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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第 171 章

    俞慎思與高?暉二人回到俞宅時, 午后?陽光正好,曬在人身上暖洋洋。俞綸夫婦還在女兒的院子里陪著小久曬太陽。小家伙養了一個多月,氣色紅潤, 身上的傷也大有好轉。

    瞧見二人回來,小久高?興地?喊道:“二叔叔、小叔叔,大叔叔來信了。”朝自己?母親的手中示意。因為兩條胳膊都受傷, 至今還綁著繃帶, 他?只能努力伸著脖子撅著下巴朝自己?母親手中指, 像吃飯被噎著了。

    俞慎微手中的信剛拆開, 厚厚一沓,正準備讀給俞綸夫婦聽?。

    俞慎思和高?暉忙走過去。家中許久沒有收到俞慎言的來信, 年初俞慎言和趙寧兒都去了西域,寫信回來不便, 他?們只收到高?晰替俞慎言他?們報平安的信。

    西北這半年的局勢,整體是?樂觀的。雍涼之地?幾?乎都收回,現?在形成了對西北各部三面圍堵, 西北各部不北退便臣服,否則便要與大盛軍一戰。@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這幾?年西北各部內外?矛盾加劇,內外?一起消耗部族力量,加之大盛切斷了他?們主要軍費來源,實力不復當?年, 也沒能力與大盛抗衡。但仍有部分力量不甘心就此北退到嚴寒之地?, 還在同大盛爭奪。

    如?今西北之北已經落雪,各部糧草不足,無法過冬, 冬雪也阻斷了他?們的北退之路,只能與大盛硬抗。

    俞慎言在信中先是?向全家人報了平安, 隨后?便提到西北近況。大盛奪回雍涼之地?后?,將?士振奮,士氣大漲。有程總督坐鎮后?方,糧草物資充盈,李將?軍指揮作戰有方,將?士們作戰驍勇。依著目前的形勢,明年就能夠收服西北各部。

    俞慎微將?信逐字逐句讀給俞綸和盧氏聽?。二老激動得眼泛淚花,盧氏哽咽道:“平安就好。如?此說來,小言他?們很快就能回京了?”

    俞慎微寬慰二老:“若是?形勢比較好,說不準明年入夏前就能夠回京。”@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盧氏高?興地?抓著俞綸的手,連連感嘆。“不知小言如?今什么模樣。還有寧兒和玨兒,西北那么苦的地?方,她們娘倆兒跟著小言一去好幾?年,肯定吃了不少苦頭。”盧氏想著想著鼻子就酸了。但轉念想到他?們馬上要回來了,又很欣慰。

    小久也燦爛地?笑道:“我都想妹妹了,她去西北的時候就一丁點?兒。現?在肯定長大,能和久兒一起玩了。”

    盧氏應了聲,“都能叫你哥哥了。”

    “太好了。久兒還想要個弟弟。”扭頭望向高?暉,笑嘻嘻地?問,“二叔叔,你和二嬸嬸什么時候給久兒生個弟弟?”@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猝不及防被問了這個問題,還是?當?著全家人的面,高?暉下意識朝身邊沈山月望去,沈山月略帶幾?分尷尬和羞澀。

    旁邊的盧氏也順著小久的話囑咐:“你們如?今從海外?回來,可以考慮此事了。”

    二人畢竟成親快三年了,放在別家,作為長輩早就急了。

    高?暉應了聲,擔心盧氏今后?會催,多解釋一句:“海外?漂泊幾?年,剛回來我不想月兒那么辛苦,先休養一年半載吧。”

    只要晚輩說得在理,盧氏向來尊重晚輩意見,聞言點?著頭道:“是?得好好養養,月兒比離開的時候瘦了不少。”

    俞慎思發現?話題風向有點?不對,起身準備開溜,立即被盧氏喊住:“思兒,你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俞慎思傻笑著坐回椅子上,尷尬地?伸手拿了個顆葡萄,一邊剝皮一邊道:“娘,孩兒沒躲,孩兒有什么好躲的。”

    “對啊。”小久笑道,“小叔叔都沒娶小嬸嬸呢!”

    俞慎思立即將?剛剝了一半皮的葡萄塞小久的嘴里,“多吃點?葡萄,有利身體康復。”

    小久嗚了一聲,皺著眉頭盯著俞慎思,含糊的聲音向盧氏揭露:“小叔叔喜歡白家小姨母,清晏小舅舅和久兒說了。”

    這事小久不說全家的人也都知道。俞慎思隔三岔五朝白家去,哪里會是?只去拜會白大人,八成的心思在白姑娘的身上。

    俞慎思見躲不過,便同俞綸和盧氏坦言:“白大人舍不得念念。孩兒也覺得現?在不是?談婚論嫁的時候。”

    他?不便和俞綸夫婦說甬城府的事,免得二老擔心,尋了個借口道:“至少等大哥大嫂都回京了。”

    這個借口倒是?說服了二老。

    小久嚼著葡萄,氣呼呼地?看著俞慎思,忽然眼珠子一轉,咧嘴笑道:“小叔叔,葡萄真好吃,你再給久兒多剝一些好不好?皮要都剝掉。”

    俞慎思看穿小久小心思,瞧著他?兩條綁著的胳膊,不與小家伙計較,“好。”

    “謝謝小叔叔,小叔叔真好。”見俞慎思剝好一個,忙張嘴啊了聲,等著喂到嘴里-

    日頭漸漸西斜,起了風,微微有些寒意,眾人擔心小久和俞綸的身體,送他?們回房。

    李幀順勢支開下人,院子里只剩下郎舅三人。李幀這才詢俞慎思和高暉關于眠風閣姑娘所?說之事。

    俞慎思也想請李幀幫忙,將?所?有情況詳細說完后?,說道:“朱春松和楊敬在官場上的事,打聽?起來不會很難,我想辦法去查。高曠和胡轍是?否與朱春松和楊敬有關,需要姐夫派人查一下。”

    高?暉補充道:“岳父前幾?個月也從海外?歸來,如?今人在江南,我會派人去請岳父幫忙。他?常年出海,認識不少甬城那邊的官員、商人,或許能夠有什么線索。若真有官員與倭賊勾結,靖衛司必定會追查到底。”

    李幀從一旁拎過一直溫著的茶,給他?們每個人都倒了一杯,面上露出些許愁色。此事最大的麻煩就是?高?暉,如?果?高?明進真的與此有關,高?暉必然逃脫不掉。

    他?沉默了一陣,忽然看向俞慎思,道:“小思,我記得你曾經從高昀的口中打聽?到,幾年前高大人和郭堅私底下就鬧僵了,便是?因為郭堅請高?大人幫忙,而高?大人拒絕。”

    經這么提醒,俞慎思記起來。高?昀的確和他?這么說過,后?來郭堅對他?和高?曄不如?以前那么親。

    他?當?時就疑惑過會是?一件什么樣的事,會讓高?明進寧愿和郭堅把關系鬧僵也不愿意幫忙,甚至不給郭閣老和郭夫人的面子。

    高?明進幫郭家那么多年,做那么多事,貪污斂財都干過,什么事讓他?竟然拒絕。

    這會兒提到此事,俞慎思心中也有了猜想。“姐夫的意思,當?年郭堅請高?大人幫忙的可能就是?此事。”

    李幀也不敢確定。“這只是?我的猜測。以我對高?大人的了解,他?身在戶部侍郎位子上多年,他?想貪污受賄,方法多得是?,不至于?拿全族的命去通敵走私斂財。高?家做生意,這些年生意越做越大,他?自己?生活不奢靡。沒理由冒這么大的風險。”

    “若是?和郭家有關,高?大人即便沒參與,他?也知曉此事。”

    知而不報便是?藏匿包庇,依照大盛律法,嚴格追究起來,以同罪論。

    俞慎思忙道:“只要能夠查出一點?線索,二哥要立即稟報陛下,親自請命前往追查。無論高?大人是?參與了,還是?幫忙隱瞞,二哥都要先掙個大義滅親之名。”

    若事關高?明進,這也的確是?他?唯一能為自己?掙得機會,不僅是?他?,也是?沈山月,以及沈家。否則,他?只能選擇下策,事發前就遠走海外?,此生永不回大盛。

    “但愿高?大人與此無關。”李幀也感慨一句。

    因為高?明進一個人,禍害他?們姐弟這么多年,沒過過幾?天安穩日子-

    次日,天氣突轉,天色陰沉,秋風寒涼。第三天便飄起了雨。

    盛都的秋雨已經裹挾寒意,從窗戶吹進來,灌入領口,讓人抖個激靈,頓時頭清目明。

    這兩日俞慎思從同僚和熟悉的人口中或多或少探聽?到一些朱春松的事,其當?年之所?以升得那么快,的確和郭家有關。

    這讓俞慎思更加不能安心。

    他?瞥了眼窗外?,有雨星飄進窗來,起身去將?吹開的窗戶關上。轉回身見到連郎中撐著扶手吃力地?站起身,拿著文書準備去找苗猷批示,他?忙笑著走過去,關心道:“外?面落雨地?滑,大人今日腿腳不舒服,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文書,下官送過去吧!”

    連郎中瞥了眼自己?

    的腿,年輕時受凍后?烙下老毛病,每逢陰雨受寒會不舒服,倒也不算大問題。但外?面又風又雨,他?也著實能不跑一趟也不想朝外?跑一趟。“辛苦你替本官去一趟。”

    俞慎思接過文書,笑道:“這本也是?下官分內之事。”

    俞慎思走出門撐著傘穿過院子,沿著回廊走了一段,最后?才到苗猷辦公的地?方。

    苗猷這會兒空閑,正靠在椅子上侍弄茶水,瞥見門外?的身影,就招手讓俞慎思進去。

    文書不是?什么重要的事,苗猷翻看一眼,便隨手批了。然后?讓俞慎思坐下陪他?喝會兒茶。自從給苗猷送過幾?次茶,苗猷認為他?是?懂茶之人,把他?當?成了茶友。

    他?也正想探探苗猷。苗猷與高?明進共事多年,多少知道一些。

    他?謝過后?不客氣地?坐下來。苗猷要提茶壺,他?立即接過去,倒了杯茶。觀茶色后?又在鼻尖嗅了嗅,笑道:“炎州云翠。”

    苗猷點?著他?呵呵笑道:“你這小子,鼻子挺靈。”

    俞慎思嬉笑一聲,“陪大人喝這么多次茶,得大人傳授指點?,下官再辨不出來,豈不是?丟大人的臉面?”俞慎思抿了一小口,點?著頭說道,“這茶真不錯,下官今日有口福了。”

    苗猷取笑道:“喝不出來這就是?上次你送老夫的?”

    俞慎思又飲了一小口,立即玩笑道:“壞了,學藝不精,給大人丟臉了。”

    苗猷就喜歡這個年輕人這點?,說話做事真誠。

    俞慎思放下茶盞,朝外?瞥了眼說道:“這場秋雨過后?,天要徹底冷起來了,適宜喝點?絳茶。上個月下官家里有人南下,下官讓他?尋些上好的點?絳茶。大人若是?不嫌棄,過幾?日人回京了,下官給大人送些過去。”

    苗猷立即樂著點?頭,笑道:“這幾?年老夫喝了你小子不少的好茶。”

    “好茶也得好功夫,否則就是?暴殄天物。下官倒是?蹭了不少回大人的茶。”說著端起手邊茶盞示意,又飲了一口道,“論茶,這滿朝沒幾?位比大人更懂。下官以前聽?高?大人夸贊過大人此道。”

    “高?總督?”

    “是?。”俞慎思自然地?又將?話題轉開,“說起來大人的老家南安省有不少名茶,像禮州小燕泥,巖州白茶,璀陽鳳眉,還有甬城青芽。”

    俞慎思又故意提了一下甬城。

    作為愛茶人士,苗猷擺了下手,同他?道:“甬城青芽可算不得名茶,在甬城當?地?有些名氣罷了。”

    苗猷這個資深行家,同俞慎思從種茶、采茶,講到了茶色、茶味,詳細來說甬城青芽為何沒有成為南安名茶。

    俞慎思像個好學者,認真聽?苗猷講,也算是?給自己?增長點?見識。

    說完甬城青芽,俞慎思便借著剛剛苗猷提到的甬城地?理位置,將?話題轉向甬城,借著如?今戶部正在商討關稅、市舶司,最后?提到如?今的甬城知府朱春松。

    他?道:“前幾?日聽?有人說朱知府與高?大人鄉試和會試皆是?同年,他?們應該很熟才是?,竟沒有聽?高?大人提過。”說著話,他?余光打量著苗猷。

    苗猷很自然地?接過話說道:“朱春松仕途坎坷。”苗猷說起朱春松丁憂多年,一個在京中步步高?聲,一個在老家守孝杳無音訊,沒有聯系自然不會太熟。“何況同年幾?百人,哪里會個個相熟。”

    “大人說得是?。”俞慎思笑著附和。

    俞慎思又借著此機會,多問了兩句。言語中明顯聽?得出,在苗猷的認知里,高?明進和朱春松沒有什么特殊關系,是?真的不熟。

    希望沒關。俞慎思緊張的情緒稍稍緩了緩-

    回去后?,連郎中詢問他?怎么去了這么久,他?便說是?苗猷拉著他?喝茶,挑了件事公事回道:“苗侍郎問了下官一些江原那邊新策進展和今年賦稅之事。”

    入秋后?每年秋征就開始了,對比往年,自從新策落實,這二年江原的田稅收入增加幾?成。不僅田稅方面增加,今年市稅、商稅等相關的稅也略有上漲,反而是?各項開支減少。

    知曉俞慎思和高?明進的關系,連郎中笑著道:“自從高?總督掌管江原,咱們江原清吏司公務都順了不少。”

    俞慎思笑了下,沒有接話。

    高?明進的確有才干,只要他?盡心盡力做事,于?朝廷和百姓都是?福音,但是?他?沒有把心思都放在這上面,甚至放在了反面。

    連郎中揉了下膝蓋,撐著椅子扶手準備起身,俞慎思上前兩步攙扶,“大人有什么事吩咐下官去做就是?。”

    “我就想站起來動一動。”感嘆一聲,“隨著年紀大了,竟然有些嚴重。也不知高?大人當?年用的是?什么膏藥,竟然逐年好了。”

    俞慎思倒是?看到過一回高?明進手腕貼著藥膏纏著帕子,他?沒當?回事。

    “高?大人手腕有舊傷?”

    連郎中很詫異地?看著他?,“你不知?”

    在外?人眼中他?們還是?姑侄,他?的確該知道,但是?他?并不關心這個。

    俞慎思笑著解釋:“下官一直在南原讀書,與高?大人常年沒有往來,并不知高?大人的事。也就前幾?年進京趕考來了戶部才與高?大人稍稍走得近一些。”

    連郎中聽?出這話明顯是?撇開高?明進,疑惑地?看著他?,還是?回答道:“聽?聞年輕時摔傷留下的。”

    那應該就是?高?旸出生的時候,高?明進因手摔傷錯失當?年會試,后?來還信了算命先生的話,認為高?旸克他?,對高?旸不喜。高?旸至死都沒感受半點?父愛,還被自己?生父間接害死。

    他?倒是?希望高?旸克他?,可結果?卻?是?他?克高?旸。

    沒烙下一輩子殘疾真是?可惜了!

    俞慎思暗中打聽?幾?日,也去詢問白堯。白堯第一次參加會試便與高?明進、朱春松同一年,這么多年又與高?明進同朝為官,他?竟然未聽?說此事。似乎高?明進和朱春松、楊敬真的不熟-

    沒幾?日,宗承良因生意之事入京,聽?聞小久受傷,帶了不少補品過去看望。

    如?今宗家和俞家生意上有不少交集,坐在一起難免討論起生意上的事。

    聊到俞慎微在安州的機房生產出來的綢緞準備售往海外?之時,宗承良無意吐露一句:“高?家似乎也有這方面傾向。我來京的時候在安州碰到高?曠,他?還問我一句此事。”

    俞慎微和丈夫交流了下眼神,據他?們所?知,高?家經營的主要是?鹽糧,

    偶爾涉及其他?。鹽糧受朝廷管控,是?不允許出海的。她詢問:“高?家準備什么貨品銷往海外??”

    “這個倒沒說,估計是?想拓展其他?經營。”

    探聽?不到什么具體的事,俞慎微應了聲,便揭過這個話題,聊起京中生意上事。

    第172章 第 172 章

    送宗承良離開后, 俞慎微轉身朝自己的院子?去,同李幀道:“之前沒聽到任何高家要做什么?海外生意?的風聲,不知是真是假。若是真的, 不知高家人?親自出海,還是同出海商人?經營。”

    李幀在安州放了?不少眼線,甚至在高昀的身邊也安排了?人?, 均沒有探聽到這個消息。

    他沉思?幾息, 道:“我懷疑胡轍去甬城和此事有關。他聯絡的那?個費老板就是做海外生意?, 主?要經營的是茶葉和瓷器。不過高家似乎從未涉及這兩方面。”

    也沒有聽說他們要拓展這方面, 也不太可能忽然涉足。

    俞慎微慢步走著,口中念叨“甬城”二字, 琢磨起來。最近和甬城有關的消息太多?了?,讓她?不自覺地將這些事聯系起來朝一塊兒?想。而?且這些人?、這些事, 或多?或少都和高明進有些關系。

    想到這些事,她?就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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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幀看出她?的愁悶煩心,輕輕摟著她?的肩頭, 笑著勸道:“你只要管你生意?上的事,這些事情別操心,有什么?消息,我第一時間?告訴你。這么?多?人?在查,應該很快就能夠有消息傳來。”

    俞慎微抬頭看著丈夫, 無?奈地道:“原本準備上個月去安州一趟, 接連發生這些事,爹還因為久兒?的事情,身體又差了?, 我更加不放心,看來今年是回不去了?。”

    李幀安慰她?:“安州那?邊有長生管著, 他的能力你是知道的,不會出什么?事。有事情他也會第一時間?告訴你,而?且這幾個月的賬你不是都看了?沒什么?問題嗎?”

