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風亭,讓你的囹兒把門打開。”
“陛下公務繁忙,還是先忙去吧,這孩子我一定會努力喚醒,你還是別來打擾了,否則反而影響他蘇醒。”
意思已經很明顯了,管你是誰,就是不讓你進。
殿內眾人。
沐裟:“……”
曹越囹嘆了口氣,小葫蘆和小喇叭卻在暗暗偷笑,倒不是在笑皇帝,就覺得他們兩人這樣子有趣。
窗外,百里梟麒:“風亭,讓你的囹兒把門打開。”
“那還是屬下來吧,屬下從來不想讓囹兒做任何為難的事情。”
百里梟麒:“……”要是我能早點學到你這一點,或許這一切就不是如今這番模樣了,我的羽兒也不會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
他再一次被愧疚和悔恨吞沒了,心就如被撕碎了似的,疼得他發顫。
他眨了眨眼,眨掉了眼中的霧氣。
只是風亭剛從小窗戶處伸進去一個頭,想要去拉旁邊大窗戶的栓子就看到曹越囹朝他微微搖了搖頭。
風亭立即就把頭縮了回來:“陛下,囹兒說此時不是最好的時機,讓您過幾天再來。”
只是百里梟麒根本沒走,就那樣一直站在窗前,遠遠地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眼中又開始發酸發澀。
他對風亭說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風亭,教我怎么愛一個人吧。”
風亭猛地轉頭看向他的陛下,才發現他的陛下臉上已經滿是淚水,心中一陣心疼,眼睛也跟著紅了。
直到一陣冷風吹來,帝王感覺到了臉上的涼意和濕意,他才知道不知何時他竟流淚了。
“陛下,您其實已經做得很好了。給帝后做鳳凰花餅,燉湯,給他的湯刮油脂,讓人準備帝后最愛吃的膳食……您看您這次為了給帝后取藥,還內力耗盡身受重傷。”
“只是因為您太愛了,所以才會因為那個混蛋的挑釁而失去理智,做出傷害帝后的事,都是那個混蛋的錯,幾乎每一次都是因為那個混蛋,那個混蛋才是罪魁禍首。屬下一定要抓到他,再把他千刀萬剮。”
百里梟麒看著義憤填膺的風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風亭簡單直爽正直,一心忠心于他,他們倆表面為君臣,實則更像兄弟,自然會向著他。
但他心里清楚風亭只說對了一半,另一半原因還是他自己。是他妒忌心太強,占有欲太強,太偏執。
只因他的羽兒從來就不曾對他有過一絲好感,從不曾喜歡他,更從未愛過他,所以他自卑,不安,惶恐,總害怕他會離開,再也找不到。越如此,他便越偏執越妒忌,造成了今日這無法挽回的后果。
不過,“風亭,再多派些人手在宮內繼續尋找密道入口,哪怕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那密道入口找出來。”
宮內一定有密道,要不然那個人一定不敢這樣頻繁地來,還來無蹤去無影。
“是!”
殿內,黃姑姑聲音柔和慈愛得不像話:“孩子啊,過去了,一切苦難都過去了,你快些醒來吧。我們都很想念你,很掛念你。”
“等你醒了,我帶你出宮去,不管誰都別想攔住,誰攔我,我就打誰,好不好?帶著小喇叭和小葫蘆,我們一起去看看山,看看河,看看海,看遍世間的美景好不好?”
“孩子啊,我多想有一個你這樣好,你這樣聰慧的兒子啊,但其實從一開始我就把你當做了我的親生孩子在照顧著,所以我一直喊你孩子。”
“快些醒來吧,我每一天都會備好鳳凰花餅等著,這樣你一醒來就可以吃了。你聞到香味了嗎?”……
黃姑姑幾乎每一天都要和姬清堯說這些話,有時候還會給他講講一些長淵的故事,一些民間的故事。
那十八個女人也經常站在床邊喚著他快點醒來,還少有的沒有嘰嘰喳喳,很安靜地站在床邊。
一個一個溫聲細語地呼喚著:“弟弟,你快點醒來吧,阿紅已經幫你把兔子養得又肥又壯,還生了兩只崽呢,可愛死了,快醒來看看吧。”
“弟弟,你快點醒過來吧,阿綠給你做湯圓吃。”
“弟弟,阿黃給你射了只大雕養在了院里,等你醒來了我給你燉湯喝。”
“弟弟,你醒來后,我們一起去痛扁他一頓好不好?”
眾人被這話震撼得目瞪口呆,但是都偷偷地笑了起來,朝阿紫豎起了大拇指,果然還是阿紫敢啊。
本來安靜溫和又凝重的氣氛,一下子就因阿紫的話變得輕松活躍了不少。
除了她們,還有小喇叭、小葫蘆和曹越囹,也每日都在輕喚著姬清堯醒來。
而百里梟麒每一天都會站在窗外懺悔著,看著,聽著,學著。一站就是從下午直接站到半夜。
沐裟為方便治療姬清堯,便也住在了旁邊的偏殿。
剛剛在姬清堯殿中時還溫潤如玉的沐裟,一回了自己偏殿就臉色蒼白,捂著心口踉蹌著撲到了床上,快速倒了幾粒藥丸出來吞了。
“公子,你……這可怎么是好啊?你的心疾發作得這樣厲害,這樣頻繁,都快要控制不住了。”銀離急得眼中已經有了水光。
沐裟卻唇色發白地問:“找到了嗎?”
銀離咬著唇,無奈地搖了搖頭。
“沒關系,我想到了一個辦法或許可行。”
“什么辦法?”銀離還帶著水光的眼睛一亮問道。
沐裟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個字,銀離瞬間瞪大了眼:“公子真聰明。”
只是他見到沐裟拿出一個瓶中的藥丸時,立即就要撲上來搶奪:“公子,你不能吃這‘絕命丹’。”
“你以為我不吃就能活得更久嗎?”沐裟無奈地笑了笑,笑得有些虛弱。
“你不吃或許還能活到……還能有十年,可你一旦吃了這個就只有,只有三年了啊。”
“銀離,我現在的身體你最清楚了,吃了‘絕命丹’我還能有無病無痛的三年,不吃這個我恐怕……還撐不到兩年。”不,是一年。
“公子……沐裟哥哥……”銀離直接抱著他大哭了起來。
沐裟拍了拍他的肩膀,虛弱笑道:“你該為我高興,至少我還有三年。能有三年陪著你。有三年能做很多事,能把所有我想要做的事做完,我也無憾了。”
“絕命丹”是一種能快速恢復內力,治愈重傷和疾病的靈藥,適用于危機時刻自保和得絕癥命不久矣的人。
但一旦吃下了“絕命丹”就是自絕性命,只能有三年的壽命,連神仙都救不了。
自從吃了“絕命丹”,沐裟的精神就好了很多,心疾復發得越來越少,臉色都好了很多,到后來心疾就再也沒有復發過。
這才讓他松了口氣,只有這樣,他才能安心地去做他想做的事。
而那邊,百里梟麒足足被黃姑姑關在門外十天,曹越囹才打開門迎他進殿。
黃姑姑狠狠瞪了曹越囹一眼,奈何曹越囹這個人雖然文弱,卻是個極聰明的,深懂人心,更了解百里梟麒。
百里梟麒對他又護得緊,沒有人愿意輕易得罪他。
再說確實把他關在門外十天作為懲罰也差不多了,過猶不及,曹越囹也正是明白這一點才把人放進來的。
帝王進來后再次直接跪在了床前,緊緊握住了姬清堯的手,啞著嗓子道:“羽兒……我錯了,你快快醒來好不好?只要你醒來,我就像黃姑姑說的那樣,帶你出宮去。”
“我帶你去狩獵好不好?我給你烤鹿肉,烤羊肉,我烤的肉特別好吃,說不定你也會喜歡的。”
“羽兒,對不起,只要你醒來,我再也不強迫你了,只要你不同意,我再也不隨意觸碰你了,我再也不逼你懷孩子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黃姑姑看著跪在床邊滿心愧疚自責的帝王,嘆了口氣,出了內殿。
沐裟拎著藥箱進了內殿:“陛下!”
“沐裟,羽兒的身體能調養回來幾層?可還需要我的血煉制‘還孕丹’?”
“‘還孕丹 ’也不能多吃,等他醒來再吃一顆就夠了。看帝后如今的情況即使再吃一顆,懷孕的可能性也只怕是十萬分之一了。”
“十萬分之一?呵……”百里梟麒笑了聲,笑聲中卻滿是苦澀和嘲諷。
他整個人都頹喪了下來,跪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十萬分之一基本就是再沒有懷孕的可能了。
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卻是他自己,是他自己親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害得他也許再也不會有孩子了。
他再一次被淹沒在了無窮無盡的愧疚和悔恨當中。
沐裟嘆了口氣,把已經串好紅繩的“蘊魂玉”遞給他:“把這‘蘊魂玉’戴在帝后的脖子上,有助于帝后恢復和痊愈,還能蘊養心魂,寧神靜氣。”
“可這不會灼傷羽兒嗎?一般用它入藥之后三天內,它就會恢復灼熱。”
“不會。你取回來的雪芝草冰寒,經過這么多天它的汁水的浸潤和浸泡,早已中和了這玉上的灼熱,而且加強了它的治療效果。”
“好!謝謝你,沐裟。”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客氣?”
為了防止鳳陽殿內太吵鬧,黃姑姑還給每個過來喚醒他的人安排好了時間:早上她自己,下午其他人,晚上百里梟麒。
百里梟麒便每晚都會給他的四肢按揉,活動經絡和血液,他想,這樣一定能恢復得快些,醒來得快些。
而且沐裟說,久病躺著如果不按揉的話,等他醒來后根本就無法正常走路。
他一邊按揉,一邊一遍一遍溫柔地輕喚著他,喚他快點醒過來。
第六十二章 狠狠拍打它幾下就好了
如今接觸到姬清堯的身體,百里梟麒再也不敢胡亂起心思了,只認認真真地給他按揉四肢。
即使無法自控地起了反應,他也會自己掐滅——直接伸手狠狠拍打它幾下就好了。
痛得它立即就慫了,老老實實地龜/縮著。
他只敢滿含愛意的親吻他的手,他的鳳印,他的唇,還都是蜻蜓點水般的吻,并不敢深入。
親完就躺在他身側看著他,很多時候都是就這樣看著一夜未眠。
因為怕他的羽兒不喜歡,他連抱著他睡都不敢了。
日子一天一天這樣過去,可每一天對于百里梟麒來說都是煎熬,只要他的羽兒一刻未醒,他的心就一天懸著,堵著,被愧疚和悔恨折磨著。讓他每日都食不知味,睡不安寢。
只要一閉上眼睛姬清堯那句:“百里梟麒,你把我煉成僵尸吧。”就會縈繞在腦海中,讓他心如錐刺,刀鑿般痛到他呼吸困難,更不敢入眠。
就這樣熬過了整整一個月。
第三十一天的時候,上午黃姑姑又坐在床前拉著姬清堯的手慈愛地喚著他:“孩子啊,都已經過了一個月了,快些醒來吧,再不醒來,說不定到時候你醒了我就已經滿頭白發了。”
“只要你醒來,我就盡快帶你出宮好不好?”
姬清堯的眼皮動了幾下,黃姑姑的心都提了起來,顫聲喊道:“孩子啊?”
姬清堯終于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轉頭朝黃姑姑看去,眼眸顫動。
這一個月雖然他昏迷著,但他總是能聽到很多溫暖,親切呼喚他的聲音響徹在耳畔。
而最多的,印象最深刻的,最讓他喜歡的,是一個女人慈愛親昵的聲音喊著:“孩子啊,快醒來吧,我們都很想念你。”
“孩子啊,等你醒了我就帶你出宮去……”
那聲音安撫了他的不安,潤澤了他干涸的心,溫暖了他冰冷麻木的心,驅散了心中所有的陰霾,讓他歡喜。
那個聲音真的很像一個母親,恍惚中他還以為是他的母后,但那聲音并不是他母后的。
此時醒來怎么會不明白那聲音就是黃姑姑的呢?
