小?故事都畫成連環(huán)畫形式,一個故事四到六幅圖不等?,每幅圖旁邊都有活潑的語言敘述圖片內(nèi)容。
兩日來?他畫了五六個小?故事,估算待俞慎言三場考試結(jié)束,他差不多能畫夠一本書了。
鄉(xiāng)試第一場出場,姑侄去接俞慎言和瞿永銘,二人精神還算可以?,比同出考場就吐的強太多。
俞慎言打趣道:“幸好有大姑姑贈的香囊隨身帶著,否則侄兒都餿了。”
安州府八月天?還是熱的,穿一件薄衫稍稍動一動就會出汗。考生?們個個緊張答卷,難免冒更多汗。貢院幾千考生?,上到幾十歲老頭,下到十幾歲少年,全?是男人,三天?兩夜吃喝拉撒都在?號舍里,那味兒可想而?知。
大俞氏笑道:“回去好好洗一洗,這?幾日沒吃好睡好吧,也養(yǎng)一養(yǎng)。”
表兄弟二人上了馬車就開始談論答題情況。今科鄉(xiāng)試主考官俞慎言不算陌生?,當年他抄書掙錢時抄的就是這?位蔡騰大人的文章,且將其文章都背下來?。這?幾年學識增長,對其文章理解透徹,對其觀念主張也了解。
科舉之?事,有時候就要投其所好。蘇夫子也常說,同而?不同,方為大同。
他對第一場的答卷都尚算滿意,感?覺比平日文章還好些。瞿永銘也覺得答得尚可。
回到瞿宅,兩兄弟養(yǎng)足了精神,次日繼續(xù)。
三場下來?,兩人的精神狀態(tài)就不那么理想了。俞慎言平日有運動,身體素質(zhì)好些,反應不大。瞿永銘從考場出來?雙腿發(fā)軟,腦袋昏沉,上馬車前吐了一通。回到家中養(yǎng)了兩三天?才緩過來?-
幾日后,許是考生?們都緩過力氣,相互遞帖子相邀參加各種文會、詩會,還有馬球賽、騎射賽等?。瞿永銘也收到同窗的邀請。
準備赴約前,瞿乘從外地回來?。
俞慎言兄弟倆聽聞消息便過去拜見。剛到堂前小?院,聽到堂中傳來?一個中年男人怒吼的聲音。緊接著是大俞氏的哭聲。
兄弟二人猜到大俞氏這?些年在?瞿家過得不如意,又曾聽俞綸提過,瞿乘脾氣不算好。兄弟倆相視一眼,怕出事,也不顧自?己客人的身份,急忙朝正堂去。
門外的下人瑟縮身子,面露懼色。
兄弟倆走到門前,瞧見大俞氏坐在?椅子上哭,瞿永銘側(cè)著身子站在?一旁,雙目含怒瞪著自?己父親。瞿乘更是怒不可遏。
“大姑姑,大姑父。”俞慎言拉著幼弟走進去,朝瞿乘施禮,“侄兒慎言見過大姑父。”
俞慎思也跟著施禮。
瞿乘見到外人,面上的怒氣收斂一些,甩袖離開。
大俞氏好似心中的一根弦一瞬間崩斷,撲在?兒子懷中放聲痛哭起來?。
俞慎言不清楚何?事,不敢輕易相勸,也不知大姑姑的哭是不是和自?己貿(mào)然進來?有一些關系。但看著大姑姑哭得傷心欲絕,自?己也眼眶泛酸。
“娘,沒事。”瞿永銘勸大俞氏,“有兒子在?,兒子不會讓爹如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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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倆也勸大俞氏莫哭傷身子,俞慎思吩咐門外下人去端茶水過來?。
大俞氏哭了好一陣才止住,喝了兩口茶,看著面前三個孩子,眼中又泛淚花。
俞慎言此時才鼓足勇氣詢問:“大姑父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煩?”