    俞慎微點頭,“我自然是信長生的,但有些事還是要我親自過問,不能事事都交給長生。”

    了?解妻子?的性子?,李幀沒有勸阻,說道:“看著你這么?辛苦,為夫覺得自己這個入贅夫婿太失職了?。等久兒?傷好了?,為夫陪你回安州。”

    俞慎微聞言故意?拿他開玩笑道:“夫君和王家的于繼陽比,已?經高在云端了?。”

    于繼陽是京城商戶王家的上門女婿,入贅王家后,不僅事事幫不到王家什么?忙,還總是搞砸拖王家的后腿,被王家嫌棄。

    李幀無?奈笑道:“娘子?拿為夫和于繼陽比,這也太瞧不起為夫了?。至少也要拿為父和宗承良這樣的比較。”

    俞慎微停下步子?,轉身昂首看著自己的丈夫,不知不覺間?丈夫早已?不是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原本俊逸的面龐也有了?歲月的痕跡,眸光也少了?年輕時的銳氣,多?了?幾分柔和。他們都不再?年少。

    這么?多?年丈夫一直陪在她?身邊,風風雨雨同行,從未有對自己父母和弟弟抱怨過一句,真正將她?的親人?都當成自己親人?。

    她?知道,這個世上也絕不會再?有第二個人?會如此全心全意?地待她?,待她?的家人?。

    她?慶幸這輩子?遇到了?李幀,最后與他結緣。“幀郎,”她?誠摯地道,“這世上再?沒有比你更稱職的夫婿。反而?是我耽誤了?你,讓你這顆明珠蒙塵。”

    李幀清楚,俞慎微一直認為,如果當年他不入贅俞家,依著他的才學定然有更好的前途。

    他撫著俞慎微的肩頭,再?次攬著她?,取笑道:“你無?須這么?想,為夫不是圣人?,為夫也有私心,為夫只是選擇了?自己心中認為最重要最珍貴的東西。”

    俞慎微淺笑,抓著李幀的手沒說話-

    皇城中,散值后,俞慎思?還在忙。連郎中知道這個年輕人?比旁人?都勤謹,如今入冬,馬上要年底,戶部也漸漸忙起來,這年輕人?走得越來越晚。

    他沒有勸俞慎思?,只提醒一句:“莫太晚了?。”

    “多?謝大人?關心,下官處理?完手頭的事就回。”

    入冬天短,俞慎思?忙了?一會兒?,天色就暗下來。

    他整理?完手頭上的東西便離開。

    剛走出門見到黃朔,裹著一件寬大的斗篷,旁邊一個小吏挑著燈。俞慎思?笑著走上去,喚道:“黃兄也這么?晚?”

    黃朔亦笑道:“看來俞大人?也挺忙。”

    “快到年底了?,哪有不忙的。”

    黃朔伸手向小吏手中的燈籠,吩咐:“今夜風寒,你也早些回吧!”

    小吏瞧著二人?的神色,知道是有些私話要說,識趣地遞上燈籠道了?謝,便朝回走。

    晚風強勁,燈籠都被吹得忽明忽暗。

    兩個人?走到戶部外,黃朔靠近俞慎思?壓著聲道:“甬城市舶司最近幾年的賬冊我翻了?一遍,從表面上看沒有什么?問題。”

    “市稅、商稅那些呢?”俞慎思問。

    “這些都只有一個籠統的數目,也瞧不出來什么?。”

    俞慎思?覺得南安的賬,尤其是甬城府和市舶司的賬有問題,很可能他們在報給戶部時就已?經是一筆假賬。高明進若是參與其中,憑靠他的權力和能力,做這個假賬太容易。

    是假的總有漏洞,如今若想弄清楚,只能夠到地方上去查賬。

    他沒有這個權利,有權利的人?是敵是友真分不清。就拿最熟悉的苗猷來說,和高明進共事多?年,兩個人?是競爭的關系,卻和平共處,必然有利益牽扯。苗猷即便對他再?喜歡,在利益面前,這種喜歡不值一提。這種事上他肯定也靠不住。

    和黃朔分道后,俞慎思?坐在回去的馬車中琢磨了?許久,權衡此事這個時候要不要稟報皇帝。

    他們并沒有具體的物證,人?證也只有幾位眠風閣姑娘和蘇占富商馬老爺。馬老爺自己也沒有證據,那?些說辭也只是他的推測,那?些倭國?使臣死的死、回國?的回國?。這種通敵走私之事乃是抄家滅族之事,非同小可,出口就是人?命。

    他決定先等一等,如果甬城那?邊有了?線索,便由高暉通過靖衛司直接稟報皇帝。如果一直沒有線索,他就只能走太子?這一步試一試。

    馬車行到懷興坊時,車夫忽然勒馬,馬兒?幾聲嘶鳴,馬車也瞬間?停下來。俞慎思?朝前栽了?下,幸而?及時抓住旁邊的車窗才穩住身子?沒有直接栽翻車板上。車內掛著的燈籠猛然搖晃后熄滅,一片漆黑。

    俞慎思?一把拉開車窗,問:“怎么?回事?”

    馬車外跟著的隨從提高燈籠湊到車窗前。“回三爺,前面街口忽然拐過來一輛馬車。”

    隨從聲音剛落,就聽到對面有人?大聲喝問:“前面何人??快讓開道來!”

    俞慎思?稍稍探頭朝對面馬車望去,月初夜黑,燈籠在夜風中明明暗暗看不清對方模樣,瞧著馬車倒像是普通官員乘坐的規格。

    墨池對對方無?禮的態度不悅,欲質問對方何人?。俞慎思?阻道:“不必為此爭執,從旁邊過吧!”

    墨池應了?聲,進來將燈重新燃上。

    兩架馬車擦肩而?過,俞慎思?瞧見對方車內坐著的人?,正是今科狀元萬緯。萬緯也正朝他這邊看過來,面上露出一絲訝然。

    馬車駛過,與萬緯同乘的年輕人?疑問道:“剛剛那?馬車中是戶部的俞員外?”

    萬緯道:“瞧著像。”

    年輕人?疑惑道:“這么?一聲不吭就將道給讓出來?這和去年在咱們江原時完全不同。那?會兒?又是當街痛罵江原府學生,又是下狠手逼清溪縣幾大家納稅,像個酷吏。”

    萬緯自嘲笑道:“不瞞祁兄,最初我也這么?認為。然這兩個月在翰林院,從同僚口中聽聞的俞大人?卻是性情爽直和善,帶著少年氣,和在江原時大相?徑庭。翰林院的幾位學士大人?對其皆喜歡。”

    “我在國?子?監也聽祭酒大人?稱贊過一次。”年輕人?納悶,“莫不是當初他真的只是聽命高總督行事?”

    “或許是。高總督剛到江

    原時,先是扣下各州府官員,接著對士紳官員又抓又打又殺,像是他的手段。”

    兩個人?一路上低聲議論。俞慎思?不知自己就這樣被“洗白”了?,高明進也不知道自己就這么?又被“抹黑”一次-

    俞宅李幀的書房中,高暉和俞慎思?也在。三人?聽著俞竹的稟報,也傳著看完密信,相?互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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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幀讓俞竹到外面守著。

    高暉捶著茶幾怒氣道:“他這是干什么??將貪污的銀子?都轉到海外去?然后自己躲海外去?他真是膽大包天。”

    李幀琢磨著沒說話。

    俞慎思?將手中的密信又看了?一遍,擰著眉頭思?忖須臾,說道:“如果高大人?想這么?做,他早幾年就可以無?聲無?息這么?做,沒有必要想著通過沈老板洗錢,更沒有必要讓孔諶拿錢賑災。我覺得可能性不大。”

    當朝官員轉移貪污錢財出國?,這已?不是貪污逃避之罪,這是叛國?罪。他認為高明進還沒喪心病狂到這個地步。

    高暉冷哼:“或許他那?個時候還沒想要走這一步。現在這一步不僅能夠保住整個高家,甚至還能夠保住他的命。他選擇此法也不是不可能。什么?喪盡天良的事他干不出來?何況高曠現在也在甬城,還和胡轍碰面。”

    高明進若是帶著高家人?都潛逃,所有的罪都要他來背。俞家和沈家也要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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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幀和高暉想法相?似,他這兩年一直在查胡轍和費老板,這兩個人?并無?絲毫要移民海外的動作,所有的田產、房產和其他產業都沒動,不像是有此打算的,很可能是為高家安排。

    俞慎思?還是認為,以他對高明進的了?解和高明進這幾年的所作所為,對方不太可能逃到海外。但是不保證他不會為高家的后輩謀算,特別是他和郭夫人?的幾個孩子?。

    看法不同,俞慎思?也未爭辯。高明進狡猾,他也并不能百分百確定高明進絕不會這么?做,但凡有一成的可能也不能放過。

    高暉對李幀道:“依我之見,莫打草驚蛇,我讓岳父的人?也盯緊了?他們。如果那?些銀子?真的上了?船,待船離港后半道截下,屆時人?贓并獲。若是高大人?所為,他也算到了?死期。若不是他,或許能夠揪出其他人?。”-

    江原忝州總督府。

    入夜天涼,高槐走過去將書房中幾扇半掩的窗戶關上。高明進展開信走到一側靠近燈籠處逐字逐句看完,然后隨手就將信點燃。

    高槐轉身回道:“京城那?邊傳過來消息,發現了?高杉的尸體,死相?凄慘,可能是大少爺動的手。”

    高明進將燃著的信丟到旁邊的茶盤中,蹙著眉頭看信燒完,這才低低罵了?句:“這個混賬東西!”

    高槐又道:“還有一事,眠風樓有幾位姑娘一直住在沈宅,前幾日大少爺派人?暗中送她?們出京。其中有幾位就是與倭國?使臣一同葬身大火的。至于大少爺為何留這幾日,萇管家還派人?在查。”

    高明進輕笑一聲,說道:“美人?美酒,暖帳軟香,最容易套出男人?的話。他們派人?接觸了?那?個蘇占富商,應該是關于甬城的事。他們大概早就派人?去甬城查了?。”

    他朝已?經燃成灰燼的信睇了?眼,輕輕嘆了?聲。

    高槐近前兩步,稍稍壓著聲問:“老爺是不是要阻止他們?那?邊的事關系重大。”

    高明進踱了?兩步,道:“我們別露面,派個人?給那?邊傳句話,讓他們自己解決。”頓了?頓又輕輕嘆了?聲,“派人?讓高曠來一趟忝州,就說我有要緊的事吩咐,不許耽擱。”

    “是。”

    第173章 第 173 章

    盛都, 福興酒館。

    一位身著青灰色布衣、滿臉胡茬的中年男子,拎著酒壺笑呵呵地給對?面衣著整齊的男子倒酒。對?面男子年近半百,此時?面紅耳赤, 細長的眼微微泛紅,明顯已經?喝醉。

    “不能喝了!”半百男子擺擺手,已經?喝不少了。

    胡茬男子沒想就此作罷, 笑著夸道:“我?是聽聞萇爺一向海量, 一個人?能喝倒一桌子, 這才幾?杯酒, 哪里就不能喝了。我?這酒可不是酒館里其他水酒,這是按照春回?醫館老大夫教的法子泡出來的藥酒, 寒冬雪天喝上幾?杯,整個冬日?里都不受凍, 常年喝延年益壽。來來來,萇爺再喝兩杯。”將酒杯端到萇爺的手上,繼續勸酒。

    萇爺飲了一口, 問:“哪個春回?醫館?”

    一聽萇爺關注到春回?醫館,胡茬男子知道有戲,回?道:“就是天成街上的春回?醫館,坐堂的是個白眉看大夫,上次我?搬東西扭傷腰, 就是請那?個老大夫給我?瞧的。你別說, 老大夫醫術了得,就這么在我?腰上抓了幾?把,貼了幾?副膏藥, 沒幾?天就好了。”胡茬男子學著看大夫手法在自己腰上比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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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萇爺若有所思?。

    胡茬男子瞧了眼他的神色,又繼續笑著勸酒, “老大夫給的方子泡的酒,那?肯定是別處難得的,萇爺再多喝兩杯。趕明兒我?想法子弄兩壇送萇爺,你回?去每天喝兩杯暖暖身子,保證身強體壯。”

    萇爺被勸著又勉強飲了幾?杯,片刻便酒勁上頭,醉得暈乎,有點撐不住身子。

    胡茬男子見時?機差不多了,挪了挪凳子湊近些萇爺,一邊倒酒一邊說:“我?聽春回?醫館的老大夫說,以前的坐堂大夫還給貴府的先夫人?治過病呢!是不是真?的?”

    萇爺含糊應了聲。

    胡茬男子又道:“我?還聽說貴府先夫人?是水土不服,那?會兒請了好幾?位大夫,都沒有治好,進京沒幾?個月就歿了。”

    萇爺手撐著腦袋,手掌揉著腦門,頭暈得厲害,

    吐字含糊:“是吶!”

    胡茬男子感?嘆惋惜:“你說這先夫人?也真?是命不好,熬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高大人?高中,苦日?子熬出頭了,一天福沒享就沒了。這真?是水土不服嗎?”

    萇爺眉頭皺了皺,瞇著醉眼看著胡茬男子,意識不太清醒,沒答他的話。

    胡茬男子一邊打量萇爺一邊繼續道:“每年都有南原省的人?來京,沒有聽說誰水土不服這么嚴重,直接要了命去的。先夫人?來京那?會兒正是暑日?,按理說盛都比南原還清爽些,應該是沒問題的。不像現在冬日?大寒,受不住冷。是不是大夫看錯病開錯藥了?”

    萇爺捏著眉心,看得出是努力想讓自己清醒。奈何這種特制的藥酒,后勁十足,越往后酒勁越大,醉得越狠。

    “說來也是。”胡茬男子又自言自語道,“大夫也不是全都能看得準,總有那?么幾?個庸醫,為了騙錢看錯病開錯藥。就是可憐了貴府的先夫人?。唉,高大人?知道大夫開錯藥嗎?”

    萇爺按了好一會兒腦袋,然后抬起軟綿綿的手拍了下胡茬男子的手臂,勸道:“這話可不能亂說。”@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沒有直接否定,模棱兩可。胡茬男子故意挑破來問:“莫不是……高大人?知道?”

    萇爺又是挑眉又是皺眉,看得出在藥酒的作用下,頭腦越來越昏,已經?控制不住。

    “萇爺?”

    萇爺輕輕談了聲,抓著胡茬男子,“別多問,別亂說。”

    “嗐!萇爺放心,我?還能不知道分寸?”他拍著對?方手臂,堅定地道,“我?也就在萇爺面前說一說,旁人?就是刀架我?脖子上,我?也是一個字不吐的。”然后又倒了杯酒遞到萇爺手邊,“來,萇爺,咱們?再喝最后一杯,這事就過去了。”

    萇爺再喝一杯后,出了福興酒館就已經?醉倒-

    高府的一處下院,一個小廝打扮的少年掀開簾子進屋后,搓著手走向燒水的爐子邊烤火。

    “你怎么這會兒過來了?”問話的是一位年過四旬的婦人?,穿著像府中仆婦,正拿著一件襖子在燈光下縫補。

    “三少爺午后不舒服,這會兒就歇下了,不用我?伺候。”小廝烤暖了手,朝外瞥一眼,然后坐到婦人?身邊,小聲地道,“娘,我?有個事問你。”

    “什么事?”婦人瞥了眼神神秘秘的兒子,隨口問。

    小廝的聲音壓得更低,“我?聽說咱們老爺的先夫人當年不是水土不服,是吃錯藥中毒去世的,是不是真?的?”

    婦人?手一緊,被針狠狠刺了下,立即冒出血珠。

    婦人一邊吸著手指上的血,一邊忙走向門邊,掀開簾子左右看有沒有人?,然后將門也合上。轉身走到小廝身邊,抬手朝少年頭上重重拍去,低聲喝道:“什么討死的話你都敢說,讓旁人?聽去,傳到主子們?的耳中,非將你活活打死不可。”婦人狠狠戳著兒子的腦袋教訓,“這話你從哪里聽來的?”

    “外頭。”

    “外頭怎么會傳出這話?”婦人?命令,“你實?話說,是誰同你說的?”

    “真?的是外面聽來的。”小廝著急道,可不敢說是自己看中的女使同他說的。見自己娘這么緊張,更加好奇,“先夫人?真?的是吃錯藥沒了的?”

    “你給我?閉嘴!”婦人?又抽了兒子腦袋一巴掌,“以后別再說這找死的話!”

    小廝應了聲,卻嘀咕:“看來是真?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還說!”