“孩子啊,你終于醒了。”黃姑姑喜極而泣。
姬清堯看著她喜極而泣滿是淚水的臉,嘴唇顫動卻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直到他發現她拿著手帕擦淚的手上滿是疤痕,他才瞳孔一縮,再看向她的另外一只手,才發現她正握著自己的手,而那手上也滿是疤痕。
他久未開口的嗓音極其沙啞地問:“你的手怎么啦?”他自己都沒有發現他的聲音里帶著些關心和一絲緊張。
“哦,前些日子燉湯時不小心被燙到了,沒事呢,早好了。”黃姑姑溫和笑著,并未當回事。
但看那疤痕姬清堯就知道她沒有說實話,只是他不明白她為什么要隱瞞他。
“孩子,你身上感覺可好?可還有哪里不適?”
“沒有。還好。”
“我早已備好了鳳凰花餅,你吃一些吧。”黃姑姑把餅端過來,還端了一杯茶水過來。
“帝后,你終于醒了。”沐裟拎著藥箱進了內殿。
“嗯,多謝神醫相救。”姬清堯淡淡道。
等所有人都離開后,姬清堯狀似無意地問小喇叭:“黃姑姑的手怎么啦?”
小喇叭本就是個嘴巴大,藏不住事的,一下子就噼里啪啦交代了。
“之前您昏迷了,黃姑姑和陛下去給您找藥。您是不知道啊,那次沐裟神醫說半個月之內必須趕回來,所以陛下回來的時候內力耗盡滿身是傷,一回來就暈倒了。”
“黃姑姑也內力耗盡暈倒了,手還被灼傷了。黃姑姑是去給您取‘蘊魂玉’的時候被玉灼傷的。”
長淵至寶“蘊魂玉”?
所以她是因為救我才把手傷成這樣的?
心中有酸澀有感動,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她如此相救。但這份恩情他必定銘記于心。
他心中自動過濾掉了百里梟麒。
百里梟麒是最后一個知道他醒來的人。
但他并未生氣,一聽到消息便匆忙從御書房運輕功飛回了鳳陽殿。
一進內殿,他就沖過去緊緊地抱住了姬清堯,啞著嗓子喊了聲:“羽兒……”便再也說不出話來了。
但姬清堯感覺到了肩膀上的濕意。
他只感覺很厭惡和惡心,好的時候就裝深情,發起瘋來就只會不顧一切地折磨,折辱他。
可他擺脫不了這惡魔。
要是當初就那樣死了多好,再也醒不過來多好!
他醒了之后,不又要落進這惡魔的手中,隨他折磨任由他肆意玩/弄?想到這里他無奈無力又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良久,百里梟麒才帶著哭腔開口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然后才放開他,眼睛通紅地笑著說:“羽兒,我后天就帶你出宮好不好?我們去狩獵順便散散心。我聽說狩獵場那邊的景色不錯呢。而且我會烤肉,我給你烤肉吃好不好?”
“嗯!”姬清堯實在不想多說哪怕一個字。
“羽兒,餓了吧?我已經讓人傳了膳,很快就能上了。”
“嗯!”
百里梟麒見他這樣冷淡滿心苦澀,拉著他的手揉捏了一會兒便拿來外衣給他穿上。
姬清堯拒絕的話剛要出口就停住了——浪費口舌。
穿好衣裳帝王又直接把人扶了起來:“自己能走嗎?”他其實是想要直接把人抱過去的。
“嗯!”
他把人牽到鏡子旁邊就開始給他束發。
姬清堯仍舊麻木而淡漠地任由他擺弄。
午膳的時候,滿桌子都是姬清堯喜歡吃的膳食:湯圓,脆筍,糖醋鯉魚,桂圓蓮子湯,鴿子紅棗湯,板栗燒雞……
姬清堯覺得奇怪的是,他看到這些肉再也沒有想要吐的感覺,反而竟有些想吃。
百里梟麒給他盛了一碗鴿子紅棗湯,但是也沒有像往常一樣把油脂刮掉,湯里甚至還有幾塊鴿子肉。
“羽兒之前你看到肉就想吐是因為……因為你懷孕了。已經有兩個月了……”百里梟麒苦澀笑道,眼眶瞬間就紅了。
姬清堯心中一驚,猛地抬頭看向百里梟麒,只見他嘴角笑著,眼睛卻像在哭:“但你小產了,那個孩子……沒了……”
姬清堯低下頭喝湯,心中卻一松:你的孽種沒了更好,我從來就沒有想要給你生孽種。
我這算是“因禍得福”嗎?
見他的胃口終于好了些,百里梟麒心里才好受了些。
這一天自從上午來了鳳陽殿后,百里梟麒便沒有再離開,而是一直呆在鳳陽殿里摟著人一直羽兒羽兒地不停喊著,仿佛一刻都不愿意離開他,好似一離開那人就會消失似的。
晚上他也出乎姬清堯的意料,竟然沒有碰他,只是抱著他老老實實地睡著。
“羽兒,以后只要你不同意,不,只要你沒有喜歡上我之前,我都不會再隨意觸碰你了。”他好似明白他的想法似的解釋道。
我永遠也不可能同意,更不可能喜歡上你,那你最好說到做到,永遠也別碰我。
次日早朝,百里梟麒還未開口就有很多大臣提議去狩獵。
如今已經是深秋外面其實挺冷的,這個時候出去狩獵其實并不合適,要說服大臣們,多少要費些精力。
如今他們提出來,倒是省了他很多麻煩,直接準了就好。
處理完政務,他就立即回了鳳陽殿。
天氣寒冷,但姬清堯堅持要出內殿,黃姑姑只好給他把火盆搬到了院中,在他身上蓋了厚厚的毯子。
又在他的躺椅周圍放了幾面屏風將他圍得嚴嚴實實,頭頂還給他拿來了華蓋遮著擋風,說是他剛剛小產不宜吹風。
姬清堯:“……”至于嗎?
他便躺在躺椅上,不停地翻看著黃姑姑給他找來的醫書和古籍。
所以等百里梟麒過來時,看到的就是他坐在那奇奇怪怪的“小屋子”里看書。
他透過屏風看到他安靜看書的影子,微微笑了笑,沒有打擾他,直接進了內殿,開始張羅著收拾明日去狩獵要帶的東西。
姬清堯見外面的影子離開了,瞇著眼睛,眼中冷芒盡現。
次日一早百里梟麒就帶著姬清堯,在一眾大臣的跟隨下出發了,去了最近的皇家狩獵場。
沐裟原本就是百里梟麒的好友,加上為了以防萬一,確保姬清堯的安全,在百里梟麒的請求下,便也一起跟了過去。
原本姬清堯剛剛小產,是不宜出去吹風,更不宜舟車勞頓四處奔波的,但為了防止他郁結于心,為了能讓他開心些,百里梟麒只能把他帶出來散散心。
只是他們的馬車特別的寬大,鋪了好幾床被子在上面,馬車也行得慢,不但可以躺著,還不會那樣的顛簸。
姬清堯不想要面對他,想要撩開簾子透一下氣,百里梟麒不讓說會吹到風,會著涼。
姬清堯坐著,百里梟麒非要讓他躺著,說他剛剛小產坐著對腰不好。
他要看書,他不讓他看說對眼睛不好。
他要喝茶,他又說茶水涼了,等他燒熱了再喝。
馬車停下來休整,姬清堯想要下馬車透氣,他也不讓,說下面風大,路不好走,容易硌腳。
姬清堯心中很窩火,他怎么沒有發現這惡魔不但變態,容易發瘋,什么時候還像個老太婆一樣啰啰嗦嗦的。
他只得淡漠道:“謹遵陛下旨意!”
百里梟麒卻立即俯下身吻上了他的唇,姬清堯心中一驚,但他只是輕輕吻了一下就放開了他。
第六十三章 “跪下磕頭道歉。”
百里梟麒放開姬清堯后溫柔道:“羽兒,鳳兒小產非同小可,對身體傷害很大,我必須保證你的身體不會留下什么病癥。你就稍稍忍耐一下吧。”
姬清堯仍然淡漠地只應了一個字:“嗯。”
所以姬清堯就是這樣一路躺過去,睡過去的。他不知道百里梟麒帶他出來狩獵的意義到底是什么。
他如今已經沒有了武功內力,再好的騎射之術,對他來說也無用了,來狩獵場就是平添煩惱和憂傷罷了。
令他稍微有些安慰的是,這一路上百里梟麒除了蜻蜓點水般地親過他的唇,他的手和他的鳳印,再也沒有過分觸碰過他。
他只是一直把他的手握在掌中,不停地揉捏著。
馬車緩慢地行了五天,他們終于到達了皇家狩獵場。
百里梟麒給姬清堯披了件厚厚的紅狐裘,配了頂同色同質的帽子,還給他戴了個面具才牽著他下馬車。
這次百里梟麒終于沒有再拘著他了,因為愧疚,也為了能讓他開心放松,還特意給了他從未有過的自由——允許他在營帳周圍四處走動,黃姑姑他們隔了些距離跟著。
姬清堯四處胡亂逛著,逛著逛著就逛到了校場,他盯著箭靶發呆,心中一片苦澀。
此時靶場一群世家子弟正聚在一起射箭,互相吹捧著,侃侃而談。
姬清堯戴著面具,狐裘貂帽,長身玉立,風姿綽約,氣質卓絕,一出現便吸引了所有人的人目光。
一眾世家子弟自然是沒有見過他,看到他耳垂上的耳環還以為他是哪個大臣家的臠/寵。
有人便取笑道:“這位公子,像你這樣的美人還是站遠些吧,可別被我們的箭傷到了,你們說是吧?哈哈哈……”
“對呀,美人嘛,只要讓自己美美的,晚上洗干凈身子躺床上叉/開/腿伺候好你家主子就好,來這里瞎摻和什么?”一青衣錦袍油頭粉臉的男子看著姬清堯下流道。
可他盯著姬清堯完美的身形口水都快要流下來了。
其他人紛紛附和了起來,無非是貶低,詆毀姬清堯,說他只是個被人玩弄的臠/寵罷了。
機靈些的立即就反應了過來姬清堯的身份,一句話都不敢說,只是躲得遠遠地好奇地看著他。
黃姑姑幾個剛想出手教訓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姬清堯卻對他們搖了搖頭。
即使他經歷了再多,也聽不得這些話。但要教訓他們的方法很多。
“你們說話也太刻薄了吧?世子爺,對待美人,我們應該要憐香惜玉才對啊。”一藍衣錦袍的胖子說完竟然伸手過來想要摸姬清堯的手。
姬清堯立即躲開了。
被躲開的那個胖子手僵了一下,因為靠得夠近聞到了姬清堯身上的清香味,心里不由更加癢癢的了,立即就想要把人搞到手。
他剛要再次摸向姬清堯的手,就見姬清堯拿起一支箭隨手朝靶心扔去。
雖然沒有內力,插在靶子上不深,但是正中靶心。
一眾侃侃而談,互相吹捧的人瞬間停止了交談和嘲笑,只震驚地看著他。
但是他們更多的是認為他只是運氣比較好罷了。
便有人不服氣道:“這才一支箭,算不得什么。有本事我們來比比。”
“比什么?”姬清堯淡漠地問。
他一出聲,清潤好聽的嗓音就勾走了所有人的心,很多人都開始心癢難耐了起來。
“比誰射中靶心的多。”
“如果你們輸了呢?”
“如果我們輸了,我們向你跪下磕頭道歉,如果你輸了嘛……嘿嘿,我們想要一睹美人真容。”還想要獨享美人一夜。
不過,后面的話,藍衣胖子并沒有說出口,等他們贏了,還不是他們想怎么樣便怎么樣的嗎?