大俞氏拭去淚水,吸了吸鼻子,伸手來?拉兄弟倆,二人忙朝前一步將手遞過去。
大俞氏抓著他們的手哽咽道:“這?事本是不想你們知曉。既然你們兄弟都看到了,大姑姑也不瞞著你們。”
果然與?兄弟倆猜測不差,大俞氏這?幾年過得很不好。
瞿乘發(fā)跡后本性暴露,在?外頭相繼養(yǎng)了好幾個外室,常年不回宅子,家中上上下下全?都是大俞氏一人操持。前幾年把外室的孩子接回來?,要寄在?大俞氏的名下養(yǎng)。大俞氏不答應,夫婦二人吵了一架,感?情更淡了。
瞿老太太對兒子在?外面養(yǎng)女人的事不管,反過來?責怪大俞氏。家中子嗣單薄,她膝下只有永銘一個兒子,這?些年也沒再?生?一男半女,外面既然有幾個孩子就該養(yǎng)在?膝下,以?后也多幾個孩子孝順。
大俞氏本就受了多年委屈,哪里會答應讓丈夫的私生?子記在?自?己名下,直言:“除非我死了,否則那幾個孩子永遠別?想入我名下。”從此和瞿乘的關系也僵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大俞氏這?么多年不回鄉(xiāng),就是瞿家故意不讓。當年妹妹俞氏去世,她之?所以?能夠回去看一眼,也是因為兒子回寧州府參加院試,她借著機會回鄉(xiāng)。
這?些年娘家艱難,弟弟又常年身弱,妹妹剛?cè)ナ溃@?種糟心的事,大俞氏無處去說,也不敢和娘家人說,一直自?己忍著。
好在?瞿永銘一直向著自?己母親,如今長大了,能護著自?己母親。瞿乘不敢胡來?。
瞿永銘坦言:“這?是我執(zhí)著讀書考功名的原因,不想母親再?受父親那份罪。”
俞慎思心頭難過,她們姐妹皆命苦。他抓著大俞氏的手勸道:“大姑姑,今非昔比,如今您的娘家有我爹娘小?叔小?嬸,還有我們姐弟三人。以?后您既有表哥護著,也有我們撐腰,若是受了委屈就回臨水縣告訴我們,我們和大姑父理論,別?再?自?己一個人忍著。”
大俞氏止住的淚又涌了出來?,將小?侄兒拉進懷中,哭著道:“有你這?話,大姑姑什?么都不怕了。”-
瞿乘沒在?宅子住下,當天?又走了,去外面女人那里。大俞氏也不希望瞿乘回來?,回來?只會給自?己和兒子添堵,她權(quán)當自?己沒有丈夫。
因為家中的事情,瞿永銘無心參加同窗的邀請,在?家陪母親。俞慎言收到鐘熠等?同窗相邀,也都婉拒。
月底白公子要啟程北上,俞慎言兄弟過去相送。不僅見到了白公子的岳父和內(nèi)兄,還見到了趙平。
白公子的岳父林老爺剛剛半百年紀,發(fā)須卻已?花白,懷中一直抱著外孫女念念,看得出對自?己早逝女兒極其疼愛。
城外碼頭送別?,白公子最后抱了抱女兒,對林老爺?shù)溃骸坝袆谠栏复笕撕蛢?nèi)兄照顧念念,堯春闈后再?來?接她。”說完俯身拜別?。
老岳父淚眼蒙眬,“你且放心去考,勿用掛心念念。”商船已?要起航,催著他別?再?耽誤,快上船去。
念念不懂別?離,但看著父親上船,還是哇哇哭了起來?,喊著不要爹爹走。
商船離岸后,眾人揮手作別?,直到船駛遠才舍得離去。
俞慎思借機將自?己畫的《蒙童故事會》交給趙平,讓他轉(zhuǎn)交給照顧念念的林老爺。
趙平?jīng)]等?回去,轉(zhuǎn)身就給了林老爺。
念念看到書,開口就喚“小?哥哥”。她已?經(jīng)不記得小?哥哥長什?么模樣,但是知曉會畫這?種畫書的人是小?哥哥。
林老爺這?些天?沒少聽外孫女念叨小?哥哥,她喜歡看的那本《成語故事會》就是一位小?哥哥畫的。此時也便朝旁邊兄弟二人望去。
碼頭送行的人太多,他只瞧見女婿和這?兄弟倆說了幾句話,并不知道什?么關系,見到這?書便知曉了。
兄弟二人見長者望過來?,只好上前見禮。
“你畫的?”林老爺翻了翻書笑問。
俞慎思忙道:“小?子粗陋筆墨,讓林老爺見笑了。”
林老爺微微點頭,夸贊道:“畫與?故事都十分有童趣,不錯。老夫替念念謝過你。”
“小?子當不起,念念喜歡便好。”
此時在?林公子懷中的念念盯著俞慎思看,不知是記起他,還是又重新認識了他,輕輕喚了聲“小?哥哥”,并不如去年那般上來?粘著俞慎思,只是呆呆看著。
林老爺又打量了眼旁邊俞慎言,便與?家人上馬車回城。
進城后,俞慎言兄弟與?林家馬車分道而?行,這?時有人追上來
?喚住他們。
俞慎言掀開車簾,見到一張陌生?面孔,亦是書生?打扮,應是參加秋闈的考生?。
書生?朝窗戶拱手一禮,笑問:“公子認得林山長?”
