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檀灼站在水晶拱橋上, 遙遙看著最中央那棟城堡,突然笑了。
因為華美又壯觀的城堡兩側居然立著荔枝擬人的Q版雕塑,胖嘟嘟的特別可愛, 也很童真,重點這是她最喜歡的水果。
從小喜歡到大,十分專情。
四周綠草如茵,有水流蜿蜒,最后匯聚到一個月牙形狀的湖泊里。
占地面積極大, 完全覆蓋了那座廢棄的美術館, 然而檀灼卻清楚的知曉, 湖泊的位置, 便是她被綁架的地方。
而他們正踩著的拱橋下方,正是這個湖泊。
忽然, 不遠處響起一陣“嗚、嗚、嗚”的聲音。
一輛紅色復古小火車從城堡背面繞了過來, 火車頭是麋鹿角的造型,機械感的同時又不乏童趣, 檀灼這才發現,水流旁邊的草叢里居然還有一條火車軌道,她只在故事書和動漫里才見過這樣的小火車。
朝徊渡牽著她的手走下拱橋, 一路上了無人駕駛的小火車,從湖泊出發。
他們都沒說話。
伴隨著小火車‘嗚嗚嗚’又‘咔嚓咔嚓’的聲音。
檀灼轉向沒有任何玻璃的窗框, 將外面每一寸都看得清清楚楚, 才慢慢仰頭望著坐在身側的男人:“為什么?”
朝徊渡手臂隨意搭在桌上,垂眸回看著少女, 原本清冷薄涼的聲線也被陽光融得輕柔:“希望我的朝太太, 以后夢里都是童話。”
男人已經把墨鏡取下來,露出那雙清透到深不可測的琥珀色眼瞳, 被午后光線勾勒出幾分慵懶溫潤。眉眼精致如畫,如童話故事里作者精心描繪出來的男主角,所有美好的詞匯都可以在他身上堆砌。
夢里都是童話。
這是檀灼知曉自己夢游癥后,想都不敢想的夢。
而今天之后,她覺得,做夢都有素材了。
檀灼先是晃了下神,而后再也掩飾不住眉眼之間的歡喜與壓抑釋放后的松弛,她沿著車窗,探出一半身子,雙手做小喇叭狀,大喊:“我的夢里,以后都是童話!!!”
“再也不會做噩夢啦!”
檀灼脾氣就是這樣,想起一出是一出。
朝徊渡沒有訓斥她不該做這種危險姿勢,只是伸出手臂環住少女纖細腰肢,避免她不小心翻下去,變成另一場噩夢。
風吹得檀灼長發散亂,像是個小瘋子一樣,但是明艷的眉眼灼灼生輝,又恢復了往日的精神十足的模樣。
等火車停下后,還想要去麋鹿角中間坐著,讓朝徊渡給她錄小視頻,拍照片!
她慣常喜歡得寸進尺。
朝徊渡今天很慣著她,不但用手機拍了很多,甚至還拿出拍立得。
檀灼探頭看,被驚艷到了,尤其是用拍立得拍出來的,一張廢片都沒有,把她拍得非常美。
沒想到他拍照技術那么好,“你學過攝影?”
朝徊渡打印出照片,不動聲色地回道:“這幾天有練習。”
檀灼眨了眨眼睛,狐疑地問:“練習這個干嘛?”
“你們霸總行業這么內卷?”
朝徊渡眸底閃過一絲笑痕,意味不明:“給你拍照。”
天吶。
這是老公嗎?
這是天使下凡吧?
為了她的夢游癥,夷平美術館,斥巨資建造了這個童話世界。
還預知她會拍照,特意練習攝影技術。
想到某種可能,少女心跳堪比小鹿亂撞,足足過了許久,她才克制住自己。
檀灼眼睛眨都不眨地望著他,似開玩笑道:“老公,以后我一定當你最貼心溫柔合格的小嬌妻!”
朝徊渡漫不經心地‘嗯’了聲,“記住你的話。”
他的反應,讓檀灼抿了下唇,不過很快便重新調整好,拉長了尾音:“記住啦!”
后面他們的對話被風吹得有些模糊。
檀灼:“你對我這么好,是因為我是你太太嗎?”
朝徊渡:“我為什么要對別人家的太太好?”
檀灼:“也對哦。”
朝徊渡:“還要拍嗎?”
檀灼:“拍!”
一路拍拍拍,最后終于抵達城堡大門。
檀灼摸了摸門旁胖嘟嘟的荔枝雕塑,終于感覺到一絲絲的累,剛準備開口,卻聽一路極好說話男人突然道:“朝太太,今天的約會開心嗎?”
“開心。”
“滿意嗎?”
“滿意。”
“很好。”
朝徊渡慢條斯理地把玩著她漂亮纖細的指尖,徐徐道:“約會是兩個人的事情,朝太太開心滿意,作為交換,也得讓朝某開心滿意。”
“對嗎?”
對上男人俯視她的眼睛,檀灼頃刻間感受到熟悉的危險氣息。
朝徊渡的長相從來是無可挑剔的,只要他想,隨時可以套上清溫潤君子的皮相去迷惑世人,一旦不裝了,那張完美的皮相又變得極具侵略性,時常讓人覺得與他對視都似歷劫,不敢冒犯。
果然,方才的美好全是錯覺。
朝徊渡不是王子、不是騎士、更不是天使,他是童話世界里會引誘并拐走公主的惡龍!
人在惡龍窩,檀灼想跑都跑不了,畢竟不會開直升機。
只能被朝徊渡‘擄進’城堡,內里是挑空的設計,人站在里面,顯得格外渺小,繞過一處彩色花窗,里面居然是露天的泳池。
無論是荔枝還是露天泳池,全是她的喜好,全部被朝徊渡融合進這棟城堡內。
大餐當前,朝徊渡依舊不急不躁地先帶檀灼去沖了個澡。
細膩的白色泡泡覆住了少女婀娜的身軀,朝徊渡像是一位細致又認真的藝術家,精心打磨他的作品。
藥膏很有效,檀灼脊背上的細小傷口全部愈合,不留半分痕跡,隨著泡沫沖走,露出內里似潔白又浸透著飽滿汁水的荔枝果肉,又散發著玫瑰香。
檀灼一動都不敢動,跟小朋友般雙腿并攏坐在云朵小板凳上,甚至不敢亂看,因為她的視角正對著鎖鏈刺青盡頭的下方。
朝徊渡給她洗的精心溫柔,自己洗的時候,就粗暴多了。
這還是檀灼第一次這么完整地看他洗澡全過程。
見他著重洗了三遍的位置,檀灼紅唇微抽,要不是他面色平靜,還打上泡泡,溝溝壑壑都不放過,真懷疑這是在對著她自我那什么安慰。
“你還要洗幾遍?”
“洗完了。”朝徊渡偏淡的聲音在浴室內分外磁性,“別急。”
聽到這話,檀灼炸毛了:“我沒急……”
朝徊渡關掉花灑時,云淡風輕道:“洗干凈對你身體好。”
檀灼:“……”
明明這人一本正經,但總覺得他在說黃色小段子。
天還沒黑,在波光粼粼的水池內做,很有野外的氛圍,還沒開始,便讓人不自覺的緊張……興奮。
朝徊渡隨手脫下披在肩膀上的浴袍,頃刻間露出里面一道道鎖鏈刺青。
如今知道經文的意思,每一次肌膚相貼,都恍若看他一次一次冷靜而叛逆地掙開滿身禁錮。
少女瀲滟眸子怔然。
兩人站在岸邊,看著緊拽著浴袍的少女,朝徊渡也不催促,率先下水。
檀灼也許久沒有游泳了,倒不是她不想下水,而是……朝徊渡這狗東西根本沒給她準備泳衣啊啊啊!
水中,朝徊渡仰頭看著站在岸邊的檀灼,眸色深邃:“朝太太,我很公平。”
檀灼不明所以:“什么?”
少女眼神懵懂又染著不自知的媚色,像極了童話電影里的美貌,不該存在于現實中,讓人充滿保護欲,也充滿了……摧毀欲。
朝徊渡腰腹以下沉沒于水中,隨著他起身,周圍水花四濺:“這一周,你半夜夢游,舔了我五次。”
“所以……”
男人聲線壓低,伸出覆了一層水珠的指節掠過少女漂亮的腳踝,緩慢握緊,慢條斯理地吐出五個字音:“我得討回來。”
檀灼腦中警鈴大作:危險危險危險!!!
檀灼用力攥著浴袍中間的腰帶。
然而朝徊渡根本沒碰她腰帶,拂開垂落的下擺。
還沒下水,檀灼已感覺渾身潮濕,滿腦子都是他說的話,“你……肯定騙人。”
“我夢游怎么可能干……這個?”
垂眸看著站在泳池里,渾身正在滴著水珠的男人,依稀看到他高挺鼻梁上也沾了一滴,檀灼臉頃刻間緋色一片。
他聲線含混:“我有、證據。”
檀灼望著恍若沒有邊際的泳池,腦子已經開始不夠用了。
什么證據?
朝徊渡賞玩著他的小嬌花。
像是將花瓣碾碎成泥又澆水重組,恢復艷麗后,再次反復,看似是對鮮花的酷刑折磨,但每次過后,又開得比之前更艷。
朝徊渡說到做到,讓檀灼還了五次。
太陽不知何時已經落下。
光影昏暗迷離。
朝徊渡終于將她抱進泛著粼粼波光的泳池內,嗓音含了水般,滿是潮潤地低喃:“寶貝好快。”
終于被拽下水時,余光看著漂浮在泳池上越來越遠的淡粉色浴袍,檀灼眼尾都是緋紅的,每次都忍不住生理淚水。
滿腦子都是——
今天肯定是個超級大騙局。
難怪朝徊渡一整個星期都安安靜靜,原來不是戒了這口,準備清心寡欲,而是憋著要吃大餐。
臨到關頭,少女不知該往哪看,眼睫無意間垂落,在水花四濺之間,她猛然發現,男人腰腹那一道刺青尾端至胯骨邊緣,竟有一顆極小的紅痣,像是料峭清寒的大雪中,滴上了一點鮮艷朱砂。
倏然間,強烈的熟悉感也突破迷霧般,直擊大腦。
多次疊加的刺激導致她無暇細思,蔥白漂亮的指尖掐進男人手臂那道刺青上。
城堡通往露天泳池的走廊盡頭,雕刻了精美花紋的燭臺上,蠟燭一直燃燒殆盡,最后化作一灘渾濁又昳麗的蠟油,在金屬燭臺蜿蜒,最后慢慢凝固。
不得不說,朝徊渡這個治療方案是非常管用的,且見效極快。
充斥著噩夢的廢棄美術館被夷平,里面一切全部化為烏有,而檀灼夢中無意識記起來的只有童話世界里的一切,和……童話世界里演繹的成人電影。
今晚,她沒有夢游。
往后幾天也沒有夢游。
甚至,當檀灼試探著強迫自己去想廢棄美術館時,腦海中浮現出來的也不再是墻壁上那一雙雙窺視的眼睛,而是色彩斑斕的童話世界,有太陽照耀下能折射出七彩光的水晶拱橋、胖嘟嘟的荔枝、長了麋鹿角的小火車、蜿蜒清澈的水流、望不到底的湖泊、馬卡龍色調的華美城堡、甚至是城堡里的一個精致的燭臺、或者城堡外一株小草。
塞了無數夢幻又美好的東西,那一雙雙眼睛反倒不知被擠到哪里去了。
還沒等檀灼具體搜索到,就已經陷入睡眠。
三天后,秦修遲準時發來語音賀電:“怎么樣,我算的準吧?”
朝徊渡這個療法,早先便與他溝通過。
畢竟他是檀灼的心理醫生,若貿然帶她‘故地重游’自然是有風險的,確定不會引發更嚴重的心理癥狀后,才帶她去的。
檀灼夢游癥好了之后,一身輕松,正在檀家老宅繼續整理古董名錄。
按照爺爺的古董手札一樣一樣比照,最后確認,再重新抄錄一份新的名錄,其實非常繁瑣和麻煩,想起朝徊渡不厭其煩地每天晚上記小本本,檀灼覺得這個工作最適合他。
當什么總裁啊,來給她當小助理算了。
她瞥了眼震動的手機,見是秦修遲,便將爺爺留下的古董手札隨意放在膝蓋上,大概手機聽他的語音。
正是上次看到的《楞伽經》那頁,關于爺爺贈予朝徊渡外公的記錄。
秦修遲主動提起她催眠恢復記憶的事情,“肯恩醫生的意思是,先等一到三個月,確定夢游癥徹底痊愈了,便為你進行催眠治療。”
“不過,你確定要恢復記憶嗎?”最后這句,他有點遲疑。
現在檀老爺子已經不在了,檀家其他長輩全部失蹤,很難確定檀灼當時為什么會失去記憶,如果那些記憶對她是具有刺激性的,短時間內,他覺得還是不要恢復比較好。
秦修遲相對保守。
而肯恩醫生比較直接,找出病因,然后解決它。
聽到‘記憶’二字時,檀灼恍了下神,突然想起朝徊渡胯骨處那顆眼熟但怎么都想不起來的小紅痣,或許……自己與朝徊渡的婚書,沒他說的那么簡單。
檀灼指尖輕撫著已經泛舊的紙頁,語調平靜,“我想恢復記憶。”
六歲那年無論發生了什么,如今已經二十一歲的她,都愿意承受。
“啊啊啊!”
“這是朝總特意為你建造的童話世界?!”
“我的媽耶!”
‘梅簡’工作室內,姜清慈坐在檀灼平時做鑒定的椅子上,翻著她的手機相冊,“還是朝總給你拍的?”
檀灼拿著小扇子,懶洋洋地半靠坐在沙發里,“對啊。”
她最近有個毛病,就是一聽到有人提起朝徊渡,就不自覺地小心臟悸動,這次也不例外。
檀灼又不傻,當然知道原因。
姜清慈正整理檀灼發給她的照片準備發微博,一邊隨口道:“嘖嘖嘖,還得是朝總,以后我要是能聯姻個這樣級別的老公,我一定早晚三炷香感恩老天開眼。”
姜清慈在微博有個認證的號,平時拍拍奢侈品,喝個下午茶、各種宴會、高奢邀請她參加活動之類的,偶爾會po上去,記錄一下無聊的生活。
由于顏值高,照片質量好,還把檀灼給她取得外號“綠茶名媛姜某某”當ID,清純不做作還接地氣的人設也俘獲了上百萬粉絲。
朝徊渡費盡心思為她做這么多,真的只是因為她是朝太太嗎?
檀灼指尖捏緊了扇柄,故作淡定的隨口問了句:“你覺得他這算是喜歡我嗎?”
“肯定喜歡啊。”
“不喜歡為什么要費這么多心思。”姜清慈理所當然地回答。
檀灼心臟又是一悸。
然而姜清慈繼續補充:“不過呢,喜歡和愛不同。”
“他可以喜歡你,也可以喜歡工作,還可以喜歡射擊,喜歡很多很多東西,喜歡你并不是唯一。”
“但愛是唯一。”
“且愛凌駕于一切喜好之上,你占首位。”
“怎么樣?”
檀灼漂亮臉蛋上表情莫名冷靜,“什么怎么樣?”
“這是我最近寫的書啊,關于愛情和喜歡的分析,怎么樣?是不是很有未來情感小天后潛力。”
“我感覺書一出版就會賣爆。”
“情感小天后,你覺得,怎么樣才能讓朝徊渡死心塌地的愛上我?”
“讓我在他心里,永遠占首位。”
檀灼向來霸道,要么不要,要就要唯一、獨一無二、首位。
“噗……”
正在喝水的姜清慈終于意識到檀灼想干嘛了,“誰?”
“朝總?”
“姐妹,你可真勇,居然要追求朝總!”
姜清慈非常認真地思考了幾分鐘,“怎么說呢,作為好閨蜜,其實我不支持你去招惹像朝徊渡這樣野心勃勃又薄情寡性的男人,但是吧,咱們婚都結了,近水樓臺的,試上一試也無傷大雅。”
“如果被他察覺到了,你就說他自作多情!”
“就你這張迷死人不償命的小臉蛋,再冷酷無情的男人,應該也招架不住。”姜清慈探身捧起檀灼精致的下巴,仔細端詳。
倒打一耙檀灼很擅長。
檀灼對自己的臉還是很自信的,上一次被打擊,還是游艇上看到朝徊渡,所以她覺得讓朝徊渡死心塌地愛上她,靠臉不太行,她沉思道:“我得靠內涵。”
內涵?
姜清慈視線默默落在她鎖骨以下,貼近看了好幾眼,最后幽幽道了句:“你的‘內涵’,是不是又發育了?”
檀灼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幾秒后,才沒好氣地推開她的狼爪:“說正經事兒呢!”
姜清慈:“我很正經,你說得對,靠‘內涵’。”
她重讀了‘內涵’兩個字。
“我都看到上面有吻痕了,你敢說朝總不喜歡你的‘內涵’。”
檀灼無語,甚至都不捂一下,她今天穿得是襯衫裙,姜清慈怎么可能看到,但猜對了……
吐槽了句:“你透視眼嗎。”
姜清慈神秘一笑,把話題扯了回來:“剛好,我帶了新書的初稿,你用得上。”
姜清慈臨走之前將打印的初稿慎重地遞給她——
《如何調、教你的男人》
“這都是經過我親身體驗,調、教了無數男人,才得出的經驗與總結,全部融合成這本精華之作。”
檀灼:“???”
這就是她那本未來會賣爆的書?
取這個名字,都過不了審核吧?
然后她回家時,還是把這本書帶回去,準備死馬當活馬醫,畢竟……姜清慈戀愛無數次,經驗上還是能吊打自己。
朝徊渡今晚有酒局,檀灼洗完澡躺在床上,放心大膽地開始看姜清慈那個裝訂好的初稿。
上面詳細說明,如何才能讓喜歡的男人欲罷不能。
第一步要引起他的興趣,讓他想進一步了解你。
第二步就是勾引他,再若即若離,這期間,可以給點甜頭,但不能太多。
第三步……
檀灼卡在了第一步。
朝徊渡好像完全沒有想了解她的意思,因為……
他好像完全看透了她,根本不需要了解。
從喜好到一切。
那還怎么進一步了解?
檀灼給姜清慈發消息。
大小姐駕到:【我卡在第一步。】
簡單說明為什么卡。
綠茶名媛姜某某:【笨蛋,那就直接來第二步,欲拒還迎,若即若離,男人都好這一口神秘感,你先勾一下。】
大小姐駕到:【依照我對朝徊渡的了解,他根本不給我欲拒還迎、若即若離的機會,一旦我主動勾一下,他會直接做完全程。】
綠茶名媛姜某某:【……】
就在檀灼一邊拿著手機和姜某某聊天,一邊嘩嘩翻著手稿,突然聽到門開的聲音。
檀灼:“!!!”
手忙腳亂地一手把聊天頁面切回微信主頁面,一手藏見不得人的調、教男人稿件。
手稿倒是藏好了。
但手機一滑,從真絲被面掉到了地毯上。
這時,朝徊渡已經走到了床邊。
將她一系列心虛的動作收入眼底。
男人長指解開海洋藍的袖扣,又松了松領帶,不緊不慢地彎腰在檀灼之前,撿起來她的手機:“干什么壞事了?”
檀灼不記得自己又沒有關好,趕緊想要去搶,“我們女孩子的小秘密,不許看!”
軟玉溫香投懷送抱,朝徊渡順勢將她攬入懷中,他并不準備去看女孩子的秘密,只是無意間瞥到置頂是自己的微信頭像。
當然也看到了檀灼給他改的備注,薄唇抿起淡而從容的弧度:“采花大盜不適合我。”
隨即將手機還給她。
幸好他還有紳士風度,沒打開她和姜清慈的聊天記錄看,檀灼重重松了口氣。
不然被發現,自己和閨蜜討論如何勾引他——
想想那個畫面感。
檀灼握緊了手機,死也不能被發現!
順著他岔開話題,“怎么不適合你?”
“你沒盜花?”
檀灼提醒,“辦公室玻璃展柜里的白芍藥就是鐵錚錚的罪證。”
朝徊渡察覺到她的小動作,沒打算揭穿,拿了睡袍等衣物去浴室,氣定神閑道:“朝某養花采花合理合法,也走了正規程序。”
檀灼看著他修長挺拔的背影:“???”
這有哪門子程序給你走?
上班上傻了吧?
很快,傻眼的變成了檀灼。
因為朝徊渡洗完澡,看著乖乖縮在床上的小嬌花,“朝太太的奇思妙想,倒是給了朝某靈感。”
裝睡的檀灼偷偷掀開睫毛,見朝徊渡打開他的私人手機,正在慢吞吞地敲著什么。
好奇心令她裹著被子靠過去。
幾乎下巴都掛朝徊渡手臂上了,把‘偷看’詮釋得正大光明。
朝徊渡當著她的面,點擊微信頁面修改ID,把原本的正兒八經商界大佬們的通用字母名ID改成了——養花人。
略一停頓。
他在養花人前面加了兩個字,變成——
合法養花人。
檀灼現在不會單純覺得朝徊渡是有了養花的興趣愛好,因為她眼睜睜看著朝徊渡打開她的頭像,找到修改備注,把原本的‘小嬌花’改成‘家養小嬌花’。
等等,原來他給她備注是‘小嬌花’。
檀灼心里卻一個咯噔,抿了抿唇,想起朝徊渡花藝的愛好,懷疑自己在他心里,和他偶爾賞玩的鮮花沒有區別。
少女情緒實在明顯,朝徊渡視線微頓:“怎么了?”
檀灼指尖捏了捏被子邊緣,謹慎地問:“你覺得,這算……情侶ID嗎?”
朝徊渡有些意外,隨即若有所思回:“應該是夫妻ID。”
檀灼皺眉:“我說情侶就情侶。”
朝徊渡放下手機,慢悠悠改了稱呼:“檀小姐,我有合法太太,跟你做情侶,算偷情嗎?”
第42章
室內燈光昏黃迷離, 朝徊渡低垂著濃密的眼睫,向來清冽的嗓音,此刻仿若浸透了攝人心魄的
伴隨著低低的喘音。
聲音莫名熟悉, 仿佛每夜夢中都會響起,重點是,她的身體也給出了熟悉的回應。
‘他在勾引她’
下一秒,檀灼腦子里突然浮出五個大字。
狗男人真不知死活。
不知道像他這樣清純美貌的有婦之夫,很容易被她這樣厲害的撩漢高手給盯上嗎?!
這個時候, 必須穩住自己, 占據主動位置, 絕對不能垮掉, 被獵物牽著鼻子走,那太遜了。
檀灼緩了足足十幾秒, 搭在他手臂上的臉蛋輕蹭了下, 仰著頭,無辜又真誠地啟唇:“朝總, 能邀請你偷個情嗎?”
“我身嬌體軟,嗯……又很會叫。”
說完之后,檀灼其實有點害羞。
內心:注意表情管理, 現在人設是——撩漢高手!
撩死他!
讓他心動!
最后愛她愛得死心塌地、死去活來。
少女眼波如暈了一池春水,只要稍稍碰下, 便會潮水翻涌, 榨出濃烈又靡麗的荔枝玫瑰汁水。
與當時在游艇上,自薦當他老婆的模樣慢慢重疊。
無論多少次, 朝徊渡還是同一個答案。
坦然接受、據為己有。
朝徊渡先是頂著一張紳士禁欲的神色, 動作卻非常下流地將她從頭到尾摸了一遍,跟摸小動物一樣, 最后評價:“不夠軟,瘦了點。”
而后又掂了掂最軟的地方,“這里勉強合格。”
隨即打開旁邊抽屜:“這款薄荷超薄顆粒款,你叫得最好聽。”
檀灼:他居然還很有邏輯地進行選擇?!!!
最后,男人從善如流地將人抱進懷里,溫聲提醒:“不過既然是偷情,得小聲點叫,你不知道嗎?”
檀灼猝不及防換了姿勢,從半躺在床頭變成了坐在他膝蓋上方,柔軟的布料剛好卡住那塊硬朗。
下意識環住他的脖頸,然而不自覺地從唇間溢出軟軟的單音:“唔……”
還以為會被義正言辭的拒絕,沒想到人家直接入戲。
緩了幾秒,她才吐出一句:“我怎么可能知道,我又沒經驗。”
剛準備反問他是不是很有經驗,在對視時,到嘴的話頃刻間堵在嗓子里。
只見朝徊渡單手抱著她,薄唇叼著塑料包裝,用另一手撕開,男人淡色薄唇含著那綺艷的薄荷綠色小袋子,撕拉的聲音很輕,卻回蕩在耳畔很久很久。
他先把檀灼往外抱了抱,輕松戴好后,才云淡風輕答:“很快就有了。”
有什么了?
檀灼眼神迷茫,半晌才恍然理解他的意思——
很快就有經驗了。
等等,說好的她占主導呢,怎么又被這個狗男人牽著鼻子走。
不過她猶在上方,也算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主導。
雖然……主導又被‘主導’。
朝徊渡甚至還有閑心,在這期間,捏著檀灼潮濕的指尖,解鎖她的手機,打開微信修改昵稱頁面,“家養小嬌花。”
檀灼指尖都在顫,每敲下一個字母,他就動一下,敲錯一個他就動兩下,就這么半擁著她把‘大小姐駕到’改成了‘家養小嬌花’。
手機屏幕都是她手指上的水痕,總是失靈。
天知道,這五個字,她足足敲了十幾分鐘。
這大概是最漫長的五個字!