畢竟他們都是皇親國戚,即使是哪個大人家的臠/寵又怎么樣?有誰敢得罪他們?
也沒有哪個大人愿意為了個臠寵得罪他們,送給他們玩玩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多數都會選擇順水推舟把人送給他們,大事化了。
“好,只要你們有這個膽子。你們是一個一個來,還是一起來?”
“當然是一個個來了,每人十支箭定勝負。”青衣世子說。
如果那么多人欺負一個臠/寵,傳出去不笑死人啊?
誰知,姬清堯抓了一大把箭支在手里,就那樣一支支朝靶心扔去,每一支都正中靶心。
一支可以說是運氣,可若是每一支都正中靶心,那絕不是運氣,是真的有實力。可他明明沒有內力,為何能扔得那樣準?
世家子弟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眼看那人馬上就要輸了,有人就開始嚷嚷了:“不對,你站的位置不對,你比我們站得更近,這算作弊。作弊的分數應該要全部取消。”
“所以,你們想要耍賴?我沒有內力,依例本該比你要短一米的距離,我這才兩步你們就不服氣了?你們這是實力不夠,耍賴來湊?”姬清堯瞇著眼睛冷笑道。
“不過,無所謂了,你們一起上吧,只要你們所有人加起來能有十支正中靶心,我就認輸。”
眾人:“……”這也好難啊。
所以就有人想要耍手段了,還是光明正大地耍手段。
他想要把姬清堯靶心上的箭支全部拔掉,卻被姬清堯扔過去的箭支嚇了一大跳,那箭支扎在了他的腳上——好痛啊。
他毫不懷疑,如果這人有內力,那他這只腳就被扎穿,被釘在原地了,不由冷汗直流。
結果一眾人慘敗,可大家都對跪地道歉這事只字不提,只是個個拼命地奉承他的箭術好。
“跪下磕頭道歉。”姬清堯冷冷道,對待這種人,他從來都不會輕易放過。
那藍衣胖子卻義正言辭道:“我父親是寧王,我是小郡王;喏,那青衣的是慶王世子,我們都是世家子弟、皇親國戚,讓我們磕頭下跪,你擔得起嗎?”
“我知道了,你們這群世家子弟、‘皇親國戚’什么都不會,遇事只會耍賴。”皇親國戚幾個字,姬清堯咬得特別的重。
“你,你再說一遍……”
“小郡王,跟他再廢什么話?這樣的美人,就該按在身/下/操就老實了。”剛剛那青衣的慶王世子流著口水道。
他的提議瞬間就得到了響應,其他人對視了一眼都不懷好意了起來。
藍衣胖子第一個朝姬清堯走去,還未到近前就被姬清堯甩過去的一把箭支扎成了刺猬,所幸姬清堯沒有內力,不然他就真成刺猬了。
他被嚇得尖叫了一聲,不敢再動。
那慶王世子不甘心,和其他幾個人對視了一眼,幾個人紛紛奸笑著,滿臉貪婪地朝姬清堯圍過去。
姬清堯一個漂亮的旋身又朝他們甩了一把箭支,箭支插在他們每一個人的腳上。
竟比前幾次要狠厲得多,雖然沒有內力,可至少扎進去了半寸。
如果說剛剛對那胖郡王是警告,那這次他已經發怒了。
可即使腳已經被扎出了血,扎出了個洞,但這并不能阻止這群貪婪的男人垂涎美人。
姬清堯隨手從旁邊的兵器架上抽出長劍,身體旋轉,朝他們刺去。
劍法很精妙,身姿很美,凌厲中帶著濃濃的殺氣,就是沒內力支撐,力度不夠,可即使沒內力也割破了他們的手臂,傷口還不淺。
一群人雖然被震驚到了,但賊心不死,躲過那劍又想要靠近。
忽然一聲尖叫傳來,血霧彌漫,一只大手在空中劃了個圈掉了下來。
只見風亭站在了那慶王世子身前,染血的劍直指著他。
百里梟麒在姬清堯身側站定剛想要伸手摟著人,想到他不喜歡便放下了手柔聲道:“羽兒,讓你受驚了。”
“你們這些蠢貨廢物,哪樣比得過朕的帝后?要不是他沒了內力,你們加起來也斗不過他的一根手指。”
一眾世家子弟此時才知道姬清堯的身份,瞬間激動得心尖都在顫抖,他們竟然見到了傳說中的鳳兒帝后。
激動過后才紛紛想到剛剛自己都做了什么——他們竟然用污濁下流的話玷污帝后的清譽,還調戲覬覦帝后。
紛紛嚇得魂飛天外噗通噗通跪地求饒:“微臣一時糊涂,求陛下開恩,求帝后開恩……”
"風亭,剛剛冒犯帝后的每一個人都砍他一條手臂,刺瞎他一只眼睛。你們的父母不管教,朕來管教。"
姬清堯冷淡朝他行了個禮:“臣侍見過陛下。臣侍告退。”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百里梟麒看著冷漠離去的人,心中再次涌起酸痛,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視線中,他才轉頭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哀嚎的人,眼神森冷。
敢調戲他的人,他定然不會讓他們再好過了。
姬清堯百無聊賴地走在林間,卻忽然被人拉到了一棵大樹后,一冰冷的漆黑面具便貼上了他的臉,唇吻上了他的唇。
這人的吻每次都仿佛深情中又帶著恨意似的,用勁狠,總要把他的唇吻得腫起來,還要在他脖子上印上深深的痕跡才罷休。
今日倒是只蜻蜓點水地吻了一下就放開了他。
吻完,他貼上姬清堯的耳邊沙啞說了句:“堯兒,我想你,等我!”一閃身就消失了。
這惡魔膽子真大,真是陰魂不散。
姬清堯狠狠皺了皺眉,從樹后走出來時,恰好碰到了跟上來找他的黃姑姑他們。
慕云楓的出現毀了他想要散散心的心情,便直接回了營帳。
他是沒資格擁有自己的營帳的,只能被迫跟百里梟麒住一處。
在營帳門口,他就聽到了里面有人討論的聲音,是百里梟麒、風亭和曹越囹。
第六十四章 你到底是誰?
“風亭,慕云楓有什么動向?”
“陛下,慕云楓一直沒什么異常,倒是齊右有些不安分,您說他真的敢……”
“齊右那老狐貍果然不安分。所幸朕喜歡運籌帷幄,掌控一切主動權,早有準備。風亭,你去把該部署的都部署了吧。曹越囹,去把沐裟神醫請來。”
“是!”
姬清堯立即閃身躲到了營帳側面,避免被風亭和曹越囹看到,內心卻在想,難道百里梟麒相信了自己,一直有在監視慕云楓嗎?
不過,以他的多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性格,派人去盯著也正常。
可為何慕云楓會沒被發現一點破綻?
這點他一直想不明白。
慕云楓和齊右是表親,估計當初就是他們倆狼狽奸勾結百里梟麒滅了他昭國的,如今齊右又蠢蠢欲動……難道他們又有什么計劃?
所以,剛剛慕云楓說的“等我”的意思就是他馬上就要帶自己離開了,讓自己暫時再等等他嗎?
所以就是馬上就要有什么行動了嗎?
不過,不管他有什么行動,他都樂意見到他們狗咬狗,咬個你死我活。
營帳被霸占了,他不愿見百里梟麒便只能繼續四處閑逛著。
很快沐裟就來了營帳。
“陛下!”
“沐裟,我有個事情想要請你幫忙。”百里梟麒示意他坐下。
“我倒是很好奇,除了給帝后診治我還有什么能幫得上忙的。”沐裟微笑著調侃道。
“他如今……很好。我請你來是因為其他事情。明日我會帶著眾臣去狩獵,狩獵完明晚會舉辦宴會,也許有人會趁機作亂。我想請你幫忙看著我們的膳食,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而且武功高強,要是有你守著,我放心。”
“你就不怕我給你投毒?”沐裟笑著戲諧道。
“你我兄弟這么多年了,你要想投毒,我墳頭草都比你高了。”百里梟麒也玩笑道。
“那倒是。行。”
沐裟走后,風亭領著禁衛軍統領巴扎扎、暗衛首領飛魚一起來見了百里梟麒。
“巴扎扎,可安排好了?”
“回陛下,此營地按照您的意思只安排了三千人,離此地三里處又有五千人,五里處隱匿了五千,還有五萬埋伏在了離此地十里外的山坳里待命,只等陛下的命令。”
“嗯,若真有人有異心,明晚宴會是最好的下手時機。宴會戌時開始,一個時辰內如果有異常,飛魚就點燃焰火,所有人就趕來支援。”
“是!”
“明晚為了方便有些人行動,朕會把風亭和曹越囹調開,甚至帝后身邊人的也會暫時支開,飛魚你帶領的暗衛一定要謹慎地負責好一切,特別是帝后的安全。還有,你們切莫打草驚蛇。”
“是!”
“風亭、曹越囹,你們兩個明日傍晚要找借口在眾目睽睽之下離開。風亭去給帝后找桂花酒;曹越囹,你去給帝后找鳳凰花做鳳凰花餅。晚宴一個時辰之后再回來。”
“是!”
姬清堯是在營地的一處小溪邊被百里梟麒找到的,被他直接抱回了營帳的。
他說,“羽兒在外走了這樣久了,定然是累了,小產之后是不能太勞累的,我抱你回去吧。”
“嗯!”
“羽兒太瘦了,抱起來竟這樣輕飄飄的,我一定得把你喂豐潤些。”
姬清堯被他抱在懷中低垂著頭,沒有吭聲。
回了營帳,曹越囹已經把晚膳備好了,全都是姬清堯愛吃的。
聞到飯菜的香味,姬清堯才發現他確實有些餓了,終于比往常多吃了些。
百里梟麒見他胃口比之前好了不少,心情也更加愉悅開朗了。
晚膳后,曹越囹把熱水備好,帝王就把人放床上,試好了水溫才脫了他的鞋襪,把他的腳放進了水盆里。
這還是風亭教他的,說曹越囹就很喜歡用生姜水泡腳,還喜歡他給他按腳。
“小產后,身子都會很虛,畏寒畏冷,不宜洗浴。這生姜艾草水泡腳不但能暖和身子,驅寒驅風,還能緩解疲勞,安神解乏。”百里梟麒把醫書上和風亭的話一字不落的說了一遍。
說完就學著風亭教的手法給姬清堯按揉腳底,只是他一按,姬清堯就忍不住狠狠地踢了他一腳,又一次踢在了他的鼻子上,鼻血瞬間就嘩啦啦啦地流了出來。
姬清堯表面冷靜,心里卻一慌,他之前踢了百里梟麒兩次,卻兩次都被他按壓住狠狠地臨幸玩/弄,這次他怕了,生怕他再獸/性/大/發又對他做出那些禽獸之事。
只是百里梟麒并未像以前一樣發瘋,反而稍微止了下血就把他的腳按進了水盆里:“羽兒,腳不要拿出來,得浸著熱水,小心著涼。”
姬清堯知道百里梟麒是因為愧疚所以想要討好他,才沒有計較,可他直覺得厭惡和惡心。
當初懲罰的時候毫不留情,狠到極點,如今又裝深情極力討好算什么?。
不過,既然你這樣喜歡被踢,那就踢死你好了。
“羽兒,書上說人的雙腳上分布著六大經脈,有幾十個穴位,泡腳的時候經常按一按,對人的身體健康有很好的調理作用。我再幫你按按,會有些癢,你忍一忍。”
可他才按上他的腳底,姬清堯就再一次踢向了他的鼻尖。
這一次雖然有癢得難受的成分在,但也是準備好了的,可是用盡了力氣踢的。
只是百里梟麒好似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和他的動作,用力捉住了他的腳,讓他動彈不得絲毫,甚至情不自禁地在他的腳背上親了一下。
既然踢不死他,還踢不到他,姬清堯便片刻都不想要再忍了,立即開口道:“陛下,臣侍累了,請準許臣侍早些歇息。”
見姬清堯興致缺缺,百里梟麒心里酸澀又失望,結果這次泡腳圖他開心便以失敗和失望告終。
他只好給他擦干腳,把人抱床上去了。
百里梟麒暗自嘆了口氣:果然他的羽兒跟曹越囹就是不一樣。
曹越囹性子溫軟,可他羽兒的性子卻烈得不得了,風亭教的方法不管用。
不過,能把摯愛之人摟在懷中一起睡,看著他絕美的睡相,他還是滿足的。
慕云楓去了齊右的營帳。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表哥可要把握住了。”慕云楓道。
“你就放心吧,一定成功,絕對萬無一失。”齊右勢在必得道。
次日百里梟麒騎馬帶著人去狩獵,姬清堯并不想去,卻被高大魁梧的帝王抱上了馬,被帝王摟著纖腰,像一座冰雕似的坐在帝王身前。
從始至終他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也沒有什么表情,帝王卻一直在他耳邊不停地溫柔低語:“我獵只老鷹給你玩玩?”
