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火焰般的云彩燒灼而來,一路蔓延至這幽深古舊的巷子內(nèi),現(xiàn)場所有人都如同凝固的照片。
隨著男人淡而清晰的話音落下,畫面終于掀起波瀾。
身著統(tǒng)一黑色西裝的保鏢們面無表情地上前‘請’那些記者們交出拍攝設(shè)備,強(qiáng)勢的壓迫感,仿佛戰(zhàn)場上見過血腥,讓他們根本不敢反抗,甚至一聲不敢吭,那個茶館老板見事不對想要逃跑,也被保鏢堵住,讓他親眼見證。
梅溪汀第一次見到朝徊渡,沒想到是在這樣的場景下。
他也察覺到了檀灼的不對勁,見她依賴信任地埋進(jìn)那個矜貴冷漠的男人懷里,便未上前,只是遠(yuǎn)遠(yuǎn)看著。
前臺小姐姐湊過來:“那是檀老師的老公?”
梅溪汀:“嗯。”
“我記得檀老師不是說她老公長得很刺激。”
她有點近視,且隔著玻璃門,又離巷子有點距離,簇?fù)碓谕饷娴娜擞侄啵芭_小姐姐只看到一位個子極高,氣場十足的男人將他們檀老師公主抱起來,內(nèi)心嗷嗷叫的同時,沒看清人長什么樣子。
但是!
瞇著眼睛隱約能看到對方長相絕對不是之前腦補(bǔ)的‘刺激’模樣。
下一秒。
他們看到巷子里一個個價值不菲的話筒、攝像機(jī)等設(shè)備,被抽出內(nèi)存卡后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毫不留情。
黑色機(jī)器碎片四濺。
如同一場現(xiàn)場版的暴力美學(xué)。
見到這幅場景,梅溪汀反而笑了:“不刺激嗎?”
前臺小姐姐:“啊這……確實,挺刺激。”
就是有點嚇人。
車廂內(nèi)。
檀灼身子還在輕顫,蜷縮在朝徊渡懷里。
后背被剮蹭出來的血絲,在她又薄又嫩的雪白肌膚顯得有些觸目驚心,上面還有細(xì)碎的墻渣,朝徊渡第一時間給她處理干凈,又消毒上了藥。
向來嬌氣又愛美的少女,仿佛毫無知覺。
扣上醫(yī)藥箱,朝徊渡扶著檀灼愈發(fā)不盈一握的腰肢,能清晰感受到她明顯的骨骼,比一個半月前還要瘦,清雋眉心輕折起,難怪方才抱她時,感覺輕了許多。
察覺到朝徊渡的動作,檀灼以為他要放下自己,雙臂連忙緊緊抱著男人的修長脖頸,臉貼在上面,低喃著:“好多眼睛。”
“不要松開我。”
隱約聽到少女帶著顫音的呢喃,朝徊渡降下車窗,掌心握住檀灼的光滑纖薄的肩膀,示意她看向外面,偏冷的音質(zhì)低柔幾分,“眼睛消失了,別怕。”
大概是男人覆在她肩頭的掌心太溫暖,亦是被極具安全感的白檀香環(huán)繞包裹著,少女眼睫慢慢抬起,看向外面。
那些從四面八方圍堵她的鏡頭,此時全部裂成黑色碎片,重重砸在青石板上,如一雙雙窺視的眼睛被打破,再也無法重組,最后消弭于空氣中。
然而檀灼腦海中廢棄美術(shù)館內(nèi)的眼睛,似扎根于記憶。
她以為這段時間逐漸模糊的記憶,以后隨著時間會完全消失,然而今日這一出,檀灼才恍然發(fā)現(xiàn),關(guān)于那棟廢棄的美術(shù)館,她從未忘記,墻壁上涂鴉的每一雙眼睛,躲藏在集裝箱與玻璃展柜的狹窄縫隙內(nèi)都躲不掉的眼睛,呼吸間汽油味,清晰如昨日。
愣愣地看了足足有半分鐘,檀灼重新將臉埋回朝徊渡脖頸,指尖用力攥著他的襯衣領(lǐng)口,大抵是清醒幾分。
甕聲甕氣道:“把塑料垃圾打掃干凈,保護(hù)環(huán)境,也別影響工作室正常運轉(zhuǎn)。”
這個時候,還沒忘記保護(hù)環(huán)境。
“好。”
朝徊渡淡淡看了眼站在車窗外的崔秘書。
崔秘書立刻應(yīng)道:“您放心!會處理干凈。”
這個處理干凈,自然不單單指打掃衛(wèi)生。
關(guān)上車窗。
朝徊渡平靜道:“開車。”
司機(jī):“是!”