商界大佬們今晚的社交圈有點炸,原因是有人把朝徊渡改ID的截圖,發到了大佬群里。
沒錯,這群大佬也是有群的。
朝徊渡本人也在群里,不過他從來沒出現過,經常出來水群的是幾位二代三代起價的年輕大佬,其中包括薄憬。
不過截圖不是他發的,是另一個混游戲圈的二代,現在國內排得上名號的大爆款游戲大部份出自于他公司研發投資,賺得盤滿缽滿,身價即將超過他做房產起家的老子。
雖然沒混進朝徊渡的圈子,但還是憑借自己出色社交能力,拿到了在座幾乎所有大佬的微信賬號。
游戲宅:【@薄憬朝總常年不變的ID突然改了,是被盜號了嗎?】
【截圖.jpg】正是朝徊渡的微信頁面截圖。
“合法養花人”五個字還被圈出來,非常明顯。
【好端端的突然改名字,是有什么心事嗎?】
【難道最近愛好養花?】
【不過我對養花不太懂,養花也立法了嗎?朝總養得是國家一級保護品種?】
有年紀較大的大佬:【嚯,朝總新愛好跟我一樣,下次交流交流養花心得。】
有人提出:【不對啊,我記得朝總很排斥植物,他辦公室連根草都沒有,更別花了。】
朝徊渡不喜花草植物的事情,圈子里都清楚,畢竟這位江城新晉名門之首的喜好,大家得弄清楚,免得不小心怠慢得罪。
前些日子,不知幾個傳媒公司怎么惹到他,給人全端了,還沒一個敢吭聲的,在整個圈子里都算是奇跡。可想而知,這位在江城說一不二的權勢與地位。
【前些日子我們公司跟朝氏集團有合作,有幸去了趟朝總辦公室,里面多了兩株鮮花標本,還用防彈級別的玻璃展柜保護,不像是排斥花花草草。】
【別猜了,問@薄憬,他肯定知道】
【@薄憬】
知情者薄憬被艾特了無數次——
薄憬一看到朝徊渡這個ID就猜到原因,畢竟親眼見過朝徊渡給朝太太備注‘小嬌花’,但是……
他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回復大家:【你們猜對了,最近朝總酷愛養花,每天都親自澆水。】
眾人:【懂了。】
【以后送禮就送珍稀花卉。】
游戲宅:【等等,什么花經得起每天澆水,不得淹死啊。】
【朝總會不會養花,我這里剛好有一本養花大全,薄總幫忙轉交一下。】
薄憬:跟這些一本正經的人聊天真沒意思。
他想起前段時間洛歸商說的話,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轉而點開與朝徊渡的微信頁面。
薄憬給他發了條語音:“我們朝總忙什么呢?明天要不要約酒?”
朝徊渡是隔了幾個小時才回。
朝徊渡語音回復:“忙著偷情,不約。”
偷什么玩意兒?
薄憬:“……”
若非聽到手機傳來朝徊渡那辨識度極高的聲線,他現在也要懷疑對方是被盜號了!
他轉而一臉沉重地在兄弟群里吐槽。
熬最晚的夜,做最酷的男人:【@洛歸商,老洛,你是對的。】
洛歸商:【怎么了?】
熬最晚的夜,做最酷的男人:【我們朝總養別的花了。】
【有檀灼這么漂亮明艷的小仙女老婆,他居然還偷情!】
薄憬到現在還能記起初次見檀灼的驚艷。
沈肆白跳出來:【哪有別的花,你要不要看看朝太太的新ID。】
他們當時都加了檀灼的微信好友的。
薄憬一看,被秀了一臉——家養小嬌花。
好好好,白為他們操心了,合著半天,人家是玩情趣呢!
還偷情。
這年頭夫妻都是這么玩的嗎?
重點是,玩這個情趣的是他們高貴冷艷的朝總啊。
沈肆白:【@洛歸商,你還堅持徊渡不會愛上這么他的這朵小嬌花嗎?】
洛歸商沉默許久。
最后留下了句:【我堅持,你們不懂,在他眼里,養花只是養花罷了。】
宋識卿終于忙完了,翻看著他們這段時間的聊天記錄,作為旁觀者,不疾不徐留下幾句:【花花草草貓貓狗狗養久了都能養出感情,何況是漂亮可愛又會撒嬌的小姑娘。】
【徊渡多少年沒養花了。】
【他以前多喜歡養花,你們忘了。】
剛回朝園的朝徊渡還沒有成年后的薄情冷血,被顧老爺子教養的很好,像是書香世家蘊養出來矜貴溫潤小公子,也沒有不合群,偶爾也會跟他們這些新朋友分享自己的愛好,說得最多的便是他正在養的花。
這話一出,愣是把洛歸商說沉默了好幾天。
五天后,才回復了遲來的一句:【或許。】
有些事情,或許早就改變了吧。
首次試水滑鐵盧后,檀灼空閑時間,都用來熟讀理論課本,并聯系原作者要求進行輔助。
資深輔助姜清慈萬分支持,給予極大熱情。
兩個臭皮匠針對性地研究了好幾天如何對朝徊渡展開追求攻勢。
最后制定了一個初版方案。
1、先勾引試探
2、進一步摸清對方底線
3、正式進攻
4、收網。
劃重點:確定對方心思之前,絕對不能先讓對方察覺到她的心思。
總結:完美的獵手都是以獵物出場。
檀灼認真點頭:“懂了。”
姜清慈手一揮:“準備道具。”
兩人直奔江城最奢靡的商場,起初檀灼以為是給朝徊渡準備禮物,然而姜清慈直接把她帶去了一間專門為有錢有情趣的女性定制私人用品的工作室。
需要提前預約,姜清慈儼然就是這里的常客,還有專屬的VIP包廂與設計師單獨服務。
檀灼之前的私人用品,比如睡裙內衣之類也是按照喜好定制的,但……漂亮歸漂亮,奢靡歸奢靡,只能說正經的好看。
而這件工作室里的設計圖,全部都很澀澀啊啊啊。
首先印入眼簾的便是紅色捆綁系列,從頭到腳一塊布料沒有,全都是用細細的紅色帶子編織而成,該遮住的不該遮住的全都遮不住,甚至很難解開,根據設計師所說,扣子藏得很嚴實,需要對方每一寸帶子摸遍了才能找到位置。
當然,如果急不可耐的話,也可以不脫,撥開就能開始,但是繩結造成的摩擦力會讓某功能一般的男人很丟臉。
總之,這主打款就是為了給性·生活上難度的。但對于玩刺激的人,會覺得很喜歡,無論顏色還是款式,都極具沖擊力。
因為這里的設計圖每款都只有一件,不會賣給第二位客戶,獨一無二,也是賣點。
這個主打款從開業到現在,一直沒找到合適的客戶。
因為太挑身材,設計師也不愿意更改尺寸,因為一旦某個位置變化了,就不夠完美。
她給檀灼推薦的就是這款,“這件衣服的靈感來源是抽象藝術家湯伯利的線條作品《黑板》。”
檀灼記得這幅畫。
再看這件主打款,靜默幾秒,看設計師的表情非常震撼,這才是真正搞藝術的。
一團亂麻都能被她搞出這種澀澀。
厲害。
設計師繼續道:“很適合檀小姐你的身材,要不試試?”
“放心,我們都是專門消毒清洗過的,沒有任何試穿過。”因為試穿過的全部銷毀。
還試穿?
檀灼想起自己那一身吻痕,“我再看看其他款式。”
上來就搞這么大,她純潔的小心臟受不住。
姜清慈了解她,跟設計師使了個眼色,隨后翻了幾頁,問檀灼:“這個呢?”
“黑色透明薄紗款?”
黑色薄紗幾近透明,燈光下,穿在身上,里面極看得一清二楚。
好一個‘欲蓋彌彰’。
檀灼:“……”
是她太保守了嗎?
突然不太懂外面的世界了。
“你冷白皮,膚白貌美胸大腰細腿長,穿黑色和紅色絕對好看。”姜清慈繼續往下翻,檀灼好像穿白色也好看,寶石藍也很絕……
隨即幽怨地抬眼看向檀灼那張漂亮的小臉蛋:“你這張臉,這身材,不穿這些衣服去把你老公勾引得欲罷不能真是浪費,還靠內涵什么。”
“就這一本設計圖下來,再無情無欲的神仙都能成為裙下臣。”
姜清慈捧著厚厚的設計圖冊感嘆,“這好像比我那本待出版的作品都管用哦。”
“喜歡我的身體有什么用,我要他愛我的全部。”檀灼說得理直氣壯。
設計師站在旁邊,大概聽懂檀灼和姜清慈的對話。
“夫妻之間如同一潭死水,激不起半分波瀾,遲早要出問題。”
“這時候,就得來點刺激的。”
她是過來人,忍不住說,“之前我跟我老公過到第七年的時候,對彼此的身體都毫無感覺,像是在摸自己,瀕臨離婚時,我改行開始做女性定制,我老公改行做了男性定制,那段時間天天都激情百倍,差點把他干成早、泄,后來才開始注重養生,改成一周兩次,但每次都有新鮮感……”
姜清慈聽到了重點,“嚯,還有男性用品訂制呢。”
“下次帶我們見見世面。”
男性用品訂制?
檀灼翻著設計頁的指尖一頓,桃花眸微微閃過一抹亮。
設計師加了她們微信:“沒問題,到時候有新品請兩位試用,當然,兩位如果有什么想法的話,也可以跟我們溝通定制。”
檀灼本來沒什么想法,但聽到設計師提及男性用品訂制后,突然有了靈感:“定制什么都可以?”
設計師:“當然。”
檀灼起初進來時,還不能直視,現在已經淡定下來,既來之則安之,來都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
想起朝徊渡上次說的粉色蝴蝶結,最后選了第三頁那件白色蕾絲鏤空、前開式睡裙配同色系的蕾絲鏤空吊帶襪,“就要這個。”
“再給我定制個蝴蝶結。”
檀灼會畫畫,現場拿筆畫了一個超級華美款、粉白相間的蝴蝶結,尾端還有釘珠和鉆石,“珍珠和鉆石等會讓人給你送來,睡裙裙擺也要一圈。”
姜清慈拿著蝴蝶結的設計圖在檀灼烏黑發絲上和那條睡裙上比劃了一下,“這蝴蝶結吧,好看歸好看,會不會有點浮夸?”
喧賓奪主了。
設計師也覺得不搭。
檀灼微微一笑:“我老公就喜歡這樣的。”
“越浮夸越好。”
姜清慈根本沒往別處想,只以為朝徊渡喜歡看檀灼戴這么華美浮夸的粉色蝴蝶結,“朝總審美還挺……”
“少女。”
檀灼深以為然:“因為他覺得粉色可愛。”
“嘶,真是人不可貌相。”
“每個男人心里都有一顆粉色少女心,位高權重的高嶺之花也不例外。”姜清慈如獲至寶,拿出手機備忘錄,框框一通記,這都是她寫作素材。
這間工作室效率很快。
翌日下午就把檀灼訂制的東西全部送貨上門,超級大的一個箱子,可見包裝嚴實。
衣帽間內。
拒絕了管家的幫拆,檀灼把門關上,表示自己要獨自享受安靜的拆箱環節。
兩扇大門嚴絲合縫的關上。
這么私密的東西,絕對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檀灼打開禮盒后發現,除了她要的那套白色鏤空蕾絲款和蝴蝶結外,另兩套紅色和黑色也打包送來了。
賀卡附言:祝愿我的小姐妹,速速拿下心上人。
落款——姜某某。
檀灼纖細指尖拎起那幾根紅色帶子:“……”
實物原來是這樣,比朝徊渡平時纏的緞帶還要輕薄。
轉念一想,如果她穿上這件,又怎么不算——另類夫妻裝呢。
不不不。
純潔的小腦瓜怎么能想這么不純潔的事情!
檀灼把紅色帶子和黑色薄紗重新放回禮盒,然后從衣帽間找了個空的柜子塞進去,柜門一關,永無相見之日。
拎著大膽睡裙和粉色花邊白色蕾絲吊帶襪回了房間。
她提前問過管家,朝徊渡今晚加班,不回來吃飯,剛好有充足的時間準備,得先試穿一下。
畢竟這種事兒,她第一次,必須萬全準備,連對話都要在腦子里打好草稿,免得到時候又被朝徊渡牽著鼻子走!
務必要穩穩拿下第一局!
檀灼先去洗了個澡,由于準備試衣服,所以里面什么都沒穿,裹著里面超厚的浴袍出來。
選的這件雖然也是鏤空蕾絲,但最起碼關鍵的位置是有遮蔽的,其他位置純透明蕾絲,穿在檀灼身上,不增不減,十分契合,完美襯托出玲瓏有致又香艷風情的身材。
還有點潮濕的發絲微卷,披散在身上,極致的黑與極致的白,勾勒出一幅色彩濃郁的畫卷,有種神圣又靡色的碰撞交織,像古希臘神話里掌管愛與欲的女神。
檀灼欣賞了足足三分鐘,覺得自己美成這樣,除非朝徊渡瞎了才看不上她。
指尖勾起隨手擱在旁邊的那條蕾絲鏤空超薄的吊帶絲襪,抬起雪白纖細的小腿,正準備穿時,外面傳來腳步聲。
條件反射地將團在手心的絲襪條件反射地反手打開身側衣柜往里一伸,摸了空地就塞進去。
又立刻將架子上的浴袍披到身上,腰間帶子系得嚴嚴實實。
下一刻,房門驀地開啟,男人修長挺拔的身影出現。
檀灼睜著一雙受到驚嚇般的眼睛。
朝徊渡推門而入,一抬眸便注意到站在落地窗旁的少女,以及她不自然的表情和身上裹著的厚厚睡袍,仿若閑談:“不是怕熱嗎?”
檀灼見他沒發現,略松口氣,大腦飛速旋轉,假裝咳嗽,“我有點著涼。”
這演技……
一看就是假的。
朝徊渡確定她好好的沒生病,視線慢條斯理地落在少女攥緊的手指上。
她每次一心虛,一緊張,就會攥拳。
朝徊渡走近了兩步,朝她脖頸處伸出了手。
檀灼又熱又緊張,小臉熱得泛紅,漂亮的額角跟著溢出薄汗,往后退了一步,舔了舔緊張到干燥的下唇:“才八點呢,你要不要先……”去洗個澡。
順便讓她腦子里打個草稿。
然而沒想到的是,男人長指只是撥開她夾在浴袍衣領處的潮濕發絲,甚至沒有碰到半寸肌膚,隨即俯身詢問:“嗯,八點之后要做什么?”
外面傳來崔秘書的聲音:“朝總,飛機一個半小時后起飛。”
從這里抵達機場需要將近一小時,即便走VIP通道安檢也需要提前半小時。
朝徊渡淡淡應了聲。
隨即看向檀灼:“朝太太,你八點后想做的事情,可能做不了了。”
男人薄唇噙著笑,像是溫和優雅的紳士,又充滿洞悉一切的遐念。
啊啊啊!
聽到這話,臉皮薄的少女頃刻間羞憤欲死。
好氣!原來是她自作多情!朝徊渡根本不是要做什么,他要出差!
哼,出差就出差。
檀灼氣鼓鼓地裹著浴袍跑向浴室,赤著一雙干凈白皙的小腳。
越想越氣不過,然后扶著浴室玻璃門框,探出一個小腦袋,嚷嚷了句:“你就知道出差。”
“根本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大寶貝!”
沒下次了!
“砰”的一聲,關了浴室門。
朝徊渡眼底閃過一抹笑痕。
他方才俯視時,看到檀灼浴袍衣領下露出來的鏤空蕾絲,半裹著兩捧白雪,美不勝收。
隨意打開離落地鏡最近的柜子,挑了兩套高定正裝放進去,剩下的日常用品自然有助理準備好,便扣好箱子。
離開之前,朝徊渡敲了下浴室門。
語調平靜地夸獎:“朝太太,你很會勾引人。”
“等我回來,再繼續。”
蹲坐在浴室門后面的少女,雙手抱膝,將臉埋進膝蓋——
啊啊啊啊!
被他看到了!
次次出師不利!
檀灼平復了將近半小時,才長舒一口氣,沒事,就是被看到了一點點睡裙而已。
這就勾引到他了?
真是沒見識。
她還有兩樣絕招呢!
檀灼換下睡裙,在朝徊渡回來之前的短時間內,不是很想看到。
重新做心理建設。
朝徊渡是要去南鶴城參加一個跨國商業論壇,今年在國內舉辦。
順便與一位老合作商談新項目。
翌日中午。
談得十分順利,不到兩小時便結束。
合作商以及雙方一眾精英談完正事,原本正開著玩笑,討論去南鶴城哪里慶功。
在酒店旁邊等車時,合作商問朝徊渡:“我看您新改了微信名,這是有了養花的愛好?”
剛好他們南鶴城盛產花卉,珍稀品種數不勝數,準備下午帶朝徊渡去游玩一番。
然而話音未落。
朝徊渡單手插進褲袋時,剛準備開口,突然像碰到了什么,微微頓了下,而后極具性冷感的長指夾著一條薄如蟬翼的白色蕾絲鏤空襪扯了出來。
午后陽光分外耀眼。
灑落在那精致漂亮又……充斥著靡麗色彩的吊帶絲襪上。
崔秘書想給自家boss指鹿為馬,都找不到代替品,甚至大腦空白。
總不能說boss拿了他的絲襪吧!!!
氣氛突然沉重。
朝徊渡神色自若地看著那條薄如蟬翼的鏤空白絲,瞥向方才問話的合作商,偏冷的音質極為沉靜:“你剛才說什么?”
合作商感覺自己腦子都不夠用了,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看,聽到這話,下意識重復:“我看您新改了微信名,這是有了養花的愛好?”
“哦,情侶名。”
朝徊渡淡定地將那條薄如蟬翼粉色花邊的白絲襪疊整齊,塞回西裝內袋,隨即漫不經心地開口,“我太太年紀小,喜歡一些新鮮刺激的小玩意兒,裴總也是過來人,應該能了解吧?”
第43章
現場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個個表情呆滯。
尤其看到朝徊渡非但沒有慌亂,反而坦然又淡定地疊整齊,又放回西裝內袋。
對方動作太過坦蕩, 他們如果表示震驚的話,會顯得自己很沒有見過世面。
但——
這位傳聞中尊貴顯赫、眼光高到離譜、每月寺廟修行、愛好抄經靜心、一臉清冷寡欲的朝家掌權者從口袋抽出的是一條女士吊帶絲襪還帶粉色花邊!
還是情、趣、款!
尤其是被點名的裴總神色復雜,又不敢不接這位的話,
在朝徊渡溫沉的目光下,硬是憋出來一句:“您說得對。”
然后尷尬地轉移話題, “要去鮮花市場逛逛嗎?最近雙色荷開了, 我送您幾株。”
男人動作優雅地整理好西裝, 一派斯文矜貴, 誰能想到西裝內袋里放著曖昧至極的情趣絲襪。
隨即,朝徊渡云淡風輕地拒絕:“不了, 家里有一株比較嬌貴的花, 帶新的回去,她會發脾氣。”
眾人:“???”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 細品一下朝總那個情侶ID,就猜到此花非彼花。
沒錯,他們現在真是沒見過世面了。
縱觀全世界, 誰能當眾社死后,非但自己淡定從容跟沒事人一樣, 還能把圍觀群眾聊得滿頭汗, 恍恍惚惚。
最后又正大光明地秀了一把恩愛。
仿佛被發現曖昧私密的東西,在他眼里, 跟被發現褲兜里揣著一盒煙沒區別。
不愧是朝總, 就這心理素質,他不賺錢誰賺錢。
旁邊崔秘書腦門全是汗。
給朝總當了這么久的首席秘書, 這還是第一次遇見重大形象危機。
偏偏此時插不上話。
幸而朝徊渡的車到了。
他氣定神閑地上車,根本不顧圍觀群眾們此時內心煎熬的死活。
崔秘書恢復表情管理,不過依舊有些僵硬,微笑道:“朝總下午還有個跨國會議要開,慶功宴便不去了,我代朝總招待諸位,請。”
崔秘書表情多處亂不驚,內心就有多崩潰:朝總人可以走,但他不行。
他要去封口啊啊啊啊!
雖然崔秘書辦事能力很強,但朝徊渡當時站的是公開場合,附近有不少客人也隱隱約約聽到點風聲。
能到這個酒店的,非富即貴。
崔秘書總不能把路人都給殺了滅口。
這些人暫且不提,裴總這邊面對朝總時一聲不吭,朝總走了,他倒是精神起來。
旁敲側擊朝太太的事情。
確實,本來圈里都挺好奇最難搞的朝總到底被哪位天仙神女搞定還結婚,豈料朝總護得嚴嚴實實,除了江城一些朝家圈子里的人,外面這些都不知情。
今天親眼看了這么一出,更好奇了。
崔秘書心里苦,打著馬虎眼:“我們朝總的太太年輕有事業心,也不是一個圈子,不方便公開,抱歉。”
車廂內。
朝徊渡漫不經心地勾纏絲滑靡麗的布料,粉色花邊垂落在他指節處那枚古樸尾戒,輕輕搖曳地無數次掠過上面篆體的‘朝’字,像極了褻瀆。
想起昨夜臨走前檀灼那句——
說他錯過了大寶貝。
本以為是浴袍里那套情趣睡裙,沒成想,還有這個。
嗯,若早知是這樣的寶貝,晚一天工作又何妨。
總歸,少個合同罷了。
遠方善后的崔秘書:給您跪下了。
遠在江城的檀灼,根本沒發現吊帶絲襪少了一只,因為太薄了,當時她以為隨手塞衣服之間的縫隙里了。
等朝徊渡走后,她平復好心情從浴室出來,在衣柜里扒拉出來一小團便卷吧卷吧團進換下的鏤空睡裙里藏好,決定下次再戰。
檀家老宅,收藏室。
這段時間檀灼把爺爺的藏品基本整理出來,除了那本《楞伽經》送人后又陰差陽錯被她拿回來重新入冊后,還有一套緙絲工藝的刺繡佛像,捐給了一座寺廟,爺爺手札里未詳細說明。
當然,還有占據了足足五頁紙的無償捐贈于國家博物館與江城博物館的文物記錄,甚至還有許多流失國外多年的國寶級文物。
檀灼也是看到手札后,才知道原來爺爺秘密捐贈了這么多文物,讓這些文物級別的古物以新的形式重見天日。
梅溪汀忍不住感嘆:“老爺子這些年藏得夠深的。”
“這等壯舉都藏著不說。”
若是換了其他豪門家族,無償捐贈這么多東西,早就新聞滿天飛塑造大慈善家人設。
檀灼摩挲著泛黃的紙頁,卻明白爺爺的良苦用心,他想尋回國家流失文物為真心,想保護家人也是真心。
畢竟他們那個年代,風頭越大,越容易被盯上,目標太大。
檀灼也覺得要低調點,第一個小目標,開家古董店,先把債還了,再提其他。
不然以后她在國外偶遇被出手的文物,都沒錢購入,更何況是像爺爺那樣做慈善。
聽到檀灼的話,梅溪汀忍不住笑出聲,“你還挺現實,很好。”
檀灼毫不謙虛:“也不看看是誰師妹。”
梅溪汀:“……”
這話怎么怪怪的。
這時,檀灼將《楞伽經》以及從茶館老板那邊收過來的殘卷夾進去,放到一個紫檀木盒子里做好標記保存好。
雖然茶館老板意思是奉上殘卷求放過,但檀灼還是按照市場價給他打錢了,不占便宜,也不吃虧。
后續他灰溜溜離開江城,檀灼也沒當回事。
不過……突然想到另一個人,“對了,好久沒刷到錢之延了,這貨怎么樣?”
“銷號跑路了。”梅溪汀說得輕松。
檀灼:“上百萬粉絲的賬號,他倒是舍得。”
梅溪汀試探著道:“誰讓得罪了人。”
“就他那張嘴,遲早翻車,現在趁年輕,改行還來得及,只希望他長點眼。”
“哪來的活菩薩,真是為民除害。”
檀灼并不知道上次被記者圍攻,罪魁禍首就是錢之延,更不知道朝徊渡替她解決了。
錢之延之所以針對檀灼,其實就是因為心里非常清楚,檀灼是他最大的對手,想要徹底斷送檀灼在鑒定行業的路,這樣在江城,他就是年輕一輩的領軍人物。
梅溪汀試探后發現朝徊渡做得這些,提都沒跟檀灼提,將她保護的很好,沒有對古董鑒定這個行業、對這些人失望。
也是,她師妹就該這樣明亮璀璨的活著,不該接觸任何黑暗。
所以,梅溪汀贊同:“嗯,確實是你的活菩薩。”
做好事不留名那種。
他轉了話題,“對了,我深城那個朋友你還記得嗎?”
“朱耷?”
檀灼當然記得,可是一口氣直接拿下她兩卷朱耷山水畫的客戶。
“人家叫宋言謙。”梅溪汀沉默幾秒,“你們不是簽過合同嗎?連名字都不記得。”
“誰說我不記得。”
“我就是要想一想!”
檀灼趕緊岔開話題,“怎么,宋先生又要買字畫嗎?”
剛準備說她同一個不出手兩次字畫。
梅溪汀便開口了:“宋言謙是紅酒收藏愛好者,今天舉辦品酒會邀請了不少志同道合的朋友去他的藏酒山莊玩,都是未來可發展的客戶。”
“山莊就在江城郊外,離咱們這兒很近。”
“你不也愛喝酒嗎,剛好去嘗嘗,他那藏酒非常多。”
“今晚會開一瓶陳釀潛力可達百年的古董酒。”
梅溪汀是真了解她,兩個理由無論哪個都是她拒絕不了的。
最近好久都沒去喝兩杯,現在還有這種古董酒的吸引力,可遇不可求。
檀灼答應了,并夸獎道:“宋先生真大方。”
這種古董酒誰舍得開呀。
梅溪汀倒是意外:“怎么,你老公連口酒都不舍得給你喝?”
檀灼回憶了一下:“家里好像沒有酒。”
偌大的別墅,連酒柜都沒有,這合理嗎?!
朝徊渡又不是不喝酒,他還會調酒,調得特別好喝。
算了,家里沒有酒沒關系,去外面喝!
反正老公不在家。
已至盛夏,下午六點半抵達莊園時,天還沒黑,品酒會還沒正式開始,就能嗅到淡淡的紅酒香氣。
隱約還能聽到客人們各種語言交流,氣氛高雅。
宋言謙親自來迎接他們并簡單介紹了酒單。
最后道:“今天來了不少對我國文化感興趣的外國投資商,剛才還提及想帶點我國特產回去,正巧檀小姐手里有不少古董等出手。”
對方沒有惡意,反而是好心,檀灼笑著道:“感謝宋先生提點,爺爺曾教導我,不能將我國古董文物賣給外國人,流傳到國外去。”
所以她之前賣的那兩樣,合同第一條便是這個規定,尤其古籍字畫對顧客要求更嚴格。
即便是他上次購買朱耷山水畫,檀灼也提出了很有嚴苛要求,并落于合同之上,才出手。
“怕是要辜負宋先生的好意了。”
宋言謙立刻明白這話中的含金量,肅然起敬:“老爺子大義。”
“是宋某太俗氣。”
本想親自引著檀灼他們入場。
奈何他作為主人,很快便被喊走接待其他貴客,只讓管家帶路。
“檀灼!”