“你如今身體虛弱,我給你獵只鹿補補身子?”
“你看那只松鼠長得真有趣。是不是特別像小葫蘆?”
“你看那只漂亮的紅狐貍,長得是不是特別像阿紅?”
“你看那只刺猬,我覺得挺像巴扎扎的,扎扎的。”百里梟麒自言自語地笑道。
可等他看到一只母鹿帶著幾只小鹿時,他再也笑不出來了。
他也曾有過一個孩子。可那孩子卻被他自己折騰沒了,還差點把他的羽兒害死。
他眼眶通紅,也沒有再說話。
下午,離晚宴還有些時辰時,一個身影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廚房,往幾個酒缸里灑了些藥粉,還用大勺子攪了一下才鬼鬼祟祟地離開。
暗處的沐裟早就等候多時了,等那人一離開他就舀起一杯酒水,只是聞了聞,又舔了舔,而后露出一絲詭異的笑意,拿出懷中的小紙包又倒了一包藥粉進了幾個大酒缸,還大大咧咧地攪拌了幾下才離開。
但他才離開沒一會兒,一道倩影便潛入了廚房,也往酒缸中倒了些藥粉攪了攪才離開。
之后,沐裟去了一趟小葫蘆和小喇叭住的地方,后來又去了黃姑姑住的營帳。
百里梟麒的暗衛首領飛魚去找了姬清堯的暗衛首領太子千景宸,大致說明了情況,并讓千景宸把保護帝后的事交給他們,讓千景宸他們守在周邊。
千景宸六人雖然已經做了暗衛,但是無論是武功還是隱匿的功夫都不如百里梟麒的正規暗衛,便同意了。
為了謹慎起見,千景宸還把這事跟姬清堯稟告過了,姬清堯猜到了百里梟麒要對慕云楓或者齊右出手,便也沒有異議。
傍晚,沐裟剛打算去宴席上,就見他的營帳外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剛要上前抓人,那人就立即逃跑了。
他唯恐此人心懷不軌,加上他并不想那樣早去宴席上,便立即追了上去。
直追到離營地有很長一段路的一處樹林里,那人才停了下來,不等沐裟開口便先怒罵道:“你個助紂為虐的混蛋,我先殺了你。”轉身就朝沐裟射出很多暗器。
暗器上還都抹了藥。
沐裟揮劍擋住暗器,沉聲問:“你到底是誰?我從不曾認識你,和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殺我?”
“等你死了自己去問閻王爺吧。”那人說完長劍出鞘,已經攻向了沐裟。
“敢問姑娘,我沐裟向來行得正,坐得正,到底做了什么助紂為虐的事情了?”
“你個混蛋,做了還不承認,還要自己夸贊自己。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嗎?”
“那你倒是說說我到底做什么了?”
兩人一邊打,一邊說。
一個堅持打啞謎,一個堅持問,半天也沒有一個答案。
第六十五章 父皇母后,求你們救我。
那黑衣戴著面具的女子武功高強,而且招招狠厲,劍劍殺招,絲毫沒留半分余地。
但終究比起沐裟的武功還是要遜色些,要不是沐裟手下留情,她已經落敗了。
眼看著她已經落于下風,她開始有些焦急了起來,竟然狠絕地不惜以自己受傷為代價也想要殺了沐裟。
沐裟眸色一沉,試探道:“這位姑娘,所以你費盡心思千方百計地引我出來,還想要殺我,該不會是想要去投毒吧?”除了這個理由,他實在想不出還有什么理由了。
“呵,你錯了,我可不是想要引開你,我從始至終都只想要你的命。”女子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雖然她多處受了傷但手上不停,語氣怨恨道:“就沖你是百里梟麒的好友這點,你就該死。”
沐裟心中一驚:“你說什么?停,等一下……”
營地的宴席間,姬清堯臉帶銀色面具,仍舊清冷淡漠,在別人看來高貴又冷傲。
好幾次他想要離席都被百里梟麒拉住了:“羽兒,別走,再陪陪我。”
這次來的大臣要么是年輕一輩的青年才俊,要么就是武將,酒量都很好,百里梟麒本就酒量好,也就多喝了幾杯。
往常他喝酒都是用酒壇子的,區區幾杯對于他來說,還不如九牛一毛。
可姬清堯聽到他說話的聲音不對,猛然轉頭看向他,對上他眼眸的那一瞬間,他渾身發冷,如墜冰窖。
他恐慌地立即站起身往后急退想要逃離,卻被百里梟麒伸手拽了過去,拽進了懷中,把他按坐在了他的腿上。
“羽兒,你要去哪兒?別離開我。”
姬清堯臉色慘白,不停地搖頭,雙手拼命地掙扎推拒著他,想要從他腿上掙脫開,卻被那雙鐵箍一樣的大手捉住,攥緊。
百里梟麒掀了他的面具,竟然就這樣扯了他的狐裘披風,隨手扔在了地上,在眾目睽睽之下親吻了上去。
手也肆無忌憚地四處游走著,唇吻上了他的脖頸和鎖骨。
下一瞬,冰肌玉骨就暴露在了群臣眼中。
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震驚到,震撼到了,眾大臣此時都忘記了畏懼天子之威,竟情不自禁地朝那絕色美人看去。
那可是帝后啊,那可是尊貴的鳳兒啊,那可是冰肌玉骨啊。有幾人能經得住好奇和誘惑?
雖然姬清堯的尊嚴成了灰,心也麻木了,可他也承受不了這樣的屈辱,他臉色如死灰,身心都在顫抖著不停劇烈掙扎。
連聲音都在劇烈地顫抖:“不……不要……”
“不,求你了。百里梟麒,求你了,求求你了……”
百里梟麒卻眼眸猩紅,把桌上的所有東西都掃到了地上,直接把人按在了桌子上。
霎時滿天血色紛飛,就如下了一場血雨,鋪天蓋地而來,殘忍卻美麗。
血雨落地,開出了滿地殘花。
殘花落,冰肌玉骨猶如石中被剝出的美玉般,完完整整地暴露出原本的樣貌。
這場景更加的震撼人心。
帝王的黑色金絲華服整齊,紋絲不亂,簡直就是個衣冠禽獸,不,做的事連禽獸都不如。
他嘴里還喃喃自語:“羽兒,我喜歡你。快給我……再懷個孩子……”
“啊……”姬清堯悲慟大喊了一聲,這是他在求救,他希望有誰能來幫幫他,來救救他。
巧的是此時無論是百里梟麒身邊的風亭、曹越囹,還是姬清堯身邊的黃姑姑、小喇叭和小葫蘆都不在這里,甚至連他的暗衛們都不在這里,沒有任何人會幫他,沒有任何人能幫他,更沒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他。
“啊……”痛苦又無助,絕望而悲涼。他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沒有人能救得了他了。
被禁錮住,逃無可逃,姬清堯滿心滿眼的絕望。
當愈合的傷疤被再次撕裂時,一切都已經遲了。
這一刻姬清堯感覺天都好像掉下來了,掩蓋住了他的世界,蓋住了世間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黑色的,沒有了一絲光亮,只余下黑暗。
無止境的黑暗。
他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眼中只余黑暗。就如走在黃泉地獄中,黑暗而恐懼。
這人真的是魔鬼。不,魔鬼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惡毒和恐怖了。
這次來的有那么多曾經昭國的將領,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做到這樣狠毒的?
即使要設圈套刺激慕云楓和齊右,讓他們因貪戀他的美色而出手或者露出破綻,也不能拿他做誘餌啊。
極致的憤怒,怨恨,痛苦和過分的悲傷讓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來,他曾以為他已不會再哭了,卻早已成了淚人。
可醉酒的人根本沒任何反應,也不會有任何心疼。
有的只是殘暴和本能。
群臣都瞪大了雙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百里梟麒喝醉了,卻看不出一絲醉意,除了他沒人知道他醉了。
下面有正義的官員想要勸誡百里梟麒,奈何如今喝醉的他哪里聽得進?
姬清堯曾經的將領們拼了命上去想要阻止,奈何醉酒的百里梟麒很暴躁,下手也比較重,一陣內力襲去,齊齊倒飛了出去,直接暈了過去。
偌大的營帳中暈倒的暈倒,看不下去的直接離開了,當然還有一大部分卻滿眼精光地看著。
慕云楓雙手攥得緊緊地,牙齒都咬得死緊,雙頰緊緊繃著,壓制著恨意的身體止不住地顫抖著,卻對齊右搖了搖頭。
他懷疑百里梟麒發現了什么,他在眾目睽睽之下這樣對他的堯兒,很可能只是一個計謀,想要引他和齊右跳出來。
齊右眼中滿是妒火,恨不得立即就把百里梟麒拉下來大卸八塊,把人搶過來占為己有。
但此時他也意識到了不對勁,立即就對身邊的人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人馬上就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在慕云楓看來的百里梟麒的“計謀”整整持續了一個時辰,卻還未停下,荒唐又惡毒,恐怖又狠毒。
等一個時辰后所有人都趕回宴席時,才看到了這荒唐的一幕,都直覺頭皮發麻,心底發寒。
風亭卻一時懵住了,慌得不知所措,曹越囹很快就反應過來急忙勸群臣離開。
沐裟雙眼猩紅,滿臉殺意,一身白色裟衣再沒了往日謫仙般的溫潤淡然,倒像是地獄惡鬼。
他朝百里梟麒推出一掌,帝王本能地側身避開,姬清堯終于得以自由。
他只想要逃離,逃離這里,逃離這個魔鬼,逃離這里的所有人。
下地時他卻跌倒在了桌子下。
他馬上驚恐地掙扎著爬起來,赤著腳跌跌撞撞地從高位上走了下來。
整個人已經失了神志,百里梟麒過于寬大的衣裳裹住他纖瘦的身子,松松垮垮,松散而凌亂,仿佛只要一扯就能看到完璧無瑕。
他頭發散亂,神志混亂,眼睛腫成了蜜桃,嘴唇紅腫卻更加的美艷誘/人,眼中淚光熠熠。
無數條血線從腿上流到了赤著的腳上,染紅了腳環又流到了地上。
這樣凄美又破碎的美人,比平時更加美得讓人心顫,讓人只想摟進自己懷中好好地憐惜和保護。讓人妄圖想要把他從云端拽下來,拽進塵埃里玷污他,讓他染上自己的污色,
但更想要親自蹂躪,讓他因為自己而更加破碎些。
絕色美人此時的樣子能勾出任何男人心底最原始,最邪惡的愿望,所以勾出了很多大臣心中的妄念。
破碎的絕世美人攥緊衣裳目光無神,渾身顫抖,無比艱難地朝前走著,嘴里喃喃道:“我不要孩子,不要……惡魔……不要……”
“父皇,母后,你們在哪兒?父皇母后,我找不到你們了。”
“父皇,母后,求你們快來救救我啊,求你們了,快來救救我吧。”沙啞無助又絕望,淚如猶如江水不停。
可才走兩步就無力地又摔倒在了地上,他再次掙扎著艱難地爬起來,剛站起來卻又摔倒在了地上。
再爬起又跌倒后便再也爬不起來了,只能用盡力氣一點點往前爬去。
剛剛醒來的黃姑姑進來后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姬清堯,淚水瞬間就模糊了視線,沖過去想要把人扶起來。
可姬清堯卻被嚇得驚叫了起來:“啊……啊……”
他只能驚恐地不停乞求:“不,不要,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放過我……”
黃姑姑的心一顫,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只是眼淚更洶涌了,哽咽喊了聲:“孩子……”
沐裟早已看出了百里梟麒的不對勁,朝他射出幾根銀針就猛地推開黃姑姑抱起姬清堯飛身離開了。
“快攔住他,攔住沐裟神醫。”風亭急忙追了出去,暗衛首領飛魚也帶著一眾暗衛追了出去。
姬清堯一直守在不遠處的六個暗衛們也跟了過來,卻不知道該幫誰。
“大哥,我們到底是要阻攔沐裟還是風亭和飛魚?”穆北行問。
這是個特別難的問題,百里梟麒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他們應忠于他,忠于御國,可他們卻又是姬清堯的暗衛,也該忠于姬清堯。
但沒人告訴他們,當他們兩個出現裂痕的時候該幫誰?