    小廝拍了下自己的嘴保證:“不說了。”-

    夜雪覆地,晚風積威。

    沈宅中,高暉聽完胡茬男子的稟報后,另有一個年輕人?進來回?稟高府那?邊傳出來的消息。

    高暉沉默幾?息,吩咐他們?不必再探此事,只需要盯著萇

    管家夫婦和郭夫人?母子。“有任何動靜立即來報,若是我?和夫人?不在宅中,就稟報大姑娘和姑爺或者?三爺,不許片刻耽擱。”

    兩人?齊齊應下。

    待兩人?退下后,沈山月起身道:“依著你當初所言,萇序和榮嬸不僅知道當年之事,甚至還參與其中。當年榮嬸給婆母煎藥,或許已經?知道湯藥有毒。”

    高暉點頭。也想起當年母親去世后,他在高府的那?幾?年,榮嬸對?他照顧,原來不過是虧心罷了。

    “你想怎么做?”沈山月問。

    高暉道:“先留著,等甬城那?邊的事情有了結果再處理。不過消息可以放出去了。”

    沈山月思?量一下道:“現在不適宜大肆散播,依我?之見可以先給幾?位清流官員透露,借他們?之口慢慢擴散,可信度會更高。這件事我?們?的人?來做略有不妥,可以交給大姐和姐夫。姐夫在朝中許多官員的身邊都安排了人?,行動起來方便些。”

    “我?也正有此意。”-

    數日?后,俞慎思?剛踏出戶部大門見到聞雷來回?踱步,他心中大概猜到因為何事,理了下官袍笑著走過去。

    聞雷抬頭瞧見他,急忙迎上去,一把抓住人?朝旁邊人?少的地方拉。同僚好奇地看了眼二人?。

    俞慎思?疾走幾?步,問:“聞兄有何事?”

    “大事!”聞雷一邊扯著他沿著街道人?少的地方走一邊道,“我?今日?聽到一些關于高總督之事。”

    “江原出了事?”俞慎思?裝糊涂問。

    “非公務之事,是私事,且事關令堂俞夫人?。”

    俞慎思?面色微微沉下來。

    聞雷與俞慎思?一同去江原一年多,知道俞慎思?與高總督以前的關系,也知曉二人?貌合神離。見到俞慎思?這會兒臉色變了,猜想他是不喜將高總督和俞夫人?并列來提。

    俞慎思?問:“聞兄聽聞了什么?”

    聞雷猶豫再三,覺得身為朋友,還是有必要相告。如果此事有假,應該立即制止這種流言蜚語。如果是真?,也好叫對?方提前有個應對?。他便將聽來的事情同俞慎思?言明。

    俞慎思?沒有正面回?應,反提醒對?方:“這種事,聞兄便當不知道。”

    聞雷聽這話也知曉了答案,傳言不僅是真?的,且俞慎思?早已知曉。

    他歉意地道:“俞弟見諒,我?知曉流言止于智者?,但?往往情況是三人?成虎、積毀銷骨,我?擔心你和令兄令姐會遇到麻煩。”

    認識近十載,俞慎思?豈會不知聞雷性情品行,抬起手臂搭著聞雷的脖子道:“聞兄,我?非怪你。我?是擔心你會受此流言連累。這是我?的私事,我?會同兄姐們?商議來解決。多謝你告知。”

    話至此,聞雷也不便再多嘴。

    二人?朝前走了一小段路又碰到萬緯。

    聞雷和萬緯都在翰林院,除了必要的公事偶爾接觸,平日?內并不搭話。俞慎思?和萬緯目前還沒有直接接觸過,但?關于這位新科狀元,他聽到的消息卻不少。

    萬緯出身忝州清溪縣的望族,去年自己在清水縣強硬手腕逼那?些鄉紳納糧,其中便有萬家。

    萬緯朝聞雷看了眼后,迎過來一步,笑著施禮道:“俞大人?。”

    俞慎思?笑著回?禮。

    萬緯慚愧地道:“前些天家仆無禮沖撞了俞大人?,下官在此給俞大人?賠不是。”作揖道歉。

    瞧得出萬緯幾?分真?誠,俞慎思?笑道:“無妨,天色暗難免瞧不清。”

    幾?人?一同朝城門去,萬緯主動提起去年江原推行新策的事,言語中聽得出來,萬緯對?新策未有表態是支持還是反對?,但?是對?高明進在江原推行新策的手段有微詞。

    萬緯這是在試探他,想知道他對?高明進的態度,應該聞雷聽聞的事情,他也耳聞了。

    俞慎思?故意避開不去評價高明進,只談新策本身。萬緯是聰明人?,能夠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高總督謀害發妻這種流言蜚語,沒有確切證據,聽聞消息的官員不會明面上說,但?有好奇心重的,私下故意試探俞慎思?,俞慎思?笑而不語,他們?多少也懂了-

    數日?后,天更冷了些,甬城那?邊沈路和李幀的人?同時?傳來消息。費老板的船離岸出海,但?是和他們?之前查到的消息有出入,船上并未有攜帶大量金銀珠寶之類財物?,胡轍和高曠也均沒有跟船出海,甚至高曠還去了忝州。

    俞家人?知曉,是對?方警覺,發現了自己暴露,臨時?改變計劃。

    高暉失望地道:“錯失了抓住他罪證的機會。”

    事已至此,俞慎思?笑著安慰道:“至少我?們?也阻止了他將財物?轉移海外,將他們?留在大盛,也不算一無所獲。只要盯緊高府和臨水縣高家,不給他們?任何離開的機會,就算他們?將財物?轉到海外,人?也跑不出去,最終財物?還是會回?來。”

    話音剛落,沈山月在門外喚了聲,然后掀開簾子進來,手中拿著一封拆開的信。

    她?面上帶著笑走向高暉,道:“雖然高大人?轉移財物?之事我?們?沒有收獲,但?是前甬城市舶司提舉楊敬私通倭寇走私的事,卻有了線索。這是爹剛派人?加急送過來的。”將信遞給高暉。

    高暉聞言急忙打開,一目十行看完,立即將信交給俞慎思?和李幀,驚喜道:“此事終于輪到靖衛司出面來查了。”

    第174章 第 174 章

    高暉回到靖衛司后, 便同耿越說了楊敬私通倭寇之事?。

    高暉入靖衛司后,上頭的校事?認為他的身份特殊,將來還是要出海的, 擔心不好?管,便將他安排給耿越當副巡使?。一來二人比較熟,二來之前高暉一直跟著耿總兵, 再跟耿越不會出岔子。

    耿越聽完后, 驚訝地問:“消息可靠?”

    高暉順便將蘇占富商馬老爺之事?和?倭國使?臣說的事?一并相告, 并道:“這種事?,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自從上次相州之事?后, 耿越知曉俞家有自己打探消息的法子,思索了下道:“同我一起去稟報校事?。”

    曾校事?聞訊后, 令他們不必耽擱,即日帶人前往甬城查此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午后天空又飄起細碎雪花,北風吹在臉上似要割開?一道口子。俞慎思代連郎中陪著袁瞻前去向?皇帝稟報江原的事?。一陣冷風吹來, 他裹緊裘衣,下意識用手中的奏本擋在面前擋風雪。

    袁瞻恰巧側頭,正?見到他的動作,奏本后只露出兩只眼?睛,被風吹得微瞇著看他。

    俞慎思尚未意識到自己的舉止有何不妥, 繼續用奏本擋著風, 直到袁瞻朝他的奏本睇了眼?,他才反應過來,忙收起動作, 用衣袍擦了擦奏本,收進裘衣里面, 尷尬地解釋:“大意了。”

    袁瞻無奈地皺了下眉頭。這個年輕的屬僚,有才學有能力,就是偶爾的舉止會有失規矩,總的來說守大禮不拘小節。

    二人到了勤德殿前就感受到殿內地龍的溫度,進門后一股暖意烘人。

    俞慎思解下身上裘衣,整理了下衣冠隨著袁瞻進殿。

    皇帝正?站在一幅巨大的輿圖面前。俞慎思瞥了眼?,是大盛以及周邊和?西方諸國的輿圖。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西北及以北的地區。

    西北前段時間傳來消息,安曲的一支部?族在不成氣候的時候還想奪取后套地區,與大盛的軍隊交兵,最后慘敗降我大盛。另有一支端沙的部?族數次偷襲大盛的城池,搶掠財物后迅速撤離。這支部?族狡猾,對西北地勢熟悉,幾次都躲過了大盛軍的追擊。

    如?今西北大雪覆野,更是無處搜尋這支部?族。

    俞慎思隨袁瞻見禮后,皇帝目光從西北收回到東南沿海諸省。

    袁瞻先是稟報今年戶部?整體?的情況,然后便是關于大盛關稅之事?。

    如?今東南安定,明年準備對外增加兩個港口,市舶司的增設和?關稅的制定一直在調整。

    皇帝聽到東南港口關稅,眼?中原本的光彩稍稍暗了些。午前靖衛司那?邊密報甬城市舶司的事?,皇帝很不高興。

    聽完袁瞻的稟報,皇帝的目光在輿圖上幾處港口間逡巡,道:“增設市舶司是必要,然市舶司本身也存在不少問題,管理混亂。這些年走私之事?一直不斷,若不能杜絕,市舶司也成了擺設。”

    袁瞻應了聲,然后說了一些自己改進的想法。

    皇帝聽著微微頷首,然后和?袁瞻討論了一番,目光轉過,見到俞慎思一雙眼?睛盯在輿圖東南沿海。

    午前密報之事?是高暉所提,高暉和?俞慎思之間關系親厚,定然也知曉。

    “俞愛卿。”皇帝道,“你可有什么想法?”

    俞慎思忙收回視線,剛剛君臣二人的話?他全都仔細聽在耳中,還的確有一些想法。但是袁瞻是自己頂頭上司,人就在一側,他不便大談此事?。

    他先是對袁瞻所提之事?稱贊后,才道:“臣受侍郎大人的啟發,倒是有個想法,設立海關。”

    “海關?”皇帝第一次聽到這個詞,覺得新鮮,“詳細說來。”

    俞慎思回道:“如?今我朝對外往來逐漸頻繁,船只和?人員增加必然會帶來一些混亂。臣認為可以設立海關,對往來的船只和?人員進行嚴格的管控和?審查。

    出海的船只、人員必須辦理相應的手續,提供詳細的信息,否則禁止出海。對于外來的船只和?人員亦然,并對未經?海關的非正?途得來的商品貨物不給予售賣。如?此,一來能夠保證關稅,二來能夠杜絕走私,三來也打消海盜劫掠商船貨物的意圖,四來也能控制一切不法之徒偷渡海外。”

    俞慎思說到這里,適可而止。

    皇帝聽到最后一點益處,稍稍頓了下,嘴角露出一絲別有深意的笑,轉問袁瞻對此如?何看。

    袁瞻亦笑著道:“俞員外這個想法甚好?,內河有榷關,出海入港有海關,更便于管理。”

    皇帝琢磨了下道:“你們擬個章程呈上來。”

    二人立即領旨。

    皇帝瞧見俞慎思手中的奏本,要奏的是江原的事。讓他盯著江原大半年,大的問題沒有查出來,小的問題查出不少。而這些問題,高明進幾乎同一時間在奏折中奏明,并及時處理。

    皇帝朝他手中奏本示意。

    俞慎思將奏本呈上去,奏稟的主?要是關于江原省新策推行后田地和?田稅的情況。經?過兩年強硬推行,江原省的新策推行已?經?完成八-九成。

    皇帝看完后合上奏本,遞給旁邊的閻公公,然后令袁瞻退下。俞慎思準備跟著一起退出去,皇帝卻?喚住他,“陪朕對弈一局。”

    俞慎思訝然,這殿內好?幾位當值的翰林院官員,應該任意拉一個過來都比他棋藝強,這不是為難他嗎?

    “臣棋藝拙劣,恐掃陛下興致。”

    皇帝沒搭理他的話?,已?經?轉身朝偏殿去,俞慎思無奈,只能應道:“臣領命。”跟上去。

    心中嘀咕:您這么高的棋藝,干嘛非要來虐我這個菜雞,翰林院還有專門研究棋藝陪您下棋的棋待詔-

    偏殿中內侍已?經?布置好?棋桌,皇帝坐下來朝對面示意,俞慎思謝了恩后落座。

    有了第一次的經?驗,這一次倒沒上次那?么忐忑了。別人陪皇帝下棋,不是琢磨要怎么不動聲色讓棋,就是琢磨要怎么努力下好?不掃皇帝的興,他根本不用考慮這些,因為和?皇帝比,自己的棋藝已?經?爛成這樣子了,考慮純屬白考慮。

    剛下了一盞茶工夫,俞慎思就已?經?應對吃力,但是自己又不能胡亂下或者直接棄子認輸,只能硬著頭皮統觀全盤去思索,落子便慢了不少。

    皇帝也不著急,看著俞慎思蹙著眉頭緊抿著唇努力琢磨樣子,手中棋子遲遲不知下在何處,倒是有趣。

    “這二年棋藝未見長。”皇帝輕輕松松兩步棋就破了俞慎思辛苦布的局。

    俞慎思慚愧道:“臣愚笨,掃了陛下的興,陛下恕罪。”留心觀察皇帝的神色,并沒有不耐煩和?失望之色,反倒是還頗有興致和?他這個爛手下棋。

    這是什么癖好?。

    半刻后,皇帝飲了口茶,俞慎思聽到皇帝無奈地輕輕嘆息聲,大概覺得他這孺子不可教也,讓他本來平靜的心,有些緊張起來。看著棋盤,下一步忽然不知要下在哪里好?了。

    皇帝聲音略帶一絲教訓的口氣道:“該舍當舍。”

    俞慎思立即應了聲,再看棋盤上局勢,看來到了這一步,他已?經?沒有能夠顧全辦法,有些地方只能舍棄。

    有上一次的經?驗,他知道皇帝這話?絕不是只說棋,大概也在說如?今朝中之事?。為了大局要舍棄必要的棋子。他不知皇帝所指是什么,棋局上還是按照皇帝的指示來下。

    幾步棋后,皇帝殺了他一片。

    看著被對方占領的地盤,他心中也嘆氣,有種無力感。自己已?經?絞盡腦汁了,但最后還是輸了一角。

    接下來皇帝大概是實在瞧不下去,如?上次一般暗中教他下棋。俞慎思在皇帝的指引下才發現,皇帝早就在他不知不覺之中已?經?布下了整個棋局,如?果皇帝不暗中教他,讓著他,接下來皇帝每落一子,就是大殺一片。很多?他覺得不起眼?的棋子,卻?也在與其他的棋子呼應。

    他細觀整個棋局,不由?得露出欽佩之色,心中驚嘆,自己棋藝沒長進,但皇帝的棋藝卻?更精進了。

    皇帝瞧出俞慎思眼?中的神色,知道他此時全都看明白了,一邊落子吃掉俞慎思的棋子一邊教訓道:“局中皆活子。”

    俞慎思心中念了一遍,再細看這局棋還真的應了這句話?。

    不僅面前這盤棋,江原和?南安這盤棋,朝堂這盤棋,任何一個看上去無關緊要不起眼?的人,都是一顆活子,都是不受控的。每走一步,都應該考慮到他們在這盤棋里的作用,下一步的動向?。

    也許就是他忽略了某些認為不重要的人和?事?,才總是錯漏一步,抓不到證據。

    想到這里,他感到皇帝這句話?似乎在指導他此事?。

    皇帝是想用他來揪出這個線團的頭,然后扯出更多?。

    局中皆活子,他們這些臣子,都是朝堂這局棋中的一枚棋子,皇帝是那?執棋人。@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稍稍抬頭看了眼?皇帝,皇帝面色溫和?,眸中有淺淺的笑意,讓本來清瘦嚴肅的面龐親和?幾分。

    他站起身來,恭敬地施禮,“臣多?謝陛下苦心賜教,臣受教了。”

    皇帝將收的黑子放回棋奩中,吩咐道:“下完這盤棋。”

    “是。”

    毫無疑問,這局棋俞慎思慘敗。

    皇帝笑著道:“你棋藝不行,搞一些小實驗倒是行家。”

    俞慎思先是蒙了下,旋即明白皇帝說的是他指點念念和?白清晏做的小實驗,想必是白堯已?經?將事?情稟報皇帝。

    這時皇帝朝旁邊內侍抬手示意,內侍捧著幾本冊子過來,俞慎思瞧出是他親筆所書?送給念念的物理和?化學小實驗的書?。

    皇帝接過書?頗為好?奇地問:“從哪里知曉這些?”

    俞慎思還是奉行一貫說辭。“臣自幼喜歡翻看雜書?,便將雜書?中提到的一些瑣碎技巧加以整合得來。”

    這套說辭從來沒有破綻,皇帝也信了,面前臣子從少時就這種點子多?。他接著說道:“朕瞧了白家小子制的那?個蒸汽小船,若是這項用在海船之上,對遠洋航行大有

    裨益。”

    俞慎思應了聲,回道:“臣認為可以一試。”

    皇帝就想聽這句話?,面上也露出喜色。

    俞慎思便詳細給皇帝說了蒸汽船航行的原理,以及對于制作蒸汽船所需要的各項條件。依目前大盛境況勉強達到要求,可以一試。

    “朕正?有此意,若是能成,你也算立了大功。”皇帝笑著站起身,一邊翻著書?一邊問,“書?中提到的這些都可以完成?”