檀灼這段時間太累,又經(jīng)歷一遭無妄之災(zāi),還沒到家便蜷縮在朝徊渡懷里睡著了,只是睡得很不安穩(wěn)。
男人倚靠在座椅上,指尖慢條斯理地摩挲著她依舊蒼白的臉蛋,在泛紅的眼尾停頓許久,最后落在少女?dāng)Q起的眉心,像是再次被噩夢纏住。
車廂內(nèi)開了空調(diào),朝徊渡將他的西裝外套將檀灼嚴(yán)絲合縫地包裹起來。
這下徹底被白檀香完整的包裹著,少女緊繃的睡顏漸漸松弛。
巷子內(nèi)。
那些本來想道歉的記者們,躊躇著不敢上前又有保鏢擋得嚴(yán)實,只能眼睜睜看著那輛連號的黑色賓利駛出巷子。
這廂,崔秘書記下所有人的公司或者工作室,并微笑道:“屆時朝氏集團(tuán)會有專人聯(lián)系諸位賠償問題。”
他們連連擺手:“不、不用賠了。”
“是我們過分冒失,不知檀小姐與朝總的關(guān)系,才引發(fā)了這個誤會。”
崔秘書面色不變:“我們朝總的太太向來低調(diào)。”
朝總太太?!
起初他們只以為是情人之類的,萬萬沒想到,人家居然是正牌太太。
完了完了,這次真的完了。
一群先是絕望,下意識看向罪魁禍?zhǔn)椎牟桊^老板,悔得腸子都青了。
他們以為只是個沒背景的漂亮女鑒定師,得了通風(fēng)報信后,想著檀灼熱度極高,能靠這個熱點在網(wǎng)上博一博流量,誰知踢到了整個江城最大的鐵板。
茶館老板也懵了。
他只是想撈點錢而言,最近茶館生意很差,快要倒閉了,又依稀聽錢之延與他提及過,檀灼手里修復(fù)完整的古籍原本面世,他手里的殘卷毫無價值。
他是打算找檀灼談錢的,誰知,對方根本不見他,這才出此下策。
即便沒見過朝徊渡,此時看那些記者的表情,也大概能猜到身份肯定不一般。
尤其是這些保鏢……
普通人怎么用得起這樣級別的保鏢!
見他們都怕了,可惜晚了。
崔秘書微笑:“抱歉,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的錯誤付出代價。”
隨即讓保鏢們快速處理好現(xiàn)場,離開了此地。
根本不怕他們將檀灼的身份說出去。
且不說微博有沈肆白那邊全程監(jiān)控
便是這些人也不敢在網(wǎng)上亂說,如今已經(jīng)得罪了這樣的大人物,除非他們不想活了,才罪上加罪。
崔秘書想起朝總來接太太,看到太太被一群人團(tuán)團(tuán)圍住時的神情。
到現(xiàn)在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太可怕了。
這些人若是輕饒,朝總輕饒不了他。
不過罪魁禍?zhǔn)壮瞬桊^老板外,應(yīng)該還有別人。
崔秘書略一沉吟,并未隨車離開,而是進(jìn)了‘梅簡’工作室。
檀灼一路睡得極沉,抵達(dá)泰合邸后,朝徊渡給她洗了個澡,都沒有醒來。
直到上藥時,感受到了后背傳來的刺疼。
檀灼下意識咬唇,纖細(xì)的小手亂動,想要去摸自己的后背,“疼……”
朝徊渡輕松握住她的皓腕,繼續(xù)給雪白肌膚上那斑斑傷痕上藥,“上藥就不疼了。”
聽到熟悉的聲音,檀灼艱難地掀開眼睫,表情懵懂。
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男人膝蓋上,而對方正神色自若地給她的后背上藥。
昏黃壁燈將他們此時的影子,投射到了墻壁上。
窗簾沒關(guān)緊,依稀可見外面天色已經(jīng)徹底暗下來。
檀灼看著房間內(nèi)的擺設(shè),有些恍惚:終于回家了。
不知何時,她已經(jīng)把泰合邸當(dāng)成了家。
而后背火燒火燎的刺疼,逐漸消散,變成一陣清涼,呼吸間除了白檀香外,還有淺淡的藥香。重點是,她此時不著寸縷,腰以下最起碼還蓋了薄被,腰以上,什么都沒有。
在安全的地方,又沒了窺視感與四面八方的眼睛,稍稍緩過來的檀灼,羞恥心也跟著一并復(fù)蘇,伸手想去夠堆在腰間的薄被。
朝徊渡按住了她亂動的肩膀,“折騰什么?”