看如今的狀態是沐裟救了他們的主子,攔沐裟便是背叛主子,攔風亭和飛魚便是對百里梟麒的不忠。
沉吟了一下,千景宸沉聲道:“誰都不攔,我們是暗衛,保護好主子的安全最重要,主子在哪我們在哪,誰也別想要傷害他。只要保護好主子,主子安全無虞,就是陛下所希望的,我們這也不算背叛陛下。追!”
六人立即跟了上去,匆忙之中也沒人注意到其中一個暗衛剛剛回來且受了傷。
沐裟武功高強善醫也善毒,一片粉末撒下來,什么暗衛禁軍統統都暈了過去。
他輕功卓絕,很快就飛到了樹林外一隱秘處的馬車上,把人放馬車里柔軟的墊子上,搶過銀離手中的馬鞭,親自架著馬車飛馳而去。
忽然馬車一沉,有人落在了馬車頂上。
沐裟剛要出手那人就出聲了:“慢著,我們談談。”
沐裟滿臉諷刺:“跟你談?你能大義滅親,不向著百里梟麒嗎?黃姑姑。”最后三個字,他咬得很重,意味深長道。
黃姑姑一驚:“你,你知道我……”
“你以為我沐裟很蠢?”
“也是。不過,大義滅親倒不至于,只能說是幫禮不幫親罷了。至于你,取決于你對這孩子的態度。如果你跟百里梟麒一樣的德性和態度,那我選擇先滅你。”
“放心,我對他并無惡意,更不會像百里梟麒那混蛋一樣。我只是想要救出他,想要他平安喜樂,一生無憂。”沐裟眼中從憤怒到痛惜心疼再到凄然,幾經變幻。
甚至眼眶都紅了淚已經溢滿了眼眶。
他臉上少有這樣多情緒的。
他的樣子看起來不像作假,黃姑姑才道:“如果這樣,我選擇暫時信你。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是來跟你搶他的,就讓我一起來照顧他吧,而且有我在,會方便很多。”
“那我也暫時信你。”在鳳陽殿時,黃姑姑對姬清堯的好,沐裟一直看在眼里。
“黃姑姑……”
“主子……”
沐裟臉色一變,怒斥:“他們兩個混蛋怎么跟過來了?”
“這孩子是鳳兒之身,你我近身照顧時多有不便,反倒是他們最適合。只要不給百里梟麒傳信就可以了。如今外面那么多的尋香人,搜找的人也必定布滿了每一個角落,多一個人也多一分力量。”
小葫蘆和小喇叭也落到了車頂上,氣喘吁吁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們武功雖然差,可輕功好,這才追上的。
三個人跳下馬車頂,鉆進了馬車里。
馬車里的絕色美人早就暈厥過去了。
三個人看著這樣的姬清堯只不停抹淚。
他們一路疾馳不敢停。
黃姑姑坐到馬車門口有些擔憂地問:“百里梟麒他……”
“放心,他死不了,只是醉得厲害。”
“他不是個沒有分寸的人,況且酒量向來好,今夜又有大事,他不可能喝醉。今夜是你幫忙看著宴席飲食的,所以,是你搞的鬼?!”
“今日下午有人潛入廚房往酒里投了迷/藥,那藥效果很好,但是效用很短,只能維持最多一個時辰。我只是幫了他一把,加了一味迷/藥,讓這迷/藥的效果更好,能讓他們所有人睡上個一天一夜而已。”
“你……”
第六十六章 翻遍世間也要把他找回來
“只是可惜了,我的迷/藥失效了。這就說明后來又有人去加了其他藥,讓這幾味藥融合在了一起,反而失去了原本的所有藥效,變成了其他藥。而這藥沒有了迷/藥的效果,卻加強了至少幾十倍的酒勁,百里梟麒才會醉。”沐裟苦笑道。
他朝馬車里的絕色美人看去,淚已經滑下了眼角,好久沒發作的心疾又一次發作了,他緊緊捂著心口,疼得他直不起身來。
“公子……”銀離驚慌喊道。沐裟卻對他搖了搖頭,意思是自己沒事。
“是,這次是我的錯。可曾經他的無數次折磨,難道也是我逼他百里梟麒做的?堯……輕羽在宮里受了多少傷害,又受了多少罪,你應該最清楚吧?他都懷了孩子了,百里梟麒還忍心那般折磨他?”沐裟大怒道,同時又處于無盡愧疚和悔恨當中。
黃姑姑無言以對。
“百里梟麒強行給他戴耳環,戴腳環,逼他吃‘冰清玉潔’和‘生死相隨’,強行給他喂‘求 歡’……喂‘求 歡’吶,他到底把他當什么了?”
“而我卻無能為力……你知道那種你想把他放手掌心疼著,可他卻被別人任意踐踏,自己只能眼睜睜看著卻無能為力的絕望感覺嗎?所以,我一直在尋找能解‘生死相隨’蠱蟲的解藥,一直在籌劃著這一天,只是沒有料到會出現這樣多的變故,會把他推入萬丈深淵……”沐裟聲音沙啞,一手用力錘著頭,悲痛不已。
那邊千景宸暗衛六人朝馬車追去時,卻碰到了另外一個黑影——一個黑衣連帽,戴著面具的人。
這人并不是百里梟麒的人,看起來也不是沐裟的人。
既然不是他們的人,覬覦鳳兒的人那么多,那必定是想要圖謀不軌的人,那必定會威脅到帝后,那便是敵人,他們無論怎么樣也得攔下他。
“北行,你先追,我們拖住他。”千景宸讓輕功最好的穆北行去追姬清堯一行,其他幾人便朝黑衣人圍攻了上去。
“是!”
雖然那人武功高強,但他們五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特長,配合起來,也是很難對付的,也能讓他耗上半天了。
半天都甩不掉這五個人,慕云楓心中焦急,這次這樣好的機會,他怎么可能放過?可再耽擱下去,要找到人就更難了。
正在此時,他的人也趕到了,加入了戰局。
瞬間戰局扭轉,他的人拖住了千景宸他們,慕云楓立即去追人了,只是時間耽擱了太久,要追上的可能微乎其微。
營地這邊,風亭和曹越囹焦急地看著床上的百里梟麒,沐裟離開后沒一會兒皇帝就昏迷了過去。
皇帝昏迷的事情此時是絕對不能外泄的。
雖然不知道為何那些賊人今夜沒有動作,但是威脅還在。此時如果帝王昏迷的消息外泄,萬一那些人真要造反,便會立即行動,那是非常危險的。
趙太醫還在用盡辦法喚醒帝王,他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急得滿頭大汗。
暗衛首領飛魚跪在床前,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當時皇帝的樣子太過冷靜正常了,他也不知道那一幕到底是不是皇帝的計謀,并不敢貿然出手,就怕打草驚蛇。
可如今結果卻這樣嚴重,皇帝莫名醉酒還在眾目睽睽之下臨幸帝后,帝后失去神志被人擄走,許多暗衛昏迷。
他也自知自己犯了大錯。
等百里梟麒醒來時,離沐裟他們離開已經有兩個時辰了。
他只覺得頭很沉,很痛。
他用力按了按額角,只聽幾聲仿佛見到救星的聲音傳來:“陛下,陛下您終于醒了。”
百里梟麒抬頭看向營帳內的幾個人,一臉疑惑:“你們怎么都杵在朕的營帳里做什么?”
他習慣性地轉頭朝床里側看去,沒有看到姬清堯,臉色立即一變:“羽兒呢?”
幾個人戰戰兢兢,哆哆嗦嗦地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百里梟麒的臉色由暴怒變成愧疚,沉痛和恐懼,那恐懼壓得他連氣都感覺喘不上來了,只能拼命地喘息著,卻連呼吸都好像刀子似的,割得他渾身都疼。
他慌忙站起身來,卻踉蹌了一下,風亭和曹越囹一左一右急忙扶住了他。
他踉踉蹌蹌地沖出了營帳,跟著“生死相隨”子蠱的指引一路找尋了過去。
百里梟麒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直不停地追尋著,胡茬已經長滿了下巴,整個人都憔悴不已。
從這一天晚上追尋到第三日上午,他終于感應到了母蟲的回應,說明離得已經很近了。
百里梟麒既激動又慌張,恐懼不安的同時又稍稍松了口氣,他懷著忐忑的心情朝著蠱蟲指引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到了目的地,他的心瞬間再次跌入了絕望的深淵。
因為他到的目的竟然是一處馬廄,而子蠱指引的竟然是一匹馬——那母蠱被放進了馬的體內。
是了,沐裟可是神醫,醫術那樣好,把了那么多次脈,他肯定一早就知道了姬清堯體內的“生死相隨”了。
他渾身顫抖,雙腿無力地跪倒在了地上:“羽兒,對不起,對不起。”
“我錯了,我又錯了,我真的錯了。”
“是我太自負了,是我錯信了人,是我混蛋害苦了你,我該死。可你到底在哪?”
“啊……”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竟然就這樣跪在地上痛哭了起來,聲音凄厲,悲慟絕望。
“啊……”
一直跟隨在身側的風亭和曹越囹看著這樣的百里梟麒,也低泣了起來,既心疼他們的陛下,心疼他們的帝后,又恨背叛的沐裟。
“陛下……”忽然兩人對著百里梟麒驚叫了起來。
百里梟麒慢慢抬起頭來,布滿淚水的臉茫然地看著兩人。
風亭滿眼驚恐道:“陛下,您,您的頭發……”他用手指了指百里梟麒的頭發。
百里梟麒自己看不到,卻從風亭驚恐的眼中看到了:他的頭發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白。
就像刷漆一樣,一大塊一大塊地變白。不到一刻鐘,他的滿頭青絲便成了白雪。
他從地上站起身,聲音再沒有了以往的威嚴,暗啞中只有強撐的堅強和倔強:“讓所有的暗衛和尋香人去找,翻遍世間也要把他找回來。”
“是!”
“讓人盯住齊右和慕云楓。”他說完便騎上了那匹被種了“生死相隨”母蠱的馬,疾馳而去。
姬清堯不知道的是,“生死相隨”其實就是同生共死,生死相隨的意思,即只要他們中的一個人死了,另外一個人也會死。
當然這個他是絕對不可能告訴姬清堯的。
姬清堯被種了“生死相隨”的事,其他人都不知道,這個秘密自然就只有百里梟麒一人知道了。
當然沐裟必然也知道。
所以上次他取雪芝草回來就暈過去,并不是因為內力耗盡,也不是因為受傷,而是因為姬清堯命在旦夕,他受到了“生死相隨”的影響,也命懸一線。
馬車里。
“生死相隨?”黃姑姑臉色一變。
“他竟然給這孩子種了‘生死相隨’?那你可有解蠱的藥?”