    “是。”

    他寫這些本來就是送給念念做小實驗玩的,都是日常有趣的東西,沒太大難度。只是念念和?白清晏姐弟倆太會創新發明了,搗鼓出蒸汽船,把簡單的小實驗,搞成了工業機器。單論書?中的小實驗,沒有多?么高深理論知識和?技術含量,只要材料具備,都可以完成。

    皇帝又掂量了一陣,將書?合上遞給了旁邊的內侍,別有深意地道:“我大盛正?缺這般人才,文教也要革新了。”

    革新文教,就是革新思想和?認知。從一個小小的蒸汽船和?幾本小實驗的書?能夠想到該去革新文教。身為后世人,俞慎思佩服眼?前這位帝王的遠見卓識-

    從勤德殿出來時,雪已?停,風還未止,卻?也弱了不少。俞慎思裹緊裘衣,走下殿前臺階時,抬頭瞧見了走來的郭閣老。

    走到臺階下,郭閣老也到了跟前,俞慎思依著規矩施了一禮。

    郭閣老抬頭朝大殿看了眼?,又打量面前之人。模樣清瘦秀氣,眉眼?間溫和?透著文人書?生氣韻。與高暉一母同胞,不僅模樣不像,性子也截然不同。@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微微笑道:“瞧俞員外神色,江原省一切無虞。”

    俞慎思拱手回道:“下官只管戶部?分內之事?,其他不知。”

    郭閣老點頭:“江原清吏司事?務已?經?繁忙,的確不該管其他之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果不其然,南安省出的問題是和?郭家有關,自己一直沒有查到,應該也是郭家暗中抹平了。

    皇帝的暗示沒錯,每一個人都是這局棋里的活子,他不能忽略任何一個不可控的活子。要知道他們在這局棋里是什么角色,下一步會怎么做,會對什么人有影響,會不會改變對方的計劃。

    他裝糊涂應道:“郭閣老說得是。”又道,“今日天寒風冷,下官不敢耽擱郭閣老在此吹風,下官先告退。”朝郭閣老施了一禮離開?。

    郭閣老看著俞慎思走遠幾步,眼?神也在北風中冷如?寒冰,須臾轉身步上階梯。

    第175章 第 175 章

    入冬后北風雖冷, 江原忝州卻未到?落雪的時節,將書房的門窗關上,房內也就不?那么冷。

    高明進一身常服坐在圈椅里, 面色陰沉,抓著案幾邊沿的手緊了緊,目光含怒地望著面前低首侍立的高曠。

    高曠緊張地斂著氣息, 幾次想開口, 全都咽了回去。

    書房內一時間靜得?只?能聽?到?風吹門窗發出的細微聲響。

    半晌后, 高明進嚴肅地問:“此事是你的主?意, 還是你父親的主?意?”

    高曠拱手小心翼翼回道:“是侄兒?自己的主?意,父親并不?知曉。”

    高明進怒拍案幾厲聲訓斥:“你膽子挺大?!”

    高曠頭?垂得?更低, 謹慎回道:“二叔息怒。侄兒?也是為了高家著想。將來局勢侄兒?都能看得?明白?,二叔定然更能瞧得?清楚。清田納稅之策接下來會順利推行, 朝廷已然用不?到?二叔。如今倭賊被剿,西北將定,朝廷逐步開展海外貿易。四海升平, 朝廷國庫年復一年充盈,陛下想做明君賢主?,很多人很多事就會慢慢清除。侄兒?是為族人安排一條退路。”

    “那是一條死路!”高明進斥道,由于氣息不?順輕咳一聲,怒意也消了幾分?。“自當年小暉成親開始, 俞家就派人在盯著高家, 盛都、臨水縣、安州皆有俞家的人。此處忝州,不?僅有俞家的人,還有靖衛司的人, 你認為你有辦法能避開那么多耳目?”

    “總有剪除的辦法,況且只?要爭取一日半日的時間, 就能夠擺脫。侄兒?相信二叔定然能夠想出法子來。”

    “異想天開!”高明進嚴厲教訓。

    就算他?能夠擺脫那些眼線,高家那么多人如何擺脫?京中的夫人和兩個孩子如何擺脫?排云書院的昀兒?,還有身在西北的三弟一家,甚至小暉。

    天下之大?,卻都在皇權之下。他?們還沒離開各自的城池,就會被攔下。

    他?又緩了幾息,平靜些許心緒,告誡道:“你盡早斷了這個念頭?。這次是萬幸。若是你和那些財物上了船,現在整個高家都已經在天牢里待著了!還有那些財物,為叔已經讓人去處理了,以后此事你不?必再插手。”

    “二叔不?信侄兒??”

    “為叔是救你!”高明進冷冷地斥責,“先在忝州反思幾日再回安州去。”

    高曠心中略有不?愿,卻不?敢違背,應了下來-

    再說耿越、高暉等人帶著靖衛查楊敬私通倭寇走私一事。

    楊敬如今已經從?甬城市舶司調任南安巖州鹽課提舉司提舉。耿越前往甬城追查此案,高暉帶人前往巖州抓人。

    巖州如今的知州正是瞿永銘,只?是鹽課提舉司雖設在巖州,卻不?歸巖州管,以前隸屬戶部,如今隸屬省府。瞿永銘與楊敬關系上也就沒有同僚那般熟親密。兩個月前收到?俞慎思的來信詢問楊敬之事,他?知道此人肯定有問題,上個月來信便讓他?查此人。

    楊敬在前幾日收到?消息,有人在暗查甬城市舶司舊賬,他?這幾日正在想辦法,派出去的人還沒有回來,靖衛卻上門了。

    靖衛抓人從?來不?走朝廷的流程,無論皇親國戚還是朝廷大?員,只?要有靖衛司的逮捕文書就可以直接抓人審訊,甚至沒有逮捕批文,亦可相機而行。

    楊敬見到?左右兩列身著勁裝腰掛佩刀面容清冷的靖衛,整個人都慌了,心突突地跳,面色如土,卻強裝鎮定地道:“巡使大?人此來是有公干?”

    高暉笑著道:“請楊大?人到?甬城喝茶,說不?定還要進京一趟。”@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本官犯了何事,要勞煩巡使大?人?”

    “甬城市舶司這幾年出了些問題,有人告發楊大?人私通倭寇,在下特來請楊大?人過去‘自證清白?’。楊大?人,你是自己走呢,還是在下讓人請你走?”

    聽?到?私通倭寇,楊敬心跳如雷,額上也冒出一層細密的汗來,強梗著脖子喝道:“簡直荒唐!”

    “所以在下請楊大?人去‘自證清白?’。在下也希望楊大?人是清白?的,否則私通倭寇這可是滅族之罪。從?巖州去甬城咱們還有時間,楊大?人好好掂量,這罪名自己能不?能擔得?起。”高暉笑著道,“別拿全族人的性?命,給別人當盾牌。”

    楊敬聞言心又涼了一截,看來對方?查到?得?更多。他?看著面前靖衛司副巡使,笑容透著陰寒之氣,他?握成拳頭?的手微微顫了下。

    “請吧!”高暉命人將楊敬的人都帶走-

    甬城那邊,耿越一邊命人查市舶司走私案一邊抓人。有俞家和沈家的人暗中幫忙,耿越省了不?少力氣。

    被抓的有市舶司副提舉、吏目和小吏,有碼頭?的工頭?腳夫,有商人百姓,還有甬城府的官吏。抓了人直接關進甬城府大?牢,除了送飯的府衙小吏,其他人都不得接近。審訊的情況如何,外面的人一點風聲都聽?不?到?。

    甬城府衙內外也全都有靖衛盯著。兩日來,甬城知府朱春松的心一直在嗓子眼的位置吊著,稍微有點動作就被靖衛用借口給攔下。

    靖衛過來行動迅速,他?提前一點消息沒有聽?到?。到?了甬城就直接抓人,同時找來了人查市舶司的賬,完全沒有給他?任何應對的時間。

    前幾日收到?有人查甬城市舶司的消息,他?一邊給楊敬通氣,一邊命人安排處理。哪里想到靖衛司竟然知曉,而且有備而來,說是查案,卻好似已經查明情況,到?了就抓人。

    他?好不?

    容易趁著夜間靖衛盯得?松了些時,讓人出去傳信。

    兩日后聽?聞楊敬也被抓了,人已經押到?甬城,朱春松端著茶杯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下,差點打翻杯盞。他?慌亂地放下茶盞撐著桌子坐下。@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旁邊師爺寬慰道:“大?人不?必太過擔憂,甬城這么大?的動靜,京中應該已經知道了消息。”

    京中就算知道,遠水救不?了近火,何況靖衛司給過誰面子?他?豈能不?擔心?靖衛現在就在府衙內,他?沒被抓和被抓了有多大?區別?

    他?感到?脖子處冰冷生疼-

    府衙前院,高暉見到?耿越后便和他?稟報楊敬這邊的情況,從?巖州過來的路上他?分?別問了楊敬和他?下面的人,楊敬只?道未有私通倭寇,其他?什?么都沒說。他?又問耿淵甬城這邊的情況。

    耿越冷笑拍了下高暉,“有幾個招了一些,但都是不?甚重要之事,現在就等著楊敬呢!”目光又朝府衙后面示意,“還有等著對方?通風報信的結果。”

    “給誰報信?”

    “很快就知道了。”-

    楊敬等人到?了甬城便沒了路上的待遇,被靖衛直接丟入大?牢,當日提審。市舶司的官吏已經招供,這些年的確走私不?少,有進來的,也有出去的,對于私通倭寇這種抄家滅族的罪卻是拒不?招認。

    面對曾經手下的人招供指認,楊敬連走私之罪都不?認,大?喊冤枉。

    高暉用刀柄敲了敲牢門,讓楊敬住口,然后笑著對楊敬道:“幾個月前倭國使臣來訪,親口所言,陛下震怒。我知道楊大?人的胃口沒那么大?,背后肯定有人拿了大?頭?。楊大?人何必做別人的替罪羊,不?如如實招供,也給家人留條活路。”

    楊敬力爭道:“倭人狡詐,用心險惡,他?們的話豈能相信?他?們是想要毀了我大?盛的市舶司,毀我大?盛對外貿易。”

    高暉知道他?會狡辯,不?緊不?慢繼續道:“不?知楊大?人可還記得?六年前蘇占國的商船在海上被倭寇劫掠之事?雖然趙安將軍領兵及時趕到?,蘇占國的商船還是有半數貨船落到?倭寇的手中。”

    楊敬眼神慌亂,牢中光線昏暗,高暉看得?不?是很清楚,但是安靜的幾息和對方?不?穩的呼吸聲已經出賣對方?的心理,他?在慌在怕。

    高暉接著道:“當年蘇占國商船被劫掠后沒多久,南安省和周邊省就出現大?量的蘇占特產貨品,而市舶司的賬冊上沒有這些貨品,楊大?人如何解釋?”

    “不?可能!本官不?知。”楊敬慌張地辯解,“本官或許監管不?力,但絕未有與倭寇私通。”

    高暉輕笑一聲,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看來楊大?人這一路想得?不?是很明白?,需要醒醒腦。”對旁邊靖衛示意。

    一名靖衛上前打開牢門上的鎖,抽出鐵鏈推開牢門就和另一位靖衛進去拎人。

    楊敬驚慌掙扎,他?一個文官,哪里抵得?過兩個身強力壯一身武力的靖衛,被直接拖出牢門-

    楊敬的嘴巴很緊,刑訊依舊不?認,但是其身邊的人卻沒有他?這么能扛。其中一位師爺沒挨多少鞭子就受不?住疼,害怕被打死,干脆地招供。供出楊敬任市舶司提舉時不?止一次放倭寇的貨品進來,私下收了倭寇豐厚好處,并供出朱春松也參與其中。

    與此同時,耿越派出去跟著朱春松手下通風報信的人已回來。靖衛回道:“人去潭州想見郭堅,但是郭堅未見。這人身上沒有任何信件之類的東西,且嘴巴緊。一路上屬下用了不?少法子,他?就是不?開口,堅持說是給郭同知送海產干貨。”靖衛也的確搜到?半袋海產干貨來。

    “朱春松倒是狡猾。”耿越咬牙氣道,“郭同知那邊應該提前得?到?消息,這次沒有抓到?證據。”

    通風報信人口中沒有證據,楊敬的師爺卻已招供,耿越立即帶人去府衙二堂拿人。高暉跟上去-

    潭州,郭堅聽?到?甬城知府朱春松和前市舶司提舉楊敬已經被靖衛押解入京審問,害怕被牽連,立即給自己的父親去信。

    身在忝州的高明進也同時聽?到?了這個消息,他?將手中的書朝案上一摔,低聲狠狠罵道:“沒用!”

    高槐一邊觀察高明進的神色一邊小心地稟道:“這事大?少爺似乎是沖著老爺來的。”

    高明進面色陰沉如霜,冷冷地瞥高槐一眼,他?豈不?知高暉是沖著他?,幾個孩子全都沖著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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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俞慎思發現南安的賬有問題他?就讓那邊的人提防,最后卻在市舶司那里出了事。

    也是自己大?意,以為幾個孩子派人去甬城是查那筆銀子和高家的事,卻未想到?他?們還有一個查市舶司私通倭寇證據的目的。

    未有身在盛都,很多事情未能早點發現及時處理。倭國使臣死于眠風閣之事,只?當是幾個孩子為了小久報仇,直到?發現高暉收留眠風閣女子才察覺不?對,這其中已經有太久的時間差。

    甬城那邊的人也是個個沒用,提前知會他?們,最后卻赤-裸裸-被查。

    “老爺,現在要怎么辦?”

    高明進清楚生氣無用,冷靜下來思忖許久,撿起桌上的書一邊整理書頁一邊道:“此事牽扯到?郭二老爺,先看郭家怎么做。”

    第176章 第 176 章

    隨著臘月越來越近, 盛都的天也越來越冷,接連幾場雪后,屋檐下結了一排冰錐子。

    天微亮, 俞慎思便?醒來,望著屋外清掃后成堆的積雪,感嘆自?己這個古代苦逼上班族, 這么冷的天還要起這么早去上值。

    轉念想到靖衛司昨日進京, 朱春松和楊敬以及相關的人都押解入京審訊, 心里舒服許多, 精神也足了。

    天冷俞綸夫婦要仔細養身體,起得比較晚。高暉昨日入京后就忙著靖衛司的事, 沒有過來。前幾日沈路入京,沈山月過去陪自?己父親, 順便?料理家族內的事。早膳就只有俞慎思和俞慎微夫婦。

    李幀盛了碗暖湯給俞慎微,說道:“今日天寒別?出門了,吳老板那邊也不是要緊的事, 我去處理就行了。”

    俞慎微透過窗縫朝外看了眼,外面的確冰天雪地。她笑道:“雖然不是什么要緊的事,但?是吳老板這人你不熟,而且今日淳州那位做生絲生意的婁老板也在,我正想借此機會搭上這條線, 以后我們用生絲也多條路子。”

    李幀默了一息道:“我聽說過這位婁老板, 不是個好應付的,為夫陪你去吧。”

    俞慎微思忖后點頭:“也好,今日還有好幾位生意上的老板在, 這些人以后咱們可能用得著,你也熟絡下。”

    俞慎思咽下一口粥, 就著二人剛剛的話?說道:“如今淳州同知是當?年安州萬壽縣的知縣胥永基,就是當?年我與?奉義、鳴遠跟著試種朱薯的那位。后來信奉等?州大災朝廷安排他過去推廣朱薯,他也因此直接升遷為淳州同知。

    淳州一帶州府多桑田,做生絲生意的人必然多,我可以請胥同知幫忙介紹幾位這行的商人。胥同知是個務實本分?、一心為民的好官,這種幾方?有利的好事,胥同知應該愿意幫忙。貨比三家,多認識幾位有益無害。”

    俞慎微聞后心中幾許意

    外,幼弟的性子和二弟不同,這種拉人情的事,除非日常需要打交道的,或者?是某些原因必須去維系的,否則他很少主?動去扯關系。今日倒是一反常態。

    她朝李幀看了眼,李幀對笑了笑,默契地點了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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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慎思不是不愿意結交官場上的人,也不是不知道怎么結交,他只是不喜結交心中不認可的人,所以對這些人表現得不是很積極。胥同知這樣的官員,顯然是他欣賞尊重?的。

    俞慎微便?笑道:“開春后我準備和你姐夫回一趟安州,可以順道去淳州拜訪胥同知。要勞你提前安排下。”

    “大姐還和我這么客氣呢?”然后扭頭調皮地笑著對李幀道,“不過,姐夫,這幾個月白姑娘的小故事書的分?成,你得結給我,我要給白姑娘送去。”

    李幀笑著打趣他:“是不是最近找不到借口登白家門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俞慎思白了他一眼,凈說大實話?!-

    用完早膳,俞慎思準備離桌,李幀見時?辰還早便?喚住他,繼而吩咐伺候的下人都退下,然后對俞慎思道:“早膳前收到消息,高家的人和胡轍的人全?都離開甬城,高曠在忝州待了幾日如今回安州。估計那邊不會有什么事。”

    又囑咐道:“現在年底,朝中和地方?的事情繁多,官員間走動也會頻繁,你們清吏司又是管著江原省,不知道高大人會不會給你找麻煩,你最近行事仔細些。”

    俞慎思笑了聲,李幀也真是有精力,又是書肆,又是各處暗探消息,要掛心俞慎微生意上的事,還要顧著小久讀書的事,連他的這些事還要操心。他真是佩服李幀能忙得過來。

    “姐夫放心,我知曉。”對于錯失抓住高明進罪證的機會,他有些喪氣,就差一步就能夠拿到將對方?置之死地的證據。

    他也對李幀道:“高大人想轉到海外去的財物不會是小數目,這個節骨眼上,他應該不會再碰那些財物,我們想查不容易。我現在有些擔心胡轍將來會成為第二個孔諶,姐夫還是要多派些人盯緊。”

    李幀也惋惜錯失一次機會,說道:“這個你不必操心,我已經安排妥當?。高大人雖然讓人都離開甬城,但?是財物肯定在甬城。沈老板的人已經接觸費老板,希望從?費老板的身上能夠查出點線索。”

    俞慎思應聲,又道:“或許我們還可以期待從?朱春松和楊敬的身上查出線索。這兩個人被關在靖衛司,肯定有人已經坐臥不安,說不定會急中生亂。”

    李幀笑道:“我已經讓各處的人都盯著了。”

    “姐夫想得周到。”

    俞慎思要去戶部,先起身起來。踏出門見到穿成胖子的小久。小家伙見到他加快幾步到跟前,笑著施禮:“問小叔叔安。”

    俞慎思撫了下他被風吹得泛紅的臉頰,問道:“怎么起得這么早?身上傷剛好,大夫不是讓你多養養嗎?不能受寒吹風,快進屋去。”拍著小家伙的腦袋,下人已經撩起厚重?門簾。

    小久朝偏廳內瞥了眼沒進去,拉著俞慎思問:“昨日白家小舅舅過來說小叔叔教他制作的那個蒸汽船得陛下夸贊,朝廷已經讓人去研制用在海船上,是不是真的?”