大概剛醒來的緣故,檀灼尾音有點微弱的軟,從唇間溢出兩個字:“遮羞。”
“害羞什么。”
“你哪個地方我沒看過。”
朝徊渡輕描淡寫的話語傳來,讓檀灼指尖一頓——
古董巷子里他突然如天神降臨出現(xiàn),又親自給她涂藥,她是很感動沒錯,但是并不代表,他可以理直氣壯地狗里狗氣。
“我跟你又不一樣,我有羞恥心。”檀灼小聲咕噥了句。
話剛落下,忽而后背傳來一陣很輕微的風(fēng)。
原本上了涼颼颼的藥物,伴隨著一陣微風(fēng),更舒服了。
她差點沒忍住低吟出聲,意識到朝徊渡在干什么,白玉似的小耳朵微微泛紅,不自覺地瑟縮了下。
少女脊背纖薄又精致,即便糊了一層乳白色的藥膏,依舊掩不住瑩潤,身段玲瓏又曼妙,毫無遮掩。
朝徊渡依舊能心無旁騖地吹著藥膏,讓它迅速晾干,才能讓有羞恥心的朝太太遮羞。
見她身子蜷縮,朝徊渡輕拂了下,不帶半分情、色,更像是安撫小朋友:“別急。”
“快干了。”
檀灼向來吃軟不吃硬,老老實實地不動了,內(nèi)心慶幸朝徊渡沒別的想法。
然而沒慶幸?guī)追昼姟?br />
一個姿勢久了,她感覺整個人要麻木了,想要活動活動時,手臂不小心碰到了朝徊渡。
很大很硬。
檀灼一下子應(yīng)激了,扭頭瞪著他:“我都這樣了,你還有心思……”
桃花眸水波瀲滟,毫無危險,反而因為脊背上絲絲縷縷的傷痕,平添了破碎的美感。
朝徊渡將檀灼從自己膝蓋上抱回床上,虎口不經(jīng)意刮了下她腰線上方的弧度,沒有停留,順勢松開。
男人云淡風(fēng)輕道:“朝太太,若你不著寸縷的在我懷里,我卻沒有反應(yīng),你才要擔(dān)心。”
檀灼被噎住,突然想起了白天他發(fā)給自己的照片,“那你,也不能這樣,就不能忍忍嘛……”
朝徊渡似笑非笑:“你是想讓我夸你有魅力,所以忍不住硬?”
檀灼第一反應(yīng)就是不服氣:“我沒有嗎?!”
等等,她才不是這個意思!
見她恢復(fù)活力,一雙眸子明亮灼灼。
昏暗光線下,男人本就無可挑剔的面容多了幾分蠱人的綺麗,去浴室之前,似隨口答:“嗯,你有。”
檀灼默了幾秒,撤回一個氣鼓鼓的白眼。
還附贈了夸獎:“算你有眼光。”
脊背上的藥已經(jīng)干了,檀灼穿好整齊疊在床頭的睡裙,是露背的薄綢睡裙,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朝徊渡因著她后背受傷,特意選的。
穿好睡裙后,檀灼披散著慵懶的長發(fā)下床,慢吞吞走到洗手間門口。
看著正在洗手的高大身影,磨磨蹭蹭地說了句:“今天謝謝你。”
要不是朝徊渡及時趕到,還不知道那些人會把她怎么樣呢,搞不好又要上熱搜。
她當(dāng)時都沒什么意識,拍出來肯定很丑!