聽到熟悉的聲音,檀灼正拿起一杯紅酒,抬眸看過去,沒想到還能在這里遇到姜清慈,眼底閃過意外。
姜清慈提著裙擺三兩步走到檀灼和梅溪汀面前,撩了下風情萬種的發絲:“梅先生也在呀。”
“真巧。”
上次她就準備撩梅溪汀,然而后來發生了檀灼被綁架的事情,再也沒見過面。
乍然見到,姜清慈第一反應就是保持淑女儀態,笑不露齒。
她還沒談過梅溪汀這種類型的男朋友呢,都是現實素材。
梅溪汀朝她舉杯:“姜小姐,好久不見。”
男人薄唇勾起的淡淡弧度比清風還要讓人愜意。
檀灼:“你怎么在這兒?”
姜清慈這才艱難地把視線放回到檀灼身上:“我哥帶我來玩。”
想到正經事兒,拉了她一下,“你跟我過來。”
檀灼猝不及防,差點把紅酒晃出來:“小心,我還沒喝呢。”
這次能不能喝到那瓶古董酒,是有要求的,便是猜對臺面上酒的名稱和年份,猜對6種以上的客人,才能獲得最后品嘗古董酒的資格,當然,其他參與的客人臨走時,也可以隨意帶走臺面上任意一瓶喜歡的紅酒。
“喝什么喝,有人在說你壞話呢。”
“剛才我舌戰群儒……輸了。”
要不是怕回去后被她哥罰,姜清慈真想一人給她們一巴掌。
檀灼環顧四周,“誰呀?”
“就江城豪門淑女群里的,幾個嘴碎的也來了。”
宋言謙事業準備往江城這邊發展,自然會邀請一些江城本地的豪門。
姜清慈:“有人看到你跟梅先生一塊過來,私下造謠說你被上司潛規則,這我能忍。”
吵架沒吵過,就去找檀灼了。
檀灼細眉揚起,慢悠悠道:“什么,吵架,早知道把我師兄帶來。”
“他罵人都不帶臟字,還能引經據典,讓人察覺不到在罵她,可會了呢。”
姜清慈摸了摸下巴,“那我再去把他叫來?”
不過已經遲了。
因為對方看到了她們,正朝這邊走來。
姜清慈:“來了來了。”
檀灼細指隨意拿著高腳杯,在露天燈光下有種瑩潤的白凈,即便破產了,神色氣場還是之前那位光彩耀眼的大小姐,瞧著人時像是睥睨。
這不怪檀灼,她本就一米七,正式場合又穿著高跟鞋,塑料閨蜜群里大部分都是一米六左右,當然像睥睨了。
果然是曾經跟在檀灼身后的那幾個塑料閨蜜。
少了梁初菀,幾個人更不夠看的。
偏偏就是這幾個不夠看的人,讓檀灼今天心情前所未有的惡劣。
“當著當事人的面,要不把你們造謠的話再重復一遍?”姜清慈率先開口,免得她們不澄清,像是在默認謠言,到時候越傳越離譜。
為首的是衛家小姐,在江城雖不如梁家姜家,也算是第一梯隊豪門末流,向來以心直口快聞名,江城豪門淑女群的群主就是她,很會社交,梁初菀莫名其妙出國后,整個名媛圈便以她為首。
主要是姜清慈不愛和她們玩,不然名媛之首的位置,也落不到她身上。
衛和薇模棱兩可道:“是不是謠言,以后才知道。”
姜清慈嗤道:“別跟我打哈哈,檀灼早就和未婚夫領證了,你們還有事沒事造謠,倒不怕得罪那位。”
見她這么篤定,衛和薇略微遲疑,直到無意間瞥到檀灼空蕩蕩的無名指,終于笑了:“你不會還想說檀灼就是朝太太吧?”
檀灼抿了口紅酒,入口醇香,流連忘返。
沒等姜清慈,她隨口應了句:“是又怎樣。”
衛和薇上下打量著她:“別開玩笑了,婚戒都沒有,您這是哪門子的太太。”
“那位總不能還差這點錢吧。”
婚戒?
檀灼本來平靜的桃花眼閃過一絲怔然,下意識看向自己干干凈凈的無名指。
他們連婚禮都沒有,又哪來的婚戒。
檀灼從未想過婚戒的事情,畢竟她與朝徊渡的開始是各取所需,表面功夫做好就行,又怎么會在意細節,可現在她想要的更多……
敏銳地察覺到檀灼的情緒,姜清慈心下一驚,沖著她們說:“誰天天有事沒事戴著婚戒出門。”
衛和薇忍不住道:“姜清慈,你之前不是也吐槽過檀灼嗎,怎么現在護得這么急?”
姜清慈哽了下,揚起下巴:“護什么護,我這是伸張正義。”
“以前她識人不清,把你們當好閨蜜,關鍵時候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快,跑就跑了,還背后造謠。”
“現在她眼神好了,認清我才是她唯一的閨蜜!”
最后這句擲地有聲,“我當然要給她回頭是岸的機會!”
在場的人有些無語,誰要聽你們的閨蜜情啊。
原本因為戒指問題而表情淡淡的檀灼忍不住笑出聲。
姜清慈有點臉紅,壓低聲音:“你笑我干什么?!”
她們不才是一國的嗎?
“不笑了,我們去品酒,無需和不想干的人浪費時間。”檀灼跟路過的品酒負責人員要了張便簽紙,寫下她品出來的第一樣酒的名字與年份。
姜清慈小聲嘟囔:“你還真品酒啊。”
這種類似于商務社交的場合,她們都是跟著父親兄弟之類來的,也就嘴上說說,不敢鬧大。
也就此結束。
臺面附近已經有不少參與品酒的人士。
不過大部份都是男性居多,檀灼與姜清慈兩個漂亮明艷的小姑娘混在里面,倒是有點特殊。
檀灼一樣一樣的品過去,姜清慈在旁邊給她記。
檀灼似閑談:“上次被你混過去了,再問你一次,從檀家破產后,干嘛突然開始對我好?”
兩個人還混成了閨蜜。
在這之前,她們也是淡交。
姜清慈沉默了。
本來檀灼以為姜清慈這次也不會回答了,剛抿了口酒,便聽到她說:“還記得小時候,你十歲生日宴,像是眾星捧月的小公主,所有人的目光都圍繞著你轉。”
“沒人發現我掉進外面的露天泳池,只有你提著蓬蓬裙朝我跑過來。”
“我還以為看到了小天使。”
雖然后來沒有太多交集,甚至還被圈內那些塑料閨蜜們誤以為她們是王不見王的死對頭,但在姜清慈心里,檀灼永遠是那個朝她奔來的小天使。
檀灼努力回憶十歲生日宴那天,最后恍然大悟:“哎呀,我當時沉迷希臘神話,以為是水神波塞冬現身給我過生日,想長長見識,沒想到是個小落湯雞,還可惜了很久呢。”
……
姜清慈面無表情:“哦。”
“早知道淹死算了,天天掛在你窗口嚇死你。”
小小年紀沉迷什么神話故事,讓你每天親身經歷鬼故事。
“哈哈哈。”
檀灼感覺自己有點醉了,半靠在姜清慈懷里,“如果等會我不幸醉了,你千萬要幫我打包一杯古董酒。”
姜清慈手里的便簽紙上寫下了六種酒和年份,剛剛好。
姜清慈:“你酒量這么菜,能猜對嗎?”
可別一交上去全錯,丟臉的是她。
檀灼對自己還是很了解的,果然……沒挨到品酒會結束,她便靠著姜清慈睡著了。
最后還是姜清慈和梅溪汀一起把她送回泰合邸。
梅溪汀微微皺眉:“怎么喝了這么多,就算品酒,抿一口就是,她嘴刁得很。”
姜清慈余光撇見檀灼醉了還不自覺拂過左手無名指。
抿了抿唇,沒說太多。
原本姜清慈是打算帶她回自己家的。
豈料朝家的保鏢出現。
意思明顯,朝總不允許太太外宿。
朝徊渡結束為期七天的出差,半夜到家時,入目便是少女抱著他的枕頭,蓋著他的被子,睡在他的位置。
這一畫面令男人神色忽而沉斂。
空氣中并非熟悉的荔枝玫瑰香,而是摻雜著淺淡卻醇厚的紅酒香。
這是……喝酒了。
檀灼即便夢游癥好了,但她依賴朝徊渡身上的香,仿佛已經成了刻在骨子里的習慣,永遠都戒不掉。
朝徊渡也不想她戒掉。
最好永遠依賴他,屬于他。
大概是被子太熱。
原本安穩睡著的少女咕噥了句,突然——一雙纖細雪白的小腿從蔚藍色的被子里探出來。
她睡覺不喜歡關窗簾,今夜天色絕佳,月光如水傾瀉而下,沐浴在她那雙骨肉均勻、又細又直的腿上。
暗淡光線下,男人諱莫如深地看著這一幕,而后慢條斯理地打開了西裝扣子,從里面抽出一條綢滑柔軟的白絲吊帶襪。
握住少女纖細的腳踝,不緊不慢地將吊帶襪親手為她穿上。
而后,一陣金屬開合聲響起。
男人修長指節隔著薄如蟬翼的白色絲襪再次握住那只纖足,搭在他鎖鏈刺青尾端,慢慢下移。
檀灼腳心有點癢,下意識蜷縮了下,迷迷糊糊地醒來,先是被床尾那道極具壓迫感的身影嚇了瞬,幸而今月光格外明亮,很快便看清是朝徊渡。
重點是,他掌心還攥著她的腳踝,正不急不慢地隔著薄料摩挲……
“你在,干什么?”
男人剛從正兒八經的國際論壇會下來,一襲西裝革履,矜貴又從從容,如斯文優雅的紳士,她感受到腳心不同尋常的觸感,視線默默下移,此刻襯衣與西褲散開,毫不掩飾侵略。
對上她懵懂的目光,朝徊渡微微一笑:“朝太太,用這里,給我弄出來。”
檀灼睡前喝了太多酒,有點反應遲鈍,與其說清醒了,不如以為自己在夢中。
乍然聽到‘朝太太’這個稱呼,又想起衛和薇說的話,立刻應激。
抗拒地抽回小腿,還半起身推他:“哼,連婚戒都沒有,我算哪門子朝太太。”
朝徊渡被她亂動踩了幾下,眼神晦暗。
強勢地控制住她的細指,并按在枕邊,覆了過去,對上少女黑白分明又迷蒙的雙眸,十指相扣間,指腹掠過她左手的無名指,徐徐問道:“誰給你氣受了?”
檀灼向來憋不住話,尤其是想著在夢里,說什么都沒人知道,
小嘴叭叭叭就把晚上被人嘲諷沒有婚戒的事情跟朝徊渡倒了一清二楚,最后咬著下唇,一臉委屈地朝他伸出手,“別人都有,就我沒有!”
“我根本不是你的朝太太!”
月光下,少女指若蔥段,美不勝收,本來被她踩起來的那兒便蓄勢難發,此刻又升騰上來。
他輕嘆了聲:“你是。”
檀灼醉了根本不講道理:“我不是。”
由于小醉鬼踢起來沒輕沒重,朝徊渡暫時放棄用那只穿了吊帶襪的纖足,準備換一處差不多的,語帶蠱惑:“給我弄出來,就有婚戒了。”
檀灼有點不信,歪著小腦袋:“你會魔法嗎?”
朝徊渡泰然自若:“會,乖乖把手給我。”
神色坦誠又自信,讓人很有信任感,反正小醉鬼信了,試探著伸出指尖,下意識伸左手。
而后便被握住,帶到了巖漿翻涌之地。
檀灼手腕又酸又疼,指尖軟得卻沒力氣,被人半抱在懷里,跑也跑不掉,躲也躲不開,到最后眼淚汪汪:“我不要婚戒了,不要了。”
“讓我睡覺。”
朝徊渡克制了幾秒,最后在她耳邊如惡魔低語:“必須要。”
半小時后,檀灼蜷縮在他懷里再次睡過去。
男人微微闔眼,依舊握住少女細指,緩了許久。
才不疾不徐地取下自己尾指上從未摘下的,象征意義非凡的族徽戒指。
下一刻。
朝家祖祖輩輩傳承至今、鐫刻著古老族徽、歷代掌權者引以為傲并時刻珍視保存的家族信物,就被他推進了檀灼的無名指。
少女指尖纖細,輕松推至指根。
尾戒古樸,肌膚蔥白,有種碰撞的美感。
朝徊渡欣賞了幾秒。
他先用拍立得拍了張她指尖濺了濁白水珠的照片。
隨即慢條斯理地托起少女手心,用濕巾抹去那幾滴落散落的液體,拿起手機拍了張照片并發到朋友圈——
合法養花人:歸她了。照片.jpg
打電話給沈肆白:“截圖我的朋友圈,上個熱搜。”
半夜接起電話的沈肆白:“……”
不是?
真當熱搜是他家,說上就上?
然后沈肆白睜著困頓的眼睛打開他朋友圈,一下子驚醒了。
“臥槽!你瘋了?!”
那可是朝家掌權者、朝家家主的信物,放在古代,這就跟古代傳國玉璽一樣的東西,人家皇帝再寵愛一個妃子,也頂多是送送荔枝,也沒有送傳國玉璽的啊!
要是被朝家那群老頑固知道,搞不好要開家族會議,宣布把他踢出朝家。
沈肆白冷靜兩秒:“你是故意氣你爺爺吧?”
朝徊渡輕描淡寫說:“沒。”
“她想要戒指,我剛好有個。”
月光下,男人琥珀色眼瞳恍若冰川凝結又融化,沉淀出一種平靜的瘋感。
第44章
次日清晨, 檀灼是被刺眼的陽光照醒的。
揉著宿醉后發脹的太陽穴,習慣性地坐起身,誰知腰間一緊, 隨后重新倒回枕頭。
檀灼懵然,下意識垂眸,只見一雙屬于男人的修長手臂搭在她平坦小腹,難怪剛才沒使上勁兒。
床上突然出現的男人,令檀灼下意識想觸碰看是不是真實的, 卻被一雙手臂攬著腰扣進肌理分明的胸膛內。
朝徊渡聲線低沉, 染著濃濃倦意:“再睡一會兒。”
都幾點了還睡?
一看時間, 都快八點了!
昨晚干嘛去了, 今天困成這樣。
檀灼緩緩回過神來,剛要掙扎離開, 視線落在朝徊渡胸口纏繞的白色緞帶, 陡然發現,呼吸間除了熟悉的白檀香外, 還有緞帶上的清洗劑香。
可見他回家洗過澡后,又重新纏上。
防誰呢?
檀灼漂亮眉頭皺著,有些不開心地去扯緞帶。
隨即被朝徊渡反握住了指尖, “鬧什么?”
檀灼昨晚記憶全無,只記得在品酒會上, 因為婚戒問題而被以前的塑料閨蜜們消遣, 心里本就堵著一口氣,又被他說鬧。
冷哼了聲, 檀灼毫不猶豫地掀開男人的手臂, 翻了身貼著床邊,仿佛跟著他隔著楚河漢界。
旁邊有人陪著賴床, 她懶倦地蜷縮在被子里,也想再賴一會兒床,反正今天放假。
從床頭拿到手機,剛開機,便看到姜清慈發來無數感嘆號。
“什么呀。”
檀灼一邊打開屏幕,一邊小聲咕噥了句,難道她昨晚喝醉干什么蠢事兒了?
恰巧她翻了個身,筆直纖細的小腿無意間探出被子外,終于感覺到了哪里不對勁。
捏著手機的指尖頓住。
左腳多了一條吊帶絲襪,左手多了一枚戒指。
檀灼身子僵在床邊,足足二十多秒才動了動僵硬的小腿,活動了下同樣僵硬的手指。
昨晚她是真發了什么酒瘋?!
鬧著要穿吊帶襪?
還搶了朝徊渡的祖傳戒指戴在自己手上?
嘶——
她內心對婚戒渴望已經到這種程度了嗎?
檀灼甚至不敢回頭去看身后睡著的男人,默默地拉高了被子,如果此刻床上有個坑,她一定會跳進去,把自己埋起來。
掌心的手機還在震,姜清慈還在發消息。
她在被子暗影里面重新打開屏幕。
綠茶名媛姜某某:【品酒過關了,給你分裝了一小瓶古董酒,跟玩具一樣被你揣懷里了,酒醒了記得別丟。】
檀灼先探出小腦袋,先看了眼床頭上安穩放置的復古小瓶子,應該就是那瓶古董酒了。
又重新縮回去,繼續看她消息——
【看熱搜。鏈接】
【看熱搜!】
【姐妹你還沒醒?】
【醒醒!】
【朝總真發朋友圈了?還是P圖的?】
【好,我問過薄憬了,他說是真的】
【啊啊啊啊啊……天吶,你還追什么,朝總愛死你了吧?!】
【我就知道,沒人抵擋得了你的美色】
【閨蜜姜某我呀,以你為榮。】
【哈哈哈,我把截圖甩江城豪門淑女群里】
【哈哈哈哈哈,她們私下戳我要你微信號,打算跟你道歉】
【笑死。】
這期間夾雜著各種感嘆號,從凌晨到現在,就沒停過,儼然是一晚上沒睡。
檀灼越看越覺得不對勁,指尖比腦子還快地點開姜清慈發過來的鏈接,跳轉到微博頁面。
入目便是一張朋友圈截圖。
假不了。
因為除了朝徊渡微信好友,應該沒人知道他ID是——合法養花人。
誰敢截圖朝徊渡的朋友圈發微博,還在熱搜上待到半夜沒下來,明顯是經過他這邊同意。
檀灼看到他簡單的三個字文案以及拍攝的照片。
下意識去摩挲無名指根上那存在感極強的老銀戒指,它的珍貴與價值,比上千枚鉆戒都要有意義。
真歸她了?
#家族信物朝家族徽戒#
#歸她了#
#朝家掌權者的更迭#
一連三個熱搜,令朝徊渡與朝家這個古老的家族,再次出現在大眾視野中——
“嘶……這戒指我認識,好像是代表朝家掌權者身份的信物,這么解釋吧,懂傳國玉璽嗎?”
“偶嚯,這戒指居然都有百度百科。”
“那可是朝家族徽啊,就算排除這枚戒指對于朝家的意義,也是有千年歷史級別的文物。”
“!!!什么?!”
“照片.jpgxn歷任朝家掌權者出席重要場合,都會佩戴。”
基本都是老照片,網友們果然神通廣大,短短時間,就能扒出來數十張。
“只有我關注朝總的ID是合法養花人嗎?好接地氣呀。”
“又有點可愛,跟我想象中的高嶺之花完全不同!”
“有點像情侶名。”
“樓上真相了,知情人透露,這就是情侶ID。”
“啊!!!這種大人物也陪老婆用情侶名嗎?!”
“情侶名算什么,這位大佬公開秀過的恩愛可不止這一次。”
“嗑這對真是CP粉的福氣,次次都是細糠,還是正主親自發糖。”
CP粉:“如果朝太太是個大美人的話,就更圓滿了。”
有朝氏集團員工:“美美美!頂級大美人長相,我發誓,我絕對不是在跪舔老板娘。”
“啊啊啊,居然有內部人員!!!再爆幾個,他們私下也這么甜嗎,你們boss看起來不像是會這么寵妻的人設啊!”
看似溫潤如玉,謙謙君子,實則薄情寡欲,高嶺之花才符合傳聞對朝徊渡的想象。
朝氏員工:“那可真是太多了,說個我們最震驚的,朝總會在辦公室給太太頭發扎蝴蝶結,還是雙層的,特別精致,好幾個同事都親眼看過!”
“啊!!!我要瘋了!動輒上億資金流動的手,居然紆尊降貴給老婆扎雙層、蝴蝶結?!”
很快。
#朝徊渡雙層蝴蝶結#也上了熱搜。
檀灼最后刷到這個熱搜的時候,還心驚膽戰地以為他們在辦公室干的那破事兒被人發現?!
幸好不是。
她刷了一會兒微博,又給姜清慈回復了個傲嬌貓貓戴項鏈的表情包,最后才假裝若無其事地打開朝徊渡的朋友圈,點了個贊。
少女藏在被子里的紅唇微微翹起,這次有了遮擋,她可以肆無忌憚地開心。
然而下一秒。
被子突然被掀開,毫無阻隔,檀灼像是一只被發現正在藏寶的貓,睜大一雙圓溜溜的眼睛,表情驚愕。
“偷笑什么?”
朝徊渡視線掠過她被捂得紅撲撲的小臉蛋,慢慢下移,落在腿上,其中一條還有昨晚被他親手穿上的白色吊帶襪。
包裹著瑩潤白皙的小腿,踝骨微微凸起明顯弧度,玲瓏精致,像無可挑剔的潔白藝術品,讓人驚嘆的同時,想在上面涂抹出不一樣的瑰麗色彩。
見朝徊渡醒了,檀灼坐起身,不掩飾愉悅心情,舉著左手湊到他眼皮下:“真送我啦?”
晨起的男人一看到她干凈的手指。
想的卻是昨晚黑暗之中,少女漂亮雪白的手指濺滿他東西的靡艷畫面,從指尖到虎口最后墜落在手腕,連帶著纖細藕臂和腰間都沾了一些。
非常美。
被他永久保存下來。
朝徊渡靠坐在床頭,握住她的指尖,慢條斯理地把玩著,薄唇溢出一個簡單的音節:“嗯。”
“這可是朝家的傳家寶!能給外人嗎?”
“你是朝太太。”
意思明顯,也是朝家人。
檀灼被他輕描淡寫的話取悅了。
更令她開心的是,朝徊渡說:“戴著玩吧,下午朝氏集團旗下的珠寶設計師會過來為你定做珠寶,數量不限,看你喜歡。”
“朝園也收藏了不少翡翠玉石、珠寶首飾,讓管家都給你送來。”
這么多禮物,她得回禮呀,不然怎么算追求。
檀灼顯然沒忘記這茬兒,得給甜頭。
視線落在自己腿上這條吊帶襪,也不覺得羞恥了,她以為是昨晚喝醉了穿的,想起了某樣成套的飾品。
不過大清早的。
一整套下來有點太刺激,目光不經意般掠過男人腹肌下側,決定一樣一樣來。
“你閉上眼睛。”
“我也有禮物要送給你。”
“禮尚往來,我是懂禮貌的。”
朝徊渡本來散漫神色染了幾分意外:“禮物?”
檀灼點頭:“嗯!快閉眼!”
朝徊渡從善如流地閉上眼睛,朝她伸出掌心:“什么禮物?”
檀灼拍了他掌心一下,“等著。”
未免朝徊渡偷看,‘噠噠噠’下床,打開落地鏡旁的衣柜,準備拿了一卷他遮刺青用的緞帶。
倏爾感受到足心踩在地毯上不同的觸感,總覺得這條吊帶絲襪怪怪的,腦海里一閃而逝的記憶,卻捕捉不到。
算了,下次再想。
她選了黑色緞帶,遮光效果好,保準一點光都看不見。
朝徊渡一直沒有睜開眼睛,清晰聽到旁邊床單被她膝蓋跪出的窸窣聲,而后眼睛被蒙上了兩圈緞帶。
檀灼想要在他腦后打個蝴蝶結的,雙層肯定不會,單層也歪歪扭扭,努力拽平整。
烏黑短發與黑色蝴蝶結幾乎融于一體,緞帶尾端垂在他冷白后頸,像是光怪陸離的幻境,讓人想打破他身上那份神秘清寂。
檀灼欣賞幾秒,這才打開她這邊的床邊柜,從里面拿出一個精致的蝴蝶結飾品。
然后檀灼很輕地扯開男人腰間松散的細帶。
絲質睡袍頃刻間四散開來。
檀灼悄悄地掀起眼睫,發現他依舊一動不動,略略松了口氣。
又剝開一層。
晨起時極為明顯,甚至不需要她撫慰,便可以直接綁上蝴蝶結。
這枚檀灼親手畫了設計圖定制的蝴蝶結也是雙層,上面白色,下面粉色,還是蕾絲加紗加鉆石珍珠的華美款,
光線照耀下,鉆石折射出絢麗的光,美不勝收。
圈住后只需將蝴蝶結后面的按扣扣上,便能將那物層層疊疊的藏起來,只露出一抹鮮艷的紅。
像是一個漂亮禮物。
等著主人去拆。
檀灼一瞬間突然分不清這是誰給誰的禮物了。
男人向來平靜的面容難得泛起了波瀾,然而藏在緞帶后面,看不到半分情緒。
下一刻。
少女柔軟的唇瓣就這么印了上去時,殷紅的唇色貼著粉白色的蝴蝶結,她整張小臉都像是埋在華美紗叢內,只從中間挑挑揀揀出又大又紅的一顆果子。
把果子吃了一會,檀灼沒了耐心,張嘴吐出來,苦巴著一張小臉:“不好吃。”
后悔送他這個了。
一直闔眼靠在床頭的男人,終于扯下臉上的緞帶。
引入眼簾的畫面,與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細看了幾秒,朝徊渡確定,他太太果然更喜歡粉色蝴蝶結,自己備上了。
乍然聽到檀灼打退堂鼓的話,男人云淡風輕地起身,將她昨晚帶回家、巴掌大小的古董酒瓶開啟,“加點調料?”
“酒或者蜂蜜?”
檀灼表情復雜:“……”
完全想象不到那是怎么樣的一個口味。
靜默半晌,她重新捧在手里,低下了小腦瓜:“還是原味吧。”
這次再也不喊苦喊累喊難吃了,生怕朝徊渡真涂蜂蜜倒酒——
重點是,別霍霍她的古董酒!