俞慎言稍稍愣了下,反應過來?面前書生?指的是林老爺。林老爺是林山長?
“排云書院山長?”
“正是,公子不識?在?下在?碼頭時見公子與?林山長相談,又以?書相贈。”
俞慎言可不敢攀這?層關系,忙解釋:“托人所贈,亦非贈林山長,公子想來?誤會,在?下并未有幸認識。”
書生?回想下碼頭情形,似乎是不相熟,有些失望輕輕嘆了聲,便作揖告辭。
俞慎言思忖須臾,想起去年白公子推薦他考排云書院的事。如此看來?自?己要去試一試。
第040章 第 40 章
九月初九重陽節(jié), 鄉(xiāng)試放榜前,排云書?院舉行三日論道會。此舉不僅吸引了南原省的學子,還有外省府學和書?院的學子前來參加。
排云書?院內(nèi)外擠滿文人儒士, 山下停靠的車馬一眼望不到盡頭。
俞慎思如今學問尚淺,去了也聽得似懂非懂,俞慎言還是?帶著他去湊湊熱鬧。俞慎思也有緣見一見這場古代?“學者交流會”。
他下了馬車抬頭朝遠處高闊的牌坊望去, 走一段山道來到排云書?院大門。正門和兩?側(cè)門俱大開, 匾額上“排云書?院”四個大字沉穩(wěn)大氣, 若雅正君子。
天下書?院分為兩?類, 一類是?專注探究學問,著書?立傳, 文化?傳承,這種書?院較少;另一類便是?排云書?院這種偏重科舉之途。
排云書?院成為書?院之首, 不僅在于學問,亦在于規(guī)模。進?門便是?一空曠大院,四周俱是?幾人合抱的古樹, 這個季節(jié)依舊蒼翠蔽日-
此時論道已經(jīng)開始,俞慎思兄弟倆皆以?為這次能夠見到林山長,卻不想林山長只是?在開場的時候說了幾句,隨后便因為身體不適離開。
他們兄弟來得晚,錯過開場, 自是?沒?見到人。
第一天論的主題是?“治民?”, 通俗點就是?國?家要?如何治理臣民?。
臺上文士們有年近古稀老者,亦有未及弱冠年輕人,俱是?舌燦蓮花, 各抒己見,相互交鋒, 論道與辯道并行。下面的人聽得亢奮,有主張與己相同便會舉手?吶喊支持,若有相悖者,亦會吵嚷反駁。
俞慎思聽一上午,治民?之論聽了一耳朵,個個說得俱有理,但這種事不是?空談,知行合一才是?真道理。
他有些餓了,也在太陽下曬得頭暈,拉著俞慎言和瞿永銘到旁邊樹下歇息,順便吃點東西。
表兄弟二人談及剛剛諸位文人儒士所?論,俱道受益匪淺,聽百家之言,思想和心胸也開闊許多?。
這堅定了俞慎言考此書?院的決心。
俞慎思也對這所?書?院生出?幾分憧憬,他暗暗給自己定個目標,待自己院試考過,就來考此書?院,屆時便能和俞慎言一起?在此讀書?。那?時高暉定然也回來了,他們兄弟三人一處求學。俞氏在天上瞧見,必然欣慰-
一名書?生笑著走過來和瞿永銘打招呼,是?他的同窗。
書?生很自然地拍著瞿永銘道:“前些日子邀你宴飲,你推脫幾次,今日推不掉了吧?待會兒論道會結(jié)束,回城咱們好好飲兩?杯。”
瞿永銘借口表弟在,改日再聚。
書?生笑著道:“汪誨幾人也一起?,今次鄉(xiāng)試過后,咱們同窗說不準各有去處,以?后相聚不易。”
俞慎言聞言,便識趣地對瞿永銘道:“表哥且去,不必在意我和思兒,我們自行回去便可。”
書?生忙對俞慎言拱手?道:“公子也是?參加今科鄉(xiāng)試的吧?不若同行,席間?也能相互探討學問。”
俞慎言并不喜歡這種宴飲,又不是?相熟的人,身邊幼弟尚小,便婉拒。
日頭偏西,今日的論道會也將結(jié)束,為免回城車馬擁堵,他們先離開。與他們同行的還有三四位年輕書?生。
進?城后瞿永銘交代?幾句,便與其他人過去。
兄弟倆到瞿宅后便去給大俞氏問安,見到瞿乘在,二人沒?進?去,又不敢走開,怕瞿乘和大姑姑又起?爭執(zhí),便在旁邊廊下守著。
房中瞿乘怒罵:“妒婦!”