    皇帝的確下旨讓工部去做,他前些天便?和工部的官員們一起研討此事,如今還會時?不時?被工部的官員當?成“技術顧問”。

    他笑著應了聲。

    小久拉著他嚷著自?己以后也要學。

    本來只是哄孩子的小實驗游戲,被念念和白清晏這么一折騰,如今成了朝廷大實驗。

    他無奈答應:“來年你去白家讀書,和白家小舅舅一起學。”催促他趕緊進屋,不許再吹風-

    年底是戶部最忙的時?候,前兩日連郎中受了風寒,如今在府中養病,江原清吏司里所有公務全?都堆到俞慎思的案頭等?著他處理。因為新策實施,江原省這邊公務又多,沒有連郎中把關,他處理起來格外謹慎小心。

    散值后,他去看望連郎中,也順便?將公務向他稟報。

    連郎中點頭應著,并道:“我如今病著,你主?理司署的公務,你做主?便?是。”

    “大的事還是要給大人稟報,請大人拿主?意。”俞慎思道。他是看出來,連郎中一點不想回去上班,甚至還想在家多躺幾日,完全?不管司署內已經忙得團團轉。

    俞慎思起身告辭準備離開的時?候,連郎中忽然問了句:“江原那邊有沒有官員進京?”

    俞慎思稍稍頓住,本朝太?宗皇帝時?已成定制,地方?官三年一朝覲,今年也不是江原省官員朝覲述職之年。

    他回道:“沒有聽說,今年江原有官員進京述職?”

    連郎中干笑一聲,“本官就是隨口問問,怕司署里會有疏漏。”輕咳了兩聲,一副病容不便?久見客的模樣。

    這話?遮掩的痕跡太?重?,俞慎思打量連郎中神色,對方?目光飄過,故意避開他視線。

    俞慎思神態鎮靜順著對方?的話?道:“這幾日大人不在,的確讓下官為難。有些公務下官尚不熟悉,生怕出了事。司署沒有大人主?事不行,大人得好好養起來,早日回去主?事。”

    連郎中又咳了兩聲,面色也被嗆紅,喘著大氣道:“你瞧本官這身子,一時?半會兒是好不了,有心無力,這些天只能辛苦你了。”

    俞慎思幫連郎中順了順氣,“大人莫急。”見連郎中這個情況,他也不便?多擾,先告辭。

    離開連宅,俞慎思琢磨連郎中的話?。連郎中為官多年,不可能說話?露出這么明顯的痕跡,除非是故意讓他察覺。

    甬城那邊的消息剛傳入京,連郎中就病倒,或許不是巧合。連郎中病倒江原清吏司一切事務必然交給他處理,是有人想給他挖坑。連郎中被迫成了其中一環,他應該也無奈,所以給他暗示。

    俞慎思回頭朝連宅看了眼,轉身上車回去-

    接下來,俞慎思處理司署內的事務萬般小心,也叮囑兩位主?事和下面的官吏全?都仔細些。他也特別?留意是否有江原省的官員奉命入京。

    幾日來清吏司內風平浪靜,靖衛司那邊卻出了事。楊敬和朱春松雙雙畏罪自?殺,楊敬沒有救過來,朱春松被及時?救下。

    兩個人一直分?別?關押,從?甬城到京中一路上沒事,關進靖衛司才幾日前后相繼自?殺。皇帝聽聞此事,將負責此案的曾校事斥罵一頓。曾校事回到靖衛司將耿越和高暉責備一番,命人繼續審訊的同時?,對靖衛司內進行嚴查。

    靖衛直接對皇帝負責,靖衛司內決不允許出現與?朝臣勾結者?-

    高暉站在牢門外看著躺在地上渾身血污的朱春松,推開牢門走到他跟前。朱春松脖子上纏著布帶,上面染著血跡。他微微扭了下脖子瞥高暉一眼,又閉上。

    高暉在他面前蹲下,冷笑著道:“朱大人,想必你知曉我的身份,也知曉高家和郭家的關系。你招不招背后那點事我也知曉。”

    朱春松睜開眼看著他打量,對他說出這種話?感到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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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暉接著道:“你和楊大人這些年走私和勾結倭寇斂來的財,有一部分?進了郭堅的腰包。當?年郭堅讓高總督,也就是我爹幫他處理此事,我說的沒錯吧?你之所以能夠短短幾年從?縣丞坐到甬城知府的位子上,不就是郭家背后助力嗎?說白了,你們就是一場財權交易。”

    朱春松沒說話?,眼神明顯失神,呼吸也緩了些許。

    高暉將一旁放著紙筆墨的托盤端到朱春松面前,說道:“楊敬自?殺已經惹怒陛下,你如果還想自?殺,要做好你的妻兒替你承受陛下的雷霆之怒。

    其實你認不認罪結果都一樣,只不過是多消耗些時?日,你在靖衛司內多受些時?日的罪罷了。若是你主?動招供,或許陛下還能夠恩寬,饒你妻兒一命。

    朱大人,看在你與?家父同鄉同年的份上,我好心提醒你一句,勾結倭賊和勾結海盜還是有區別?的,給你機會你自?己把握,紙筆就在這兒,你想清楚了!”-

    (祝大家中秋快樂!)

    第177章 第 177 章

    高暉離開牢房后, 牢門被再次鎖上。

    朱春松目光呆滯而空洞地望著面前托盤里的筆墨紙,腦海中不斷盤桓高暉的那句話——勾結倭賊還?是勾結海盜是有?區別的。他清楚高暉是在對他誘供,這的確能夠減輕他的罪, 卻不一定?能救他妻兒的命。

    陛下能夠饒他妻兒,郭家卻不一定?能放過?他妻兒。

    高暉知道這背后所有?的事,靖衛司遲早會查個?水落石出。

    高家和郭家的關系, 朝野上下皆知。高暉是想幫郭家, 想救自己父親, 朱春松如是猜想。

    許久, 不知是眼睛干澀還?是想到了什么,朱春松的眼中氤氳一片, 他眨了下眼皮,竟有?幾滴淚滾落。

    又是片刻, 朱春松忍著身上傷痛,撐著身體慢慢從地上爬起來,整理了下凌亂的鬢發和染滿鮮血破爛的囚衣, 這才顫顫巍巍伸手拉過?托盤-

    天?色將暗,高暉與兩名手下的靖衛在院中練習搏斗。

    耿越從外面進來,看?到幾個?人滿頭大汗,不知道已經練習多久,責備一句:“你倒是清閑。”

    高暉知道他為了查靖衛心煩, 停下動作, 笑道:“我不似老大你從小習武,我得多練習,以后辦事才不會拖兄弟們后腿。”

    耿越輕哼一聲, 陰陽怪氣道:“沒習過?武,你打架也不比旁人差。”@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高暉一邊取過?外衣往身上套一邊笑著說:“這都?是耿將軍教得好。跟著耿將軍這幾年我可學了不少本事。”他湊上前調侃地問,

    “老大,你是不是特別羨慕?”

    耿越一拳將他推開,問正?經事:“朱春松那邊怎么樣?可有?進展?”

    “還?沒有?,我讓殷紹盯著,應該也快了。”

    兩個?人一起朝堂中去,剛走到門前,一名靖衛匆匆過?來回稟:“朱春松招了。”

    兩人立即轉身去詔獄。

    靖衛殷紹將朱春松的供狀遞給耿越,只見供狀上朱春松招認的確利用知府的權力和上任市舶司提舉楊敬走私牟利。其中既有?大盛出海的,也有?入境的,既有?商人主動找上門,也有?官員牽線。無論出海還?是入境,全都?是大盛的子?民,未有?一名外邦人。

    此?供詞便?是否認勾結倭寇。

    對于牟取來的財物,朱春松承認一部分賄賂了郭堅,并且供出具體的次數和數額。

    看?到數額后,高暉胸口憋著一口怒氣,“從朱春松和楊敬家搜出的金銀產業來看?,二?人是把大頭都?給了郭堅。郭堅也不怕撐死!”

    耿越知曉高郭兩家的關系,卻也知曉高暉對郭家和自己父親的態度,對他說出這樣的話不覺得奇怪。

    他拿著供詞走到朱春松的牢門前,朱春松靠在墻壁上,有?氣無力地道:“我犯下的罪都?在這兒了。”

    “恐怕不止這些!”耿越道,“你勾結倭寇,私下收倭寇好處,放倭寇劫掠的貨品進來,事到如今還?想不認!”

    “我從未與倭寇往來!”朱春松忽然拔高聲音反駁,因為渾身是傷體力不支,一句話讓他喘了好一陣才緩過?力氣,繼而昂首對著牢門外的耿越慷慨陳詞,“我的確受賄走私,但?從未與倭寇打交道。我身為大盛官員,一方?父母官,親眼看?著治下百姓受倭寇侵擾之苦,豈會與那些賊人為伍。”

    耿越冷笑,這種受賄貪污之人還?能夠將話說得如此?大義凜然。

    “你還?知道治下百姓之苦,若非你這等貪贓枉法之徒,東南不會軍費緊張,倭賊也不會猖獗這么多年!你真該千刀萬剮!”

    耿越讓高暉繼續審訊,他拿著供狀去見曾校事-

    牢門外只剩下高暉和幾名靖衛,朱春松直直盯著他。昏暗的油燈下一張似笑非笑的面孔,半陰半明讓人毛骨悚然。

    他心里有?些忐忑,隱隱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但?是又想不出來。

    “朱大人好好休息。”高暉笑著離開,沒有?繼續審問朱春松而是帶人轉頭去審問朱春松的家人和屬下以及楊敬的人。

    朱春松招供了,其家人和屬下一直硬扛著的決心也松了。高暉利用朱春松家人和屬下不知道其招供的具體內容,加上他自己的猜測,威逼利誘從這些人的口中詐出了一些消息。@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其中朱春松的師爺招供,朱春松曾收過?海盜好處,讓海盜劫掠的商品進入大盛,暗市交易。@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東南沿海海盜有?幾伙勢力,但?無一例外都?是大盛的子民。他們因為多方?面原因而成?為海上商人,后來干起打家劫舍勾當。這些海盜中便有與倭寇勾結者。

    從師爺的口供中可以推斷朱春松當時勾結的海盜頭領名叫馬尾,馬尾便?是與倭寇勾結者。

    高暉又利用這一信息對其他人進行審訊,又套出一些供詞。

    另一邊,皇帝看?到供狀后沉默未作聲,眼神卻冷得駭人。片刻后,皇帝下旨,令靖衛司將供狀上提到的人全部逮捕下獄嚴加審訊-

    再說俞慎思那邊,自連郎中病后,江原清吏司的事情都是他在處理,他摸不準對方?會在什么地方?給他挖坑,只能事事小心,甚至將這一年來的所有賦稅相關的文書全都?核查一遍。

    他在江原一年多,高明進有?意無意會讓他接觸賦稅財收這一塊,他對江原省賦稅這還?算熟悉,包括往年的賬目。來了戶部后,因皇帝旨意,他也查了江原的賬,凡是有?漏洞之處,高明進總是快他一步將其填補,或者是和布政使聯合上書皇帝言明,他想不出哪里還?會出問題。

    對于清吏司中的往年舊賬不清楚之處,他秉著絕不擅自做主的原則,不厭其煩地往連宅跑去請示連郎中。

    清吏司的主事官員是連郎中,有?他批示加印,就算出了事也降罪不到自己的頭上來。

    數日?來四科一切正?常,并無任何異樣,他卻不敢掉以輕心。

    這日?早朝,皇帝提到這幾年新策推行之后各省的賦稅情?況,特別提到了江原省,俞慎思一一對答。這些全都?是今年江原報上來的賬目,他與兩位主事全核查過?并無什么問題。

    隨后皇帝又提到了明年要在海港建立海關之事,諸位大臣當堂商議,最后確立以海關取代市舶司,直屬內閣,并設立專門的海關衙署。

    內閣韓閣老提出到由何人總領海關衙署,皇帝目光在朝臣們的身上掃過?一圈,只留兩個?字:“待議。”-

    散朝后,朝臣們針對朝廷建立海關衙署之事議論開。

    市舶司原本屬于戶部管轄,后來隸屬省府,現在以海關取代市舶司,并把權力直接收歸內閣,這一變動不由得引起大臣們猜測。

    甬城市舶司前提舉楊敬和甬城知府走私犯事,如今皇帝做出這個?決定?,顯然是對省府和戶部皆失望。

    如今南安總督秦耀先?,前掌管戶部的左侍郎高明進,這二?人都?是郭閣老的人。

    敏銳的朝臣品出一點味來。

    郭閣老父子?自然也感受到了危險的信號。

    在他們還?未有?做出應對之時,收到了潭州傳來的消息。靖衛已經到了潭州,以貪污受賄、賣官鬻爵等數條罪將郭堅逮捕。

    郭堅還?未押解入京,朝廷各位大臣已經得到了消息。

    郭閣老入宮求見皇帝,皇帝未見,以郭閣老年事已高,須靜心安養為由,令其回府。雖然未有?革去職務,在大臣們看?來這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

    郭堅被關入詔獄的同時,靖衛對郭堅的府邸進行搜查-

    身在忝州的高明進聽到消息后,獨自一人在書房內呆坐半天?。

    布政使曹恕煬過?來時,見到高明進正?對著書案上的一個?瓷娃娃發呆。

    瓷娃娃拳頭大小,胖墩墩模樣,圓潤臉蛋笑起來頗為討喜,看?著像個?男娃娃。這個?瓷娃娃,高明進也不是第一天?擺在書案上,曹恕煬并不陌生。他只當高明進一個?人在江原省時思念幼子?,并未太當回事。

    如今這個?時候對著瓷娃娃發呆,他知曉這瓷娃娃不是幼子?,反而是長子?。

    高大公子?如今身為靖衛司副巡使,走私受賄的案子?他也參與審理。

    “高大人,朝中的事,想必你已知曉,郭堅如今被下詔獄,恐怕是難出來了。”

    高明進沉默半晌后,長長地嘆了口氣道:“這也是他咎由自取。”

    曹恕煬有?些詫異高明進這個?時候會說出這樣無情?的話,誰不知曉高明進之所以有?今日?,就是靠著郭家起來的。此?話未免有?些忘恩負義。

    高明進語氣疲憊,又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道:“當年我已經極力勸過?他,是他自己認不清,我能幫的已經都?幫了,也算仁至義盡了。”

    他只是恨郭堅,也恨自己。郭堅入獄后要連累郭家,郭家倒了,他高明進也就不遠了。

    且不說他與郭家的這層關系會受

    連累,單是新策得罪那么多人,就有?人恨不得啖他肉吮他髓。這幾年里參他的折子?早已幾大箱,陛下為了新策全都?壓下來,如今也沒有?壓的必要。更何況還?有?那幾個?孩子?,也不會放過?他。

    他幽幽嘆了聲,坐直身取過?瓷娃娃在手里摩挲,而后從袖子?里掏出帕子?一邊輕輕擦拭一邊道:“曹大人不必擔憂。只要曹大人幫老夫將江原這邊的事辦妥,以前的事、以后的事,都?不會連累曹大人。”

    曹恕煬心中略安,卻還?是皺著眉道:“事情?下官自會安排妥當,戶部那邊不會有?什么問題,下官是擔心高大人你。”

    高明進自嘲一笑:“老夫的命早該如此?了。”