結束后,檀灼長舒了一口氣,這還禮,真的累。
朝徊渡突兀的開口:“我想試試。”
“試什么?”
檀灼嗓子啞得像是塞滿了棉花。
朝徊渡:“加料的。”
“啊?你說……”檀灼話音未落。
朝徊渡慢條斯理地打開精致的小酒瓶,然后仰頭很隨意地灌了一口。
男人姿態不復往日端方,加之纏繞在身上的緞帶凌亂,有種肆無忌憚的不羈,愈發令人心動。
古董酒香比昨天品的那些都要醇厚細膩,頃刻間霸道的縈繞在整個室內,讓人生出心慌意亂的醺然。
檀灼見他真喝了自己都舍不得喝古董酒,突然從美色中回過神來,炸毛道:“啊啊啊,暴殄天物!”
“這是我好不容易在品酒會喝醉了贏來的!”
“才分了這么一小瓶出來,我還一口都沒喝。”
朝徊渡握住她纖細腰肢,不允許她亂動搶酒,隨即拂過堆積在上面的裙擺布料。
薄唇覆了上去,順勢將那口酒也渡了過去。
冰涼綢滑的酒液瞬間滑進肌理。
檀灼指尖還拽著蝴蝶結,扭頭去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滿是驚嚇,“朝徊渡!”
尾音都在發顫。
對上男人被酒水沾得潮濕瑩潤的薄唇,又不自覺地蜷縮了身體。
反觀朝徊渡,紳士又貼心:“喂你喝。”
“禮尚往來。”
檀灼欲哭無淚,你特么往哪兒喂啊!
然而很快她只能哭了。
因為朝徊渡說:“朝太太大方,分享一下。”
于是又俯了過去,淺嘗細品古董酒的陳釀窖香。
渾身都像是浸泡在醇香的酒水里,即便一口沒喝,都熏然而醉,她眼神有點暈乎乎。
窗外陽光大盛,直到檀灼眼神清明幾分,無意間看到他指尖隔著薄薄絲襪掠過,熟悉的觸感,令她腦海中關于深夜的畫面逐漸回籠清晰。
驀然想起——
這不是她自己穿的,而是他拿來給她穿的。
檀灼渾身緊繃,抿著雙唇,許久后,才終于找到機會:“朝徊渡!”
“你、好、變、態,偷我絲襪!”
朝徊渡緩慢抬眸,潤澤薄唇沾了絲絲縷縷的水跡,分不清是紅酒還是其他,他語調悠然:“朝太太,是你把絲襪藏我西褲口袋里。”
檀灼堅決否認:“污蔑!純屬污蔑!”
朝徊渡氣定神閑:“我當時在酒店門口不小心扯出來,好幾個目擊證人。”
酒店門口、西褲口袋、目擊證人、不小心、扯出來,這些詞在大腦里循環播放,最終——
檀灼激靈了下,結結巴巴地問:“不、不是、我、我想的那樣吧?”
朝徊渡看她那可憐樣兒,語調憐憫:“是。”
用枕頭蓋住臉蛋:“我還是死了吧。”
“明年的今天,記得多給我燒點紙,到了地下,我也得買珠寶首飾,當最美的艷鬼。”
朝徊渡問她:“怎么死才能最美?”
檀灼:“……我怎么知道。”
她又沒經驗。
朝徊渡提議:“爽死好不好?”
檀灼無力:“……”
“滾。”
新開的美容院內,檀灼與姜清慈相約來做全身美容。
檀灼吐槽完朝徊渡后,一臉認真地問姜清慈,“你說我是不是審美有點問題?”
怎么會喜歡上一個斯文敗類?
“迷上朝總那樣頂級男人,簡直是易如反掌。”
“長得帥,身材頂,大方,男友力爆棚,十足的安全感等等等,這樣出眾的男人,那方面能力強還強,強就算了,還能放得開,不是木頭美男,天吶,這簡直就是活菩薩下凡來普渡你的。”
姜清慈自從看到朝徊渡發的朋友圈,如果說曾經她以為朝徊渡是高不可攀的天上仙,現在卻覺得他染了紅塵煙火氣,最起碼自家閨蜜博一博,還是很可能拿下這位極品。
“根據我閱男無數的經驗,這么極品的真的少見。”
“大部份都有主了!”
“朝總這樣的,你如果不要,有的是狂蜂浪蝶往上撲。”
檀灼也不掩飾對朝徊渡的占有欲,“他是我的。”
姜清慈很有信心地鼓勵:“對,你的,根據現在情況來看,你的追求前途一片光明。”
“按部就班地追下去,肯定能成功拿下!”
檀灼摩挲著無名指間戒指上的族徽圖騰,她突然失去了耐心,不想再繼續試探下去。
幾秒后,她突然坐起身,表情認真:“我要告白。”
姜清慈下意識地想要反對,卻側眸看到隨著檀灼起身——
少女身上披著的淡金色薄綢睡袍散落在美容床上,雪白肌膚上像是落了片片花瓣,連小腿都沒例外。
反對的話咽了回去。
好像……
不是沒機會。
第45章
兩位風格不同, 但同樣明艷動人的大美人裹著美容院里的薄綢睡袍,坐在休息區,一邊喝下午茶, 一邊制定計劃。
這次不是追求計劃,而是告白計劃。
“告白也是有講究的。”
為了積累創作素材,告白了無數次的姜清慈如是說。
“怎么個講究?”檀灼被告白過無數次,但自己去告白還是第一次。
姜清慈一副過來人的模樣,語重心長:“首先要營造氛圍感。”
“氣氛到了, 恰好在彼此最心動時, 你說一句喜歡, 是不是錦上添花!”
“要軟不能硬, 如果你沖上去揪住他領帶說我喜歡你,搞不好朝總以為你在強搶良家少男。”
檀灼覺得有點麻煩, 抿了口果茶, 懶洋洋地窩在沙發里,望著墻壁上那幅色彩斑斕的抽象繪畫, 被閃得眼睛閉了下,紅唇溢出一句,“好復雜。”
但姜清慈說的對。
要氣氛。
姜清慈:“表白勝地很多, 比如摩天輪、山頂日出、海邊落日、或者看一場愛情電影,電影有告白劇情, 你就順勢……”
聽她叭叭叭講了很多案例, 檀灼沉思片刻,拿備忘錄記下來, 一本正色地點頭:“我懂了。”
姜清慈見她精致認真的側臉, 遲疑了兩秒:“你到時候記得見機行事。”
檀灼意外地掀睫看她一眼:“嗯?”
隊友突然不自信了怎么回事?
姜清慈撓了撓小腦瓜:“主要是朝總和我之前那些攻略對象,好像不太一樣, 總覺得沒我們想象中的簡單。”
又有點說不上來怎么回事。
畢竟朝徊渡為檀灼做的這些,又頗為用心,若只是塑料夫妻,沒有半點喜歡,他根本沒必要啊。
就在兩個人繼續商量細節時,休息區的玻璃門被推開,迎面兩位穿著銀灰色睡袍的年輕女性進來。
檀灼氣定神閑地保存備忘錄,這才抬眸隨意看了眼。
衛和薇與葉蓁蓁。
都是熟人,這兩位是怎么湊上堆的。
想起衛和薇前幾天在品酒會上是怎么內涵檀灼的,姜清慈故意拿起她的手,“哎呦,這戒指尺寸剛好,不松不緊。”
“不愧是朝總,連婚戒都與眾不同。”
檀灼紅唇抽了下,演技太差了朋友。
差到她都不想接詞,在姜清慈期待的眼神下,吐出四個字:“就那樣吧……”
“聽說朝總還把朝園所有的翡翠首飾古董珠寶都給你送來了,足足開了十輛防彈級別的車子運送。”
“葉小姐有看到嗎?我記得你好像住在朝園?真孝順啊,你奶奶也就跟朝家老爺子好了半年叭,你都能把老爺子當親爺爺孝順,感天動地。”
姜清慈第一次見葉蓁蓁本人,但她在網絡上可是刷到很多次,次次都想頂替好閨蜜的位置,自然也不留情。
檀灼不嫌棄姜清慈演技差了,這小嘴跟抹了毒似的討人喜歡。
親自給她倒了杯果茶:“潤潤喉嚨。”
大小姐親自倒茶,姜清慈還挺受寵若驚。
檀灼視他們如無物。
衛和薇一看這個架勢,感覺自己站錯隊了,立刻跟葉蓁蓁保持距離,表示自己并不是和她一塊來的。
只是巧合!
她素來喜歡踩低捧高,且很有自知之明,曾經檀灼為名媛之首,衛和薇就跟她好,后來梁初菀‘即位’,又幫著梁初菀踩檀灼,后來這兩位全都在江城豪門名媛圈銷聲匿跡,她又成了新一任名媛之首。
現在檀灼指間那枚族徽尾戒人盡皆知,可見真是正兒八經的朝家女主人。
衛和薇走過去,推開姜清慈坐在檀灼身邊,笑盈盈道:“哇,我們大小姐皮膚好好哦。”
“手指又細又漂亮。”
姜清慈懵逼了瞬,迅速反應過來跟她搶占位置:“衛和薇你臉皮這么厚?”
檀灼紅唇勾起一點弧度,然后視線落在她身上:“謝謝夸獎。”
“好久沒一起美容。”
“天吶,你腿型怎么變彎了?”
衛和薇最重視一雙又細又白的美腿,聽到檀灼這話,嚇得猛然站起來,沖到落地鏡前照來照去:“怎么可能?”
姜清慈心滿意足地重新坐回檀灼身邊,小聲道:“我才是你最好的閨蜜。”
“你可不能被她哄回去。”
被這三個人無視的葉蓁蓁突然開口:“檀小姐,你太任性了,這可是代表朝家傳承的族徽信物,并不是可以拿來炫耀的普通戒指。”
檀灼慢悠悠道:“普通戒指有什么可炫耀的。”
“不過這枚也一般般吧,如果這個朝字換成檀字,就更好看了。”
“你說,我要不要融了改一下字?反正送我了,就是我的。”
最后四個字音,咬得微微有點重。
意思明顯,無論朝徊渡這個人,還是朝家這枚傳承戒指,都是她檀灼的,與你葉蓁蓁無關。
“爺爺得知這件事情大怒,準備召開家族會議,剝去朝哥哥朝家掌權者與家主的身份。”
檀灼靜默幾秒:“所以……你這是在跟我通風報信?”
“好同志。”
葉蓁蓁難得被噎了下,幸而表情管理依舊得體,深吸一口氣,“你就當是吧。”
“我說過沒打算破壞你們,你不必把我當壞人。”
說完,便主動離開。
帶門時很輕,仿佛一點都不生氣。
休息區恢復一瞬間的冷凝。
直到衛和薇幽幽的聲音響起:“她好茶哦。”
姜清慈也甘拜下風,第一次和衛和薇達成共識,覺得自己綠茶名媛的稱號可以讓位給葉蓁蓁。
檀灼不置可否地站起身。
身上薄綢睡袍如流水傾瀉,垂落在她腿彎邊緣,微微露出來的小腿修長又筆直,骨肉均勻,精致完美。
衛和薇低頭看自己。
好像是有點彎。
好氣。
怎么會有人運氣那么好,眾星捧月地長大,性子驕縱,個性惡劣,又長了張漂亮臉蛋,連自己引以為傲的腿都比不過對方,好不容易等到他家破產了,想看大小姐跌落神壇,誰知……人家轉身又嫁進更尊貴顯赫的朝家,還被朝總捧在手心里!
代表身份與權勢的祖傳信物說給就給。
什么運氣啊!
運氣極好的檀大小姐離開美容院后,先回了泰合邸一趟,準備親手做一頓愛心晚餐。
她看過姜清慈那本書,要俘獲男人的心,先俘獲他的胃。
沒錯,她打算今晚就上。
檀灼素來就是這個脾性,想要什么就會大膽地說出口,而不會藏在心里,重點是,也藏不住。
廚師們看到太太親自進廚房,還要學做菜,自然恨不得個個使出十八般武藝。
泰合邸的廚房非常大,分區明顯,每個菜系都有不同的分區,最后敲定西餐,稍微簡單一點,屆時擺滿香薰蠟燭,肯定非常浪漫。
檀灼覺得自己可真是太有情調了。
然而……情調的第一步,就滑鐵盧。
忙碌了一小時的檀小姐面無表情地第三次倒掉外糊內生的牛排。
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做菜的天分,最簡單的煎牛排都能做不好!
好氣。
但是沒關系!
檀灼果斷換到了中餐區,在廚師們戰戰兢兢的目光下,看著他們已經準備好今晚的菜色,“番茄炒雞蛋我能做嗎?”
廚師:“能能能!”
“您還能炒個西蘭花。”
“簡單。”
確實簡單。
廚師們洗好切好,倒油入鍋,快要出鍋時,把鍋鏟遞給檀灼,“您來炒菜吧。”
“翻兩下就行。”
最后把調味量好,放到勺子里再次遞給檀灼,“拌勻就可以出鍋了。”
檀灼右手拿鏟子,左手拿勺子調味,覺得自己真像是賢妻良母。
讓管家過來給她拍照片。
最后——
由于拍照的緣故,番茄炒雞蛋差點軟成湯,檀灼品嘗了一口,眼睛亮了:“好吃!”
她可真是個廚藝小天才。
第一次做菜就這么好吃。
廚師們鼓掌:“太太有天賦。”
誰都沒敢提,現在才下午五點鐘,距離朝總回家用晚餐還有一個多小時。
朝總對飲食要求嚴苛,出鍋超過十五分鐘上餐,是不會用的。
不過這是太太親手做的,也不知道朝總會不會破例。
檀灼興致勃勃地擺拍結束,便趕緊離開廚房去給朝徊渡發照片。
家養小嬌花:【請朝總今晚早點回家,您的貼心小嬌妻親手做了愛心晚餐哦】
【照片.jpg】
然后她猶豫了幾秒,思考要不要去接朝徊渡下班。
畢竟告白嘛,一系列流程不能斷。
但很快檀灼就放棄了這個計劃,從廚房里出來后,她感覺自己身上有一股子牛排和番茄炒雞蛋的味道!
啊啊啊啊!
她不香了。
今天做了全身美容,渾身又香又滑,居然沾了油煙味。
不行!
今晚這盤菜他必須全部吃完!
并且沒有下次啦!
檀灼覺得自己可真是太用心了,朝徊渡如果不喜歡她的話,一定是瞎了狗眼。
主臥浴室內。
重新泡了個香噴噴的澡,順便挑挑揀揀選電影,最后挑中了一部歐美電影,不過只有上集。
雙方也是合約婚約,商業聯姻,巧的是,第一部 結束卡點是女主跟男主告白。
泡澡期間,檀灼先大概看了一遍。
畢竟是歐美向的,尺度還很大,有幾段床戲,雖然沒有上次姜清慈發得學習教程尺度那么大,但氛圍營造的特別曖昧,不愧是好萊塢演員,男主角身材也相當辣,八塊腹肌排列分布,包裹著薄薄布料的臀肌起伏間,極具性張力,也就比她家朝總差那么一點點吧。
喘得其實也沒有朝總好聽。
檀灼泡在浴缸里,跟姜清慈淺淺的溝通了一下。
姜清慈:“……”
“你可真是被你家朝總養刁了胃口。”
“這位男演員曾經可是連續兩年霸榜全球最性感男演員前三。”
“我們朝總也就是不出道,但凡出道,哪有這些男演員的活路。”檀灼真心覺得腹肌還是自家的好,尤其是朝總身上那一道道鎖鏈刺青,又神秘又蠱人。
可惜這個不能和姜清慈分享,只是她一個人的秘密。
“真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戀愛腦。”
姜清慈頓了幾秒,突然敏銳:“嘿嘿,你是不是緊張啦?”
檀灼立刻否認:“我才沒有,告個白而已,有什么可緊張的。”
“掛了。”
檀灼從浴缸內站起來,走到覆了一層水霧的落地鏡前,浴室內溫度潮熱,在模糊光影下,影子里映出來的少女膚白貌美、身段婀娜,一雙桃花眸瀲滟若春水,瑩潤肌膚上,還有之前殘留下來的淡淡吻痕。
慢慢呼吸。
她今天的幸運色是黑色。
于是乎,短短幾天,檀灼覺得永不見天日的東西,就見了天日。還是她自己主動拿出來的。
那套黑色透明鏤空情趣小裙裙。
其實也不算裙子,畢竟裙擺都遮不住什么。
本來打算穿正式的禮服,但檀灼最后選擇外面穿了華美的宮廷風睡裙,直至腳踝,漂亮又嚴實,這次她對著鏡子整理好領口,確保朝徊渡就算站在凳子上,也看不見她里面半寸。
畢竟在家里看電影,搞太正式了,顯得她目的很不單純。
不能從一開始就被看穿。
第一次告白,必須成功。
朝徊渡看到檀灼的微信消息時,已經在回泰合邸的途中。
順手保存了照片。
合法養花人:【十分鐘后。】
十分鐘!
檀灼看到手機時,驚了下,然后立刻發動所有傭人,將他們在影音室準備好香薰蠟燭,一定要荔枝玫瑰香和木質白檀香的。
其他香味都不要。
等他們吃完晚餐,就可以去看電影了。
至于燭光晚餐,被檀灼pass掉了,燈光一打,襯得她那盤稀爛的番茄炒雞蛋很有兇殺案的血腥感覺。
朝徊渡推門而入時,檀灼守在門口,一臉無辜清純,襯得她身上那件華美睡裙都清新了許多。
看到熟悉挺拔的身影出現,她眼睛亮了下:“老公,你回來啦!”
朝徊渡仗著身高優勢,居高臨下,能看清她臉上所有表情。
少女漂亮臉蛋此時寫著四個字——我有目的。
男人薄唇勾起一抹淡弧,氣定神閑地‘嗯’了聲,“朝太太今天很貼心。”
“那當然,我是你的貼心小嬌妻嘛。”檀灼絲毫不謙虛。
貼心小嬌妻在老公回家后還要干什么來著?
被夸獎后的檀灼上下打量著朝徊渡,最后視線落在他手臂上掛著的西裝外套……
嗯,應該接過老公手里的西裝。
但是……看著就好重。
她受不了一點這個罪。
少女眼波流轉,根本藏不住半分心思。
就在檀灼遲疑的時候,朝徊渡已經掛好西裝進門,修長指節隨手勾著脖頸上的領帶,往她手里一甩,“去掛吧。”
領帶她拿得動!
檀灼眉眼彎彎地順勢接住,心滿意足地替他掛在西裝旁。
貼心任務完成。
“快洗手吃飯,我親手做了一道菜哦。”
最后翻了兩下,也算親手,鹽和糖也是她親手撒的!
檀灼說得理直氣壯。
晚上一般八個菜,份量不多,但樣樣精致,此時最中間C位用古董青花瓷盤裝了一灘紅彤彤的湯汁。
朝徊渡略一沉吟:“這是……番茄濃湯?”
檀灼:“!!!”
“這么明顯的番茄炒雞蛋你居然認不出來!”
“罰你把它全部吃完。”
纖細指尖推著盤子到朝徊渡面前,然后在筷子和勺子之間,她選擇了勺子,塞進男人手里,“吃吧,”
剩下七個菜,是她的了。
檀灼剛準備落座吃飯,突然身子僵了下。
等等,差點忘了,她是來告白的。
“那什么……”
“吃個蝦仁,葷素搭配,營養均衡。”
她心虛地把蝦仁盤推過去。
朝徊渡似有若無地低笑了聲,“多謝招待。”
“不,不用客氣。”
檀灼見他開始吃了,趕緊轉移話題,“我今天遇見了葉蓁蓁,她說因為你把族徽戒指給我了,老爺子準備廢掉你的‘太子’之位!”
“要不,還是還你吧。”
她說著,便要摘下無名指上的戒指。
朝徊渡喝了口酸甜的‘番茄濃湯’,隨口問,“你喜歡嗎?”
檀灼看著篆體繁復又神秘的戒面圖騰,她就喜歡這種傳統又復雜的文字,會讓人很有探究欲。
她很誠實,沒有違背自己的喜好:“喜歡。”
就如同當她確定自己喜歡上朝徊渡后,也沒打算掩飾。
“那就戴著。”朝徊渡云淡風輕道,“爺爺那邊不用管,他即將去國外定居。”
“啊?”
“這么突然。”
檀灼小聲嘟囔了句。
朝徊渡反應太過從容,她沒有懷疑什么,只當是葉蓁蓁騙她的。
不過檀灼對老爺子在哪兒定居并不感興趣,她現在心里像是揣著一百頭小鹿,在腦子里默背草稿。
等用完晚餐也才八點鐘。
檀灼抿了抿唇,讓自己保持淡定:“我……”
余光瞥見他面前未動的蝦仁和空盤的番茄炒蛋,突然升起了勇氣,掀起眼睫看向對面清冷矜貴的男人,“姜清慈給我推薦了一部電影,你有空陪我看看嗎?”
朝徊渡有些意外,但今晚確實沒有工作,于是微微頜首道:“有空。”
“那我去準備!”
“你先洗澡吧!影音室見!”
檀灼頓時眉開眼笑,初戰告捷。
看著少女翩然離開的背影,朝徊渡側眸看向旁邊的管家,“太太今天心情很好?”
管家不動聲色道:“或許,太太會給您個驚喜。”
驚喜?
朝徊渡想起那枚被他拿到辦公室,貼在紅芍藥玻璃展柜上雙層鑲鉆釘珠的蝴蝶結,如果是類似的驚喜,他不介意多來一些。
影音室內光線迷離昏黃,沒有開燈,地面和兩側柜子上大亮起微弱的香薰蠟的燭光,像是半半螢火蟲光忽閃著,空氣中彌漫著荔枝玫瑰與白檀香交融的氣息。
香薰蠟全部都是特別定制,燃燒多少都對身體無害,淡淡幽香縈繞在空氣里。
檀灼提前來影音室就是為了布置告白場地。
不得不說,朝家的傭人都是懂審美的,上下錯落有致,好看的同時又不會妨礙人進門。
氛圍感十足。
朝徊渡進來時,便看到這幅畫面,微弱燈光下,檀灼像是暗夜里純潔又蠱惑的女妖,朝他勾勾手說,“電影要開始了。”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檀灼。
朝徊渡亦是。
男人神色自若地在少女旁邊落座,呼吸間荔枝玫瑰的香氣愈濃,“看什么?”
“一部歐美電影,據說第二部 要上映了,這部最近又火了。”
檀灼隨口亂編,顯然知道朝徊渡沒有看電影的興趣愛好,不可能察覺到異樣。
原本安靜的影音室內傳出標準的原文臺詞,沒有中文字幕,看得很舒服,不會分神。
電影講述的是兩個出身貴族的年輕人,聯姻后展開的故事,原本各過各的,直到在一次舞會中女主角意外喝了口加料的酒,與男主角上了床,兩人原本寡淡又互不干涉的同居生活,驟然改變,激情似火。
歐美電影素來不拘泥尺度,男女主角平平無奇的對話,甚至呼吸,都充斥著性張力感,他們成了合法炮、友,再后來,感情的轉變來自于一次車禍,男主角不顧自身安危,以身相護女主角,每次都在女主角最危機的時候出現,女主角慢慢淪陷,穿著與男主角第一次見面時的禮服,問他:“你愛我嗎?”
最終結局男主沒有回答,定格在他去親吻女主角——
網絡上對這部電影的結局評論站位不一,但大部份都認為是愛的,檀灼也站這邊,也有人覺得不愛,因為愛要說出來,男主角沒有說。
檀灼看電影時很安靜,也沒有打擾朝徊渡,倒是與他想象中的不同。
昏黃光線里,少女側臉精致,紅唇輕輕抿著,正認真看著屏幕,仿佛真的只是想讓他陪著看一場電影。
朝徊渡下意識想摩挲尾指間的族徽戒指,摸了空時,恍然記起,戒指已經給了檀灼。
平靜地看了眼檀灼搭在膝蓋上的小手,變形的‘朝’字族徽,霸道又張揚地占據她的無名指。
恰好電影結尾。
少女忽而轉過頭,“你覺得男主角為女主角做了這么多,是愛嗎?”
就著暗淡燭光,朝徊渡輕易洞察到少女黑白分明眼瞳里小心翼翼的試探。
不是電影,是檀灼在跟他索要愛。
檀灼見他沒答,既然下定決心,她便沒有后退,繼續問:“如果是你,為聯姻妻子做了這么多,是愛她嗎?”
對視幾秒后,男人透徹清冷的眸子里蘊了笑,微涼指尖輕撫她眼尾,語調徐徐:“愛并不會穩固婚姻。”
繼而反問檀灼,“你想要愛,還是婚姻?”
檀灼其實已經明白他的答案,緊抿著下唇。
注視著他一字一句:“我都要。”
朝徊渡指尖從她潮濕眼尾落在烙印出一個齒痕的紅唇上,微微俯身親吻過去,“寶貝,你好貪心。”
檀灼余光無意間掃過巨大屏幕,暫停時間太久,屏幕陡然黑了,一閃而逝間,她僅看到男主角那雙深邃又迷人的雙目。
朝徊渡的吻技很好,尤其是很清楚她的敏感點在哪里,加上他低喃著喊寶貝,她每次都恍惚以為自己真是他捧在掌心的寶貝,習慣性地閉上眼睛。
即便沒有照鏡子,她也能猜出,自己此時意亂情迷的模樣。
檀灼莫名地很想看看他是不是跟自己一樣,睜開迷蒙的眼睛,怔怔對上男人那雙透徹又清醒的琥珀色眼瞳,最深處是攝人心魂的冷淡。
檀灼驀然一個激靈,明明彼此肌膚熾熱,她卻渾身浸透寒意。
腦海里一閃而逝電影男主角的眼神,與此刻朝徊渡的眼神逐漸重疊,他們之間的共同點是——沒有半分意亂情迷,無論接吻還是做、愛,都清醒而理智地看著她們淪陷。
第46章
不知何時, 燭光一一滅掉。
檀灼再也看不見朝徊渡的眼神,但腦海里無數次地回蕩重疊。
最后分不清是電影,還是現實。
最后殘存記憶便是那件融進暗影里的黑色, 輕而易舉被撕碎丟棄在地板上,破損的薄紗,蜿蜒出靡色濕潤的痕跡。
以及——
男人身上幽涼沁骨的白檀香,仿若裹挾著漫天大雪,將他們埋了進去。
翌日, 檀灼一早便去了‘梅簡’。
童童給她遞上一杯咖啡, “老師今天好早。”
檀灼漫不經心地抿了口今天的咖啡, 細眉擰起, “下次記得多加奶加糖。”
“太苦了。”
她受不了一點苦。
童童覺得有點奇怪,這跟往常一樣啊, 難道是老師許久沒早晨來工作室, 不習慣這里的咖啡了,“好的。”
很快發現檀灼困倦的眉眼, 疑惑問道:“老師今天看起來沒什么精神,昨晚沒睡好嗎?”