大俞氏也怒聲回道:“一個煙花柳巷的下賤之人,還不配我妒她。你就是?養(yǎng)十個八個我都不會問一句,但是?你休想將那?些孩子記在我的名下。就是?我死了,永銘也不會讓他們?nèi)膂募议T。你在哪兒生,你擱哪兒養(yǎng)!”
“那?個不孝的東西,就是?被你教唆壞的!”瞿乘怒道。
大俞氏也怒斥:“這么多?年,你可問過兒子一句?連他參加鄉(xiāng)試這么大的事,你都不聞不問,只顧在外風流快活,你有什么資格罵他不孝?”
“鄉(xiāng)試?你還真指望他能考個舉人回來?你能教出?什么好兒子來,他就不是?讀書?的料!”
“瞿乘!”大俞氏勃然大怒,“有你這么說自己兒子的嗎?我再不會教,我也讓他考了秀才,為你們瞿家爭了光。你養(yǎng)的那?幾個又算什么東西,小小年紀吃喝嫖賭,你想讓他們進?門,想讓他們記在我的名下,你是?想毀了永銘!毀了瞿家!癡人說夢!”
“我不與你這妒婦費舌!”
瞿乘從房中出?來,見到兩?位內(nèi)侄,冷冷瞟了眼朝院門去。
兄弟二人此時方過去,大俞氏癱坐在椅子上,眼中又蒙上一層淚水。沒?見到兒子回來,眼睛朝外看,滿是?落寞。
這個時候,也只有兒子能夠撫慰她的心。
俞慎言道:“也不是?什么要?緊的宴飲,侄兒去接表哥回來。”
“不用。他難得和同窗宴飲一回,讓他高興高興。”
這么多?年因為她的緣故,兒子總是?不放心,極少和同窗一起宴飲。他如今長大,不能因為她這個母親一個交往的同窗朋友都沒?有。
兄弟二人便陪著大俞氏,一直到晚膳后天黑了還不見瞿永銘回來,大俞氏這才有些擔心,讓一個小廝過去看看。
俞慎言不放心,“還是?侄兒去吧,若是?表哥的同窗刻意留人,小廝也不能強行將人帶回來,侄兒過去總好說話些。”
大俞氏想著也是?,囑咐他路上小心些。
俞慎言去了大半個時辰還沒?回來,不僅大俞氏,俞慎思也有些擔心。
從他們宴飲的地兒到瞿宅來回半個時辰有余,不至于大半個時辰還沒?動靜。
俞慎思在宅門前又等?了一會兒還不見人回來,他意識到肯定出?事了。大俞氏心頭也很不安,最后讓管事帶幾個人再去看看。人剛出?門,馬車回來,俞慎言扶著全身癱軟的瞿永銘下來。
“怎么喝成這樣?”大俞氏責怪一句,走到跟前嗅到濃濃酒味中摻雜胭脂味道,兒子從臉頰到脖緋紅,衣領上還有胭脂。頓時心涼半截。
俞慎言忙道:“侄兒去得及時,表哥沒?事。”
瞿永銘雙腿一軟跪在大俞氏面前,哭了起?來,“娘,兒子不孝。”
“怎么回事?”大俞氏忙扶兒子。
瞿永銘哭著一直重復“兒子不孝”。
“到底出?了什么事?”大俞氏從沒?見兒子如此,詢問俞慎言。
俞慎言瞥了眼旁邊的下人,這里不是?說話的地兒,吩咐下人:“過來扶少爺進?門。”
大俞氏忙命人備溫水、解酒湯。
俞慎言見瞿永銘精神恍惚、萎靡,扶著他勸道:“表哥不能這樣子和大姑姑說話,先洗漱下吧!”