“沒有解藥,我怎么敢帶他出來?”沐裟手里攥著一個藥瓶進了馬車里面。
沐裟在引出母蠱時,黃姑姑還是忍不住說了句:“要不是你把我和小葫蘆、小喇叭迷/暈了,我一定能阻止今晚這一切。”
如今她不用猜也知道了她會忽然暈倒是因為沐裟了。
沐裟頓了頓,卻沒有回她。要是知道今晚最后傷的人會是姬清堯,他一定會不顧一切直接把所有人都藥倒,直接帶著人離開。
沐裟取出母蠱后把它放進了馬廄內的一匹馬體內。
黃姑姑急道:“你放馬體內,萬一這馬……”
“我沒有放進豬體內就已經很不錯了。”
黃姑姑看著沐裟問:“所以‘還孕丹’只是借口,你其實就是想要取百里梟麒的血,引出母蠱?!”
“對。我查過典籍,典籍上說只有鳳子花能解“生死相隨”的蠱,所以我耗盡心力在找鳳子花,卻仍然一無所獲。就在我快要絕望時,輕羽小產病危,我入宮診治,發現了子母蠱之間的感應,便嘗試著用百里梟麒的血解蠱,沒想到母蠱真的有反應。”
“極少有人知道,宿體的血原本就是解生死相隨最快,最簡便的方法。要是我早知道他中了這蠱蟲就好了。”我一定早就給他們解了。
姬清堯一直昏迷到三天后才醒過來,卻一個人也不認得,一個人蜷縮在馬車的角落里,只要一有人試圖靠近,他就會尖叫。
直到黃姑姑端著一盤鳳凰花餅走進馬車,她紅著眼睛滿臉柔和慈愛道:“孩子,我給你做了鳳凰花餅,你要不嘗嘗吧?”
姬清堯只是警惕地盯著她,好半晌才看向她手中的鳳凰花餅。
黃姑姑拿了一塊餅要遞給他,他卻驚恐地往后縮了縮,身體開始顫抖,黃姑姑便把餅放在了馬車里,自己下了馬車。
幾個人都希冀地看向她,只見她皺著眉搖了搖頭。
等一個時辰之后,她輕輕掀開車簾,看到的就是姬清堯已經縮靠在車壁上睡了過去,眼角掛著幾滴清淚,鳳凰花餅卻一口都沒有動。
“沐裟,你是神醫,就沒有一點辦法嗎?”黃姑姑擔憂又焦急地問。
“我何嘗不想醫好他?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他好好的,可他這是心病,心病只有心藥能醫。”沐裟憂傷地嘆了口氣,悔恨愧疚又涌上了心頭。
“你到底是誰?你是不是一早就認識他?”黃姑姑問。
“你無需知道。”沐裟冷聲道。
第六十七章 那堯兒覺得我該是誰?
為了躲避百里梟麒,躲開各國尋香人,他們一直在馬不停蹄地趕路。
姬清堯不讓其他人在馬車里面,唯一不那么排斥的就只有黃姑姑,黃姑姑便在馬車里離他最遠的角落里以便照顧他,沐裟幾個坐在馬車外駕車。
姬清堯不哭也不鬧,不言也不語,十幾日來滴水未進,不是睡著就是昏迷著,要不就是驚恐發抖或者木然發呆,只能靠湯藥吊著。還得在他昏迷時偷偷喂他喝。
這天黃姑姑試探地喚道:“堯兒……”聲音帶著母性獨有的慈愛和親昵。
姬清堯終于猛地抬頭朝他看了過來,瞬間滿眶淚水,哽咽呢喃:“母后……”
黃姑姑心頭猛然一抖,縱然她也一直有過懷疑,卻始終不敢確定,直到此時她才確定他的身份——前朝昭國皇帝:姬清堯。
一時心酸,心疼,愧疚等多種情緒涌上心頭,讓她忍不住也滿眼含淚。
她緩緩靠近,拿起旁邊的鳳凰花餅朝他遞過去聲音哽咽:“堯兒乖,這是母后給你做的,你最喜歡吃的鳳凰花餅。”
姬清堯的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一個勁地往下掉,他顫抖著手接過餅,輕輕咬了一口。
黃姑姑又把水遞給他。
只是他并沒接水,而是朝她撲了過去,哭著喊:“母后……”
黃姑姑輕輕拍著他的后背,哽著聲音:“哎……堯兒乖。”
姬清堯就這樣趴在她肩上哭了好久才睡了過去。
他一醒來就驚慌地喊著:“母后,母后……”
“哎,母后在,母后在。堯兒餓不餓,要不要吃些東西?”黃姑姑抓著他的手安撫地詢問道。
“堯兒不餓。”
“那你可要再睡一會兒?”
“嗯。母后不要走,堯兒再睡一會兒,再睡一會兒就好。”
“嗯,睡吧,母后一直在。”黃姑姑輕拍著他的手。
慢慢地,在黃姑姑的陪伴和安撫下,姬清堯終于好了些,臉上也柔和了些。
在黃姑姑的誘哄下也開始吃些東西了。只是仍不讓別人靠近,卻粘黃姑姑粘得緊,他總是喊她“母后”。
但姬清堯仍然記憶混亂,神志不清,記憶大概只在十歲左右——他母后在世的時候。
這天,他醒來后不見黃姑姑便驚恐呼喊著:“母后,母后,您在哪兒?”
他掀開車簾小心翼翼地往馬車外面探出頭去,有點像個小狐貍,可愛的緊。
外面是林中的一塊空地,旁邊是一條小溪,眾人已經生好了火,正在準備膳食,聽到動靜都朝他看了過來。
可他的眼中卻只有黃姑姑,正盛湯的黃姑姑轉頭看向他笑著開口:“哎。堯兒先等會兒,母后給你盛些湯過來。”
他見到了人立即就松了口氣,可旁邊的幾個人讓他有些緊張,他有些警惕卻又有種掩耳盜鈴地感覺,輕手輕腳地爬下馬車。
樣子說不出到底有多可愛了。
眾人都松了口氣,笑了起來。
他激動地繞過沐裟幾人朝黃姑姑跑來:“母后……”
待他走近,幾人才發現,他是赤著腳跑過來的。
被地上的石子扎得他的腳不停地縮著。
“堯兒怎么不穿鞋子就過來了?來,給母后看看,腳扎傷了沒。”黃姑姑急忙扶他坐在一塊大石頭上,查看他的腳。
沐裟去馬車里取來鞋子。
鳳兒嬌嫩的肌膚扎到石子怎么可能完好無虞?
腳板上早就被扎破了,都是細細密密的小傷口和血跡,看起來有些狼藉。
“堯兒,看,腳都扎破了,很疼吧?”黃姑姑心疼道。
“不疼。看到母后了就不疼了。”
黃姑姑慈愛一笑,拿絹布給他仔細擦干凈腳,接過沐裟的鞋子給他穿了起來。
姬清堯此時才發現了腳上的腳環,看著那腳環他的眼神開始變得慌亂驚恐了起來。
他死命甩著腳上的腳環驚恐道:“母后,這個是什么,幫我脫掉它,我不要這個東西,母后,快,把拆掉……”
幾個人臉色瞬變,姬清堯哪怕忘記了一切,潛意識里卻對于百里梟麒的東西還是充滿厭惡和恐懼的。
沐裟捉著他的腳,手忙腳亂地想給他拆解腳環。
姬清堯卻更加驚恐地尖叫了起來:“啊……滾開,別碰我,滾開……”
“我來吧。”黃姑姑想要抓過他的腳,姬清堯卻再也冷靜不下來了,尖叫著又哭又鬧,連黃姑姑也不讓碰。
沐裟點了他的穴,他才暈了過去,他把人抱在懷中滿眼痛楚,心疾又一次發作了,疼得他搖晃了一下,差點一起摔倒在地上。
黃姑姑想把那腳環取下來,只是這次的腳環雖細材質卻剛硬無比,而且就比他的腳大一點點,一不小心就會傷到他的腳,她只好放棄。
一個月后,南梔國一處隱秘的山林里矗立起了幾間嶄新的竹屋。
如今已經是十二月了,天氣本就寒冷,加上外面還滴滴答答地下著冷雨,眾人便都窩在屋子里,圍在火爐邊烤火。
姬清堯靠在黃姑姑旁邊,滿眼懷疑地看著沐裟:“你真的是清逸哥哥?”
沐裟溫和笑著再次點了點頭:“是!”眼中的溫柔就像暖陽,能驅散世間的任何寒冷和黑暗,讓人滿心舒暢。
自從沐裟跟他說了他的身份后,這個問題姬清堯已經問了不下百遍了,但他總是那般溫柔地看著他,很耐心地笑著回答他。
而姬清堯總是不信。
“可是清逸哥哥沒有你這樣高,沒有你這樣大,也沒有你這樣好看。你騙我,你肯定不是清逸哥哥。”
“那堯兒覺得我該是誰?”沐裟笑著問道。
“你是……白衣……神仙哥哥。”姬清堯有些純真地歪了歪腦袋回道。
眾人都被逗笑了。
“吃飯咯,吃飯咯。”小喇叭端著菜放到了火爐旁邊的小矮桌上,小葫蘆跟著把湯端了出來。
姬清堯聞到那味道就開始干嘔。
其他人瞬間緊張了起來,沐裟心中一沉,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就要把脈,卻被姬清堯用力甩開了。
他又驚恐暴躁地驚叫了起來:“滾開,別碰我……”
“滾開,全都滾開……”
無論黃姑姑和沐裟怎么哄都哄不住。
自從那一晚他被百里梟麒當著群臣的面,/臨/幸后,姬清堯可以觸碰別人,可任何人都碰不得他。
一旦有人觸碰他就會立刻驚恐尖叫,整個人也會立即變得很恐慌,很暴躁。
沐裟再次緊抓著他的手腕不放,此時已經診出來了,他放開了姬清堯的手腕,臉色無比陰沉,緊抿著唇牙齒咬得咯咯咯作響。
黃姑姑心中一驚,緊張又擔憂地問:“他怎么啦?很嚴重嗎?”