    第178章 第 178 章

    郭堅入獄后一口咬定是朱春松誣陷, 對于走私受賄、賣官鬻爵等?罪名一概不認。靖衛對郭堅的府邸搜查,只查出黃金百余兩,白銀也才一萬多兩, 各種產業和珠寶古玩少之又少,還不足抄沒朱春松家產的零頭。

    這樣的家產對于郭堅這樣奢侈的人來?說,顯然是不足以支撐的。

    靖衛對郭家的老家進行?搜查, 依舊寥寥。

    靖衛請旨對郭閣老的府邸進行?搜查, 皇帝摩挲手中的棋子須臾, 落子后只命靖衛對郭堅嚴加審訊, 又補了一句:“無?須避親。”

    韋指揮乍一聽沒明白皇帝此話何意,回過?神來?才知道皇帝指的是高暉。

    此人是高總督之子, 高郭兩家是姻親,郭堅算起?來?是高暉的舅舅。

    只是, 自當年俞慎思成為?大盛唯一一位三-元及第?狀元郎,聲名大噪,高俞兩家關系也隨之傳開。此后朝野上下提到高暉的舅家, 只會想到俞家,似乎高暉此人和郭家毫不相?干,沒有人將這兩者聯系在一起?過?。以至于皇帝提到此,他沒有立即反應過?來?。

    韋指揮領旨退下。

    坐在皇帝對面的白堯既揣測皇帝此舉的用意,也觀察面前的棋盤上的局勢, 猜到皇帝接下來?幾步要下在哪里, 他沒有阻撓打斷,將棋子下在了邊角攻取一隅。

    皇帝瞧出他的心思,道:“愛卿的這步棋若是俞慎思在下, 朕只當他是棋藝如此,對于愛卿, 這步棋讓得太明顯。”

    白堯淺笑道:“陛下英明,臣陪陛下對弈豈敢不用心。臣不是讓棋,是自知回天乏術,當機立斷棄之,攻取一隅重新布局。滿盤皆活子,或可?牽制對方,扳回局勢。”

    皇帝聞言笑了下,這是前段時?間俞慎思陪他下棋時?,他點撥俞慎思的話。

    “愛卿與俞慎思關系不淺。”

    白堯沒有避諱這樣的話題,他剛剛落下一子和說那兩句話,就是為?了引出此。

    他直白地回道:“臣不敢欺瞞陛下,俞員外孩提時?,臣已認識。當年臣回鄉途中隨手幫了他們姐弟一回,他們姐弟一直感恩在心,與臣走得近些,臣是看著他長?大。”

    皇帝稍稍默了一息,俞慎思孩提時?,也是十?八-九年前了,當時?高明進狀元及第?。

    這段時?間倒是聽到一些俞家兄弟和高明進的傳言。

    “他是高明進的親生子?”

    “是。”

    俞家兄弟對一個?隨手幫過?自己的人感恩不忘,卻與生父高明進互相?算計,那些傳言非虛。

    皇帝又落下一子,沒有再論此事。白堯知曉皇帝的心中已經有了思量,識趣地沒再開口-

    一場雪一場寒,靖衛司門前等?候的人雙手揣懷,縮著脖子,躲在馬車避風處,眼睛一直盯著大門,怕錯過?什么。

    高暉裹著斗篷踏出靖衛司大門,馬車邊的高府管事姚櫓笑嘻嘻迎上來?,高暉視而未見踏步準備上車,姚櫓兩步并作一步跨到車前施禮。

    “問?大少爺安。大少爺從南邊回京后便未回府,夫人很惦記。夫人說,馬上年底了,老爺不在京,府內許多事情需要大少爺做主,特讓小的來?請大少爺回去。”姚櫓恭恭敬敬地道。

    這個?時?候請他回去是何事,用腳指頭都能想到。

    “如果是關于郭二老爺的事,就讓夫人免開尊口,我?幫不上忙。”高暉一步跳上馬車,吩咐車夫趕車。

    “大少爺……”姚櫓近前抓著馬車車窗欲再請求,車夫已經揚鞭趕車。他追了兩步,沒喊停車,眼睜睜看著馬車決然離開,喪氣?地拂袖-

    天寒路滑,馬車一路緩行?。到沈宅前高暉推開車門,見到前面街道停著一輛陌生的馬車,他跳下車看到門前街邊雪中長?身?立著一位年輕人。此人身?著深色披風,站在潔白的雪中尤為?顯眼。

    瞧見高暉,年輕人走上前作揖:“見過?高巡使。”

    幾年未見,對方容貌沒變,舉止神態卻變了不少,看上去自信從容。

    高暉笑了下,調侃道:“郭五公子也是來?請我?幫忙的?”

    郭順羲聽到“也”字,猜到另外的人應該是自己的姑母。如今郭家能夠想到找高暉的,或者說愿意找高暉的,也只有姑母和他。

    “不知高巡使是否愿意聽在下說幾句話。”郭順羲與其父兄不同?,他面相?干凈清爽,看上去溫溫和和,像個?只知孔孟仁義的文弱書生。

    高暉知道,這只是表面。

    他朝左右街道看了眼,今日天寒風冷,街上行?人寥寥,他依舊道:“郭五公子應該知道,現在這個?時?候,你我?的身?份應該避嫌。就算我?有心幫你,你今日過?來?見我?,我?也不能幫你了。”

    郭順羲點頭,“在下知曉,在下也不是來求高巡使幫忙。你我身為高家子、郭家子,卻也最厭惡這樣的身?份,只是你我?無?法選擇,也無?法擺脫,最后還要深受這樣的身份連累。在下想,高巡使應該能明白我現在的心境。”

    高暉心下冷笑,他們都無?法擺脫出身?,但是他想盡辦法想去擺脫,而對方因為?無?法擺脫從而用手段去奪取。幫他除掉郭順禹開始,對方想要的就是郭家二房的權力。

    郭堅有五位庶子,郭順羲最年長也最有出息,去年又考中舉人,不出意外二房將來?便交到他的手中。如今郭堅入獄,一切將要化為?泡影,甚至可?能被連累,不著急也說不過?去。

    高暉未有拆穿,配合著點了下頭,說道:“郭五公子有什么話直說,我?不便與你私下多言。”

    郭順羲歉意欠了下身?,道:“高巡使面前,在下也無?須遮掩,在下今日過?來?是向高巡使討教,令尊被牽扯其中,你將如何脫身??新策之事,令尊樹敵眾多,這幾年參他的奏折不斷。高郭兩家之間的牽扯,高巡使也知曉,牽一發而動全身?。”

    高暉倒是沒想到郭順羲是來?給他提個?醒,或者說是帶著威脅的意味。

    郭堅若是定罪,郭家會受牽連,背靠郭家的高明進必然也逃不掉,新策讓他成為?眾矢之的,朝臣和天下官紳必借此機會攻訐。高明進獲罪又會連累到他。

    這是想讓他幫郭堅。

    郭順羲想法倒是好,只是算盤撥錯了。

    他笑了笑,“讓郭五公子費心了,我?知道怎么做了。天晚風勁,郭五公子請回吧!”說完左右又瞥了眼街道上寥若晨星的行?人,轉身?進宅-

    高暉一邊朝沈路的院子去,一邊詢問?迎過?來?的陸青石甬城那邊的情況。

    “費老板應該并不知曉那筆財物。”陸青石隨他朝主院去,詳細說道,“當初胡轍與他商定的出海之物是瓷器和茶葉。他出海在市舶司登過?冊,辦的都是正規手續。”

    高暉步子慢下來?,“胡轍的貨有查嗎?”

    “都查了,沒有任何問?題,里面沒有夾帶。”陸青石有些失望地道,“對方處理得很干凈。”

    “我?就不信找不到他的那筆贓款了!”高暉心中不服氣?,只要是人做下的事,就必然會留下蛛絲馬跡,“除非他將那筆財物投海了,否則我?掘地三尺也得給它翻出來?。”

    高暉說完自己先愣了下,頓住腳看向身?邊的陸青石。

    陸青石瞬間領會他的意思,驚喜地拍著掌道:“對啊,藏于水下!當初高曠將那五十?萬兩銀子從安州運到甬城走的就是

    水下。”

    旋即又擔憂地道:“既然當初能從安州運到甬城,這次會不會早已從甬城運走?”如此想要再查就不容易了。

    高暉立即去主院與沈路說此事-

    沈路這會兒正在堂中同?女兒說海州那邊的事情,海州商幫準備明年秋后出海,很多事情現在就要商定,開春就得準備起?來?。

    沈山月舍不得父親,出海一次就要一兩年的時?間,她在世上就只有父親這一個?親人,想守在身?邊。

    她抱著沈路的手臂撒嬌道:“爹,您說您都一大把年紀了,還出海吃那苦做什么?咱們沈家在大盛各處有不少產業,又餓不著。您和巴叔、酈叔他們都到該享福的年紀了,女兒和二郎也想在您的膝下盡孝呢!”@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沈路樂呵呵地拍著女兒的手,反問?:“爹哪里年紀大了?”

    “年過?半百還不大?您瞧瞧自己,頭發都白了好些,皺紋也添了兩條。”

    “爹身?子硬朗著呢!”沈路不服老,但知曉女兒孝順,心疼他,便哄著女兒道,“明年最后一次出海,以后爹就在你這兒舒舒服服享福。這二年你們倆得抓緊給爹生個?孫兒,爹不出海帶著孫兒玩。”

    高暉正掀開門簾進來?,聽到沈路的話,一邊解開身?上斗篷遞給婢女走到暖爐邊烤火驅寒,一邊笑著問?道:“岳父大人,你還惦記著孫子呢?”

    沈路責問?:“你想反悔?當初這話是你自己說的,你們的長?子過?繼沈家承嗣。”

    高暉走過?去笑道:“別說長?子了,將來?小婿和月兒所有的孩子全隨您姓沈都行?。”

    “老夫沒那么貪心。”

    高暉在旁邊的椅子坐下來?,沈山月問?完靖衛司那邊案子的情況后,高暉便同?他們說起?甬城的事。請沈路派人按照他說的方向去查那筆財物試一試。

    他道:“這次對郭堅府上、老家,以及幾處宅院搜查,并沒有什么收獲,這背后說不定就是高大人出的主意。高大人行?事周密,他自己更不會留下什么把柄,他手里又握著不少官員的罪證,這些官員為?了自保也不會揭發他,這筆贓銀說不定會是他貪污的唯一物證。所以要勞煩岳父大人讓手下的人辛苦些。”

    沈路吃過?這方面的虧,現在高明進的手中還有他當年販賣私鹽的證據。

    這個?人喜歡抓著別人的把柄。

    他應道:“這事我?會讓人去辦。”又擔心高暉,高明進若是真的獲罪,高暉不可?能置身?事外,自己的女兒也受牽連。

    高暉笑著寬慰道:“岳父大人放心,如今的境況,小婿即便受牽連,不過?是流放幾年或者徒刑幾年,朝廷還不會要小婿的命。”

    “你說得容易,那都是能要命的!”沈路嚴厲訓斥,高暉從小就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敢做敢闖敢當,這都是他欣賞之處,和他年輕時?有些像。但他如今是自己的女婿,自己首先要考慮自己的女兒。

    高暉朝沈山月看了眼,自知對妻子有虧欠。沈山月明知他的身?份和情況,還愿意嫁給他,本來?就是一場冒險。沈路也是在賭。除了俞家的人,他們就是自己在世上最親的人,他怎么忍心連累他們。

    他慚愧地道:“小婿會想盡辦法脫身?。”

    沈路聽這話滿意地點頭,卻知道這事不容易。“朝堂上老夫不及你們兄弟認識的人多,幫不上太多,若是需要用錢打點之處,盡可?自取。只要你們沒事,傾沈家之財亦無?妨。”

    高暉動容,起?身?朝沈路施禮:“小婿多謝岳父,岳父之恩小婿銘記。”

    沈路招手讓他坐下,“一家人無?須說這些。”-

    與此同?時?,俞宅中,俞慎思和小久一人端著一個?托盤,一個?朝李幀的書房去,一個?朝自己母親的房間去。

    俞慎思端著托盤邁進書房時?,李幀正在寫信,面前的盒子里放著兩個?傳遞消息的小竹筒,還有兩張寫滿密密麻麻字的紙。@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高大人那邊有動靜?”俞慎思將托盤放到書案上。李幀放下筆,將信擱置一旁晾干,隨手將剛剛的兩張紙遞給他。

    “沒有。”李幀道,“郭堅的案子涉及勾結倭寇走私,依著高大人的精明和在朝為?官那么多年的經驗,他應該知道此事一出朝中的風向,人不在京也能料到事態發展。這個?時?候他的動作越多反而越危險,裝聾作啞靜觀其變才最安全。”

    俞慎思看完兩張信,雖然詳細寫了高明進的動向,但都是關于總督府的日常政務,高明進這些天幾乎沒有離開總督府,只派手下的人去安州看望高昀。

    “他不會坐以待斃,郭堅那里搜查不到貪污之財,應該是他的手筆。”

    李幀卻并不擔心這個?,“郭堅不是高大人,高大人能夠做到散財自保,郭堅可?做不到。最大的可?能貪污之財被另外安置,我?讓各處的人在暗查,靖衛司現在一邊審訊一邊搜查,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夠有線索。何況還有你二哥在靖衛司,郭堅對他恨之入骨,或許他能夠問?出一些。”

    李幀頓了下,低聲感慨:“仇恨最容易摧毀一個?人,也最容易讓人瘋魔。”情緒也跟著稍稍低落。

    俞慎思放下信,見到李幀眼底一絲譏嘲。他以前對自己的父兄也定有過?徹骨的恨意。

    他們姐弟還能夠相?互安慰,還有俞綸夫婦疼愛,而李幀卻是獨自一個?人從那段仇恨和痛苦中掙扎出來?,當年他也只是個?少年人。

    俞慎思將托盤朝前遞了些,“姐夫,嘗嘗我?和小久烤的朱薯和金瓜,刷了蜜,香甜軟糯,應該很合你的口。”

    李幀目光轉向面前托盤,取了一小塊金瓜嘗了一口,嘴角露出笑意,“味道不錯,有給爹娘和你大姐送一些嗎?”

    “都送過?去了,大姐現在都跟著你喜甜口了。”

    “不好嗎?”李幀笑著問?。

    “大姐自然是沒什么,只是姐夫你一個?大男人喜歡吃甜食甜點,很少見。”

    李幀笑而不語,將晾干的信卷起?來?塞進一個?小竹筒內,封上口做好標記,便喚來?俞風,命他派人立即將信送去忝州-

    次日風更緊,天色灰白,似乎又有一場雪要下。今年的冬雪比往年多一些。

    高暉從韋指揮那里出來?朝詔獄去,韋指揮讓他去審郭堅,他此刻心中琢磨著要怎樣讓郭堅開這個?口。

    韋指揮沒有讓他回避此案,反而讓他去審,顯然是陛下的意思。陛下這么做絕對不是只想看他的忠心。他一時?間揣摩不出陛下的用意,也只能先表忠心。

    外面天寒,牢獄中更陰寒刺骨。

    郭堅裹著被子遮住手腳鐐銬,蜷縮一團靠在石墻根的木板床上,頭埋在面前的被子里,只能瞧見一團亂糟糟的頭發。

    聽到腳步聲停在牢門前,有開門的鎖鏈聲,郭堅慢慢地抬起?頭。牢中光線暗淡,他微微瞇著眼瞅著,待牢門打開瞧見進來?一身?錦衣之人是高暉,郭堅慢慢坐直身?,昂首怒目瞪著高暉。

    高暉雙手插懷,玩世不恭地笑了聲,道:“郭二老爺,沒想到咱們會在這兒見面,這幾日在這兒住得還習慣嗎?”

    郭堅胸口起?伏,呼吸-粗重,看得出在努力壓制自己的怒火。

    高暉渾不在意,繼續調侃的口吻道:“郭二老爺,你都一把年紀了,別這么大火氣?,你瞧瞧你,胡子都快被吹飛起?來?了。怒傷肝,容易折壽,消消火,晚輩有話和你好好說。”轉身?吩咐門外的靖衛,“去提壺涼茶來?,給郭二老爺去去火。”@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涼茶?”靖衛詫異,這大寒天,熱茶喝下肚都暖不了身?子,還要涼茶?

    “是,給郭二老爺敗敗火,否則把詔獄給燒著了,你我?擔待不起?。快去。”

    靖衛聽出這是揶揄打趣郭堅,應聲去準備。

    高暉又對牢門外的靖衛吩咐,“你們先退下,我?和郭二老爺好好敘敘舊。”

    靖衛猶豫,郭堅是重要的犯人,不能單人審訊。高暉也知道這個?規矩,給靖衛使了個?眼色。靖衛這才應聲退下,卻走進隔壁的牢房。

    此時?郭堅咬牙切齒

    低聲怒吼:“高暉!你得意不了多久。”

    “我?知道。”

    高暉精神松弛,用腳勾起?旁邊矮木凳,用手掃了掃上面的灰,放地上兀自坐下,說道:“你是不是想說我?爹也牽扯其中,我?很快就會和我?爹一起?獲罪入獄?你放心,我?們父子若是獲罪,我?請靖衛兄弟將我?關在隔壁,咱們也好嘮一嘮,黃泉路也有個?伴。若是郭順禹走得慢,說不定咱們還能趕上。”

    “高暉!”