兒子去洗漱,大俞氏拉過俞慎言詢問出?了何事。
她了解自己兒子,因為自己父親的緣故,從來不沾染女子,平素交往的同窗也均是?潔身自好之人,即便宴飲也不會有女子作陪。可兒子的身上明明有胭脂。@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俞慎言猶豫半晌不知道怎么和大姑姑說他當時看到的一幕。
大俞氏心中著急,惱道:“說!”
俞慎言艱難開口道:“有人給表哥下了藥,又安排了一個有那?方面病的女子……”
大俞氏如遭五雷轟頂,腦中一片空白,半晌才回過神,早已淚流滿面,怒問:“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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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是?大姑父外面的那?位。”
“啊——”大俞氏崩潰地抓起?手?邊茶盞狠狠朝地上砸去,“瞿乘!你不得好-死!”
俞慎言忙勸道:“侄兒去得及時,那?女子沒?對表哥做過分之事。只是?侄兒大意,沒?將人抓住,讓人把她救走了。”-
瞿永銘將伺候的小廝趕出?去,自己一個人坐在浴桶中,一遍一遍擦洗身子,眼淚不止。
小廝要?進?去換水,也被趕出?去,只能去稟報夫人。
俞慎言過去相勸。
瞿永銘恨道:“我現(xiàn)在覺得自己很惡心。”
“表哥,那?女子沒?做什么。”
瞿永銘閉上眼,狠狠擦著身子,忽然趴在桶邊嘔吐-
次日,大俞氏派人去叫瞿乘回來,瞿乘未有理會。大俞氏哭著將此事告訴瞿老太太,瞿老太太不管兒子在外面的女人,也希望將外面孫子接回來,但在她心中家里的長孫才是?她的命根子。
聽聞長孫被兒子外面的女人如此算計,當即怒了,命人將兒子叫回來。
瞿乘剛進?門,瞿老太太就掄起?拐杖打。
“混賬東西!你把我這個老太婆殺了算了。你養(yǎng)的什么腌臜東西,竟然用下流的手?段毀銘兒。你瞧瞧銘兒現(xiàn)在什么樣子?他若是?有個三長兩?短,我老太婆也不活了。”
瞿乘尚不知道何事,但見老娘老淚縱橫,要?死要?活,問一旁大俞氏。
大俞氏早就恨不能殺了他,拿著旁邊桌上的小刀指著瞿乘大罵:“你自己是?個爛-人,別禍害兒子。瞿乘,我原不管你在外面的爛事,可她來動我兒子。我告訴你,你不將那?女人孩子給賣了,我明兒就提刀將他們都砍了。為了永銘,我這條命可以?不要?,我豁得出?去!”
瞿乘還是?稀里糊涂,不知具體發(fā)生什么事。
“永銘怎么了?”他見大俞氏發(fā)瘋,知道事情肯定嚴重,去問自己老娘。
瞿老太太抹著淚又罵幾句兒子,這才道:“你在外面養(yǎng)的女人孩子,合起?伙來用臟病的女子害銘兒。如今銘兒像失了魂兒。銘兒就是?我的命,你是?要?縱著外面的賤-人來取你娘-的命!你讓她把我殺了算了。”不斷拍著自己的心口,又哭又罵。
瞿乘被哭得心煩,轉(zhuǎn)身去兒子的房間?。
俞慎言兄弟正在陪表哥,見到瞿乘來兩?人沒?再見禮問安,沒?給半點好臉色。
“你祖母和你母親說的是?不是?真的?”瞿乘進?門便質(zhì)問。
瞿永銘惡狠狠瞪著自己父親未答。
俞慎言從昨天心里就憋著火,這會兒終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懟道:“事到如今,大姑父覺得還有假嗎?還想護著外面的人嗎?若不是?為了表哥和大姑姑,還想著給大姑父你留三分臉面,我早就報官抓人了。他們說到底不過是?瞿家的奴婢,用此下作手?段謀害主子,扔到官府也是?打死的份。”
瞿乘未想到這個看上去溫厚的少年竟然如此語氣和他說話。
“這是?我瞿家的事!”