沐裟猛地一記眼刀朝她剜去,并沒有隱瞞,咬牙切齒道:“堯兒他懷孕了。”
“什么?”黃姑姑滿眼復雜,可以說又驚又喜,又擔憂。
“他破陽時,百里梟麒沒有給他用破陽丹,他的身體本就遭受了重創,加上后來那混蛋不停的折磨,堯兒的身體又差了許多,上次能懷孕已經不可思議。”
“小產后再懷孕的幾率原本是十萬分之一,可這十萬分之一就一夜,竟然就被百里梟麒那混蛋碰上了,他就像惡鬼一樣陰魂不散地纏著堯兒。堯兒的命運何其悲苦,如今好不容易離開了他,卻又懷了個孽種。”
“問題是這孽種還弄不掉,呵。”沐裟有些悲涼地笑了起來,眼眶微紅,眼眸中布滿了霧氣。
姬清堯的根基本就已經很差了,如果強行把這個孩子弄掉,不但以后再也沒有懷上孩子的可能,甚至還會危及他的生命。
不然他也不可能跟黃姑姑說,直接暗暗給他弄掉就好了。
他看著黃姑姑正安撫著的,仍然在尖叫的姬清堯,用力捂著心口——他的心疾又發作了。
這些日子他的心疾發作得又頻繁起來。
此時黃姑姑也不可能跟他計較他喊“孽種”這話。
良久,在黃姑姑的安撫下,姬清堯終于安靜了下來,可他滿眼驚恐地看著沐裟,眼淚不停地往下掉,卻沒有哭出聲音。
“堯兒想要吃什么?母后去給你做。”黃姑姑慈愛地問。
此時聽到黃姑姑問他,他終于轉頭看著黃姑姑啞著嗓子道:“母后,我想喝湯。我只想喝湯,我要喝蘑菇湯。”
“好,母后這就給你做蘑菇湯去。廚房冷,你就先在這里烤火吧。”黃姑姑起身就要離開。
“不,母后,我跟你去。”他看了沐裟一眼,立即也跟著起了身,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個觸碰他的“惡魔”。
“堯兒還欠我一副鳳凰花圖,你打算什么時候給我呀?”沐裟換上溫柔的笑,再也不是剛剛強硬拉著他手的樣子了。
姬清堯有些為難了,他喜歡畫鳳凰花,可他也想要離開這個男人跟他的母后去煮湯。
“堯兒要不就在這里作畫吧,順便給母后也畫一幅,母后去給你煮湯,可好?”黃姑姑溫柔道。
姬清堯思索了一下,終于點了點頭。
可等姬清堯把畫畫出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他畫的根本不是鳳凰花,而是一個人,一個額間有朵鳳凰花的人。
這個人在一條深河里掙扎著,只露出了嘴巴以上的一半頭,河里有個看不出來是什么東西的東西正咬住了他的雙腳,讓他根本無法從水中掙脫出來,看得人很窒息。
“堯兒……”沐裟沙啞著喊道,眼中淚光閃爍。
雖然最近姬清堯的情緒好了些,表面上看起來狀態還不錯,可吃得少,還每一夜都被夢魘糾纏,睡不安穩。
即使用了安神香也沒用。
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卻無能為力,幫不了他。
第六十八章 裹被子里就不冷了
很快就到了除夕,外面下著鵝毛大雪,姬清堯這邊所有人都在火爐邊圍著矮桌熱熱鬧鬧地吃年夜飯。
“母后,我要喝酒。”姬清堯纏著黃姑姑倒酒給他。
“堯兒,喝酒傷身……”沐裟想要阻止。
“讓他喝吧。”黃姑姑想到了上次姬清堯在皇宮鳳凰花樹下喝醉的事,知道姬清堯心底的郁結需要發泄出來,醒著反而堵在了心里。
“好,那我陪你喝。”沐裟也明白了過來,拿來了兩個小酒壺,一個遞給姬清堯,一個給自己,兩人就這樣一口口地直往口中灌。
沐裟灌完一壺又拿來一個大碗,直接拿酒壇倒了一大碗。
小喇叭見狀,驚得瞪大了眼睛:“沐裟神醫好酒量。”
誰知他的話剛一落下,沐裟就滿眼迷蒙地看著姬清堯,有些迷糊道:“堯兒,清逸哥哥帶你去玩雪吧。”
“嗯,本宮要去玩雪,不,朕要帶你去殺人。殺殺殺,朕要殺了他們。”
就這樣,姬清堯拉著沐裟,沐裟牽著姬清堯,兩人各說各話迷迷蒙蒙地走出了門。
小喇叭看著兩人一紅一白牽著走在一起的側臉,忽然驚奇道:“哎,這沐裟神醫側臉看起來跟主子好像啊,至少有五分像,身高還差不多,而且他們的酒量一樣差,他們……該不會是親,親兄弟吧?”
從始至終,沐裟都沒有說明他和姬清堯的關系,加上他對姬清堯除了無限度的溫柔寵溺,并沒半分情欲流露出,他的話倒是讓除銀離外的幾人覺得特別有道理。
可下一瞬,沐裟迷蒙地聲音就傳了過來:“堯兒,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不,是很愛很愛。小時候我就想著,等你長大了我要娶你。你會愿意嫁給我嗎?”
“主子是仙神降世,尊貴神秘,聰敏絕色,那沐裟神醫超凡脫俗得就像個謫仙……”
小喇叭的話未完,就見沐裟忽然一把將人摟進了懷中:“堯兒,對不起,對不起,是清逸哥哥沒有保護好你。”
“你放心,清逸哥哥一定想辦法把你救出來,一定會救你出來。堯兒,即使我娶不了你,我也再不會離開你,我定會保護你一生一世,再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即使死了,我也一定化作你的守護神,護在你左右,護你一世周全。”
一直被打臉的小喇叭有些尷尬,找補道:“謫仙……都是清心寡欲的,無欲無求的,你看,他只是……”
看著外面的場景,小喇叭瞬間就住了嘴,因為沐裟已經捧著姬清堯的臉,就像捧著稀世珍寶般小心翼翼,深情地吻上了他的唇,溫柔,繾綣。
曾經的沐裟除了溫柔溫潤少有其他情緒流露出來,這些日子難得時常見到他愧疚、心痛的樣子。
這還是他們第一次見到無欲無求、清心寡欲的沐裟露出他的深情,醉酒失控下如此失態地親吻姬清堯,可見這個人平時到底有多克制了。
幾個人瞬間瞪大了眼睛,黃姑姑臉色一沉,滿眼復雜。說到底她還是有私心的,姬清堯不能屬于百里梟麒,那自然也不可能讓沐裟覬覦。
她如今只想要姬清堯好好的,然后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
她想要去阻止沐裟,把姬清堯帶回屋里。
剛剛姬清堯一直懵懵懂懂地沉默著,所以沒有人注意到他異樣的神色。
直到此時眾人才注意到姬清堯的眼眸,他的眼眸是血紅色的,留下的淚竟也是血紅色的。
被親吻后,他血紅色的眸子瞬間瞪大,且越瞪越大,血淚大滴大滴從眼角滑落滴入了雪白的雪地里,特別的顯眼。
接著他猛地用力推倒沐裟:“滾開”,緩緩抬起頭,露出凄然一笑,失魂落魄地朝前走去。
幾人臉色霎變。
黃姑姑都要心疼死了,立即沖到他身邊拉著他:“堯兒,外面冷,我們回去烤烤火吧。”聲音帶著濃濃的泣音。
“堯兒?是誰?”姬清堯有些迷茫地問。
“堯兒就是你,姬清堯啊。是母后最好的堯兒……”
“不,不不不,姬清堯死了,他死了。他必須死,我要殺了他。啊……啊……我要殺了他。”姬清堯驚恐地退后,不停轉頭朝四周虛空看去,捂著耳朵尖叫了起來。
所有人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他說要殺了他自己?所以,他潛意識里再也不敢面對自己了吧。
他再也不讓任何人靠近,不停揮舞著手,或捂著耳朵暴躁尖叫著:“滾,都給我滾。我要殺了百里梟麒,殺了慕云楓,殺了姬清堯。殺了,都殺了。”
沐裟雙眼迷蒙中見那紅色的身影離開了他,在雪地上亂竄亂喊,他便再次沖過去把人緊緊地摟進懷中:“堯兒,堯兒,別離開我,我害怕,害怕會再也找不到你。”
感覺到了懷中的人身上很冰冷,沐裟便把人打橫抱了起來意識迷蒙地往屋子里走去。
他有武功,姬清堯掙脫不開便開始全身顫抖,驚恐求饒:“求你放開我,求你放過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沒有,沒有奸夫,沒有私通,沒有被他碰過,不要,不要拿我做誘餌,求你……”
“你要我給你,我都給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可我求求你,不要,不要在他們面前好不好?求你了……”姬清堯不停哀求著,哀傷而悲戚。
沐裟把人抱回了屋子里放到了床上:“堯兒,不冷了,裹被子里就不冷了。”
他剛要用被子把姬清堯裹起來,姬清堯卻掙扎地厲害,沐裟便按住了他:“堯兒,別動,你身上涼,被子裹著才暖和。”
被按住的人更加驚恐地掙扎了起來,掙脫出了一只手,他絕望地抬手扯開自己的衣領。
哭喊著乞求:“我給你,都給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放過我,不要讓我做誘餌,不要在他們面前……”
還在固執地要把人裹被子里去的沐裟,見到心愛之人露出了冰肌玉骨,本就不清醒的他,加上喝了酒,一直壓抑著的感情和欲望哪里還壓制得住?
哪里還忍得了?
瞬間眼睛就猩紅了起來,竟覆了上去,按住了他的雙手和他雙手交叉。
他吻了吻他的唇,在他耳邊喃喃道:“堯兒……堯兒……”聲音沙啞到了極致。
姬清堯停止了掙扎,眼水匯聚在一起成了一條剪不斷的珠串,臉上露出了一絲慘白的笑:“百里梟麒,你把我制成僵尸吧。”
沐裟聽到這一句立即放開了他,直接從床上滾了下來,手足無措又慌張道:“堯兒,對不起,我錯了,是清逸哥哥不好,清逸哥哥知道錯了。清逸哥哥再也不敢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黃姑姑帶著小喇叭和小葫蘆終于破開了門,沖了進來,銀離也跟了進來,看到的就是姬清堯的衣領被扯開了,沐裟跪在床邊不停道歉。
所有人都終于松了口氣。
“公子!”
“小喇叭,去給他們熬兩碗醒酒湯來。”黃姑姑吩咐道。
“是!”
“小葫蘆,把堯兒抱回他自己的屋子。”
“是!”
沐裟見有人要來抱走姬清堯,站起身就要和來人打架,卻被黃姑姑一句話勸住了:“堯兒在生你的氣,我去勸勸他。”
這夜的事,在黃姑姑那句:“他們醉酒后的事,不要告訴他們。”的命令下,幾人便只字未提。
只是事后黃姑姑對沐裟說:“沐裟神醫以后還是少喝酒,萬一不小心傷了人可就不好了。”
沐裟便以為他喝醉了就想要找人打架,并未細想。
除夕這夜遠在御國京城——丹城的百里梟麒,卻形單影只地呆在鳳陽殿里。
他連最重要的除夕晚宴都以身體不適為由取消了。
鳳陽殿內沒有點燈,黑乎乎的,百里梟麒靠坐在床邊的地上喝酒,淚水混在酒里,酒似乎更苦了。
帝王消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下巴上長出了很多胡茬。
“羽兒,你到底在哪兒?我是不是……是不是再也找不到你了?是不是這一生再也見不到你了?是不是……”
“此生你再也不會原諒我了?!我們……再也沒有可能了?!”這話就跟拿著刀子在自我凌遲般,讓他痛不欲生。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那苦澀辛辣的味道一入喉就跟吞刀子似的,痛啊。
姬清堯被沐裟帶走后,他找了姬清堯十天十夜都毫無任何消息,因為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他還曾病倒了,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過來。
要不是朝中存在威脅,他早已放下一切去尋人了。
他幾乎派出去了所有他能用的人去找尋,都沒有一絲音訊。
六國使者組成的暗衛也沒有任何音訊,更沒有任何信息傳來。
“一刻不見如隔三秋,整整六十天了,我真的好想你,想到我都快要發瘋了。可我找不到你,我該怎么辦?我到底該怎么辦?”
可每時每刻他想著姬清堯的時候,那一晚的事情就會浮現在腦海,那就像把鈍刀似的切割凌遲著他的心臟。
讓他在思念愧疚悔恨中,還要一遍一遍被鈍刀凌遲著,整個身體都會跟著痛起來。
但是他知道,他的痛苦遠遠比不上他羽兒的痛苦。
所以每當他想要逃避那段過往時,他的內心就會提醒他:羽兒都沒有忘,他正遭受著無盡折磨,你有什么資格忘?