丑照上熱搜被全世界網(wǎng)友圍觀,檀灼覺得自己還不如死了算了!!!
聽到少女嘀嘀咕咕的話語。
朝徊渡腦海中浮現(xiàn)在巷子里看到她第一眼。
眼睛水蒙蒙的,潮濕又無助,像是一只孤立無援的小麋鹿,下一秒就會哭出來,在看到他剎那間,眼睛一瞬間亮起,仿佛太陽墜落。
朝徊渡擦拭著長指:“不丑,很漂亮。”
沒人不喜歡被夸,檀灼更不例外,紅唇往上翹了翹,又假裝若無其事的抿平,一副本小姐早就習(xí)慣了這種奉承的高冷模樣。
被哄得心情愉悅地下樓吃晚餐。
至于朝徊渡——
嗯,太太這次在了,但是個小可憐,朝徊渡想起那里即將完工,準(zhǔn)備再養(yǎng)幾天。
浴室內(nèi),朝徊渡垂眸看著反應(yīng)不消的位置,仿佛知道能讓它完全紓解的人近在咫尺,比往常更加難消。
檀灼都快用完晚餐,朝徊渡才姍姍來遲。
她對危險一無所知,正低頭和師兄發(fā)著消息。
那些記者的事情由崔秘書解決,完全不需要操心。
他們商量過幾天去檀家老宅清點古董。
然后才聊起來,原來茶館老板之所以會找上她,是因為錢之延提起殘卷和已經(jīng)修復(fù)好的古籍原本不能共存,殘卷沒有價值。
師兄:【茶館老板把殘卷讓出來作為賠償。】
【殘卷留在他手里也無用,若能找到原本修復(fù)殘卷的大師,將殘卷與古籍原本合而為一,倒不失為一件好事。】
【畢竟古籍修復(fù),也還是‘原配’的好。】
【】
【你覺得呢?】
大小姐駕到:【我沒意見,問題是……】
【《楞伽經(jīng)》是朝徊渡的,我也不好做決定。】
師兄:【那你問問。】
檀灼余光撇見儀態(tài)優(yōu)雅喝湯的男人,眼波流轉(zhuǎn),有了主意。
她拿起筷子,給朝徊渡夾了塊沒有刺的魚腹肉:“老公~~”
輕軟的語調(diào)婉轉(zhuǎn),把‘我有事’三個大字寫在臉上。
朝徊渡泰然自若地夾起一塊小排骨,禮尚往來地放到檀灼的碗里:“吃吧。”
檀灼拒絕不了小排骨,即便已經(jīng)吃飽了。
先吃下去,然后才開口:“我不是要你夾菜,我是想問,《楞伽經(jīng)》你是從那里得來的?”
“我想收回殘卷,重新修復(fù)。”
朝徊渡漫不經(jīng)心:“你的東西,你自己決定。”
檀灼睜大眼睛,很驚喜地問:“你送我啦?”
朝徊渡不疾不徐道:“當(dāng)年你爺爺送給我外公,我外公轉(zhuǎn)送給你,所以本就是你的。”
“沒跟你說嗎?”
“啊?”
檀灼徹底愣住了。
她真沒想到,這部古籍,居然來自于爺爺,“當(dāng)然沒有!!!”
“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說!”
朝徊渡沉吟片刻,微微一笑:“哦,我連夜去拿經(jīng)書那天,你在非法場所摸野男人的腹肌。”
“難怪不記得。”
檀灼:“……”
突然心虛。
朝徊渡:“加1次?”
檀灼:“……加吧。”
債多不壓身。
本來檀灼以為今晚朝徊渡就要她還債的,畢竟按照他記錄的過程看,似乎忍耐到極致了。
誰知。
上了床后,他心如止水地關(guān)燈睡覺,還跟她分了兩床被子。
檀灼滿腦子問號:這是洗冷水澡洗壞了?
不對呀,吃飯前還好好的,又大又硬,怎么關(guān)燈后就佛了。
朝徊渡嗓音平緩如機(jī)器音:“別看我,睡覺。”
檀灼有點睡不著,適應(yīng)了黑暗的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天花板,過了幾分鐘,她隔著被子輕戳了下他的手臂,“睡素的?”