檀灼往工作間走去。一邊隨口應了句:“熬夜看了部電影,做噩夢了。”
確實是一場噩夢。
她現在恨不得穿回到昨天下午, 告訴那時的自己,不要費那么多心思。
“什么電影?”
童童最愛看恐怖片了。
檀灼沒多想, 便將那部歐美片名說出來。
童童激動了下:“我也看過這部電影, 還看小說!小說比電影更刺激。”
“小說?”
檀灼推門時,有些意外地停頓了下。
童童沒察覺到不對勁:“是呀, 這部電影是m國一部很小眾的小說改編的。”
檀灼像是跟她討論劇情一樣, 輕描淡寫地問:“后面怎么了,女主角表白成功了嗎?”
童童搖頭:“當然沒有, 男主角不愛女主角,他野心勃勃,利益至上,對女主角全是利用。”
“利用?”
“愿意以死相護?”
童童記得這個劇情,因為是名場面,但她也知道后續:“這個呀,車禍是男主角故意造成的,為了俘獲女主角信任,就連那杯加了料的酒,也是男主角這邊做的。”
“第二部 就是女主角一層一層揭開男主角的偽裝,從崩潰到復仇,超級大爽文。”
“不過小說結局很爛,居然寫男主角最終發現自己早就愛上女主角,為了求女主角原諒,選擇了自殺,哦,女主角也殉情了。”
提到這里,童童就一臉嫌棄。
她覺得這部小說之所以不出名,就是因為結局……
電影方說會更改結局,也不知道改成什么樣子,現在七年過去了,第二部 才宣布即將上映。
檀灼指尖微松,推開了工作間的大門。
原來真的不愛。
“該工作了。”檀灼岔開話題。
童童點頭:“嗯嗯,我已經把要鑒定的古董放到工作桌上。”
“梅老師選了很久呢。”
上午九點。
接到姜清慈電話時,檀灼正坐在寬大木桌前,看師兄一早給她準備的鑒定任務。
姜清慈:“怎么樣怎么樣,這么久才接電話,不會還在睡吧?”
檀灼語調卻沒有半點睡意,經歷一晚上加一上午的平復,她已經可以很冷靜地說:“沒有。”
“失敗了。”
“什么?”
姜清慈猝不及防,唇角的笑弧僵住。
檀灼倚靠在椅背上,單手搭在額上,擋住了從雕花窗照射進來的光,靜默半晌,“嗯,失敗。”
“是我自作多情了。”
視線不經意落在窗外凋零的樹葉,表情很淡。
姜清慈猛地坐起身,手心一拍床,“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檀灼:“我在‘梅簡’,接了新的任務。”
“放心吧,沒事,我也想冷靜思考一下,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他,或許只是依賴呢。”
依賴朝徊渡身上的香,依賴他這個人,錯把依賴當成喜歡。
最后這話她說得很輕。
姜清慈緩了許久,似在想措辭:“如果你察覺到他的愛意是假的,那你對他的愛是不是真的也有待考證。”
“愛意與好感是相互的,彼此能感知到的。”
“你懷疑是依賴,也不是沒可能。”
“很多人都錯把依賴當愛情。”
“嗯。”
檀灼看似平靜地掛斷電話后,打開準備鑒定的玉質盒子。
前段時間不接任務,除了錢之延那事導致客戶對她信任度下降外,還有便是參與江城大型考古。
現在她空閑下來,還是要繼續鑒定古董。
而且只有做喜歡的事情,才會不去想某些人。
梅溪汀不會給檀灼隨便接活兒,而是選擇有意義有挑戰性的,能讓檀灼學到東西,他可不想浪費自家師妹的天賦,去鑒定什么流水線的古董。
這次梅溪汀還篩選了客戶,避免遇見上次茶館老板那種。
盒子里,是一組疑似宋代玉佩。
有孔雀佩、鴛鴦佩、雙鶴佩、還有龍鳳佩,皆是成雙成對,古董玉佩市面上有不少,但是這樣四對同時出現,還挺罕見的。
檀灼面無表情,真倒霉,連鑒定個東西,都要成雙成對來氣她。
啊啊啊。
好氣啊。
大概生氣會讓人效率變高,檀灼為了讓自己忘記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專注度極高,
沒多久就把四對玉佩鑒定出來。
資料、結果全部整理好發給客戶。
然后就是等客戶約時間交接古董。
而這段時間,檀灼基本不回泰合邸,即便回去,也就睡個覺。
因為她現在雖然不夢游了,但依舊依賴朝徊渡身上的白檀香。
一旦離開主臥那個滿是白檀香氣息的環境,她就失眠、睡不著,無時無刻不想著那香氣,像是有癮一樣。
努力想把朝徊渡當作陪睡的工具人,但心臟根本不聽話。
越依賴越想靠近,越想靠近越沉迷,越沉迷越依賴。
最后形成一個死循環。
她向來嬌氣,難以下定決定去戒斷。
這天,江城影視中心外的一家會館內。
檀灼與四對玉佩的主人約定交接,她只知道是個演員,但沒想到還是熟人。
周毓霖。
檀灼看著盛夏時節捂得嚴嚴實實出行的年輕男人,這是……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明星嗎?
“你不熱嗎?”
周毓霖有些尷尬地摘下帽子墨鏡口罩:“檀老師。”
“我經紀人怕被拍到。”
“最近新戲需要保密。”
檀灼這才發現他染了一頭霧粉色的頭發,襯得他越發少年意氣,沒有半點非主流氣息。
“挺好看,戴回去吧。”
檀灼看了眼,隨意夸了句。
見檀灼并沒有生氣他是客戶,周毓霖略松了一口氣,他沒把帽子帶回去,確實有點熱,總歸這里又沒狗仔。
“檀老師鑒定的很專業,我以后還能找你鑒定嗎?”
“我對收藏古董也很有興趣,以后可能需要麻煩你。”
“其他鑒定師我也不(工仲號:xttntn)熟,也不放心。”
這是優質客戶啊,檀灼才不會往外推:“當然可以。”
就在兩人談論古董時。
窗外一閃而逝的燈光掠過。
周毓霖作為今年最紅的頂流,時時刻刻都有狗仔跟著,今天已經很小心注意,但還是被拍了。
甚至出動了無人機拍。
沒想到今天還真拍到東西。
#新晉頂流周毓霖被爆拍戲期間與素人女孩約會,疑似戀愛中#的詞條以極快的速度沖上熱搜前排。
被偷拍的照片里。
隔著落地窗,穿著棒球服的少年一頭凌亂粉毛和百褶裙短白T的魚骨辮少女坐在一處,正在聊得開心。
像是高中生偷偷出來約會。
女孩只有側影,隱約能看清精致側臉,弧度完美。
粉絲以及吃瓜網友們蜂擁而至——
“我記得周毓霖最近在拍校園劇,就這氛圍,明顯是爆出路透了吧。”
“對,這部劇保密性很強的,到現在網絡上出了幾張遠到看不清臉的糊圖外,沒任何路透。”
“甚至女主角都保密,原來啟用了是新人。”
“這不是拍戲,是和素人女友約會!”
“嘶,素人這么美?這么適合女主角?”
“@校園劇官方,開拍時間不長的話,女主能換成周毓霖女朋友嗎?真情侶更敢拍!”
“等等,這個素人小姐姐有點眼熟。你們還記得之前周毓霖公開支持的那位仕女畫走出來的鑒定師小姐姐嗎?照片.jpg”
“啊啊啊啊啊啊我就說怎么這么眼熟,還以為美人都美得千篇一律,只有我這樣的丑逼才丑得‘詭計多端’!”
“他們果然在一起了!!!我就知道上次熱搜撤那么快有古怪!”
“我就說那是愛情的開始!”
“咦,按理說這種頂流的女友粉應該很多呀,怎么沒有不理智的出來罵罵咧咧?發女方黑料P個丑圖或者黑白照什么的?周粉這么有素質?”
互聯網這么大,有贊同的有吃瓜的當然也有不理智的粉絲,但是……真不是他們突然變得有素質,而是……
首先女方黑料他們根本找不到,太神秘了,P圖之類的根本發不出去,簡直就跟活見鬼一樣。
然而沒幾分鐘,有號稱全網可信度最高的媒體賬號出來爆料。
據可靠消息:女方已婚,與周毓霖是正常工作交流。
“臥槽?!”
“大膽!誰娶了我的新晉女神?!”
“小姐姐頂多16歲,不到法定結婚年齡,假料!”
“18吧,16未成年。”
“結什么婚,博主你這話打出來不覺得心虛嗎?”
“除了周毓霖,誰還能配得上檀女神?!”
“真結了……對方是超級大佬,不想害了這位新晉頂流,別再亂磕CP了。”有知情人好心提醒。
不理智的粉絲們如今最理智,他們終于知道,為什么黑料黑圖全都發不出來。
靠啊!
這鑒定師小姐姐究竟什么來頭?
熱搜甚至還沒有徹底發酵起來,已經在微博上銷聲匿跡。
檀灼甚至都不知道這件事。
給周毓霖送完古董后,她直接開車回了‘梅簡’。
夢游癥痊愈后,檀灼又恢復自己開車,她沒再開朝徊渡車庫里的車,而是繼續開她那輛曾經熄火過的寶石藍色跑車。
朝氏集團總裁辦公室。
朝徊渡這邊的照片更多,而且更清晰。
從檀灼與周毓霖見面便有狗仔跟拍了,只是被保鏢們攔截,并沒收他們的底片。
而微博熱搜那張是從會館內部無人機拍攝爆出去的,與攔截的那些狗仔不是一批人。
朝徊渡沒有工作,漫不經心地站在落地窗前的玻璃展柜旁,看著那堆照片里清晰度最高一張。
少女眼眸微微上揚,內勾外翹的桃花眼,邊緣染了淡緋色,一顰一笑都是不自知的瀲滟繾綣。
她正朝著別的男人笑。
崔秘書將照片奉上時,心臟都差點驟停。
朝總這次倒不擔心自己是小說里的惡毒男配了,直接下達公布太太已婚的命令。
光影分割處,男人俊美面龐仿佛一半昳麗,一半冰冷,莫名給人生于沼澤,長于深淵的凜凜寂寥。
朝徊渡修長挺拔的身影微微彎下,隔著玻璃輕撫里面的紅色芍藥。
恍若少女伶仃潮濕地捧著芍藥出現在他面前,眼底盛滿明媚的笑,仿佛眼里心里只有他一個人。
實際上。
檀灼已經好幾天沒對他笑了。
反客為主坐在朝徊渡辦公椅上的賀泠霽沒想到自己來找他談個紅寶石礦的事,都能看場熱鬧。
他慢悠悠地把玩著朝徊渡擱在桌上的筆,打破了一室寂靜:
“小姑娘不定性,追一部劇換一個老公,喜歡年輕的、新鮮的太正常不過了。”
“北城謝家那位,堂堂名流之首,為了哄老婆,給婚姻增加新鮮感,還去染了頭銀藍發色呢,直到謝太太興趣過了,才染回來。”
朝徊渡淡睨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說什么。”
賀泠霽:“閑著沒事看自個太太跟別的男人的合照,這不純屬自虐,有這時間,不如趕緊把我的寶石礦合同簽了。”
他家小獅子還等著去體驗挖礦。
最后這句才是重點。
朝徊渡不緊不慢地走向辦公桌,從他指間抽出鋼筆,翻到合同落款處,即將落筆時,忽而抬眸,閑談般問:“惹她生氣了,怎么辦?”
賀泠霽仰靠在黑色辦公椅上,看著站在對面的朝徊渡,這位素來野心勃勃、一心爭權奪勢的學弟,此時倒是有了幾分煙火氣。
他指骨曲起,敲了敲黑色桌面:“想學?”
朝徊渡已經簽了一筆。
聽到這戲謔話音,準備扣上鋼筆,“你不想要了?”
賀泠霽:“……”
做生意果然不能太信任熟人。
給他把事情都辦好了,翻臉不認人。
賀泠霽揉揉眉梢:“簽。”
隨即道,“我那位商界第一妻管嚴發小容懷宴親自撰寫了本夫妻相處秘籍,等會發你郵箱。”
“記住最關鍵一條——無論太太氣什么,先哄再說。哄不好,該跪就跪。”
朝徊渡語調寡淡:“跪過好幾次。”
賀泠霽十分意外:“真沒看出來啊,你小子還挺……
“能屈能伸。”
他思考幾秒,“這樣吧,干跪沒用的話,你試試跪榴蓮,再不行就跪釘子,跪刀子?”
男人下顎微微抬起,看向一旁崔秘書,“去給你們朝總買道具。”
面對兩位大佬交鋒,甚至都不敢大聲喘氣的崔秘書突然被cue,差點他先跪了:“啊……”
朝徊渡接收到他發來的秘籍隨意看了兩眼,才氣定神閑地在合同上把名字簽完。
著急回深城帶老婆挖礦的賀泠霽臨走前,隨口問了句:“你平時跪哪兒?居然不管用。”這不活脫脫反面教材嗎,他得記住不能犯這錯。
朝徊渡漫不經心:“床上、沙發、車椅。”
賀泠霽越聽越不對勁,最后沉著一張臉走出朝氏集團大門的。
他正經提問,這小子居然跟他來黃的,活該老婆不搭理。
朝徊渡手機屏幕是郵箱頁面。
其中有哄老婆的方案。
送珠寶送車送古董送喜歡的花。附注:我太太喜歡西府海棠。
這作者還夾帶私貨。
朝徊渡若有所思,珠寶首飾古董都送過,車倒是沒送過。
檀灼最近只開那輛寶石藍的跑車這件事,他是知道的。
他給泰合邸的管家打去電話:“太太今天戴了什么首飾?”
管家準確地說出:“太太只戴了一枚湖水綠的玉鐲,沒戴其他。”
就連那枚代表朝家的信物戒指,太太這段時間,都沒有佩戴過,一直放在影音室的沙發上,傭人們打掃時也不敢去碰。
朝徊渡神色淡淡:“把那輛收藏款的帕加尼開到公司。”
管家:“是。”
朝徊渡雖然對跑車之類的沒有收藏癖,但多多少少受賀泠霽的影響,也購置過不少,各種顏色都有,完全能找出和檀灼今日搭配契合的跑車。
朝徊渡:“再準備一束芍藥,下班前送來。”
無所不能的管家:“是。”
此時距離下班只有一小時。
檀灼回到‘梅簡’后,才從童童那里得知網上的事情。
看著截圖。
少女表情很平靜。
童童悄悄看她一眼:“老師,是朝總公布你們已婚的吧。”
“估計很生氣。”
“你不哄哄?”
檀灼涼涼笑了聲,“朝總大度著呢,我愛上周毓霖,他都不會生氣。”
童童:“是,是嗎?”
真沒看出來,朝總還是新時代賢夫啊。
下班時間,她們一邊往外走,一邊閑聊。
突然檀灼腳步停了下,隔著工作室大門,巷子里那輛超級炫酷的湖綠色跑車極為顯眼,偏生旁邊還站了位身高腿長、比例完美的超級大帥比。
男人一襲矜貴西裝,人高馬大的保鏢撐著黑色雨傘恭敬地站在他旁邊,卻完全沒有蓋住他的風采。
前臺小姐姐正貼在玻璃門前往外看:“啊啊啊,這位大帥比是來接誰的。”
“好帥呀!”
“還有保鏢撐傘,咱們巷子里來頭這么大,我只記得檀老師的老公。”
上次前臺親眼見證巷子里砸攝像機那一幕,久久不能緩過神來,這次炫酷跑車配西裝大佬,頃刻間點燃了西裝暴徒的壓迫力與侵略性。
“等等!”
“這個好像就是!”
“檀老師,接你的吧!”
檀灼沒想到外面居然下雨了,她沒帶傘,工作室里也沒備用的,剛準備沖去車庫。
乍然看到外面。
又聽到前臺的問話,漂亮臉蛋上表情一瞬間凝滯,隨即恢復正常:“不認識。”
前臺:“嗯?”
難不成她近視又嚴重了?
然而,半分鐘后。
她眼睜睜看著檀灼一開門,那位站在跑車旁的大帥比接過雨傘,朝著檀灼徐徐走去,目標明確。
前臺:說好的不認識呢?
她現在不但近視,還出現幻視了?
檀灼一出廊下,寬大的雨傘便斜了過來。
男人身影停駐在她面前,擋住了如密網一樣的細雨。
檀灼站在臺階上,不需要仰頭便能輕松與朝徊渡的眼睛對視。
此時,檀灼看什么都不順眼。
在瞥到他身后那輛色調雅致、清新高級的湖水綠時微微一笑,“怎么,朝總是來內涵我的還是興師問罪的?”
朝徊渡說:“是負荊請罪。”
“請什么罪?”
聽到這話時,檀灼不自覺地心顫了一下。
以為他說得是那晚影音室內的事情,來告訴她,自己后悔了,要改變答案,所以才負荊請罪。
然而,朝徊渡回道:“沒經過你同意,在網絡上公布你已婚的事情。”
男人琥珀色的眼瞳沉靜深邃,驚不起半分波瀾,檀灼心臟再次蔓延出涼意,眼睫低垂,有些無趣:“其實沒必要公布已婚,畢竟,可能過兩天我就恢復未婚,還得浪費時間澄清。”
朝徊渡沒接她的話,反而側身,讓她去看身后:“不喜歡跑車?”
這么綠,活像是在內涵她給他戴綠帽子。
檀灼冷著臉:“當然不喜歡!”
朝徊渡云淡風輕:“不想要跑車?”
“那花呢?”
“什么花?”
檀灼其實已經看到了,走下臺階,向路旁那輛非常的炫酷跑車走去,臨走前桃花眸斜睨著了他一眼,“這么點雨,打什么傘。”
朝徊渡將傘交給保鏢,高定西裝頃刻間濡濕一片,他卻渾不在意,陪她走到車旁。
幾秒后,檀灼彎腰從車門開啟的跑車副駕駛內拿出那一束粉白相間的重瓣芍藥。
盛夏季節,芍藥很難再找出品相這么好的。
確實用心了。
但如果她沒猜錯的話,用心的應該是秘書。日理萬機的朝總怎么有時間選花呢。
“那你想要什么?”
朝徊渡看得出她不喜歡這束花,耐心又平靜地詢問。
仿佛想知道檀灼的喜好,她想要什么,便給她什么。
隔著朦朧雨簾,檀灼無比清晰地發現他看自己,像是在看無理取鬧的小孩或者不聽話的寵物,根本不是看愛人的眼神,也是,他本就不愛。
少女艷麗紅唇勾起嘲諷弧度:“既然沒有愛,朝總送我芍藥不合適吧。”
芍藥在男女之間,代表愛慕、傾心、兩情不移。
下一秒。
少女將那束包裝精美絕倫的重瓣芍藥花用力砸在男人矜貴優雅的西裝。
幽長靜謐的古街,脆弱的花瓣隨風飄落,更多是隨著細密雨點一共墜落在潮濕的青石板,被碾成花泥。
第47章
巷子里, 原本細密的小雨不知何時越來越大。
朝徊渡被砸了,并不生氣,神色自若地讓人把他慣常開的黑色賓利開過來, “既然不喜歡,下次送你別的。”
而后側眸看向旁邊撐傘過來的保鏢,語調涼薄,“太太不喜歡,送去銷毀了。”
檀灼上車的身影一頓, 不喜歡就送去銷毀。
她冷笑一聲, “我也不喜歡你, 你怎么不把自己銷毀了?”
朝徊渡只微微俯身, 撿起掉在地上狼藉潮濕的芍藥花束,冷白如玉的長指拂去濺在上面的泥濘, “若你真不喜歡, 銷毀也無妨。”
重點是,這好像不是隨口哄她。
檀灼真覺得他有什么大病, 明明不愛她,還總說些讓人誤會的話。
“你這么有錢,動不動就把幾千萬的跑車銷毀, 不如多做點慈善更有意義。”檀灼鉆進車廂,懶得跟腦子里進了雨水的狗男人說話。
前排崔秘書恭敬地給她遞了毛巾, 順勢道:“太太, 朝總每年在慈善上花的錢不計其數,其中包括醫療救助、兒童助學等等, 捐贈給國家博物館、各地博物館的國寶級文物不計其數。”
“除此之外, 還為寺廟佛像鍍金身,修復壁畫……”
檀灼擦著身上和發上的雨水, 見也跟著坐進來的男人,偏過頭:“跟我沒關系。”
誰知道是不是有錢人的避稅法則。
就朝徊渡這個無情冷血的脾性,是個大慈善家才怪。
他手里的花已經不見了,檀灼當扔進垃圾桶了。
她陰陽怪氣:“朝總還挺有公德心。”
朝徊渡雙手落在她蒙在頭上的毛巾,檀灼眼波不自覺晃了下,而后如凝固住一般,看著他用自己用過的毛巾擦拭臉上的水珠。
朝徊渡本就骨相完美,沾了水珠不顯狼狽,反而有種出水美人的即視感,潮濕的發絲被他隨意撥弄在腦后,露出精致絕倫的正臉。
檀灼沒什么好語調:“毛巾我用過了。”
朝徊渡薄唇輕啟:“哦,朝某不但有公德心,還有環保心。”
“朝太太,不浪費,也是做公益。”
檀灼索性閉上眼,怕自己看久了,會失去這么多年的教養。
更重要的懷疑自己的審美,怎么看上這么個精神病重度患者。
因為雨水浸泡了的緣故,車廂內有些潮濕,白檀香裹挾著雨水氣息,不再純粹,讓檀灼越發煩躁。
此時閉目養神,精致眉心也是緊緊擰著的,沒有半點輕松。
朝徊渡看她還在滴水的發梢,重新取了干凈毛巾,仔細認真地為她擦拭干凈,又見少女仰靠在椅背上不舒服的姿勢,順其自然地讓她靠在自己肩頭。
檀灼心累,不再管他。
額頭抵著男人修勁有力的肩膀,呼吸間是熟悉幽涼的白檀香,告誡自己——
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依賴他身上的白檀香。
從今晚開始,她要戒斷。
晚上回去時,檀灼沒有進主臥,而是去了她最開始住過、并改造過的臥室。
上千萬的大床不香嗎……
以前沒朝徊渡的時候,她也沒見睡不好。
檀灼坐在床尾,許久沒有住過人的房間內,還殘留著淡淡的荔枝玫瑰香。
只是習慣了白檀香而已,跟上癮的病人一樣,她會戒斷的。
朝徊渡站在房間門口,一直平靜的神色終于有了絲絲縷縷的波動,他揉了揉眉梢:“檀灼,我們談談。”
“沒什么可談的。”檀灼眼睫撩起,看似平靜地望著他。
朝徊渡:“你還在生氣。”
檀灼:“我沒生氣。”
朝徊渡向來直接:“沒生氣為什么分居?”
檀灼歪著頭,似乎有些累了,靠在床柱上:“因為對你身上的白檀香太依賴,已經嚴重影響到我的正常生活。”
“畢竟依賴一個人的香,不是長久之計。”
少女未盡的話,朝徊渡卻清清楚楚,琥珀色的眼瞳沉郁幾分。
清楚的認識到,他精心嬌養的花,正試圖逃離自己身邊。
朝徊渡沒有回主臥,而是扯散了領帶,清冷面容上沒有半分情緒,下樓離開了泰合邸。
次臥窗簾沒關。
檀灼能看到樓下車燈亮起,幾分鐘后,光線越來越遠。
他走了。
房間內,連朝徊渡方才停留那點零星淡香也逐漸消散,失去了白檀香的臥室內,陌生又冷寂。
檀灼第一次沒有洗澡,便沿著床柱倒在床上,手背蓋住眼睛,除了在影音室那晚被朝徊渡做到不自覺的哭之外,她再也沒哭過。
也不會讓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因為哭對于愛人的來說是武器,對不愛你的人來說是最沒用的。
一定是吊燈太亮,刺得她眼睛都疼了。
半小時后,檀灼從床上坐起來,黑白分明的眸子,在璀璨燈光下分外干凈,唯獨眼眶泛著淺緋色,微微紅腫。
她語調冷靜地讓女傭換了床上用品,又讓人把主臥自己的所有用品全部搬過來,并且把之前主臥改變的一切重新復原。
恢復了原本的黑白灰色調。
朝家的傭人效率很快。
檀灼泡完澡、吹干頭發,全身護膚完畢出來后,便完成了所有更換。
一身濕氣的少女出來時,渾身散發著濃郁清軟的玫瑰香,懶洋洋地揉了揉眼尾,隨即指著吊燈道:“明天上午把燈換了,這個太刺眼。”
管家站在門口,欲言又止:“是。”
“主臥也整理好了,需要告訴先生嗎?”
“他回來不就看到了。”
“算了,隨你。”
檀灼倦怠地擺擺手,“我要睡了。”
管家輕輕關上門:“是。”
檀灼躺在干凈又馥郁的被窩里,望著窗外黑漆漆的夜空,雨水滴滴答答敲擊著玻璃,像是一曲催眠樂章。
少女卷翹長睫慢慢搭下,看似睡著了。
鹿堇會館,即便是下雨天,依舊璀璨奪目,客流量不減反增,這種天氣喝酒聚會更有氣氛。
黑色水晶桌上擺著不少烈酒,包括龍舌蘭、伏特加還有威士忌,原本薄憬以為朝徊渡今天格外有興致,打算調酒給他們喝。
然而他并沒有這個想法。
朝徊渡難得沒有系領帶,只穿了件黑色襯衣,領口敞開,鎖骨下側經文刺青若隱若現,此時長指端著玻璃杯,不急不慢地吞咽酒水時,修長脖頸在燈光下,勾描出極具張力感的起伏。
隨即倚進沙發,拿起私人手機翻看著郵箱里收藏的‘秘籍’,清雋眉心微微折起。
一邊看,一邊一杯接著一杯的喝。
旁邊薄憬與沈肆白對視一眼。
沈肆白試探著問:“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初五。”
朝徊渡漫不經心地把玩著空蕩蕩的酒杯,“初五怎么了?”