    聽到自己兒子的名字,郭堅控制不住自己的怒火,像猛獸一樣從木床上跳起?,不顧自己手腳上的鐐銬直直朝高暉撲過?去。

    高暉身?手迅速地閃身?躲開郭堅,順勢站起?身?。郭堅撲空重重地摔倒地上。大概是撞到身?上的傷,吃痛叫了一聲,臉色歘白,人趴在地上慢慢蜷縮起?來?,像個?河蝦。

    高暉繼續陰陽怪氣?地道:“郭二老爺,你的火氣?太大了,你這得跟我?爹學學。我?敢打賭,他現在氣?得想把你宰了,但是他絕對不會大發雷霆,甚至不會摔杯摔盞,只會壓著怒恨低聲罵一句‘郭堅那個?廢物,早該死了’。”

    郭堅緩了一陣,身?上的疼痛慢慢減輕,他才掙扎從地上爬坐起?來?,也沒有力氣?去撲高暉。

    剛剛離開的靖衛提著涼茶過?來?,高暉走過?去倒了杯遞到郭堅面前,笑著道:“郭二老爺,喝杯茶消消氣?,咱們好好聊聊。”

    郭堅雙目猩紅瞪著他,高暉嘖了一聲,將茶盞放在郭堅面前地上,郭堅一把掃翻。

    高暉不理會他的憤怒,接著說道:“郭二老爺還不知道吧?當年你之所以會被調離盛都是我?爹給郭閣老出的主意,他說服郭閣老放棄你這個?兒子,就如放棄郭順禹一樣,隨后建議郭閣老將郭三老爺調回京取而代之。”

    看著郭堅的怒火一點點燃起?來?,高暉繼續火上澆油。

    “說到郭閣老,在你入獄后陛下念及其年歲已高,令其回府安養,這什么意思你應該明白吧?至于我?爹,他這個?人自私自利,精于算計,這會兒應該是明哲保身?。說不定還在籌劃來?了大義滅親,揭發你們郭家的罪行?。

    如果我?沒猜錯,你貪污的那些銀錢的處理之法,應該是我?爹給你出的主意吧?你就沒有懷疑過?我?爹為?何如此好心?別忘了當年若非我?爹出現,郭順禹說不定還不會死。他會替你想得如此周到?

    我?爹是早就算計好了。

    他提出新策,如今成效顯而易見,江原的新策又順利推行?,他就算有過?,陛下也會念其功勞,重新考量。如果我?爹再檢舉你們郭家,相?信朝廷會從輕處罰。郭二老爺,這黃泉路你們父子走吧,我?們父子可?就不奉陪了。”

    高暉說完得意地笑著轉身?去開牢門,郭堅抓起?茶盞朝高暉砸去,憤怒吼道:“高明進犯的罪,足夠他死十?回!他就算有丘山之功也難抵其罪!”

    高暉雖然知曉高明進罪惡之重,聽到郭堅這話,心頭還是被重擊。他故作鎮定轉回身?,道:“郭二老爺,沒有證據,你這是誣陷朝廷二品大員。你還是多想想自己的腦袋和妻兒的性命吧!”

    第179章 第 179 章

    郭堅沖著?高暉怒吼:“高明進的字畫就是證據, 景和六年全……”

    郭堅忽然神色一凜,好?似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冰水,聲音戛然而止。隨即眼神驚恐又慌亂地看向別處, 整個身子好?似沒了骨頭癱軟下去?,雙手也不受控地輕輕顫抖,帶著?鎖鏈跟著?發出細碎的響聲。

    看得出他是被自己嚇著?了。

    高暉怔怔地看著?郭堅, 脫口而出的話都是最真實的內心外露。

    他見?過一次安州那邊給高明進送來的一箱字畫。高明進在兄長?大婚之日也當眾送過一幅畫, 當時不少賓客都在場。

    他緊張地攥緊手掌, 回走兩步, 穩了穩心神,冷笑道:“郭二?老爺的誣陷之詞太?牽強, 那些?字畫我見?過,只是一些?普通不值什么錢的字畫, 拿到?市面上也不過幾十上百兩罷了。”

    滿箱字畫加起來也不見?得有千兩,如果高明進真的貪污受賄,也該是價值不菲的古畫名畫, 不會要這些?不值錢的東西。

    “郭二?老爺說那些?字畫是證據,作為什么證據?”

    郭堅意識到?自己剛剛被仇恨和憤怒沖昏了頭,著?了高暉的道。這會兒?理智回歸,他清楚地知?道,若是高明進出事, 他絕不會放過郭家, 會把所有人都拖入泥潭。

    他沒有回答。

    高暉又朝前走了一步蹲下-身平視郭堅,問:“你剛剛提到?景和六年,景和六年高大人還未進士及第, 只是一個舉人,他做了什么?”

    郭堅一臉不安, 垂著?視線,沒有答他。

    高暉忽然想到?什么,伸手一把狠狠地扯過郭堅的領口將人朝上提,再次質問:“景和六年高明進已經與你們郭家狼狽為奸了是不是?我母親的死,是不是也和你們郭家有關?”

    郭堅被勒著?呼吸困難,憋得老臉漲如豬肝,啞著?嗓子怒吼:“你魔怔了!”抬手抓著?高暉的手腕朝下壓,努力想掙開對?方,奈何自己雙手的掙扎在高暉強有力的手腕下毫無作用。

    看到?高暉死死盯著?自己的目光中?透著?殺意,郭堅心中?生出一絲畏懼,怒道:“你生母一介市井婦人,郭家害她作何?”

    “景和六年全什么?”高暉斥問,手上力道更大,兩人提得更高。

    “我不知?道!”郭堅改口,“全不知?道!”

    “不知?道?”高暉盯著?郭堅的眼神許久,最后冷笑一聲,一把將人摔在地上,站起身厲聲喊道:“來人!”

    在隔壁牢房旁聽?的靖衛忙趕過去?。高暉指著?地上滿身是傷蜷縮的郭堅,命令:“拖出去?嚴審!斷指剔骨皆可,讓他供出所有罪行。”自己轉身一身火氣地朝外去?-

    高暉疾步走出監牢大門,對?殷紹命令:“叫上一隊人隨我去?高府搜查。”

    殷紹驚了下,剛剛他在隔壁將二?人的對?話全都聽?在耳中?,高暉不僅是逼郭堅招供,更是逼郭堅供出自己的父親高總督。

    他最近風聞一點消息,高暉與上一科俞狀元乃是同胞兄弟,并且與自己的父親關系并不親厚。再不親厚也是父子,就憑郭堅憤怒時的一句話就過去?搜查,有些?草率。

    “郭堅的話不一定可信。”

    高暉嚴肅訓斥:“靖衛司辦案何時這么馬虎?任何線索都不能放過!”

    殷紹又勸道:“高總督是朝廷大員,搜查高府,需要上面的搜查令。”

    郭堅入獄,高明進現在肯定在想辦法自保,對?于郭堅知?道的事,高明進絕對?第一時間毀掉,他沒有時間去?請示上面。@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若有降罪我擔著?!”一邊說一邊風風火火朝靖衛司大門去?。

    殷紹見?高暉如此堅決,搜查的又是他自己的家,沒再阻礙,立即叫上一隊靖衛跟著?-

    一隊人到?高府前的街道就瞧見?高府內冒著?濃煙,高暉知?道出事了,快馬加鞭到?府門前,直接跳下馬去?拍門。

    開門的家仆瞧見?高暉先是驚了下,瞧見?其身后裝備齊全的靖衛,嚇得話都哆嗦:“大少爺這是?”@無限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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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暉一把將人推開,帶著?人進府直接奔高明進的書房去?。

    果不其然,煙火就是從高明進的書房方向飄出,府中?的下人火急火燎提水鏟雪。高明進的書房內已經燒起來,火光將書房映成金色,濃煙從門窗上方冒出。

    郭夫人裹著?裘衣站在一旁的廊下焦急地催著?下人撲火,身邊的女兒?高昕,幫著?指揮下人。

    靖衛見?此全都上前救火,恰時城中?防火司的人因在望火樓上瞧見這邊煙火也趕過來撲火。

    高暉壓著?怒氣走向旁邊回廊,問:“夫人,書房怎么會失火?”

    “不知?。”郭夫人擔憂地道,“書房中都是你父親要緊的東西,他回來必然要動肝火。”

    高暉心中?冷笑,“這火燒得這么是時候,他回來只會更高興。”

    “你這話何意?”

    高暉冷冷地看她一眼,明知?故問,他沒答。

    有防火司專業的撲火隊,書房內的火勢很快撲滅。

    高暉走到?書房門前,屋頂上的積雪被屋內大火烤化,順著?屋檐不住滴水。

    屋內煙灰沒有散去?,還很嗆人,且透著?焦木的味道。他用袖子捂著?口鼻欲朝里去?,旁邊防火司的班頭勸道:“里面燒得很嚴重,房梁恐不牢固,大人還是先莫進去?。”

    高暉抬頭朝上看,果然房梁也有燒灼的痕跡,但并不嚴重,不會坍塌。房中?布幔、掛著?的字畫全都燒沒了,桌椅陳設也燒得破破爛爛,書架更是重災區,有一個書架已經散架,書傾倒在地,被燒得差不多。其他幾個書架也沒好?到?哪里去?。

    “將還幸存的東西都搬出來。”高暉對?府中?下人吩咐。

    里面完好?的東西沒有多少,紙制類的幾乎沒有幸存,木制的也幾乎都被殃及,玉器瓷器古玩之類大多摔損,完好?沒有幾樣,其他類的也都或多或少有火燒過的痕跡。

    天?干物?燥,這場大火燒得倒是徹底。

    高暉示意靖衛將還幸存的東西進行檢查,自己帶著?兩名靖衛走進焦黑的書房四處搜查。

    郭夫人站在門外廊下喊道:“暉兒?,里面危險,快出來。要尋什么,讓下人去?尋就是。”吩咐下人進去?將大少爺拉出來。

    高暉呵斥一聲,下人不敢近身,勸著?高暉先出去?。

    此時殷紹的刀柄敲了敲一面墻后喊道:“大人,空的。”

    高暉跨過地上未燒盡的家具,踩著?破碎的瓷片走過去?。面前的白墻被煙熏黑,上面有一個掛畫的鉤子,掛著?還未有燒盡的黑色畫軸。

    他記得這里墻上掛著?一幅高明進自己作的山水畫,畫下面擺著?一個不起眼的小矮幾,矮幾上是一個青花瓷瓶擺件,高明進常在花瓶里插著?畫軸和戒尺。

    如今矮幾被燒,青花瓷瓶被砸,畫也被燒得殘破不全。

    高暉也敲了敲,不是石墻,材質有點像木頭,外面涂了防火的東西,沒有被大火殃及。門里面的確是空的。

    他一腳踢開被燒了一半的矮幾,用力地推一側,白墻紋絲不動。他換到?另一邊推,依舊沒有任何反應。他向四周尋找機關,最后在一側還沒有清理出去?的長?桌下見?到?一塊縫隙比較大的地磚,他試探地用腳踩下去?,面前的白墻果然動了下。他抬手再推,白墻被推開,高暉稍稍驚了下。

    走進里面一瞧,暗室不大,但是墻上掛滿各種流派的畫作,木架上也擺滿字畫,旁邊的幾個箱子打開,里面亦全是字畫。

    他抬頭望著?墻上的字畫,字畫的作者他根本沒有聽?說過,至少說明不是什么傳世名家名畫,也不是當代的書畫大家。他目光掃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最里面的兩幅畫上。

    這兩幅都是花鳥畫,作者籍籍無名,畫作也平平。唯一不同的是,這兩幅畫的畫布和畫軸上沒有絲毫灰塵,這與旁邊墻上掛著?的畫不同。

    高明去?江原兩年多,這個密室中?應該無人進來,掛起來的畫若是落塵應該都落塵。

    高暉立即意識到?不對?,這個暗室有人進來過,墻上的畫被換掉了。

    他又看向旁邊架子上的畫,的確有翻動過的痕跡,包括箱子里面的畫也都有被動過。而且是最近時日動過。這個密室不僅高明進知?曉,還有旁人知?道。

    高暉憤怒地一拳捶在旁邊架子上,斥罵:“老賊!”

    殷紹對?他這一句罵驚了下,詫異地看著?他。“大人。”

    高暉忍下怒火,轉身走出暗室沖外面高聲喊道:“來人!”令靖衛將里面的畫全都清理出去?。

    郭夫人瞧著?被抬出來的一箱箱字畫,驚問:“你父親何時收藏這么多字畫?”

    高暉冷笑道:“應該還不止這些?。還有一些?被毀,或另藏他處了吧?不知?夫人可知?曉?”吩咐靖衛先將這些?畫全部抬走。

    郭夫人忙讓靖衛住手,“我哪里知?曉你父親丹青文墨之事。”又質問,“你抬走是做什么?這些?是你父親的收藏,你怎可擅自動它?”

    高暉因為來晚一步,心里已經窩火,望著?郭夫人冷聲道:“夫人,尊兄郭堅郭二?老爺招供,這些?字畫是我爹的罪證,我自然要帶回靖衛司好?好?查一查。夫人也不想我爹受這份不明不白冤枉是不是?我相信我爹是清白的,夫人不信嗎?還是夫人知?道些?什么?”

    郭夫人面色陰沉眼底冰寒,轉瞬便又溫言道:“絕無可能,你二?舅舅定然是被朱春松誣陷,你們一定好?好?審審朱春松才是,你二?舅舅不可能做下那些?事,你父親更不可能和這些?有牽扯。”

    “郭二?老爺是什么樣的人,夫人與他兄妹幾十年應該最清楚。我爹的為人,夫人應該也清楚。靖衛司的案子,夫人就不要操心了。郭二?老爺真的清白,靖衛司不會冤枉他半分,他若是真犯下罪,靖衛司也絕沒有饒恕的可能。還有,夫人沒事就在府中?好?好?待著?,別四處亂走動,以免有什么危險。”

    最后一句警告讓郭夫人心頭一緊。

    幾箱畫已經被靖衛抬走,高暉剛邁開準備離開,一個小廝匆匆過來稟報:“夫人,三少爺醒了。”

    高暉聞言停下步子,府中?發生這么多大的事,高曄自始至終沒有露面,這點不尋常。他問小廝:“三少爺怎么了?”

    小廝小心翼翼朝郭夫人瞄一眼,謹慎地回道:“書房走水時,三少爺被嗆暈在里面。”

    府中?那么多下人,救火用不到?高曄,下人也不會讓他朝里面湊。高暉知?道事情不簡單,他朝郭夫人看了眼,郭夫人的神色平靜,有種如釋重負,露出一絲寬慰,“醒了就好?。”

    “現在如何?我去?看看他。”高暉吩咐靖衛到?府外等候,自己朝高曄的院子去?。

    小廝緊隨其后回道:“大夫看過,只是嗆暈,已經沒事了。”

    高暉剛走到?高曄的院門前,高曄從院中?出來,裹著?厚厚的斗篷,面色略顯憔悴,無精打采。

    這次從海外回京他只見?過高曄一次,也只是匆匆一面,只見?到?當年那個內斂寡言的小少年長?大了,身量已經追趕上成人,也變了聲,眉眼長?開一些?,褪去?一些?稚氣,有了少年人該有的模樣。

    “大哥?”高曄見?到?他眉頭微微皺起,跨過門檻走下門階欠身問好?。

    高暉上下掃了眼對?方,故作關心地道:“聽?說書房失火時你暈在書房中?,現在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受傷?”

    “多謝大哥關心,只是燙到?了手,小傷,并無大礙。”聲音低沉,有氣無力一般,不自覺撫了下手。

    高暉這才注意到?他左手纏著?帕子,依稀看得出手掌紅腫。

    在高暉眼中?,高曄從小就性格沉悶,不喜說話。別人說話時,他就在一旁靜靜聽?著?,不問到?他,他從不主動開口,很多時候容易被別人忽視。當年高曄也年幼,他也的確沒太?在意過。

    “你怎么會暈倒在爹的書房中??”

    高曄垂著?頭模樣乖順,低聲回道:“我近日做文章總有困惑不解之處,夫子讓我多讀讀大家文章。我便去?爹的書房尋找,順便在爹的書房翻看,覺得有些?困意就瞇了會兒?。沒注意炭盆位置,火星迸到?帷幔和屏風上就燒了起來,我就……”

    他抬頭畏懼地看了眼高暉,愧疚地跪下道:“大哥,我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但我真不是有心的。我現在不知?道該怎么辦,爹知?道了定饒不了我。大哥,求你給我想想辦法,幫我向爹求情,我真不是有心的。”說著?眼淚已經溢出。

    旁邊的小廝也跪下替高曄求情。

    高暉看著?高曄臉上淚水,沒有同情,只感覺自己小看了這個少年,悶不吭聲,心思不淺。又是調換畫,又是意外失火,又是自己被困火海受傷,這一套戲演下來,假象套著?假象。真是得了高明進的真傳。幸而如今還年少,若是再過幾年,恐怕假戲也能讓他唱真了。

    高暉故作慍怒訓斥旁邊小廝:“你們怎么伺候的,起火了不

    知?先護著?三少爺離開。多虧三少爺只是小傷,否則你們小命別要了!”

    小廝俯身戰戰兢兢地回道:“三少爺讀書時沒讓小的們在跟前伺候。”

    “這就是借口!”