朝徊渡動都沒動:“你想睡葷的?”
若非對方胸腔有輕微起伏,檀灼還以為是他的魂兒在說話。
這什么意思?
真戒欲了?
檀灼瞇了瞇桃花眸,不符合朝徊渡平時的作風(fēng)啊,總覺得怪怪的,難道準(zhǔn)備半夜偷襲她?
試探著問:“如果我今晚想睡葷的呢?”
空氣突然沉默。
幾秒后,男人嗓音沉了幾分,幽幽道:“你想得美。”
好好好。
最好是她想得美,終于可以安心睡了,看樣子今晚沒打算來個大招。
這狗東西不知道那根弦錯了,憋了一個多月沒有紓解,隔三差五地在小本本上記來記去,今晚居然大發(fā)慈悲的放過她。
檀灼起初不敢閉眼,一閉眼睛,便是一雙雙窺視的眼睛。
讓她不自覺地靠近了朝徊渡。
朝徊渡能清晰聽到旁邊少女偷偷摸摸的小動靜,閉著眼睛,強(qiáng)行壓下,白天檀灼已經(jīng)被那些人和鏡頭刺激過一次,晚上不能再刺激她。
她需要保持充足的睡眠。
本來檀灼以為自己睡不著,沒想到,不到十分鐘便入眠。
檀灼清醒時看起來沒有什么異樣,仿佛沒有被下午的事情留下陰影,然而晚上……還是夢游了。
凌晨兩點,朝徊渡感受到胸前一重。
散發(fā)著馥郁荔枝玫瑰香的少女站在他這側(cè)床邊,上半身壓住他的胸膛,像是想爬床,被絆倒了一樣。
若是旁人半夜看到這個畫面,肯定要被嚇醒。
然而朝徊渡早就習(xí)慣了,半闔著眼睛,任由檀灼在他身上這里摸摸,那里嗅嗅,最后微微潮濕的呼吸灑在腹肌下側(cè)時,才不由得繃緊了線條。
黑暗中,冷白肌膚上的輪廓越發(fā)清晰。
黑色睡袍半夜未消下的地方貼在檀灼唇側(cè),隔著薄薄的布料,連白檀香都濃烈了許多,在濕熱的空氣里翻涌。
尤其他是醒的,而她在夢游。
半睡半醒時分、若即若離的撩撥,更讓人意亂神迷,因為黑暗會藏匿一切。
朝徊渡薄唇間溢出一抹輕輕的喘音,比前兩次故意逗她時,都要磁性蠱惑。
檀灼迷迷糊糊仿佛聽到了,唇瓣抿了下如蟬翼的布料……聽到更磁性好聽的聲音。
仿佛一個玩具開關(guān)。
只要她用唇碰一下,玩具就會發(fā)出好聽的聲音。
檀灼夢里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好玩的事情,上面有她最喜歡的白檀香,親一下,它就會發(fā)聲,咬一下,聲音更好聽。
最后還能吸出夾心奶油。
檀灼:哦豁,原來不是玩具,是夾心面包,不過味道像是過期了。
少女唇間沾了過期奶油,她下意識地想要抿走。
卻被一根修長指骨抵住。
檀灼:算了,還是找她最喜歡的白檀香吧,過期奶油沒白檀香味道好。
黑暗中,披著黑色睡袍的男人半倚在床頭,胸腔起伏不定,看著蜷縮在他懷里的少女,若非在夢游期間不能……
身上一片凌亂與臟污。
直到檀灼重新睡安穩(wěn),他才去重新洗了澡。
洗澡之前,打開壁燈,蓋住檀灼的眼睛,拿出抽屜里的拍立得,給她下半張臉拍了張照片。
打印出來的照片有種模糊的膠片感。
少女下巴精致,雙唇緋潤,唇間與下巴、細(xì)頸均沾了一縷一縷的奶油白,加上昏暗的光線,分外……靡艷。
男人骨節(jié)分明的長指輕彈了下相片,留存證據(jù),免得朝太太醒后又不認(rèn)賬。
翌日醒來,檀灼果然忘記昨晚的事情,朝徊渡也沒提。
往后幾日,她幾乎夜夜夢游,恢復(fù)最初剛被綁架的狀態(tài),而她最近夢游跟之前乖巧找到最濃烈白檀香的地方睡覺不同,格外不老實。
仿佛更沒有安全感,除了要得到朝徊渡身上的香之外,還要確定他的真實存在,得互動。
短短一周,朝徊渡積累了一小沓罪證。
檀灼對此一無所知。