“每月初一到初十不喝酒不吃葷這個規矩你堅持了十幾年,你說怎么了!”
薄憬見不得沈肆白磨磨唧唧的勁兒,直接問道。
朝徊渡拿起伏特加的酒瓶,姿勢優雅地倒進酒杯。
他不準備混著喝,只是挑今晚想入口的。
很顯然,他選擇了伏特加,入口極烈,刺激得人腦子清晰。
“堅持十五年不止這一樣。”
朝徊渡語調薄涼,還不是輕易便破戒,既然都破了,這種表面功夫何必做。
沈肆白想起熱搜:“為了今天微博的事兒?”
“朝太太應該不會這么沒眼光看上那毛都沒長齊的小子吧?”
沈肆白不提,朝徊渡都忘了,周毓霖從來都不是他的威脅。
朝徊渡的威脅只有——
小嬌花不要他了。
朝徊渡:“不是。”
薄憬摸著下顎點頭:“我也覺得不至于。”
忽而想起微信群里洛歸商和宋識卿的話,條件反射地問,“難不成你真的愛上弟妹了,連這點小事都在乎到要借酒消愁的地步?”
這是朝徊渡最近聽到第二個人跟他說‘愛’。
守再多規矩又怎么樣。
朝徊渡嗤笑了聲,“朝家人骨子里的都是無情無愛的。”只有與生俱來的野心與掌控欲,沒有愛人的能力。
更何況,他也不能愛。
看了眼時間,晚上十點。
他下意識地準備起身回家,忽而又重新坐下,神色全部斂于暗影之下。
男人俊美眉眼懶倦淡漠,琥珀色眼瞳似無機質,危險且勾人,若是細看會發現,他難得染了躁郁的情緒。
因為檀灼已經不需要他準時回家陪睡,她想戒斷。
越喝越寡淡的烈酒,朝徊渡覺得無趣,讓崔秘書送來空運而來的那捧郁金香,親自挑選,親自包裝。
朝徊渡對花藝非常在行,比花店專業花藝師包裝得還要漂亮精致。
沈肆白/薄憬:無情無愛,你破什么規矩,還親自給人包花。
這花送給誰的,非常明顯。
泰合邸。
即將零點時,朝徊渡推開了次臥的房門。
剛才回主臥洗澡時,已經看到那重新恢復冷寂的裝修,身影挺拔的男人無聲無息地站在床側。
少女蜷縮在床上,是那種很沒有安全感的睡姿,真絲薄被半遮住她白生生的臉蛋,襯得人脆弱又嬌小。
男人視線落在少女泛紅的眼尾,長指想要觸碰時,倏爾頓住。
就那么沉默地看著她。
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朝徊渡將方才從主臥衣柜里拿出來的西裝外套輕搭在檀灼被子上方,這才關門離開。
徒留一室薄淡又無孔不入的白檀香。
門合上的剎那,床上的少女慢慢睜開眼睛,眼底沒有半點睡意。
空氣中彌漫著熟悉而濃烈的白檀香,她急迫地想要將西裝抱在懷里,從頭到腳的將自己包裹在這個安全的環境里。
然而她沒有動。
薄被下的手指用力攥住床單,只有檀灼自己知道,她耗費了多大的自制力,才沒有動。
足足緩了將近一分鐘。
她才掀開被子,把那件西裝用裹住,而后一同丟進浴缸里。
浴缸里水沒放凈,頃刻間濡濕一片。
檀灼有種自虐般的快感。
‘嘭’一聲,把浴室門牢牢關上。
很快,室內便再次失去白檀香。
檀灼平躺在床上,望著雕花的天花板,一夜未眠。
這一夜時間足夠,她想了很多戒斷方法,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入睡。
檀灼天還沒亮,便去了工作室。
當習慣性早到的童童在工作間看到檀灼的身影時,差點嚇到,“老師,是你呀。”
“你怎么越來越早?”
簡直不符合她往常畫風,畢竟檀灼可不是什么喜歡工作的好員工。
檀灼正在看鑒定資料,嗓音有點干澀的啞,“嗯,睡不著,就來了。”
“昨天……”童童原本想問昨天的事情,但看到檀灼隱隱帶著紅血絲的眼睛,到嘴的話戛然而止。
童童喜歡熬夜打游戲,所以經常睡不著,“我這里有褪黑素,你要不要吃一顆,然后在休息室睡會兒。”
“還有蒸汽眼罩。”
檀灼沒吃過這玩意兒:“管用嗎?”
童童:“管用啊,治療失眠,幫助入睡。”
檀灼拿起一顆,忽然眼睛亮了下。
對啊,她自己睡不著,總是想白檀香,那可以靠藥物輔助入睡,等熬過戒斷期,后面就不用吃了。
“謝謝。”
“真救了我一命。”檀灼拍了拍童童的肩膀,泛紅的桃花眼像是真的有桃花落下。
美人之所以是美人,無論哪種時候都是美的。
一夜未睡的檀灼有種弱柳扶風、憔悴易碎的美感,讓人想要心生憐惜。
下午六點。
童童敲了敲門進來,“老師。朝總來接你了。”
還得是他們檀老師魅力無窮,以前是各路追求者送花送禮物,全都是富二代公子哥,現在換成了朝總每日接送,親自送花。
檀灼從雕花窗戶的縫隙,就能看到巷子里停駐的那輛黑色賓利。
不再是昨天那么浮夸的湖水綠跑車。
甚至本人也沒有在外面等。
她將窗戶關緊,語調涼涼:“讓他等著。”
愛接就接,剛好她困的不行,懶得自己開車。
童童沉吟幾秒:“老師,你是跟朝總單方面冷戰嗎?”
朝總還來接,應該是哄她的,但檀老師對朝總反倒沒有什么好臉色,于是猜測,“朝總是不是犯了什么原則性錯誤,想求你原諒?”
求原諒?
檀灼指尖捏著書頁,半晌紅唇才溢出句,“不是。”
不愛她,又不是他的錯。
她都清楚這個道理,朝徊渡又怎么會不清楚呢。
不過是哄無理取鬧的寵物罷了。
人都會對自己精心養的可愛寵物有無盡的耐心與容忍度。
她在朝徊渡眼里,大概也是。
等發現寵物真的不聽話,露出獠牙時,便會毫不猶豫的厭棄、拋棄。
車廂內。
朝徊渡膝蓋上放著平板電腦,似乎正在看文件。
而旁邊,是一束包裝比昨日那束芍藥更精美華麗的雙色郁金香。
朝徊渡側眸,平靜問她:“郁金香喜歡嗎?”
檀灼沒碰那花,意思明顯。
不喜歡。
朝徊渡:“好。”
好什么?
檀灼起初不理解這人到底想做什么,但很快就知道了,因為朝徊渡每天都換一種花,第三天是向日葵,第四天是蝴蝶蘭,第五天是梔子花,第六天是粉玫瑰,第七天……八天、十五天。
于朝徊渡而言。
檀灼不說喜歡什么沒關系,他可以每天送一樣,總能送到她喜歡的花。
檀灼原本以為日理萬機的朝總只有三天熱度,沒想到,他這份熱度持續了足足半個月時間。
直到他要去出差,才換成了崔秘書。
崔秘書這段時間過得可謂是水深火熱,每天絞盡腦汁地為boss從世界各地找鮮花。
boss心情不好,下面的人大氣不敢吭一聲。
至于心情不好的原因,明顯與太太有關。
只要不瞎,就能看出太太單方面冷戰。
檀灼這次進車廂時,沒有嗅到鮮花的香味,也沒有看到花束。
以為朝徊渡的耐心徹底告罄。
心里說不上是放松還是其他情緒。
就在這時,坐在前方的崔秘書雙手捧著一個木質禮盒,遞給她——
檀灼下意識看向打開的禮盒,眼波輕顫了下。
居然是一束鉆石花。
崔秘書:“這是朝總親自設計,由朝氏集團最頂級的珠寶高端線幾十位工匠熬了足足三百個小時才完成的。”
藍色鉆石、粉色鉆石、白色鉆石、紅色鉆石、紫色鉆石等等鑲嵌成一團團精巧的小花,而后組成與正常芍藥大小的花瓣,又一一拼裝成完整的花束。
足足九朵。
見檀灼不語,崔秘書繼續道:“朝總對您,真的很用心。”
求求您趕緊和朝總和好如初,救他們于水火之中吧。
檀灼白皙指尖撥弄了下鉆石花,沒有開口,也沒有要留下這束花。
下車時,依舊放回座椅上。
崔秘書:“……”
很無助。
但也只能拍照發給自家boss。
崔秘書:【報告朝總,太太沒收。】
遠在北城的朝徊渡接到消息時,剛剛從酌洲巷出來。
他路過這里,打算順便看望外公,豈料這位老人家竟然還在江城考古。
已經快要兩個月,甚至沒聯系他。
剛準備給外公打電話時,便接到了崔秘書的消息。
長指微頓了一瞬。
而后點開某位前輩的微信。
合法養花人:【秘籍不管用,花送了半個月,她一束都沒收。】
三分鐘后,賀泠霽回復——
【別人都有用,就你沒用,什么原因,你不反思反思?】
【還有,你一定要大晚上給我發消息嗎?我老婆懷疑我出軌了!】
朝徊渡直接無視他后半句話。
合法養花人:【送車送花后,她更氣了。】
【我還有個藍寶石礦。】
賀泠霽:【你詳細說說什么情況。】
聽朝徊渡說起特意選擇與朝太太珠寶搭配的跑車作為賠禮禮物、每天送一束不重樣的鮮花,最后還親手設計鉆石花束,賀泠霽沉默了。
這小子還挺會,用得找他教嗎?
合法養花人:【她現在和我分居,完全不依賴我了。】
原本朝徊渡以為檀灼依賴他身上的白檀香,總會回到他身邊的。
可現在,運籌帷幄如朝徊渡不確定了。
因為這半個月,除了第一夜,后來他半夜去看,檀灼都是睡著的。
檀灼心事向來寫在臉上,是不是裝睡,根本瞞不過他。
賀泠霽沉默許久:【她和你分居你就分?死皮賴臉、死纏爛打、苦肉計、美男計。】
朝徊渡若有所思。
美男計?
檀灼好像也喜歡他的身體,尤其是這一身鎖鏈刺青,與他而言是禁錮,是枷鎖,但檀灼每次都喜歡的要命,會親他的刺青。
翌日朝徊渡工作結束,推掉了應酬,直接回了江城。
晚上八點。
檀灼洗澡之前,讓傭人半小時后送一杯溫度剛好的水進來。
并不知道朝徊渡會提前回來,所以放心大膽地將安眠藥的瓶子放到床頭柜上。
因為崔秘書說,朝徊渡要明天下午才回來。
而提前回來的朝徊渡,恰好聽傭人提及給檀灼送水的事情。
神色不明道:“我去送。”
男人干凈的指節端著一杯溫度微燙的水,家里傭人已經知道檀灼的習慣,所以恰好是她洗完澡出來時可以入口的溫度。
次臥縈繞著淡淡的荔枝玫瑰香。
朝徊渡對這里并不陌生。
然而此時一進門,便看到床頭多了個白色瓶子,他腳步微微驀然頓住。
放下水杯,朝徊渡拿起半個掌心大小的瓶子,是個藥瓶。
且藥瓶標簽被撕了。
但倒出來的藥,朝徊渡比誰都清楚,因為他當初被保鏢日夜看守,也曾吃過一段時間。
朝徊渡骨節分明的長指因為用力而泛著清晰的蒼白,堅硬的藥瓶被捏扁。他慢吞吞地在沙發上落座,未來得及換下的白色襯衣幾乎與沙發融合。
聽著浴室內傳來淅淅瀝瀝的水聲,男人眼底如即將傾覆的雪山,耐心真正告罄。
寧可吃安眠藥入睡,也不愿意回到他身邊。
檀灼并不知道朝徊渡發現了她最大的秘密,還悠哉悠哉地洗澡。
她可真聰明。
用夢游癥病歷去買安眠藥,每晚一顆,鎮定催眠,雖然醒來后精神有點倦,但是……最起碼能睡著了!
女傭應該準備好水了,等會先出去吃藥,吃完藥再涂身體乳。屆時藥效起了,可以直接睡。
時間剛剛好。
這么想著,檀灼圍著浴巾推開浴室門。
第一眼先看到了床頭那杯溫水,第二眼……
少了點什么?
她藥呢?!
檀灼下意識走向床頭,忽而,耳畔傳來一道冰冷的男聲:“找這個嗎?”
突然的聲音,嚇得她驚叫一聲。
扭頭看向聲源處,入目便是從沙發站起來的男人,高大挺拔的身影極具壓迫力,眉目清冷如染了寒霜,此時鼻梁上還架著一副慣常戴的銀絲邊眼鏡。
而他手里正拿著那個藥瓶,朝她走來。
檀灼眼底一慌,很快捏住了浴巾邊緣,虛張聲勢:“誰允許你碰我的東西!”
“還給我!”
下一秒。
朝徊渡當著她的面,直接把藥瓶擰開,藥丸倒進垃圾桶。
檀灼不可置信:“你……”
然而朝徊渡已經不想聽她說一些自己不高興的話。
直接將她打橫抱起。
檀灼又是一聲驚呼,手里的浴巾差點攥不穩當,“朝徊渡!”
朝徊渡踢開半闔的房門,面無表情地抱著她穩穩地往主臥走去。
男女力量懸殊,檀灼根本沒辦法掙脫,尤其她身上只裹著一件浴巾,隨時搖搖欲墜,外面一堆傭人!!!
朝徊渡太肆無忌憚。
許久沒有回主臥,檀灼被他抱進來時,還沒來得及掙扎,便被這里嚇到了。
管家聽話的將這里恢復以前那樣黑白灰的色盲裝修,只是墻壁上多了很多東西。
熾亮燈光下。
涂了藝術漆的墻壁上貼著一張張拍立得照片,幾乎都是人體局部。
少女帶淚的緋色眼尾。
沾了不知名液體的精致下巴。
潮濕的指尖。
吻痕的大腿。
穿著白色吊帶襪的細腿。
勾著黑色薄紗的手臂。
……
等等等,許許多多局部照片,拼湊成她的模樣。
這些應該藏于暗室的照片,此時被正大光明暴露于燈光下。
第48章
檀灼被放到床上, 纖細雙腿下意識蜷縮進浴巾里,然而浴巾不大,從胸口往下, 只能到小腿邊緣,怎么蜷縮都能露出腳尖。
她仰頭看著儀態從容解開幾顆襯衣扣子的的男人,如同看斯文敗類,不可置信地啟唇,“你、什么時候拍……”
“還有, 這些東西為什么會、會貼在墻上?”
難怪他出差這兩天, 傭人都不敢進主臥。
朝徊渡淺色眼瞳清透如寒潭, 隔著薄薄鏡片, 就那么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
檀灼后頸一冷,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足足對視十幾秒, 男人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聲線沉而靜:“知道嗎, 你不在這張床上的每一晚,我都看著這些照片……”
“想象著如何進入你。”
檀灼頭皮都麻了, 朝徊渡明明沒變,在這件事情上一直都這么坦蕩直白,可這次, 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
朝徊渡長指打開金屬扣,不疾不徐地繼續道:“明明只有一墻之隔, 只要我想, 隨時可以。”
“但我沒有,為什么?”
檀灼呼吸間是久違濃烈而熾熱的白檀香。
少了幾分幽涼, 卻仿佛能無孔不入地沿著她尚且潮濕的肌膚鉆入骨髓, 緊抿的紅唇微松,“我怎么知道。”
“因為你說你想戒斷, 恢復正常生活。”
看檀灼每夜安眠,他也不知道哪來的菩薩心腸,次次都不忍吵醒她。
誰知,她所謂的戒斷,居然是用安眠藥。
安眠藥用多了會產生更深的依賴性,后遺癥眾多,對身體與大腦傷害極大,尤其她還失憶中。
朝徊渡絲毫不遮掩眸底凜冽,緩慢俯身,手臂抵在少女纖薄的身體兩側,讓她無處可逃:“這就是你要的正常生活?”
后面一句如同低喃,“安眠藥的后遺癥你不會不清楚。”
檀灼感覺自己像是被鎖定的獵物,落入猛獸的口中。
一剎那,少女恍惚眼神清醒——不再需要朝徊渡身上的白檀香入眠,就是她想要的。
她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
所以,檀灼定定地望進他那雙無半絲愛意的淺色眼瞳,吐出干脆利索的回答:“是。”
“當我不再依賴你,就是最想要的正常生活。”
“朝徊渡,我寧愿忍受后遺癥,也不需要你身上的香。”
誅心的話語在空蕩寂寥的房間內回響。
朝徊渡薄唇勾起冰冷的弧度:“很好。”
“不需要我的香,那我的身體呢?”
隨意抽出腰帶丟在床尾,又把眼鏡同時摘下,男人單手將她從床上抱起,隨即抵在貼了照片的墻壁上,讓檀灼去看墻壁上照片。
最上方那一張張皆拍攝于檀灼歡愉之后,亦是檀灼需要他的證據。
檀灼緊咬著下唇,閉著眼睛,不想去看那些情和色到極點的照片。
然而腦海中卻浮現出濺滿液體的肌膚,手上、身上、臉上……
每一寸,只要一眼,便記得清清楚楚。
甚至連那濃烈的白檀香氣息,都會讓她呼吸錯亂。
片刻,她艱難溢出來句:“我不稀罕。”
“男人……”多得是。
然而沒等檀灼說完,朝徊渡恍若早知她要說什么,指尖輕松嵌入花中,花瓣極為嬌嫩,許久未曾觸碰,稍稍一攪,便濺出散發著濃郁甜香的花汁,讓人想俯身去品嘗。
還是熟悉的荔枝玫瑰味。
檀灼不可置信地看著半跪在她面前的男人,與他薄涼清雋的眉目不同,舌尖滾燙,一寸又一寸侵襲她全部神經。
少女細指緊緊攥著的浴巾陡然掉落,小腿軟得像在水里蒸煮后的面條,站都站不穩。
余光瞥見墻壁時,面前一張張照片如模糊扭曲的影像,記錄她如何一步步淪陷,檀灼伸出指尖去破壞這些畫面,仿佛只要破壞了,就不復存在。
她還是那個沒心沒肺的檀家大小姐。
一張張照片被艱難地從中間撕開,碎片飄落在地。
不知過了多久,朝徊渡站起身,影子籠罩在她身前,密密麻麻如一張網,無處可逃。
檀灼瞳孔放大,久久才平復下來。
朝徊渡憐憫地親吻少女濕潤泛紅的唇,口腔內滿滿的荔枝玫瑰的潤澤,檀灼逃無可逃,避無可避。
而后將渾身沒有半分力氣的少女重新抱起,往浴室內走去。
徒留雪白地毯上的滿地狼藉。
水霧蒸騰,男人身上散亂的襯衣與綢緞掉落一地,鋪散在磨砂瓷磚地面上。
朝徊渡抵進去時,低低道:“檀灼,你無時無刻都在渴求我的身體。”
“就如同我渴望你一樣。”
檀灼不想承認,更不會承認,帶著輕軟的喘音:“成年女性正常身體需求,朝總、不愛都能做、我又怎么不能。”
“無論誰給我舔,我都會……”
朝徊渡最初尚有理智可存,被潮濕花瓣包裹著是他,她卻在說別的男人。
握住她散落在肩頭的一縷柔滑長發,朝徊渡眼底幽森郁色蔓延。
外公要失望了。
一本本圣賢書,一條條規矩、一道道經文鎖鏈、試圖壓住他野心欲念,想培養出他的圣心、佛心。
如今他連表面功夫都不想再做,只想永遠留下這朵只屬于他的花。
檀灼視線迷離,無意間看向落地鏡鏡子里映照出來的畫面,男人冷白肌膚上盤旋著一道一道經文鎖鏈,蜿蜒而下。
除了肩膀上浸著血絲的齒痕,而后背,亦是縱橫交錯的鮮艷劃痕,與經文鎖鏈斑駁交錯,構成一幅血腥又美麗的畫面。
身負枷鎖,經文束縛,然而他非圣賢,他是叛神。
檀灼好不容易讓自己冷卻下來的心跳又亂了。
下一刻。
朝徊渡忽然開口:“我雖不能愛你,但我只屬于你。”
所以,她也只能屬于他。
朝徊渡果然什么都知道,明知她要什么,卻連說一句騙她的話都吝嗇。
檀灼驀然閉上眼睛,眼尾浸著淚。
不想再說。
要做就做吧,總歸……這樣頂級的性、伴,以后也難遇見。
前段時間,檀灼每天都靠安眠藥度過漫漫長夜,其實對正常生活影響很大,比如記憶力衰退。
某次工作時,某些知識點突然有點模糊,她打開旁邊的工具書,童童隨口說了句:“這本書前些天老師不是看過嗎?”
因為檀灼過目不忘,看過一次的書,基本不需要翻第二遍。
安眠藥產生的后遺癥已經不自覺地出現。
不過,自被朝徊渡抓到吃安眠藥那天起,檀灼后面再也沒機會吃。
畢竟朝徊渡每夜都會準時接她,十點準時陪著睡覺。
夜夜伴著久違的白檀香入睡,早晨又在他懷里蘇醒,檀灼每次都唾棄自己一遍,說好了不再依賴,偏偏身體的本能,又讓她在陷入沉眠時,不自覺地靠近。
不過也只是睡著之后。
等醒來,又恢復冰雕美人。
甚至沒有如上次入住主臥那般,將這里改造成她喜歡的風格,如今儼然是當成了酒店套房,只回來睡個覺。
檀灼非但不對朝徊渡笑了,甚至連話都不愿意說一句。
偏偏朝徊渡拿她沒有半點辦法。
梅溪汀見檀灼最近心情不好,想著也臨近年中了,便提前組織工作室所有員工團建,可以帶家屬。
地點是所有人投票選的。
選了江城比較出名的‘羨郁’會所。
與其他會所不同的是,這間會所大廳內由一排排用特殊玻璃展臺隔開不同空間,而玻璃展臺內,據說是老板的私人藏酒,每瓶都價值不菲。
當晚消費額度第一可以點藏酒,并不是誰都點得起的。
大部分人點酒,都只能點菜單上有的普通酒。
有同事感嘆:“展柜那些咱們普通人可開不起,都是有錢大佬的游戲。”
包廂內。
檀灼正懶洋洋地坐在角落沙發,看著他們熱鬧。
基本上有對象的同事都帶了家屬,當然,畢竟場合不對,沒有帶孩子的。
已婚里,就檀灼沒有帶。
檀灼已婚的事情,不少同事都知道,見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在角落,似有些困倦地提不起精神。
趁著梅溪汀不在,悄悄和童童打聽:“檀老師怎么啦?”
“她老公沒來,是不是吵架了?”
前臺小姐姐:“沒有吧,昨晚她老公還接她來著。”
“最近每天都接送,寶貝著呢。”
工作室有個同樣擅長瓷器書畫鑒定的鑒定師許晝對梅溪汀次次給檀灼更好的項目早就不滿,此時趁機嘲諷,“那怎么今天不來跟大家打個招呼,不會是見不得人吧。”
雖然前臺小姐姐次次都沒看清楚朝徊渡的臉,但那氣場就跟見不得人不搭邊。
童童皺眉:“許老師別開玩笑啦,檀老師和老公好著呢。”
“人家是我們普通人得罪不起的。”
“蠻好笑的,都什么年代了還分普通人和高級人呀?”許晝是有點自視甚高的傲氣在,檀灼沒來工作室之前,她仗著自己資歷高,所有人都對她尊敬客氣,請她指點。
檀灼來了后,她知識面更廣且基礎更強,所以很多同事都喜歡跟她請教,重點是檀灼在鑒定方面很專業,不會仗著自己懂得多,而隨便去挖苦人。
“許老師別說了,檀老師聽到了。”
前臺想息事寧人。
許晝卻越說聲音越大:“聽到怎么啦,我又沒說壞話。”
“檀老師,你老公到底多不普通呀,帶出來讓我們這等普通賤民見識見識唄。”許晝笑意盈盈。
檀灼抿了口梅溪汀之前特意給她點的荔枝雞尾酒,莫名想起與朝徊渡初見時,他讓崔秘書給自己送來的那杯。
突然意識到,朝徊渡從未問過她喜歡什么水果,卻知道她喜歡荔枝。荔枝酒是意外的話,那童話世界那兩座荔枝雕像,總不可能是意外。
眼前燈帶迷離,檀灼記憶有些錯亂。
又抿了口酒,越抿越快。
大腦深處隱約有這方面的記憶,可當她想要搜索時,卻怎么都捕捉不到。
隱約聽到他們吵鬧的聲音,不知是安眠藥后遺癥上來了還是喝多了,在這種喧囂環境里,很不舒服地揉了揉太陽穴。
直到還燒到自己身上。
檀灼慢吞吞地掀睫看向許晝,欲言又止:“許老師,你……”
許晝被她看得有些毛,“我怎么了?”
檀灼很真誠地說:“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如果嚴重的話,得去醫院開藥的。”
許晝哽了一下。
尤其聽到四周偷笑的聲音,感覺他們都在嘲笑自己,全都是惡意的。
昏黃迷離的燈光下,少女膚色白皙,五官精致,雖然眉眼之間有倦色,掩不住本就年輕漂亮的模樣,輕而易舉得到所有員工的認可與尊重。
而她最為最年長、資歷最深的鑒定師,還要屈于檀灼之下。
許晝嗤笑了聲:“不會是不敢吧?”