“我大姑姑姓俞,這就是?我俞家的事!我表哥身上流著一半俞家的血,就是?我俞家的事!大姑父若是?不將外面的事處理干凈,我便去報官,我倒要?看官府是?不是?饒他們性命!”
“你……”瞿乘怒目瞪著俞慎言。
俞慎言也狠狠瞪著瞿乘,半分不退讓。
瞿乘心中清楚面前少年說的是?真的,他不妥協(xié)外面那?幾個只有死路一條。
他望向瞿永銘,“他們可是?你弟弟妹妹!”
瞿永銘怒道:“別拿他們惡心我!他們不過是?你無媒無聘的女人在外生的野-種!”
“你……”瞿乘揚手?要?打,手?在半空被兩?個少年同時抓住。
瞿乘愣住,面前兩?個后輩竟然聯(lián)手?來對付他。見到二人犀利眼神,心中生出?一絲畏懼。
硬著頭皮喝罵:“不孝的東西!你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父親!”
“我可以?沒?有父親!”用力甩開父親的手?臂。
“你……”對上兒子冷酷的眼神,瞿乘忽然意識到自己一直沒?有在意的兒子,如今已經(jīng)成為一頭猛虎,隨時能夠撲向他這個父親。
俞慎言道:“大姑父還是?去把外面的事處理干凈吧!”
瞿乘怒視二人,甩袖離開。剛出?門管事跟著去,“夫人吩咐讓小的幫老爺處理。”
當日管事就回來,瞿乘說沒?想好怎么處理,讓他安排幾天。
大俞氏怒道:“我倒看這幾天他能耍什么花樣!”-
幾日后鄉(xiāng)試放榜,俞慎言以?為瞿永銘要?在家等?小廝回稟消息,卻不想他主動要?出?門看榜。
他能夠愿意走出?去,大俞氏心中稍安,他就怕兒子沉浸那?日的事情消沉下去。之前三兄弟出?門,大俞氏都是?囑咐兒子照顧兩?個表弟,這次囑咐俞慎言照顧表哥。
貢院南墻貼榜,往貢院去的街道上,越走人越多?。遠遠就能瞧見那?邊人頭攢動,知道肯定是?擠不動,也不過去擠。
瞿永銘讓小廝過去看榜,他們在附近找了個茶樓進?去坐等?。
街道兩?邊茶聊酒肆都滿座。
二人擠進?茶樓見到鐘熠和宗承文,才勉強拼一桌,有個位子坐。
剛坐下,俞慎思見到對面一張熟悉的面孔,拍了下俞慎言示意。鐘熠也望過去,見到了上次兄弟倆說那?個和他鄰居像的人。
二十出?頭年紀,錦衣華服,面容俊逸,手?中一把折扇有一下沒?一下扇著,和身邊人笑談,看不出?對這次鄉(xiāng)試的擔憂。
“項公子如此鎮(zhèn)定,今科必是?高中!”一位書?生上前去打招呼,那?人笑著回禮。
姓項,俞慎思繼續(xù)觀察-
鄉(xiāng)試放榜是?從末位朝前貼榜。
那?邊剛貼完,樓外的街道上就有人大喊大叫:“中了,我中了!”
茶樓中等?消息的書?生多?,這時就有小廝奔來過恭喜自家主人高中。
俞慎言四人心里皆緊張,最緊張的要?數(shù)瞿永銘,搭在桌上的手?掌一遍遍攥緊,能攥出?汗來。
俞慎思擠到旁邊窗口朝外看,南墻邊黑壓壓一片,有的放聲痛哭、捶胸頓足;有的仰天長嘯,悲憤不已;有的則激動大喊大叫。
真是?百態(tài)盡顯。@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時他瞧見瞿永銘的小廝跑回來,因為太急,絆倒摔一跤,爬起?來沒?顧得上身上灰土,直直朝茶樓來。
“表哥,你高中了!”俞慎思激動地跑回桌子,“大哥,你也高中了!”