好好的休息了一周后,她跟梅溪汀約了去老宅整理古董名冊。
檀家老宅落在檀灼名下,才沒被收走。
守在這里的傭人,祖輩皆是檀家的傭人,非常可靠,連姓氏都是改為檀姓。
后來老爺子走了,這里便空下來。
檀灼沒時間和他們寒暄,直接帶梅溪汀進(jìn)了收藏樓。
其實檀家有兩個收藏室,這個僅僅是爺爺這些年收集的藏品,老宅后山還有一個密室,里面才是真正的藏寶庫,屆時祖祖輩輩留存下來的。
不過那邊早就清點過了,有詳細(xì)的古董名冊,不需要再浪費時間,主要是爺爺這些藏品,檀灼還沒清點過。
喊梅溪汀來幫忙,是因為他對爺爺這些藏品也了解,兩個人效率更快些。
兩人一邊整理古董,一邊閑聊。
得知檀灼這幾天不出門的原因后,梅溪汀拿著筆記下某樣藏品,忍不住皺眉:“你這夢游癥,不解決也不行啊。”
“以后出差都麻煩。”
“開古董店前期,得接觸客戶,擴(kuò)大版圖,一直待在江城,能有幾個客戶。”
畢竟單單一個城市里,能買得起古董,而且還是古董愛好者的人,真的少之又少。
況且,檀灼對客戶質(zhì)量要求非常高。
偌大的江城,能找到十個符合她要求的,都算多了。
他們先從瓷器開始,因為爺爺愛好瓷器,所以種類繁多。
除了青花瓷、粉彩瓷等各類花瓶、還有盤子、碗、罐子等等,檀灼還翻出一個甜白瓷,跟朝徊渡那個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個不賣,她要留著。
檀灼先讓師兄標(biāo)記下來,然后才回道:“我也煩,這夢游跟定時炸彈似的,誰知道什么時候突然就炸了。”
她沒跟師兄說的是,除了夢游,還依賴朝徊渡身上的香。
一旦失去了這個依賴,夢游更嚴(yán)重。
梅溪汀:“你能不去想那個美術(shù)館嗎?”
檀灼:“……我哪控制得了。”
她指著旁邊那尊繪制了眼睛紋樣的陶罐舉例,“我看到這個,腦海里不自覺就會出現(xiàn)廢棄美術(shù)館,出現(xiàn)那些眼睛。”
這是不受控的。
只要那個美術(shù)館還存在于記憶里,她就會記起。
梅溪汀若有所思,“解鈴還須系鈴人,你這毛病,要根治,問題還是在那個美術(shù)館里。”
不得不說,梅溪汀旁觀者清,說到點子上。
檀灼就差舉手發(fā)誓:“我這輩子再也不踏進(jìn)深城一步。”
“以后深城的客戶,讓他們自己過來。”
“這輩子長著呢。”梅溪汀聽著她孩子氣的話,搖了搖頭。
直覺她想解決這個夢游,還得回去。
不過見她這么抗拒,梅溪汀想著抽空私下約一下朝徊渡。
這時,檀灼隨手翻著爺爺留下來的名冊時,無意間看到了《楞伽經(jīng)》唐譯本的記錄,收于14年前,修復(fù)于15年前,同年贈予好友顧笙塵。
還真是爺爺?shù)摹?br />
顧笙塵,是朝徊渡外公的名諱嗎?
好像在哪里見到過。
不過檀灼沒細(xì)想這個,因為她腦海里突然電光火石。
想起昨天茶館老板的一句話——
這個殘卷若未曾提前看過古籍原本,是不可能知道它原本是《楞伽經(jīng)》的唐譯本。
對呀。
所以她之前鑒定這個殘卷結(jié)果是和錢之延一樣——是清代梵文,因為大部份資料顯示,就是清代梵文。
在沒有任何資料證據(jù)支撐的前提下,她為什么會篤定,并非清代梵文,而且一定要找資料去否定這個結(jié)果。
最后若非朝徊渡拿出《楞伽經(jīng)》的原本,大概率直到今天,她都找不到證實殘卷是唐譯本而非清代梵文的資料。
那么只有一個可能性。
她曾經(jīng)見過《楞伽經(jīng)》的原本!!!