童童聽不下去這激將法,本來她就發現檀老師最近和朝總關系怪怪的,許老師這不是火上澆油嗎。
她提醒道:“集團大boss哪有時間參加我們這種聚會。”
沒想到許晝完全聽不懂她的暗示,還陰陽怪氣地扭頭跟自己老公說:“哎呀,這年頭誰都能稱呼個‘總’,是吧,我家隋總。”
‘隋總’只是在江城一家傳媒公司當總監,出門在外,確實也有人稱呼他為隋總,但被老婆在眾多同事面前調侃,還是謙虛道,“稱不上稱不上。”
檀灼放下手里喝光的荔枝酒,玻璃酒杯與桌面碰撞出細微聲響,她淡淡溢出了個單音節:“哦。”
“他膽子小,見不得人。”
“嗤——”
就在許晝準備趁勝追擊時,半掩的房門被推開。
入目是戴著經理牌的負責人與一眾服務員魚貫而入,梅溪汀反倒落在最后。
每個服務員手里都捧著托盤,皆是菜單上最貴的菜品,甚至還有幾瓶高級葡萄酒。
有同事驚呼,“哇,梅老板今晚是大放血嗎!”
端著荔枝過來的梅溪汀也有些懵,他只是去問問有沒有荔枝,師妹從小就喜歡吃荔枝,只要有荔枝,心情會好很多。
豈料經理非但準備了新鮮荔枝,還親自帶了一堆菜品和酒品過來。
梅溪汀搖頭:“不是我點的。”
眾人:“啊?”
他們這是遇到什么心情好的貴客。
跟電視里演的那樣,大佬貴客一高興,直接把全店所有客人的單都買了。
聽到她們竊竊私語,有認識酒某位男同事心里嘀咕,那也不能隨隨便便把這種級別的酒送出來的。
下一刻。
卻見經理準確地走向坐在角落閉目養神的檀灼,恭恭敬敬道:
“朝太太晚上好,這是朝先生為您開的羅曼尼康帝、慕西尼,以及……等特級葡萄酒,皆是您生日年份。”
足足十瓶不同品牌的特級收藏酒,共同點全是檀灼生日年份。
這種限量且收藏款的酒種,極少有會所可以挑年份,即便有也是當作鎮店之寶收藏的,哪有說開就開的。
甚至外面展柜都沒有放,而是私藏,不對外公開。
更別說一口氣集齊十類,還準確找到檀灼的生日年份。
這簡直天方夜譚。
“天吶,好浪漫!”
前臺小姐姐緊攥著童童的手:“啊啊啊,上次這么激動,還是親眼看到檀老師的老公英雄救美。”
懂酒的同事反應過來:“臥槽,消費第一才能點1瓶藏酒,檀灼老公一口氣點了10瓶?!這得多少錢?!”
這邊,會所經理恭敬道:“朝先生說不打擾您與同事團建,祝您今夜玩的愉快。”
“晚點,他會來接您。”
臨走前,經理客氣地回復那位同事,“朝先生是我們會所的特別貴客,點酒不限次數,不限額度。”
能進這間會所,他們都是跟著梅溪汀來的。
現在聽到這種級別的人物,那就是活在傳聞里。
齊刷刷看向檀灼。
她老公到底什么來頭?!
檀灼一動不動地坐在沙發里,表情慵懶倦怠,在聽到經理話后,沒有任何受寵若驚,仿佛見慣了這種事情。
畢竟——
朝徊渡動輒送她的禮物都是上億,現在不過是幾瓶酒罷了。
至于生日年份。
檀灼抿了抿唇,強迫自己不要被他這些小手段給迷惑住。
某個男同事小心翼翼問她:“可以喝嗎?”
檀灼隨意擺擺手:“喝吧。”
很快,梅溪汀便得知前因后果,他也很無奈。
準確來說,許晝的水平沒有檀灼高,即便把復雜的項目給他,他也鑒定不出來,倒是沒想到,居然心里怪上檀灼了。
不過自從經理送過酒后,許晝再也沒說過話。
她不是傻子。
她老公也認識酒,當然知道這里面蘊含警告意味。
朝徊渡今天本照常去接古董巷子接檀灼,豈料那扇向來半開的雕花窗,關得緊緊的,而整間工作室都空無一人。
崔秘書親眼看到向來淡定從容的boss眼底極快閃過一絲波瀾。
不像是生氣,反而更復雜。
幸而他及時詢問了太太身邊的保鏢,得知太太今晚和同事們一塊去團建。
保鏢也覺得迷,他以為太太會跟朝總說啊。
況且朝總也沒讓他們時時刻刻匯報太太的行蹤,只是有危險或者意外時,才會匯報。
崔秘書說完檀灼行蹤后,小心翼翼詢問:“讓司機開到‘羨郁’嗎?”
“那里也是薄總的產業。”
如今整個江城說得上名號的娛樂場所,基本都與薄憬有關,要么他名下的,要么他投資的。
這方面他眼光極好。
“她不想看到我。”朝徊渡淡淡地開口。
這幾天,檀灼難得愿意出去聚會,便不打擾他。
朝徊渡讓人將車開到會所停車場,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檀灼身邊的保鏢這次懂事了,實時進行匯報,崔秘書代為轉播……
直到聽到檀灼被同事為難。
男人原本淡然的眸子才有了變化,給薄憬去了電話,將封存在他手里多年的酒送幾瓶去包廂。
薄憬擅長愛酒且會藏酒,朝徊渡所有藏酒,都由他保存。
所以泰合邸這里,才沒有一瓶酒,甚至沒有酒柜。
檀灼沒用朝徊渡接,而是早早地讓梅溪汀把自己送回泰合邸,那十瓶葡萄酒,她一口沒喝。
朝徊渡車子一直停在會所門口。
崔秘書這邊得到保鏢通知后,都不敢看朝總臉色。
朝徊渡早就猜到,心平氣和地讓司機不遠不近地跟在后面。
梅溪汀覺得古怪:“后面那輛車怎么一直跟著我們?”
坐在副駕駛的檀灼比他敏銳多了,早就察覺那輛熟悉的賓利,“不用管。”
梅溪汀也反應過來:“你老公啊。”
檀灼沒答,對這個稱呼有點不感冒。
梅溪汀:“你們冷戰也快一個月了,還沒好?”
檀灼:“好不了。”
梅溪汀作為知心師兄,趁著無人,問道:“發生什么事情了嗎?我看朝總對你挺上心的。”
天天接送不說,門口垃圾桶的鮮花最近就沒斷過。
一個送,一個扔。
檀灼不準備多說,醉意上來幾分,倦倦地靠在椅背:“沒什么,是我情緒有問題,想通就沒事。”
如果想不通……
她一定可以想通。
梅溪汀從來沒見自家師妹這么疲倦脆弱的模樣,忍不住凝眉。
她精神百倍地熬夜鑒定感興趣的古董時,才過去不到兩年。
順手調低了空調冷氣,“你睡一會吧。”
回到泰合邸后。
黑色賓利也停在旁邊,男人冷峻到近乎漠然的面容出現在車窗旁,卻紳士禮貌地對梅溪汀道謝:“有勞梅先生送我太太回來。”
這是梅溪汀第一次與朝徊渡正面相見。
完全被對方氣場碾壓。
梅溪汀雙手放在方向盤上,笑得讓人如沐春風:“不客氣,畢竟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師妹。”
而后關閉車窗,對自家師妹道,“再不下去,你老公要讓保鏢來砸車了。”
檀灼方才迷糊了一陣兒,現在還有點反應遲緩:“哦,師兄再見。”
剛一打開車門。
兩只修勁有力的手臂便將她抱起,出了車門后,像是抱小朋友那樣豎著抱。
自然又熟稔,仿佛做了無數次。
對方像是雄獅在宣示主權,梅溪汀哭笑不得,但是放心了。
有占有欲好呀,最起碼在乎師妹。
檀灼下意識環抱住他的脖頸,不太清醒,習慣性地蹭了蹭朝徊渡臉頰,又嗅了嗅他身上的白檀香,然后舒服地喟嘆一聲。
像是舒服到咕嚕咕嚕翻肚皮的貓科動物。
朝徊渡驀地一僵。
這種親昵,是許久未曾有過的。
察覺到少女身上帶著淡淡的荔枝酒香,朝徊渡才恍然。
原來是喝醉了。
這一夜,朝徊渡什么都沒做,專注地給檀灼洗澡、涂身體乳,而后抱進被子里相擁著入睡。
檀灼對醉酒的記憶一無所知,隱約記得師兄送自己回來的。
翌日上班,準備問問師兄,昨晚自己有沒有耍酒瘋。
誰知進門,便在會客區看到了朝老爺子。
前臺小姐姐:“這位老人家等你半小時了。”
朝老爺子看到檀灼后,拄著拐杖起身:“上班也不用心,遲到半小時。”
檀灼現在覺得自己和朝徊渡也不可能長久,對老爺子自然也懶得表孝順:“老人覺少,我還年輕,您老有什么事情啊?”
朝老爺子被她懟得噎了一下,拐杖杵地,“去你辦公室說。”
檀灼頓了下,思考著要不要給朝徊渡打電話,把這位領回去。
朝老爺子敏銳地發現她的想法:“和徊渡有關,你確定在這里說?”
五分鐘后,檀灼工作間。
老爺子環顧四周,最后選了沙發落座,并未開門見山,而是詢問對她和朝徊渡的未來有什么想法。
檀灼收拾完桌子上的工具書,這才走過去:“您有話直說吧,我還要工作。”
朝老爺子這才不緊不慢地從口袋里拿出一張折起來的舊紙推到檀灼面前:“朝家每一任繼承人一出生便會送去給大師占卜批命。”
檀灼桃花眸清醒幾分。
垂眼看著面前的舊紙:【帶煞而生,邢克父母,權勢滔天,眾叛親離】
檀灼漂亮眉頭瞬間擰起,直直地看向老爺子那雙如鷹銳利的眼睛:“您什么意思?”
這次,沒有如之前那樣害怕與他對視。
朝老爺子清晰吐出這十六字的批語:“帶煞而生,邢克父母,權勢滔天,眾叛親離。”
沉聲道,“這就是徊渡的命運。”
沒等檀灼開口。
倏爾,工作間向來關不緊的木質雕花門被推開,擲地有聲地三字落下:“你放屁!”
檀灼下意識看過去,居然是向來文雅的顧老教授。
顧老教授沒看檀灼,反而直沖著朝老爺子怒道:“我養了他十年,好端端的孩子被你帶回朝園,變成現在這樣,你還敢說這是他的命運!”
檀灼怔愣地看著他們。
雖然她剛才也很想這么罵朝老爺子吧,但畢竟是長輩。
等等,問題是顧教授怎么和他認識?
孩子指的是誰?
朝徊渡嗎?
第49章
送顧教授進來的梅溪汀站在門口, 和檀灼解釋道:“顧教授說要給你講一下上次古墓壁畫的成果,我就帶他進來了。”
畢竟師妹和顧教授之前相處他也看在眼里。
他不太方便聽一些私事。
不過又擔心檀灼一個人,遲疑著要不要離開。
檀灼看著那邊劍拔弩張的兩位老爺子, 心里有非常多問號,輕吁一口氣:“知道了,師兄你先出去吧。”
“把門關上。”
免得被路過的同事看到什么熱鬧。
這兩位老人家,一個比一個的顯眼。
氣場也都很強。
最令檀灼沒想到的就是顧教授,之前考古的時候, 這位端得是斯文儒雅又博學多才, 現在竟然還會罵臟話。
門關上。
朝老爺子沒想到會在這里撞上顧教授, 他沉穩的神色難得一僵, 很快便恢復正常,“顧老許久未見, 還是中氣十足。”
“不比你。”
“交權了就好好養老, 還整天摻合小輩的事,為老不尊。”
朝老爺子:“……”
“我不和你吵架。”主要是也吵不過, 朝家欠顧家一條命,顧教授占據道德高峰,怎么吵都是他輸。
隨即重新收起那張舊紙, 便準備起身離開。
今天這一行,算是浪費時間。
主要是沒想到恰好被顧教授撞上。
“急著走什么?不把這個批命的后續和孫媳婦說清楚?”顧教授一手將那張紙蓋在桌面, 冷聲道。
檀灼算是聽明白了, 姓顧、又是和朝老爺子這樣劍拔弩張,顧教授身份不言而喻。
正是朝徊渡的外公。
至于朝老爺子說的那什么批命之言, 檀灼沒有表露出情緒, 只是指尖不自覺地攥緊手心,強迫自己保持冷靜。
跟朝徊渡冷戰的這段時間, 她學會了很好地控制情緒。
朝老爺子先是被檀灼懟,現在又被顧教授懟,心跳已經開始不受控地加速,血壓升高,他咬牙切齒:“我知你恨徊渡當年選擇了朝家,可他比你清醒,知曉朝家才是他最好的選擇。”
“他身上終究流淌著我們朝家的血,后天再怎么培養也當不成你們顧家的圣人君子,因為他不甘人下,野心勃勃,只有經歷虎狼環伺的廝殺掙扎,才成就如今的他。”
顧教授神色肅冷:“可笑。”
“徊渡有遠超于同齡人的天賦與能力,無論什么行業都能做到頂峰,或許會是為國家做杰出貢獻科學家或許是桃李滿天下的學者又或者是……”
“但選擇任何行業之前,他會在人生旅途中慢慢接近充滿憧憬或挑戰的未來,而不是早早便被封住其他路,只留下一條荊棘遍布、虎狼環伺的兇險之路。”
這是一位普通長輩對孩子最平凡的期許。
偏生對于朝徊渡而言,卻難于登天。
倚靠在桌邊上的檀灼靜默地聽著他們對話,發現這兩個長輩思想完全相逆。
如果顧教授代表圣賢書,是佛,那朝老爺子便代表野心欲望,是魔,所以才養出朝徊渡這般兩者重合的存在。
難怪朝徊渡日日讀圣賢書,月月戒齋修行,認認真真抄經,又無半分敬畏之心。
檀灼恍然想起他身上的經文鎖鏈刺青。
面若神明,心似惡魔,才要被重重佛經枷鎖束縛嗎?
可是,朝徊渡在這種惡劣的生存環境下,還能年紀輕輕掌權并壓下一堆虎視眈眈之人,確實如外公所言,無論做什么,都會成功。
因為他太過強大。
這么強大的他,又為什么會愿意在身體烙印下永不消退的枷鎖。
檀灼想不通,她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好好了解過朝徊渡這個人,斂起眸底情緒。
“話不投機半句多。”
朝老爺子拄著拐杖離開,路過檀灼時,眼神凌厲:“朝家的族徽信物呢?”
檀灼眼睫微動,很快平復下來,微笑道,“朝家的族徽信物,當然在朝家掌權者手里呀。”
朝老爺子再次被堵,今天這心氣兒就沒順過。
顧教授懂點醫術,看他臉都快白了,擔心朝老爺子猝死在檀灼工作間晦氣:“趕緊去醫院吧,別把自己折騰沒了。”
朝老爺子:“……”
他沒了是誰害得?
等拐杖聲遠去。
檀灼才慢吞吞地看向顧教授:“您老沒有什么解釋的?”
“隱藏身份來考察外孫媳婦?”
顧教授面對檀灼時,恢復之前的溫和,聽到這話,略頓了秒:“那倒沒有,當時想說,可聽到你夸我外孫善良正直可愛。”
“我不好意思再說是徊渡。”
檀灼回憶了下,當時顧教授講述他外孫一個個小故事,簡直是她夢想中的完美兒子,就多了兩句。
一老一小對視許久,最終,檀灼幽幽地吐出來一句:“您對外孫濾鏡還挺厚啊。”
顧教授嘆了聲:“徊渡以前就是那樣。”
“十歲后回到朝家,處處都是危險,尤其他父親情人私生子眾多,全都住在一塊,虎狼環伺并非夸張說法,才變了性子。”
從顧教授沒有夾帶任何私人情緒的講述中,檀灼明白了朝家與顧家的恩怨。
朝老爺子本就看不上朝母柔弱脆弱的模樣,認為她不配成為朝家主母,可朝父第一次見到這樣純粹干凈的女孩子,即便和父親對立,離家出走也要娶她,最后老爺子妥協了,當然,也只是暫時妥協,他非常了解自己的兒子,喜新厭舊又花心,陷入愛河快,抽離更快。
果然,朝家拿到朝徊渡這位長子長孫的批命沒多久,朝父便大張旗鼓地帶著情人和情人生的孩子回朝家,本以為自己嫁給愛情的朝母因此抑郁。
應了朝徊渡的出生致父母不和的命格,于是被朝家徹底放棄。
顧老爺子得知消息后,趕到江城要求女兒與朝父離婚,顧家雖然不及朝家,但顧教授以及祖輩都是書香之家,自然見不得女兒受這種委屈。
費盡心思周旋,最后終于將外孫與女兒帶回北城,試圖遠離朝家是是非非。
可惜不知是報應還是朝家運勢注定如此,從朝徊渡之后生出來的所有子孫,包括朝父十年來與諸多情人生的十幾個孩子,能力智力命格均平平無奇,沒有一個智商與才能出眾到可以繼承朝家、發揚朝家。
十年后,為了朝家基業,朝老爺子只能讓朝父去北城哄回朝母,以此帶回朝徊渡。
若朝家失去有能力有手段的繼承人,龐大的家業最后只會變成人人可撲上來撕咬一口的獵物。
為此,朝父動用許多手段,讓朝母從希望又失望,最終抑郁而亡,朝徊渡重回朝家。
那年發生了許多事情,顧教授回憶起來時,浮著蒼老青筋的手背都在輕顫。
檀灼親手給他倒了一杯熱茶,有些遲疑地問:“他為什么回朝家?”
如果朝父害死他母親,朝徊渡不應該與他永不相見,怎么又回去與他朝夕相對,想起上次聽到的朝父下場,猜測道,“為了報仇嗎?”
顧教授輕抿了口熱茶,掌心感受到杯壁傳來的溫度,靜靜地望著她。
檀灼奇怪地眨了眨眼睛:為什么看她?
臉上有東西嗎?
少女下意識摸了摸光滑的臉蛋。
沒有呀。
難道是她的問題太沒分寸?
顧教授被她動作逗笑,眼角的皺紋浮現,“差點忘了……”小姑娘失憶了。
檀灼察覺到顧教授的異樣,剛準備開口,卻聽到他說:“或許是命運安排。”
“什么命運不命運的,您老不會也和朝老爺子那樣,相信那什么鬼批命吧。”
都什么年代了,封建思想要不得。
檀灼從不信批命之言,因為命運是自己掌控的。
看著小姑娘天真單純的樣子,顧教授無奈解釋:“命理之言,信則有不信則無,可若這命理會應驗到重要的人身上,不得不信。”
檀灼冷笑:“誰知道那個人算得準不準。”
說到這里,顧教授提起,“所以,后來我和你爺爺一同請忘塵寺的前方丈明厭大師為他重算一卦。”
“嗯?”
爺爺也去了,他跟顧教授感情倒是真的好,卻居然能在她失憶后絕口不提。
檀灼:“卦象怎么說?”
這是老朋友唯一的孫女,從小捧在手心里嬌養長大,現在雖不知為何被自家外孫拐進戶口本,但嫁都嫁了,顧教授不能瞞著她:“除了之前十六字外,卦象還顯示——”
他頓了下。
檀灼尚算平靜:“顯示什么?”
總不會比那十六字更惡毒了吧。
顧教授平靜幾秒,才道:“顯示他會永失所愛,孤寂一生。”
“只要他所愛之物、所愛之人最終都會失去。”
檀灼驀地掀起眼睫,眸中滿是不可置信,腦海中浮現出朝徊渡那句——我雖不能愛你,但我只屬于你。
他只有不愛,才不會失去。
所以,朝徊渡才會說,不能愛她。
“這么多年,他恐怕已經忘記了怎么去愛一個人。”
顧教授來還是心疼這個外孫的,在看到檀灼眼神復雜又浸透著各種情緒:“所以或許在感情上,他有許多不足之處,還請你多多擔待,若真過不下去,也告訴外公,外公會為你做主婚約作廢。”
檀灼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表情恍惚,久久無法平靜下來。
甚至連顧教授什么時候離開的都不知道。
顧教授離開之前,給她留了一本手札,是最近他在江城考古的一些心得體會,檀灼會感興趣,這次來的目的除了這個,也是要坦白自己是朝徊渡的外公,順便問一下小夫妻兩個生活情況。
遇到朝老爺子純屬巧合。
現在看倒是不用問了,檀灼并不像是被迫嫁給徊渡,反倒是自愿的……
晚上六點,黑色賓利準時出現在‘梅簡’的小巷。
一小時后,檀灼還沒有出現,好似在加班。
此時車廂內,后排只有如往常穿著矜貴工整西裝的朝徊渡,正漫不經心地翻著一本圣賢書。
崔秘書保證,朝總絕對沒看一個字。
看到方才收到的消息,他輕咳了聲:“老爺子剛在醫院搶救回來,請您去一趟。”
朝徊渡語調薄涼:“沒空。”
其實朝徊渡早就知道朝老爺子來找檀灼,不過沒幾分鐘外公也去了,朝徊渡便沒現身,畢竟外公面對爺爺,打個嘴仗不會輸。
您的沒空,就是在車里閑閑地等太太下班。若是老爺子知道,估計又得重新氣昏過去。
崔秘書這樣想著,但是回復對方卻是:【朝總對老爺子住院這事深感憂心,歸心似箭,恨不得立馬去病床前盡孝,可惜公司事務過于繁忙,少了朝總無法運轉,等行程擠出時間,一定去探望,祝老爺子早已康復。】
他扭頭詢問,“要讓人給老爺子送束花嗎?”
朝徊渡薄唇吐出兩個字:“不送。”
“不送不太好吧?”
“人不去探望也就罷了,花也不送多不好,屆時傳出去,還以為您吝嗇獻孝心。”
畢竟對于集團管理者而言,輿論和大眾印象也是很關鍵的一步,尤其老爺子酷愛用輿論壓人。
朝徊渡平靜又理所當然:“我只給我老婆送花。”
誰要給老頭送花。
檀灼打開車門進來時,乍然聽到這句話,她唇輕抿了下,沒有像往常那樣無視朝徊渡。
其實她早就看到朝徊渡的車子停在外面,不知道如何面對他,一直游移著。
足足思考到現在,檀灼終于捋清了思緒。
其實不愛她這件事,也怪不得朝徊渡,怪只能怪他們沒有緣分。
她需要很多很多的愛,而朝徊渡不會愛她。
這不是他的錯。
檀灼眼睫低垂,視線落在往常那個放花的車座,今天依舊放置著一束鮮花。
用銀色亮片紙包裝的藍色妖姬,開得艷麗又雅致,她第一次彎腰捧起了花束,側眸看向朝徊渡,紅唇微啟:“謝謝。”
這話一出,朝徊渡沒動靜,前面崔秘書反倒被嚇了一跳。
條件反射地打開了擋板。
被他反應逗笑,檀灼表情放松了幾分,在朝徊渡身旁落座。
朝徊渡搭在膝蓋上的長指微微一頓,聲線有點溫沉的啞,“不客氣。”
黑色賓利從開出巷子后,一路疾馳,往泰合邸駛去。
檀灼指尖撥弄著藍色玫瑰的花瓣,似閑談道:“今天你爺爺來工作室了。”
朝徊渡有些漫不經心地隨口答:“嗯,進醫院了。”
明晃晃的已讀亂回。
還真進醫院了。
檀灼猶豫幾秒,又說:“你外公也來了。”
朝徊渡:“回北城了。”
檀灼:“……”
她不是想知道這兩位的行程。
就是想試探朝徊渡有沒有知道這兩位老爺子跟她說的批命的事情。
然而對上朝徊渡那雙清清透透的雙眸,檀灼到嘴的話噎了回去。
算了,知道又怎么樣,不知道又怎么樣。
結果都是一樣的。
況且,朝徊渡不可能不知道。
江城的七點,太陽緩緩下沉,將天邊描摹成金紅相間的色彩,與路邊彎彎的河水相銜接,仿佛沉入水中。
沿河種了許多柳樹,柳枝隨風搖曳,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灑落河面,波光粼粼。
降下車窗玻璃,檀灼捧著花束的手指一松,有種久違的來自大自然的舒適。
她側眸看向朝徊渡:“我們下去沿著河邊走走吧。”
“從來沒有一起散步過。”
“好。”
朝徊渡有時間等她一小時,當然也有時間陪她散步。
他看過那本夫妻相處秘籍,其中也有散步的相關記錄,比如日常的散步如何才能變得讓老婆變得更開心——必要的驚喜少不了。
驚喜嗎。
朝徊渡若有所思地看著車窗外逐漸消散的余暉。
在檀灼下車后,他打開擋板,低聲與崔秘書說了幾句。
崔秘書:“!!!”
朝總時時刻刻都在給他進行首席秘書的考核。
朝徊渡:“半小時內能辦到嗎?”
崔秘書欲哭無淚,面對朝總那平靜卻極具壓迫感的眸光,他敢說不能嗎。
只好立下軍令狀,“絕對能。”
不能也得能!
有錢能使鬼推磨,他們朝總就是錢多!