兩?人愣了下,相視一眼,紛紛看向他。
這時小廝高喊:“少爺中了!”聲音從樓下傳來,緊接著人氣喘呼呼奔上樓來,笑得嘴角咧到耳根,“少爺中了,第六十九名。表少爺也高中,第七十三名。”
兩?個人激動相識,起?身抱在一起?。
“表弟,我中了,我中了。”瞿永銘激動聲音都有些哽咽。
“恭喜表哥!”俞慎言心頭滾燙,連蘇夫子都覺得他鄉(xiāng)試高中幾率不大,未曾想自己不僅高中,還沒?有落在后面,而是?在中段。
這一年多?的日日夜夜,他終是?沒?有辜負。
他這一步走對了。
從此他便是?舉人,爹娘小叔大姐都不用那?么辛苦,他也能更好地護著家人。幼弟以?后讀書?也不用愁,這條路他幫幼弟踏出?來了。
不禁眼眶一陣溫熱。
“也恭喜表弟!”瞿永銘沉沉地拍著表弟的背,似乎要?夯實這一切,肯定這一切。
隨后二人皆賞了小廝一筆喜錢。
“謝少爺,謝表少爺。”小廝這才去注意自己摔疼的膝蓋。
俞慎思動容,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俞慎言走到這一步的不容易。雖然名次不是?特別好,但十五歲的舉人屈指可數(shù),他中間?荒廢三年光陰,若那?三年沒?有荒廢,如今名字必然會在前排。
他在所?有人的否定中,肯定了自己。
他也跟著上前道:“大哥,表哥,我先報喜的,我的賞錢呢?”
俞慎言戳了下他腦袋,“少不了你的,回去給你包個大的。”瞿永銘附和。
“小弟先謝過兩?位哥哥。”
他轉(zhuǎn)身又跑到窗口,剛探出?頭又回頭對鐘熠和宗承文道:“兩?位哥哥,你們也要?為我準備喜錢了。”話音剛落,二人的小廝也都進?來報喜。
鐘熠高中三十一名,宗承文高中四十三名。
鐘熠道:“哥哥也給你包一份大的。”
宗承文直接從懷中取出?一個紅布包道:“哥哥現(xiàn)在就給!”
俞慎思毫不客氣拿起?來,樂道:“多?謝文哥哥,還是?文哥哥行動力強。”然后對其他三人道,“這個喜錢可不能賴,一定要?給。”
三人笑了,“還能少你的?”
宗承文道:“夫子知道這個消息,必然欣慰。”-
旁邊桌項公子的人來報,高中第十名。
難怪如此風淡云輕,自信滿滿,原來實力擺在那?兒。
項公子得知自己高中后,就和身邊朋友告辭離開。
俞慎思頓了頓,便笑著走過去,恭喜剛剛高中的那?位公子。公子今日高中,對來恭賀的人一臉笑意,當俞慎思是?來討喜錢,讓下人打賞幾文。
俞慎思沒?接,笑著問:“請問舉人老爺,剛剛那?位可是?縈州的項公子?”
“小友認識?”
“認識但不熟,曾有緣見過幾面,小弟聽說他還有個兄弟,今科秋闈沒?來?”俞慎思用猜想來套話。
那?人稍稍愣了下,打量他幾眼,“項二公子已經(jīng)去世幾年你不知?”
“去世?”俞慎思故作震驚,“何時之事?小弟從未聽說。”
“三年前。看來你們是?真不熟,項二公子三年前便中舉,還是?第三名經(jīng)魁。”
第三經(jīng)魁?俞慎思震驚,是?李郎嗎?
這些信息似乎和李郎很吻合,他是?兩?年多?前到臨水縣。時間?來推測,便是?他中舉后就“去世”了。
俞慎思怕露餡,不敢再套話,謝過對方回去。
剛剛對話俞慎言幾人都聽到。
兄弟倆俱覺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