她失憶了,但是殘存的記憶,才會令她隱隱覺得殘卷不對勁。
之前檀灼對找回自己六歲前后的記憶,其實沒有那么強(qiáng)的希望,畢竟一個六歲小孩的記憶,找不找回來好像沒有什么重要的。
但是——
現(xiàn)在檀灼忽然很想找回記憶,因為她隱隱約約覺得,這個記憶好像很重要。
重要到,六歲居然能記得《楞伽經(jīng)》是唐譯本,而非清代梵文。
并且在十五年后的現(xiàn)在,看到一個殘卷,便能激起殘存的記憶。
可是。
目前夢游癥解決不了,肯恩醫(yī)生是不會為她催眠恢復(fù)記憶的。
離開老宅后,檀灼給秦修遲發(fā)了條消息。
大小姐駕到:【我這個夢游癥什么時候能好?】
秦修遲:【快了。】
檀灼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答案,怎么看都像是敷衍:【你確定?】
【我最近還天天夢游,總能看到美術(shù)館里的眼睛。】
秦修遲:【確定,三天后你要還沒好,再聯(lián)系我。】
大小姐駕到:【三天?你是從哪里得出來的數(shù)據(jù)?】
秦修遲:【我掐指一算。】
檀灼越看越覺得不靠譜了,這年頭心理醫(yī)生改行算命了嗎???
勞斯萊斯進(jìn)入泰合邸,但卻沒往主別墅駛?cè)ィ炊チ藙e墅后面。
等檀灼和秦修遲聊完發(fā)現(xiàn)地方不對,車子已經(jīng)停了。
入目是一架巨大的直升機(jī),馬卡龍藍(lán)的色調(diào),上面噴繪了彩色涂裝,是一座纏繞著藤蔓的古堡,藤蔓上面還開了朵朵白芍藥,非常少女心。
而朝徊渡站在直升機(jī)前,一襲黑白相間的飛行服,襯得身形挺拔修長,難得戴著墨鏡,朝她伸出一只手,紳士又禮貌地邀請:“朝太太,約會嗎?”
約會?
需要開直升機(jī)嗎?
檀灼神使鬼差地朝他走過去。
一直到坐上直升機(jī),檀灼看著駕駛位行云流水般操控機(jī)器的男人,心臟莫名地悸動了下。
她剛才是不是像個小傻子?
居然真跟他上了直升機(jī)。
啊啊啊!
莫名其妙!
好半晌,檀灼視線落在朝徊渡俊美清冷的側(cè)顏:“我們?nèi)ツ膬杭s會?”
丟掉西裝革履后的男人,有種不羈的灑脫感,他從容不迫地回答:“終點是……童話世界。”
原本檀灼以為他在逗自己玩。
直到?jīng)]多久,她從窗口往下看時,遙遙看到下方連綿的城堡和建筑物,簡直被驚呆了,無意間掃到城堡附近,陌生又熟悉。
檀灼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錯愕地看向?qū)W㈤_飛機(jī)的男人:“這里是……”
隨即,直升機(jī)在一座彩虹橋盡頭的停機(jī)坪落下。
一出直升機(jī)。
入目便是連綿的城堡,建筑造型華麗奢靡,各種色彩交織,一棟棟城堡皆是夢幻的馬卡龍配色,陽光下,他們腳下的水晶拱橋折射出七彩光,每一步,都恍若在彩虹橋上行走。
像是誤闖進(jìn)了童話世界。
檀灼站在水晶拱橋上,眼底滿是驚艷,但她用力抿著紅唇,好半晌,才溢出一句:“這是那個廢棄美術(shù)館?”
“不。”
朝徊渡薄唇含笑,平靜的嗓音浸著篤定:“這是你的童話世界。”
如果廢棄美術(shù)館是檀灼走不出的噩夢,那就在噩夢之上,建一座堅固而夢幻的城堡,以后她的夢里都是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