“辦得好,漲工資。”朝徊渡下車之前,云淡風輕地拋下這句話。
崔秘書:喜憂參半。
總比全都是憂好。
趕緊跑遠處打電話溝通,然后調人過來。
沿著臺階走到河岸邊上,清風徐徐,檀灼享受著這難得一見的好風景,聽到身后不疾不徐的腳步聲。
檀灼沒有轉身,清軟聲線像是隨風吹到朝徊渡耳畔,“前段時間是我情緒不好,不該遷怒你。”
朝徊渡難得失神了一瞬。
記憶里,他們已經許久沒有這么輕松的聊天過。
朝徊渡沒有回答。
這時檀灼忽而轉身,笑著說:“朝徊渡,我們離婚吧。”
語調清晰。
朝徊渡聽到這句話,清雋俊美的面容沉靜冷冽,垂眸看著柳樹下的少女,她烏黑分明的桃花眸里滿是認真。
不是開玩笑,不是發脾氣,是真的想要離婚。
見他依舊不答,檀灼唇間笑弧微頓,隨即又重復了一遍:“我們離……”
話音未落。
原本靜默的男人,突然從西裝口袋拿出那枚熟悉的族徽戒指,拾起檀灼的手,將戒指重新推進無名指間,繁復又神秘的‘朝’字在少女纖細瑩潤的指間分外惹眼。
仿佛被打上了獨屬于朝徊渡的烙印。
朝徊渡輕描淡寫地握了下,而后松開:“不離,你是我的。”
不愛她,每次還要說這些話撩撥她的少女心,恍若是愛她的。
檀灼仰頭定定地望著他,男人琥珀色的眼瞳依舊深不可測,心里自嘲一笑,事到臨頭,她居然還想期待自己在他心里是例外。
因為愛是藏不住的,無法控制的,除非不夠愛。
下一秒,檀灼突然摘下戒指,揚手用力拋向河里:“好,只要你把戒指找回來,我們就不離婚。”
檀灼想用這個畫上一個句號。
因為知道他永遠找不到戒指,也知道他不會去找,為了不愛的人,怎么可能……
然而下一秒。
朝徊渡脫下西裝、扯下領帶等,全部丟在地上,只穿了襯衣與西褲,赤著腳一步一步走向河邊。
就在檀灼以為他在河邊找時。
突然——
他直接跳進水里。
天色徹底黯淡下來,短短幾秒鐘時間,她就看不到人影,仿佛就此消失在河水里,再也不會出現在面前。
檀灼:“朝徊渡!”
心臟猛然一慌,踉踉蹌蹌地沖到河邊,“我不要戒指了,你上來。”
驚慌失措的淚水不自覺地沿著眼尾滑落,嗓音都要喊啞了,偏生這里遠離人群,又是晚餐時間,極少有人路過,就連保鏢他們都在河岸上方。
“不離婚了!”
“你上來好不好!”
少女看著平靜的水面,真得慌神了,下意識往前走了好幾步,夜色昏暗,差點跌進水里時,終于,一個濕漉漉的人影冒出來。
月光下,男人昳麗俊美的面容雪白,潮濕水珠不斷下滑,沿著他冰冷的側臉滑落至濕透的襯衣內,白色襯衣貼在線條優美的肌肉上,一道道經文鎖鏈清晰落入瞳孔,像是被封印海底的海神。
聽到她的呼喚而上岸。
然而——
朝徊渡一上岸,迎面被檀灼打了一巴掌。
“啪。”清脆一聲響,在安靜到只有水滴聲、風聲和少女重重呼吸聲的河邊,分外清晰。
朝徊渡猝不及防,不小心咬破了口腔。
“那個破戒指就這么重要嗎?”少女眼眶通紅,昏暗中依舊看得分明。
朝徊渡沒生氣,不動聲色地舔舐著舌尖血腥氣,“你重要。”
檀灼啞然,紅唇動了好幾下,最后只無力地吐出一句:“你有病。”
被打不生氣,被罵也不生氣。
為了一枚戒指還跳河,這不是有病是什么。
就在檀灼準備轉身走人的時候。
朝徊渡再次拾起她緊攥著垂在身側的另一只手,慢條斯理地撫平手心,拿起她手心藏著的那枚戒指,重新戴回檀灼的無名指間。
不允許她拒絕。
檀灼想抽都抽不出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動作。
男人身上還在滴滴答答地滴著水,浸透了清冷的河水,渾身都散發著冷意。
垂眸看著潮濕的指尖,檀灼恍然,原來朝徊渡早就知道,她自始至終都沒把戒指丟進河里。
所以他是故意跳下去的。
檀灼這么想著,臉色表情更差。
就著昏暗夜色,男人沁涼的嗓音多了幾分溫沉:“消氣了嗎?”
然而,當檀灼看著他雪白如玉的臉頰浮現粉色巴掌印,心里像是被什么堵住:“沒有。”
快氣死了,還消氣個毛線。
這么深的河水,還是深夜,非常危險,他居然就這么跳下去,跟自殺有什么區別,萬一出個意外……
檀灼根本不敢想。
一點都不珍惜生命。
“再打一下?”
朝徊渡拿起她的手,往自己側臉上拍……
嚇得檀灼趕緊蜷縮指尖,“放手!”
有病啊。
戴著戒指打臉,會破相的。
就在這時。
檀灼突然聽到一聲響。
夜幕之上頃刻間炸開巨大的煙花,四散的火花凝聚成一支支鳳凰翎羽,華美又盛大,簡直要把整個江城籠罩。
河岸上方。
有路人紛紛停駐欣賞,還有小朋友大喊好漂亮的煙花。
崔秘書也仰頭欣賞著頭頂四散的火花:漂亮嗎?璀璨嗎?華麗嗎?高級嗎?
這都是一張張人民幣呀!
能不漂亮嗎!
一發120萬的煙花,分分鐘燒掉上千萬。
可比送游艇送豪車送寶石奢侈多了,畢竟這玩意兒,一燒就沒了,好歹游艇之類的還能增值能收藏。
也就是朝總舍得。
檀灼原本想要抗拒推開朝徊渡的手,也陡然頓住。
怔怔地望著那一朵一朵大團綻開、華美盛大的翎羽煙花。
“別生氣了。”
朝徊渡俯身環抱住少女纖細的身子,將額頭抵著她的肩窩,渾身潮濕將檀灼浸透,低低聲線像極了服軟的撒嬌,“也不離婚。”
第50章
清洛河幾乎環繞半座城市, 由于河上煙花過于盛大又難得一見,許多路人拍了絕美照片發到網絡,當晚直接上了本地熱搜, 后來被營銷號搬運到微博。
“天吶,真不是特效嗎?這放了一套房子吧?!”
“大膽點,一個煙花一套房子。”
“嘶!太夸張了?!”
“我大概數了數了,大概放了半小時,按照一個煙花平均三分鐘計算, 也就放了十幾套房子吧。”
“!!!十幾套!”
“這是哪位大佬哄小嬌妻開心嗎?”
“應該不是吧?誰家哄小嬌妻這么大動靜, 轟動整個江城了都, 現在好多群都在發照片討論。”
知情人員透露:“據說這次是緊急調了全江城制作難度最高的鳳翎煙花, 半小時內備好到齊,且不是煙花造價, 就是人力物力就得耗資巨多。”
“是我想的那位嗎?”
“是不可說的那位?”
“應該, 畢竟除了哪位,在江城, 誰能有這么大手筆。”
“啊啊啊啊,樓上給個暗號也行呀,別光你們懂了!”吃瓜網友們抓耳撓腮。
“我是煙花制作研究所的工作人員, 樓上猜的沒錯,就是大佬為博太太一笑準備的驚喜。”
“不是, 重點是大佬是誰啊?”
“搜搜江城財經報。”
“……嘶, 最帥那個?”
“我來個大膽暗號,太太是小鳳凰不是家雀那個?”
“果然是他!”
“!!!啊啊啊這樣有錢有顏又浪漫的大佬到底誰在談!”
“他老婆……”
“暴擊, 所以他老婆到底誰呀, 只知道是個大美人,真美假美, 什么時候才能公開?”
“難道是娛樂圈女明星?才不方便公開?按理說大部份職業……公開不公開都不影響吧。”
“娛樂圈頂級盛世美顏女明星里,嗯……首先排除秦梵、秦芒、寧迦漾……”
“別瞎猜了,女方不是公眾人物……等等,也不算。”
“!!!”
有網友評論飄過:“最近江城上熱搜好多哦,又是考古仕女圖美人又是放煙花大佬,不愧是超一線城市,關注度真高。”
然而并未有人將這兩人聯系到一塊。
姜清慈刷到微博后,第一時間發消息給檀灼——
【朝總?照片.jpg】
【鏈接。】
泰合邸主臥。
檀灼坐在床邊,隨意刷了下姜清慈給她發來的微博,言簡意賅地回復了兩個字——
【嗯。】
綠茶名媛姜某某:【啊啊啊啊啊真是朝總!!!天啦嚕,真是超級大手筆,不過他這是怎么個意思?】
檀灼紅唇勾起涼涼弧度,纖細指尖敲下:【誰知道呢。】
若非給朝總維持臉面,檀灼都想跟姜清慈吐槽這位網傳有錢有顏又浪漫的大佬是怎么往河里跳,又把自己跳出個高燒的。
隨即瞥了眼躺在床上的男人。
朝徊渡靠在床頭,昏黃壁燈下,襯得他手背如玉雕精美,只是此時玉雕上略有瑕疵,剛剛輸液完畢,還有個針孔。
他沒當回事,用消毒濕巾擦拭著本就干凈的手指,沒有半點遺漏。
潔癖。
檀灼心里嘟囔了句,手機再次震動,她重新垂眸。
綠茶名媛姜某某:【那你呢,你怎么想?】
檀灼眼睫垂落,安靜地看著屏幕好幾秒,才遲鈍地回了句:【走一步看一步吧。】
朝徊渡若不想離,她根本沒辦法。
從小作為權勢的受益者,檀灼比誰都清楚,權高一截壓死人,尤其朝徊渡權高不止一截。
等朝徊渡冷靜下來,發現自己與他根本不適合后,應該就會膩了吧。
昨天她大腦一片混亂,以為自己清醒,實則純粹就是感情用事,滿腦子都是愛不愛的,直接忘記了……自己與朝徊渡之間,更重要的是利益交換,不過是恢復了以前相處模式而已,她可以做到的。
余光瞥見朝徊渡揉了揉鈍疼的太陽穴,忽而停頓了下。
而后,聽他隨口問家庭醫生一句:“會傳染嗎?”
醫生看都不敢看朝徊渡的正臉,低著頭回答:“不是病毒性感冒,不會傳染。”
“您注意保暖休息,明天早晨我再過來。”
“對了,那什么,您臉上的傷……已經涂了消腫藥膏,很快就好。”
說完,忙不迭地留下藥膏就溜了。
這種豪門家暴的事情,不是他一個家庭醫生能過問的!
看都不能看!
等醫生走后,偌大房間內只剩下他們兩人。
檀灼按滅了屏幕,冷笑一聲:“身體真弱,跳個河就發燒了,還以為朝總多大本事呢。”
聽著檀灼陰陽怪氣的話,朝徊渡掀起眼睫,視線落在少女那張燈光下分外明艷的面容,越是生氣,眉眼越是繚繞著驚心動魄的繾綣媚感。
說話時,她紅唇一張一合,漂亮的唇珠像是浸飽了花汁,而拉長尾音的語調對朝徊渡而言,不具備任何危險性。
朝徊渡隨即微微起身,雙手覆在檀灼腰間,將她從床邊端到懷里。
比抱一個手辦玩偶還要輕松。
檀灼手機沒拿穩,直接砸到了他腿上。
朝徊渡在她耳畔低喘了聲,“疼。”
呼吸間溢滿熟悉又極具安全感的白檀香,還有淡淡的薄荷藥膏味,且朝徊渡正在發燒,身體源源不斷地散發著熱度,原本幽涼的白檀香裹挾著薄荷藥香,愈發濃郁。
令檀灼晃了下神,手比腦子要快,下意識去撿起砸過去的手機。
豈料下一秒,便被一只滾燙的、屬于男性的手掌圈住細腕,手機跟著滾落到地毯上。
她仰頭對上朝徊渡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瞳,“你……”
話音未落,卻見男人薄唇溢出言簡意賅的三個字音:“伸出來。”
檀灼懵住,沒反應過來,“伸什么?”
朝徊渡:“舌頭。”
檀灼受驚般地后退:“伸,伸舌頭干嘛?”
這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朝徊渡發燙的指腹慢條斯理地摩挲著她的唇肉,嗓音徐徐:“接吻。”
不是,接吻就接吻,你干嘛說得這么……色氣,誰要主動……那什么給他親啊。
少女沒好氣道:“別以為你生病了我就會答應你這種無理取鬧的要求。”
朝徊渡雙手抱著她,埋首在少女頸側,聲音又輕又倦:“我累。”
他呼吸都是燙的,落在檀灼薄薄的肌膚時,她忍不住輕顫了下,呼吸有些急促:發燒成這樣了,渾身又疼又倦,還想干壞事,能不累嗎!
“累就不接吻。”檀灼抿著唇,不想再跟他討論這個話題,于是便探身準備去床底拿手機。
然而腰間一緊,根本動彈不得,被他跟抱娃娃似的環住。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朝徊渡抱她的姿勢就成了這樣,這種抱姿,比往常那樣更加親密,四肢纏著對方。
朝徊渡起初一聲不吭,足足半分鐘后,抱得檀灼身上都快溢出薄汗了,才懶倦地吐出一句:“我想接吻。”
朝總意思明顯——想接吻,但不想動。
檀灼想到那場為她而綻放的盛大煙花,余光撇見男人側臉上那一抹已經很淡的粉色印記。
算了,當作是還他吧。
幾秒鐘后,檀灼轉過身,慢吞吞地探出一點點舌尖。
瑩潤又漂亮的淡緋色,像是花瓶里插著的玫瑰花瓣,嬌嫩欲滴。
朝徊渡說著累,真含上去勾住少女軟甜的舌尖后,看似繾綣,實則非常霸道,侵略性極強地輾轉纏磨。
覆在她腰間的長指力道也很重,哪里像是高燒病人。
以往朝徊渡的吻都是慢條斯理的,從輕到重,像是教科書般的吻技,極少如現在這樣,仿佛要將她拆吃入腹的粗暴。
檀灼呼吸急促,痛得驚呼一聲,腰間的力道才逐漸放輕,慢慢退出她的口腔,改為舔舐唇瓣,從下唇到上唇,在唇珠的位置停留最久,舔得檀灼渾身潮濕,總感覺他身上蒸騰的熱氣隔著薄薄的真絲布料,全部傳遞到自己身上。
俊美男人像是饜足的野獸,正餐結束后,優雅地舔舐著伴侶的臉頰。
淡色薄唇覆上了一層瑩潤的水霧,清冷又勾人。
“你病了。”
檀灼偏過頭,感受到朝徊渡不加掩飾的反應,忍不住往他膝蓋以下的位置挪動了下。
意思明顯,別做激烈運動。
然而朝徊渡又把她往里挪了挪,直接撞到那里,宛如嵌進,他眼睛微闔:“問過醫生,不傳染。”
檀灼:“你不是累了嗎?”
朝徊渡不答,反而用蠱惑的語調:“我聽說發燒時做,會更舒服。”
他不疾不徐地扯開睡袍細帶,大片大片的鎖鏈刺青映入眼簾。
身體因為發燒而干燥缺水,肌肉輪廓非常明顯,有種蓬勃又風流的美感,鎖鏈尾端蜿蜒而下,那里又躁又潮,恍若散發著濃郁的白檀香,引人上鉤。
檀灼愣神的剎那間,朝徊渡漫不經心道:“……我現在特別燙,你舒服嗎?”
動作很慢很慢,務必要讓她清晰感受到每一寸的溫度。
親身體會他的溫度。
感受到異樣,檀灼心臟像是被吊起來,纖細脖頸不自覺往后仰,根本說不出話來。
“寶貝。”
朝徊渡薄唇親著她的后頸,一下一下,見檀灼不應,轉而換了個稱呼,重復問了句:“灼灼,你舒服嗎?”
檀灼難以適應這個溫度,迷離間咬著下唇問:“誰是灼灼?”
朝徊渡蘊著溫啞濕潤的聲線:“你,是你的小名。”
小名?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小名就是‘灼灼’。
然而檀灼很快沒有心思去想這個問題,因為當朝徊渡抽離,仿佛不想滿足她。
“朝徊渡……”
天花板吊燈光線灼目耀眼,檀灼眼睫懸掛著搖搖欲墜的水珠,紅唇張合間,淡緋色的舌尖若隱若現,朝徊渡俯身去勾纏她的舌尖,磁性低越的嗓音恍若來自深淵盡頭:“灼灼,你想要什么?”
檀灼很需要朝徊渡身上的濃郁又幽涼的白檀香。
她感覺自己好似哭了,又不知為何而哭,只是急需他的撫慰,“我想你……”
“愛我。”
呢喃的話語在唇齒間打轉,但檀灼已經失去了意識,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將這句話說出口。
最后檀灼腦子里想的是——
仿佛要烙印在她身體里,永遠不能忘記他。
翌日清晨,朝徊渡起得極早,完全沒有高燒運動過度后的疲倦,反而比往日更要清醒,昨夜眉眼之間的倦怠一掃而空。
連家庭醫生都感嘆:“年輕就是好,即便高燒只需休息一夜就能痊愈。”
“那倒沒有。”休息一夜。
朝徊渡昨晚很累。
不過朝太太有享受到他高燒時愈發滾燙的溫度,比前幾次更濕,更喜歡,最后都不想他出去,夾得很緊很緊。
家庭醫生沒想別的,只覺得朝總可能是謙虛。
等朝徊渡檢查完身體回到主臥時,檀灼還沒醒,卷翹眼睫垂著睡得正香甜,懷里還抱著他的枕頭。
似乎一切都如往常一樣。
但朝徊渡比誰都清楚,一切都不一樣了。
朝徊渡以為小嬌花想要什么,他都能給。
然而如今檀灼開始向他索求的東西,或許是他這輩子都給不了的。
男人神色幽沉。
倏然,他聽到地毯傳來震動聲。
是檀灼昨晚掉在地上的手機在響。
朝徊渡起床時沒有看到,白色手機殼和白色地毯融于一體了,俯身撿起時,原本是打算直接按停聲音,無意瞥見屏幕顯示——
顧老教授(外公
后面還加了個‘外公’,可見檀灼很糾結要不要換備注,最后全部都放上了,朝徊渡甚至能想象到檀灼皺巴著小臉,滿是糾結的模樣。
薄唇輕泄出一點笑音。
床上。
檀灼被吵得‘唔’了聲,迷蒙間半睜著眼睛,入目便是男人洗完澡后,慵懶隨意的俊容,烏黑短發垂落在額頭,加之他神色溫潤,有種熟悉的少年感,仿佛在哪里見到過。
下一秒,手機震動聲再次響起。
算了,想不到,可能是哪個童星長大吧。
她很煩地用枕頭蓋住腦袋,含混趕人:“好吵。”
她好累,又好困。
完全忘了旁邊是高燒病人。
畢竟,哪家高燒病人會把她做得起不了床。
看樣子是死不了。
“好。”
朝徊渡給她重新蓋了蓋被子,又摸了摸她的額頭,這才拿著手機轉身去了外間小書房,接起電話。
“外公。”
“灼灼還在睡覺。”
顧教授沒意外接電話的不是檀灼,本來就打算給檀灼打完電話,再給外孫打一個的,“嗯,你接也行,告訴她那本考古手札里面,第19頁有改動,讓她注意別把錯誤的當成正確的。”
“好。”朝徊渡聲線溫沉悅耳,沒有半分冷色。
面對外公與爺爺,他向來分得清晰。
這樣態度平和的外孫,卻讓顧教授一梗,長長嘆息了聲,“徊渡。”
“你還記得,在你離開北城后,我為什么會給你定那幾條規矩嗎?”
“我擔心你回到朝家,在掌握權勢這條路上越走越遠,最終徹底失控,方趁你年少,定下這些規矩。這么多年來,你表面遵從恪守規矩,實則心里毫無敬畏之心。”
朝徊渡站在書桌旁,長指掠過那一本本擱置在上面的圣賢書,他倒背如流,然而內心確實并無尊崇之心。
因為骨子里不相信,自己會變成外公那樣的圣人君子。
既然選擇了這條權勢與野心的之路,看再多的圣賢書,抄寫再多的經文,也無濟于事。
當年初到朝家的他,并非如此,仍舊是如外公希冀的那樣行事……
但后面一切都變了。
“但外公不怪你。”
“只是……騙我不要緊,可別裝著裝著,把自己也騙了。”顧教授苦笑一聲。
掛斷電話前,顧教授只留下了句:“徊渡,你那么憎恨那些人,跟他們斗了那么久,最終卻變得和他們一樣,人世間沒有任何事情值得以這樣的沉淪作為代價。 ”
聽到手機傳來嘟嘟的聲音。
朝徊渡才平靜地將檀灼手機反扣于桌面,而后拿起旁邊華美復古的座機,語調寡淡又冷漠:“收網吧。”
他也玩膩這種貓抓老鼠的游戲。
現在朝徊渡只想守住他的小嬌花。
一個小時后,朝徊渡重新洗了個澡回到室內,卻見檀灼已經混混沌沌地坐起身。
這短暫的時間里,她做了個非常逼真的夢。
夢里,一個漂亮矜貴的小少年坐在個陌生的巷子口臺階上,少年眉眼低垂,修長精致的手指剝荔枝。
一顆顆鮮艷的荔枝完整地露出里面雪白果肉,被少年的手指一襯,非常可口。
再將一顆顆荔枝放進旁邊甜白瓷的盤子里,最后用紙巾擦干凈手上的汁液。
“灼灼,荔枝剝好了,快點來吃。”
而后還是幼崽時期的她,穿著公主裙,手里還拿著個像是手工制作的小風車,正朝這邊奔來,“哥哥我來啦!”
隨著跑動,五彩斑斕的小風車滾動著,像是突破云霧,奔向他懷里。
檀灼從小到大都沒玩過這樣‘廉價’的玩具,自然當成了夢。
然后檀灼看著幼崽的自己,很不客氣地站在臺階上最高一層,企圖與小少年視線平齊,然而還是差了一截。
畫面很好笑,她忍不住彎唇。
下一秒,卻幼崽灼灼張開嘴,像是傲嬌的小公主:“哥哥喂我。”
檀灼:嗯,像是她的作風。
小少年對幼崽灼灼非常有耐心,用旁邊的叉子插起一顆荔枝喂過去,還溫聲提醒,“別咬到核。”
幼崽灼灼心滿意足地吃完荔枝,然后拉著小少年的尾指,“哥哥能不能一輩子對灼灼這么好,給灼灼剝荔枝!”
小少年笑道:“當然可以。”
幼崽灼灼很苦惱:“但是爺爺說過,哥哥以后娶了老婆,就不能對灼灼好了。”
小少年配合問:“那灼灼要怎么辦呢?”
幼崽灼灼睜著一雙還沒長成媚人桃花眸的大眼睛:“我知道了!灼灼給哥哥當老婆叭!”
“那哥哥就可以一直對灼灼好!”
“哥哥你缺老婆嘛?”
被小朋友童言童語逗笑,少年摸了摸她小腦瓜,“灼灼小笨蛋,以后不許隨便和男孩子說這種話。”
“幾顆荔枝就能被勾走。”
幼崽灼灼非常不服氣,“我才不是小笨蛋,我以后是大美人!”
“哼,我這么漂亮可愛,給你當老婆是你的榮幸!”
見小朋友生氣了,少年哄了句,“好好,我的榮幸。”
幼崽灼灼伸出胖嘟嘟的尾指,主動勾住少年已經分明的修長指節,“拉鉤鉤,哥哥以后要潔身自好,等我長大哦。”
少年淡粉色的唇瓣微啟——
可惜檀灼沒聽到他的答案,夢便醒了。
此時,檀灼還覺得有些回不過神來,呆呆地望著朝徊渡。
男人面容清雋出塵,溫潤如畫,與夢中那個矜貴優雅的小少年逐漸重合。
她夢到的那個小少年,難道是朝徊渡小時候?
真的好像。
仿佛等比例長大,只不過如今的朝徊渡,氣場強大又極具壓迫感,而夢中的少年溫潤如玉,沒有半分棱角。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大概白天聽多了外公提到朝徊渡少年時的模樣,自己夢到想象中的顧教授外孫。
朝徊渡黑色睡袍沒有系腰帶,看她坐在床上搖搖欲墜,坐不穩的模樣,順勢將她抱住,“怎么了?”
掌心再次摸了摸她的額頭,沒有發燒。
檀灼額頭抵在朝徊渡胸口,渾身軟綿綿的,仿佛力氣都被這一場夢抽干了,聲音都沒幾分力氣:“我做了個夢。”
朝徊渡不動聲色:“夢到誰了?”
又不是什么春夢,反而特別童真,檀灼印象深刻,特別想要和人分享,于是便講述了那個夢境,不過她沒說當老婆那段。
太羞恥。
搞得就跟她這個成年人的夢里去性、騷、擾人家小少年似的,背德感太強。
只說道漂亮小哥哥在巷子里給她剝荔枝,而她拿著手工小風車。
檀灼講述完半個夢后,對上朝徊渡那雙幽邃深沉的眼眸,有點不好意思,“大概是我太想吃荔枝了,夢里都是。”
小少年喂她的荔枝好甜。
然而下一秒。
朝徊渡神色平靜地看著她,“不是夢。”
檀灼驀地抬眼:“啊?”
“想知道后續嗎?”
不等檀灼回答,朝徊渡意味不明地撫摸著少女光滑的尾指,慢吞吞地與自己尾指相纏:“你后面會跟他求婚。”
“還纏著他問‘哥哥你缺老婆嘛’‘我這么漂亮可愛,給你當老婆是你的榮幸’,還讓我以后潔身自好,等你長大。”
“真沒夢到嗎?”
檀灼已經完全怔住了。
紅唇張了許久,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因為她夢到了。
朝徊渡說的這些,她全部都夢到了。
所以……不是夢,而是沉睡記憶中的一小段,在夢里蘇醒。
夢里那個少年,真的是朝徊渡。
少女指尖下意識蜷縮,然而恰好勾住了男人修長的指節,她垂下眼睛,望著兩人纏繞的尾指,腦海中浮現出夢中最后肉鼓鼓的小手主動去跟人家拉勾勾的畫面。
朝徊渡晃了晃他們纏繞的指節,不疾不徐道:“我們灼灼從小就知道給自己選老公,失憶后再重逢,選得還是我。”
好半晌 ,檀灼望進他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底,“所以,當初在郵輪,你認識我才……”
朝徊渡微微俯身,在她耳畔低聲道:“寶貝,其實我更喜歡你叫我‘哥哥’。”
男人聲線冰冷撩人。
卻與夢中少年的溫潤聲音重合。
檀灼問了個最想問的問題:“你那時答應我了嗎?”
朝徊渡:“我怎么會拒絕你。”
一本本圣賢書歷經多年為他堆砌成的君子皮相,在郵輪重遇檀灼的那一夜,聽到她熟悉的那句‘你缺老婆嘛?’完全崩塌。
幼時他拒絕不了她,長大后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