    小廝忙認錯,不敢再解釋。

    高暉也教訓高曄一句:“以后身邊要留個人伺候,萬一不小心真出了事,夫人多心疼。”伸手扶起高曄道,“此事先瞞著?,容我想想辦法。”

    “多謝大哥。”@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高暉做足長?兄疼愛的戲碼,寬慰地拍了下高曄肩頭,又叮囑幾句才離開。

    走到?前院碰到?府中?安插的眼線,他給眼線使了個眼色,眼線會意朝書房那邊去?。

    第180章 第 180 章

    聽完高府失火的全過程, 李幀讓俞風先退下,然后望向坐在旁邊小桌前教小久組裝新型袖箭的俞慎思,問:“你怎么看?”

    俞慎思將手中的彈簧安裝卡槽里遞給小久, 抬頭回道:“高曄還是太年少,手段不?算高明,不?過他也的確幫高大人毀了證據, 還將藏在暗室里的那?批畫全推出來?, 以后想再查字畫對方也有借口?, 不?好查。”

    回想起當年城外送別時見到的小少年, 內斂少語,看上去清冷, 有種怕生的疏離之感。看來?也不?盡然。

    “以前沒怎么太在意這個高曄,往后倒是要?留心他。”

    李幀點頭應聲:“我這兩年有派人留意。自高大人去江原, 他一直在府中讀書,很少出門,也極少見客。我也沒想到他能做出這種事, 還上演了一出苦肉計,出乎我的意料。以后的確是要?多注意。”

    他以前也是沉默寡言、不?茍言笑之人,他清楚高曄這種孩子的心思。

    俞慎思想了下又說到朝堂之事。

    “高府失火,隨后靖衛搜查高府帶走畫,消息很快就會傳開, 朝中的大臣們肯定能猜到是郭堅招供, 估計很多人聞風而動。郭閣老?停職這些天,朝中的風向就已經?變了。昨日衡王進宮求見陛下,陛下未見。可見陛下是要?動郭閣老?一脈, 而且是大動。

    現在陛下應該一邊在等?待靖衛司審訊的結果,一邊在安排動了這些人后, 他們的位子由誰來?頂替。郭閣老?在朝數十年,門生故吏太多,陛下行事又講究周全,肯定需要?一個很好的時機。”

    李幀聞言從書案邊起身朝小桌邊去,調侃道:“現在也開始學著揣測圣意了?”

    俞慎思笑了笑,身在朝堂,哪有臣子不?揣摩皇帝心思的,除非是咸魚躺平,像以前翰林院史館的黃典籍。只要?還有點上進心的官員都?會不?由自主琢磨一二。

    他嘴硬道:“這不?是揣測圣意,這是想君之所想,為君分憂。”

    李幀搖頭一笑,可不?信這個說辭。他在小桌邊坐下,隨手拿起袖箭的組裝圖看一眼,又瞧了眼兒子組裝的袖箭,在圖上點了下,指出他組裝錯誤之處。

    小久仔細對比,還真的出錯了,拆掉重新組裝,嘀咕道:“小叔叔設計的這個袖箭太復雜了,匠人們都?說繁瑣。”

    俞慎思拍了下小久的腦袋寵溺地道:“等?組裝完成,你就知道繁瑣的好處在哪里了,比上次白小舅舅送你的好數倍。”

    李幀也拍了下兒子腦袋教育:“這是你小叔叔特地為你設計,保護你的安全,要?好好謝謝小叔叔。”

    轉頭又繼續和俞慎思說朝中的事情,“這時候那?些御史們應該要?動起來?了。”

    “是。”俞慎思回道,“自郭堅入靖衛司朝中已經?有御史彈劾了。陳御史與高大人有過節,這些年一直參高大人,不?過都?是些細枝末節的小事。這幾年所參的又是和新策有關,陛下自是不?予理?會,如今倒是機會。

    湯逢春對高大人痛恨,這二年一直尋高大人的錯處,他在江原任巡撫一年,和江原那?邊有的官員還能說得上話。如今朝中出了這事,湯獲必然第一時間告知其父。

    江原的官僚對高大人痛恨,但是他們很多官員都?有把柄在高大人的手中,所以不?敢輕舉妄動。但有些官員是太子和韓閣老?的人,估計這會兒也都?在琢磨這事。”

    這群老?家伙對朝局風吹草動都?十分敏銳,何況這么大的事。李幀應了聲道:“不?過,太子仁厚,不?計私仇又著眼大局。若只是江原推行新策的那?點事,太子應該不?會反刺高大人。韓閣老?與郭閣老?一直不?和,韓閣老?又一直不?滿新策,他應該會想著法子對付。”

    俞慎思笑道:“我們只需要?將高郭的罪行揭露出來?,剩下的讓那?些朝堂大臣們斗去,我們看著就行,免得摻和進黨爭里,禍連己身。陛下英明,大是大非錯不?了。”

    李幀認可地點頭。

    旁邊的小久左右看了看自己父親和小叔叔,道:“這不?就相當于向獸場里放一只狐貍,然后坐高臺觀二虎爭食。最后狐貍死?二虎傷。”

    俞慎思和李幀聞言微微驚愕,相視一眼。

    他們談論這些沒有避著小家伙,就是想讓他現在多耳濡目染朝堂之事,畢竟他年歲漸漸長大,讀了幾年書,今后多半是要?走仕途。本想讓他聽幾個詞混個耳熟,沒想到這小家伙還聽懂了。

    俞慎思好奇地問:“你說說誰是狐貍?誰是二虎?”

    小久停下手上的動作,歪著腦袋很認真地想了想,最后搖搖頭,道:“我不?清楚誰是二虎,但是狐貍肯定是高大人和那?個姓郭的。”@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你小子行啊!”

    小久自豪地嘿嘿笑道:“我又不是榆木腦袋,今日夫子還夸我聰穎呢。”

    李幀笑著叮囑:“不?許驕傲。”

    “才?不?會。”小久堅定地說,“爹娘和叔叔們這么厲害還謙遜,小久才?不?敢驕傲呢!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術業有專攻,三人行必有我師,這些道理?小久都?懂的。”

    李幀欣慰地撫了下兒子頭,不?知不?覺兒子漸漸懂事,原來曾經的孩子現在都在漸漸長大。

    小久又繼續安裝手中沒有安裝完的袖箭,兩位大人也將話題回歸到朝堂和高郭的事情上。

    俞慎思問及景和六年的事,當年原身太年幼,沒有任何記憶。而李幀卻是少年人,且跟著符尉讀書。符尉當時已經?身在官場。

    李幀沒有聽說景和六年朝中有什?么事,他建議:“可以去請教白大人,當年他亦進京參加春闈。那?會兒因為同鄉對高大人應該知道一些。”

    “我明天過去請教。”

    這時小久已經?組裝完袖箭,興奮地跑到書房外要?去測試一下。他瞄準院中的一棵樹輕輕拉動機關,只聽啪嗒一聲,連箭支的影子都?沒有瞧見,就看到對面?樹輕微顫抖,樹枝上的積雪震落,淋了樹下阿財一身。

    阿財抖了抖身子,朝自己的主人跑過去。

    小久又連續輕輕拉動機關,樹木又顫抖幾次,震落不?少積雪。

    袖箭中的八支箭支全都?射完,小久跑到對面?樹跟前,伸手想要?拔掉短箭,入木太深拔不?動。

    李幀上前幫他,但見四寸許的短箭,入木寸余,小小的袖箭威力?如此之大。他費了很大力?氣才?將短箭都?拔出來?。

    他回頭對站在房門前的俞慎思道:“你制作的這個袖箭殺傷力?太大,不?適合孩子玩。”李幀說著就要?沒收。

    小久抱著袖箭不?給,朝俞慎思身邊跑,“這是小叔叔送孩兒的,爹爹不?能收走。”撲到俞慎思跟前,抓著俞慎思胳膊請他幫自己說話。

    俞慎思半摟著小久脖子,對李幀解釋:“小弟制作的是武器,武器哪有用來?玩的,都?是用來?防身殺敵的。如果上次小久遇到倭人時用的是這款袖箭,幾個倭人當場不?死?也重傷,小久也不?會受那?么重的傷。”

    想起這事他還有些后悔沒有早點制作出來?送給小久,否則不?會有那?場悲劇,小久也不?會到現在雙臂都?使不?上力?。

    “就是就是。”小久立即附和俞慎思。

    李幀對于兒子受傷一事心中一直愧疚,俞慎思提到這事,他也不?再為難兒子,走回廊下道:“你制作殺傷力?如此大的袖箭應該不?是只為了給小久玩。”

    “真是什?么都?瞞不?過姐夫。”俞慎思跟著李幀回書房,笑道,“是為靖衛司下面?的偵事所設計。上次大哥來?信提到幾位刺探敵情的靖衛最后慘死?,所以我設計這個,小巧殺傷力?大,攜帶方便,希望他們能夠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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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幀琢磨了下道:“家里倒是可以做一些留用。”

    俞慎思朝他看了眼,官員宅邸有武器是很危險的事,不?過這種袖箭在大盛還算不?得正?兒八經?兵器。他知曉李幀是為家人考慮,沒有說什?么答應下來?-

    再說朝堂中的大臣們對高府失火的反應。得知被燒的是高總督的書房,燒得只剩下殘破不?全的書籍、信件和不?值錢的桌椅,在暗

    室內搜查出不?少畫,全被靖衛司帶走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七八箱畫上,想知道這上面?藏著什?么秘密。

    奈何靖衛司的審訊素來?不?對外公開,而且個個嘴巴緊,根本探不?到任何消息。朝堂上這兩日也沒得安寧,紛紛猜測高明進牽扯甬城案子中,想尋找點蛛絲馬跡。

    如今,俞慎思和高明進的關系背地里已經?在朝中傳開,俞慎思與高暉兄弟二人關系親厚,朝野上下也全知曉。便有人帶著好奇心想從俞慎思的口?中打?聽點消息。

    這日午膳后,俞慎思獨自在戶部后院的小園子里閑步消食,一邊揉著自己的肚子一邊琢磨著郭堅的招供之詞。

    高明進的那?些畫,現在也算有些眉目,有問題的畫不?是被郭夫人母子毀了,就是被藏了起來?。對于郭堅提到的景和六年,他不?知那?時發生何事。

    景和六年是高明進金榜題名的前一年。據俞慎微所言,那?年高明進年后一直留在臨水縣,暮春赴京趕考。其間在安州拜訪老?師和好友逗留一段時日,入京后應該是盛夏。

    高明進應該是從景和六年和郭家勾結,后來?不?惜殺妻殺子,攀附這個權貴。

    他昨日詢問白堯景和六年朝中之事,白堯道當年朝中并無?什?么大事。

    俞慎思有些失望輕輕嘆了聲,過去一二十年了,想打?聽不?太容易。

    他拍了拍自己的肚子,轉了這一會兒也消食了,身上熱勁散了,寒風吹得有些冷,他轉身朝回走。

    穿過月洞門遇到了南原省和東川省兩清吏司的郎中。二人皆是三四十歲的中年人,見到俞慎思如見到家中晚輩后生一般,笑容親和地主動打?招呼。

    俞慎思與二人都?不?陌生。

    南原清吏司江郎中挺著圓滾滾的肚子走到跟前,毫不?見外地上來?拍了下俞慎思的手臂,搭著他的背和他閑聊幾句年底各司的事,自然而然提到建海關代替市舶司的事。提到此,免不?了又提到甬城市舶司和如今靖衛司在查的案子。

    俞慎思知道他繞這么大一圈就是想打?聽郭堅和高明進的事。

    這也是目前朝中上下最關心的事,他們也不?是第一個過來?套他話的人。

    江郎中在高明進掌管戶部時就是南原清吏司郎中,且與高明進的關系不?錯。至于二人背后是否有什?么關系,俞慎思不?清楚,自然多提防些。

    他笑著打?起哈哈:“靖衛司審案隱秘,哪有敢透露消息出來?的。這事除了靖衛司的人,也就只有陛下知曉。”

    江郎中瞇著眼笑著點頭。

    俞慎思又笑道:“不?過,聽聞當日從高總督府上搜到的畫都?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字畫。下官聽聞高大人喜歡字畫,卻未想到高總督喜好如此獨特,不?愛傳世名畫愛普通畫作。”

    他轉而笑著問江郎中:“江大人與高大人同僚多年,可知曉高大人為何喜好這些畫?這些畫是有什?么獨特之處?”

    江郎中聞言眼神略顯警惕,這也怪不?得他,這個時候誰不?想將自己摘干凈。他干笑兩聲道:“老?夫連畫都?沒瞧見,哪里說得出。知辨可知都?是些什?么樣的畫?”

    “下官也沒瞧過。”

    這個話題越聊越冷。

    另一旁的裴郎中見勢抬頭望向旁邊松竹上未有消融的積雪,笑著轉開話題道:“瑞雪兆豐年,前日東川那?邊送來?消息,已經?下了初雪,看來?明年是有個好收成。也不?知道慶西如今是否落雪。”

    江郎中也識趣地不?再聊著字畫,朝周圍看了眼,應和著:“按照往年來?說,慶西這時候也該落雪了。”

    俞慎思意識到這二人都?是慶西省人。久居京中,難免觸景思鄉。

    俞慎思也跟著瞧了眼園子,幾場雪后,墻跟前的松竹更加翠綠挺拔。他道:“是要?早早落雪,明年收成才?能保證。下官聽聞有一年慶西冬日遲遲不?見降雪,整個冬日雪少,次年大旱,出現了蝗災和瘟疫。”

    二人聞言都?感嘆一番,江郎中道:“那?年我隨先父去外地,不?知家鄉具體是何情況,只聽聞田地龜裂,蝗蟲遮天蔽日,不?少百姓背井離鄉。”

    裴郎中也點著頭應和:“我當年也在外地求學,后來?聽族人說,旱災嚴重,收成不?足三成。說來?那?是景和六年的事,自從那?次大災后,這么多年慶西沒遇到大災。”

    “是啊!當時朝廷撥款賑災、滅蝗、抗瘟,極為重視。也許是陛下的仁舉讓上天垂憐慶西。”二人隔空對皇帝恭維一番,聊起當年旱災。

    而俞慎思聽到景和六年這個敏感的年份,心稍稍緊張。他就著話題繼續詢問當時慶西上層的官員。

    江郎中道:“當時慶西的巡撫是賈公延年。”

    聽到這個名字,俞慎思的心再次收緊。此人乃是郭閣老?原配夫人的弟弟,郭堅的親舅舅,前些年病逝。

    俞慎思不?敢確定郭堅口?中說的景和六年是否與此有關,卻也沒有忽視這個事。隨后便有心無?心從同僚的口?中探一探景和六年慶西的事。

    事情過去將近二十年,連郎中也只是聽聞有這個事情,并不?清楚具體的情況。

    俞慎思想到高明進曾經?說過,一個省的情況,從錢糧賦稅中便能窺得一二。這日天寒,戶部的官員散值后除了守夜官吏都?早早回家去。俞慎思乘此機會拉著夏寸守同去慶西清吏司處。

    此時天已經?黑下來?,慶西清吏司只有一個小吏在值夜。小吏年近而立,聽俞慎思說查一下前些年江原借糧給慶西的賬,小吏猶豫,沒有本司郎中的手令,他不?能隨便將賬目交給外人。請俞慎思明日上值后再過來?查看。

    俞慎思強調有些急,一同過來?的夏寸守道了自己的身份,本朝的戶科對戶部各司本就有監察之職。小吏這會兒明白這二人說查借糧的賬只是借口?,實際查別的,慶西可能有問題。

    面?前二人是陛下和太子跟前的紅人,他是萬萬罪不?起。現在朝中情況這么亂,誰知道他們暗查是不?是陛下或太子的意思。

    他猶豫了下,最后勉強同意,再三囑咐:“二位大人切莫為難卑職,只有一盞茶工夫。”他將賬目取來?后,自己就去門前守著,以防有人過來?發現。

    俞慎思和夏寸守立即翻出景和六年的各種賬查看,發現景和六年賦稅是空,不?僅景和六年,后面?的景和七年、八年全是免稅。只有大災大難,朝廷才?會免賦稅。

    而且免的是整個慶西省。

    不?僅免了賦稅,景和六年戶部陸陸續續給慶西調撥了百萬石糧食和近百萬兩賑災銀。慶西不?似江原和南原這樣人口?大省,這個賑災糧和賑災銀不?是小數目。

    關于錢糧所用記載模糊。

    這時小吏過來?提醒他們時間差不?多了,二人在賬目上暫時也查不?出什?么,也便放下,向小吏道了謝-

    出了皇城,天上寒星點點,俞慎思與夏寸守兩個人心情都?有點低沉,賬目根本看不?出什?么,但是錢糧所用記載模糊,又讓他們隱隱覺得這里面?會有些貓膩。@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夏寸守道:“我尋個機會去細查。”

    “有勞夏兄。”

    夏寸守捶他一拳頭笑道:“這是我職責所在,再者說,允你如此盡心我就不?成了?”他朝南面?看了看道

    ,“天寒先回吧!我要?早回去,家母和內子估計都?在等?我呢!”

    俞慎思忙歉意笑道:“怪我,忘了嫂夫人如今身子有喜,耽誤你回去照顧嫂夫人了。改日我登門給嫂夫人賠不?是。”

    “別說這些渾話,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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