“陛下,有消息了。”風亭的聲音激動地從外面傳了進來。
百里梟麒一陣風似的沖了出去,把他手中的東西搶了過來,又用最快的速度回殿點燃了燭火。
第六十九章 我不能玷污圣潔的你。
百里梟麒對著燭火把東西拆開,是一幅畫,姬清堯畫的那副溺水圖。
看著那畫,他呼吸都要停滯了,把畫緊緊捂在心口,跌坐在了地上,啞著聲音呢喃道:“羽兒……對不起,對不起……”
“這是從哪兒來的?查到了送畫的人嗎?知道不知道他從哪個地方過來?”帝王急忙抬頭問風亭。
“屬下有罪,沒有查到。可陛下,這畫到底是誰讓送的?為什么要把這畫送過來?”風亭不解地問。
“是沐裟。挑在今夜送過來,就是要在這喜迎新年時,在這萬家團圓的日子讓我在孤寂中懺悔,讓我在悔恨痛苦中度過。”百里梟麒自嘲道。
沐裟的目的確實是這樣的,他的目的也確實達到了。
但他還是要感謝沐裟,讓他得到了他的羽兒的畫,得到了一絲羽兒的不算消息的消息,得到了羽兒的“禮物”。
不管送畫出于何目的,不管這畫讓他有多么的痛苦,他都把這畫當成了禮物,因為這是他的羽兒親手所畫,唯一留給他的東西。
“陛下,您一定能找到帝后,而且‘黃姑姑’還在帝后身邊呢。”曹越囹安慰道。
“黃姑姑?呵……”百里梟麒自嘲一笑。
忽然新的暗衛首領追日急沖沖地跑了進來,滿臉喜色:“陛下,陛下,來信了,來信了。”
百里梟麒立即一躍而起沖過去搶過信件,接著信紙驟然飄落,帝王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曹越囹撿起信,是千景宸寫來的:“陛下見信安,屬下已經找到了主子,但是他如今還未恢復神志,記憶也有些混亂,還只有孩童時期的記憶。陛下請放心,屬下等一定會護主子安全。祝陛下新年安康,屬下千景宸敬上。”
“陛下,這千景宸也太過分了,是您一手提拔他,把他培養起來的,您那樣信他,他怎么不把帝后的信息告訴您?”風亭義憤填膺道。
“不。正是因為他的忠誠朕才把羽兒交給他們保護的。他如今是羽兒的暗衛,理應忠于羽兒,他是不該,也不能向朕透露訊息的。他能來信就已經在感念恩情了。”
“你們回去吧。”百里梟麒站起身走回床邊繼續喝酒。
他把姬清堯的畫捂在心口,低低痛哭了起來。
良久他踉蹌著站起身爬到了床上,抱緊姬清堯的衣裳蜷縮在床上,卻并沒有睡,淚像雨水一樣滑落,滴進了枕頭里,洇濕了一大片枕巾。
這么久以來,他每一晚都靠抱著姬清堯的衣裳才能勉強入睡,可每每午夜夢回醒來就痛徹心扉,再也睡不著了。
但今夜他卻一下都沒有睡著,就這樣痛徹心扉到天明,淚跟著流到天明。
他從來沒有想到他一個頂天立地,堂堂七尺男子漢也會有這樣流淚的一天。
風亭和曹越囹出了內殿,卻都沒有離去,站在鳳凰木下嘆了口氣。
“囹兒,你身子弱,先回去休息吧,我守在這里就好了。”風亭給曹越囹緊了緊披風溫柔道。
“我睡不著,我想在這里陪著陛下。”曹越囹看了眼鳳陽殿內,悠悠說道。
的確,如今他們擔心他們的陛下,哪里睡得著啊?
今夜是除夕夜,哪怕不能陪著他們的陛下熱鬧地過除夕,不能緩解他的憂傷,至少陪在這里總好過他一個人孤零零地守著鳳陽殿。他們也能安心些。
“好,那你去偏殿吧,這外頭風太大了。”
“我們到陛下的殿門口去吧,再拿個屏風過來擋風就好了。”
“好。”風亭拗不過他,摟著他走到了殿門口。
他搬來兩個屏風擋風,又給曹越囹找來了個手爐,一件厚厚的斗篷,然后兩人坐殿門口的屏風后,靜靜地陪著百里梟麒到天亮。
轉眼就到了春天,春回大地,沐裟他們住的山間本就景色優美,如今林子里野花開了滿地,香氣撲鼻,沁人心脾,只讓人心曠神怡。
姬清堯在所有人的細心照顧下,溫暖關懷下,加上周圍環境舒適宜人,他的精神好了很多,只要不刺激他,他很少再失控尖叫。
沐裟給他買了一只兔子,姬清堯總喜歡抱著那只兔子到林中玩兒,沐裟總會陪在他身邊,帶著他玩兒。
他帶他放風箏,帶他割草摘菜喂兔子,帶他去釣魚,帶他去采藥,帶他去摘野果,看著姬清堯單純快樂的樣子,他心中也特別的欣喜愉悅。
除了兒時,這是他這一生中最快樂,最幸福的日子了。
但姬清堯不愛戴面具,又因為皮膚容易過敏,也不愿做任何偽裝,就只能把真容暴露在外,這讓所有人都很憂心,沒有一刻敢放松警惕。
但又沒有任何人會去強迫他做偽裝。
所幸這里沒有外人來。
而沐裟始終擔憂著姬清堯恢復記憶和神志,他知道恢復記憶和神志是遲早的事,他不知道到了那個時候他的堯兒該怎么面對一切,該怎么去承受那些痛苦。
但他從來不在姬清堯面前表現出任何不好的情緒,在他面前他永遠都是最溫柔,最體貼,最好的清逸哥哥。
是夜,花香伴隨著溫暖的春風吹來,吹散了沐裟不少愁緒,他一個人坐在一棵大樹上喝酒。
喝著喝著,人就恍惚了起來,坐在樹上就開始搖搖欲墜,看樣子隨時都有可能摔下來。
忽然朦朧中,他感覺到一個人影靠近了他,此時他的滿心滿眼就只有他的堯兒,便不管不顧地摟住人的身子呢喃道:“堯兒,你來了。”
“堯兒……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從小時候就喜歡上了……”
抱著還不夠,他竟直接吻了上去,越吻越激烈,仿佛要把人揉進心里,融進身體。
吻很熱烈卻又克制,絲毫沒有要褻瀆的意思。
那人一開始只是被動接受他的吻,到后來竟無比配合了起來,甚至主動把沐裟壓了下來,情不自禁地探進了他的衣領里。
甚至不自覺就開始拆解他的衣裳。
干柴遇到了火折子,瞬間就被點燃了,黑衣白裟從樹上滑落糾纏在了一起,落在了地上。
白裟完全被黑衣覆蓋。
圣潔無塵的裟衣即將染塵,那人忽然停了下來,伸手輕撫著沐裟的臉,在進與不進,占與不占間徘徊。
最終他貼著人的耳朵染著濃濃欲色的聲音沙啞道:“沐裟,你是這樣圣潔,這樣美好……我不能……不能玷污了你。”
他說完猛然喘了幾口氣,又撲上去忘情地吻住了他,從嘴唇到脖頸到……
沐裟迷迷蒙蒙地輕吟著,伸手撫摸著他的頭發一直不停地呢喃:“堯兒……堯兒……”
那人極力克制著自己,幾乎把他全身都吻遍了,好幾次差點要克制不住了。
最后他堪堪停了下來,點了他的睡穴把他從樹上抱了下來,悄無聲息地送進了他屋中的床上。
聽到響動的黃姑姑幾個人立即警惕地起來查看,待發現聲音是從沐裟屋中傳來的,又去了姬清堯屋中查看,見人安靜地睡著時才放下心來,只道是沐裟回房了。
次日醒來時,沐裟對昨晚醉酒的事又忘得一干二凈了,可他無意中的舉動卻入了另外一個人的心。
改變了那人的一生,讓那人愛了他一生,為他痛了一生,為他空守了一生。
這天天氣晴朗,惠風和暢,陽光明媚,小喇叭和小葫蘆把被子、床單拿出來曬,順便收拾打掃著竹屋。
沐裟出去集市買水果了,順便還想要買些果樹回來種,銀離不放心也跟著一起去了。
姬清堯懷孕了,且喜歡吃水果,沐裟便經常喬裝改扮去集市買枇杷、桑葚、櫻桃等水果回來給他的堯兒吃。
黃姑姑跟往常一樣帶著姬清堯在林子里玩。
姬清堯自從懷孕了之后胃口就更差了,只愛喝湯,最愛的還是蘑菇湯。
她便提著籃子順便采采蘑菇。
“母后,那兒有好多蘑菇,我去采過來。”
“堯兒,慢點,小心點,這個時節怕里面有蛇,我來。”黃姑姑趕緊跟了過去,果然見到了一大片蘑菇。
她哄住姬清堯,自己走進樹叢間采起了蘑菇。
“母后,父皇怎么還不來啊?您不是說他過了年就會來陪我們一起游玩嗎?”
“快了,快了。”黃姑姑心中嘆了口氣,哄騙道。
也不知道還能哄騙他多久,堯兒到底什么時候能恢復神智,如果恢復了神智他該怎么辦?他該怎么接受那些事,他承受得住那些殘酷的記憶嗎?
他跟百里梟麒又該如何,如果孩子生下來又該如何,他到底會恨那孩子,還是會把孩子和百里梟麒區分開來,愛那孩子?……
正沉思著,忽然一條脹頸蛇兩側頸部膨脹起來直立起身子,和她大眼瞪小眼的正對著她吐信子,隨時都有可能攻擊她。
嚇得她猛地往后跌坐在了地上,而那蛇也跟著飛沖了過來,咬在了她的脖頸上。
“啊……”她驚叫了一聲,一掌拍在了那脹頸蛇上,把蛇拍飛了出去。
小喇叭和小葫蘆聽到聲音立即扔掉了手中的活,趕了過來。
“黃姑姑!”
“主子?”
“堯兒……堯兒呢?快去找堯兒。”此時黃姑姑才發現姬清堯不在身邊,嚇得魂飛天外,讓兩人趕緊去找人。
所以等沐裟回來的時候,黃姑姑已經中了蛇毒昏迷不醒了,小喇叭在床前照顧著,姬清堯竟然不在,小葫蘆也不在。
一股不好的預感瞬間侵襲了身心,他全身一寒,不等小喇叭開口就猛地抓起他的衣領,顫抖著聲音急切問道:“堯兒呢?堯兒去哪兒了?小葫蘆呢?”
第七十章 今日護他的人何在?
“沐,沐裟神醫,主子……他失蹤了。黃姑姑帶他去林子里玩兒,去采蘑菇……黃姑姑被蛇咬了,主子就不見了。小,小葫蘆去找主子了。”小喇叭被沐裟的神色嚇得說話都不利索了。
沐裟臉上瞬間就沒了顏色,慘白一片,心間一片冰涼,他的堯兒……千萬別出事啊。
心中一激動,心臟處就開始疼了起來:“嗯……”他捂著心口低哼了聲。
可他并未停留轉身就要走,小喇叭大著膽子喊道:“沐裟神醫,黃姑姑中了脹頸蛇的毒,求您救救她吧,讓奴才先去找主子。”
沐裟臉色更加陰沉了,丟下一句:“她關我什么事?百里家就沒有一個好東西。”就轉身走了,也不管小喇叭的呼喊和乞求。
可他剛走出門外,重重呼出了口氣后又轉身進了房間。
她不能死,其他先不說,就沖他的堯兒對她的親近和依賴,他就得救她。
放下東西跟著進來的銀離見沐裟臉色不好,知道他肯定心疾又犯了,急忙安慰道:“公子您先別急,您先在這里休息一下,順便救黃姑姑,我和小喇叭去找。”
可等沐裟把黃姑姑體內的毒素祛除掉時,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小葫蘆和后來出去的小喇叭、銀離也沒有回來。
他立即運起內力往山間另一個方向飛去,落在了幾間竹屋前,屋內的幾人立即警惕地抄起武器全部沖了出來。
沐裟一臉陰沉怒聲道:“是你們把他帶走了?把人交出來。”
千景宸見到來人是沐裟,不由一怔:“你怎么會找來這里?”
“你覺得我沐裟很蠢嗎?從你們跟上來的那一天我就已經知道了,之所以沒動你們是因為你們還算安分,一直在暗中護著他。如今你們竟敢把人虜走,那就休怪我不客氣了,你們一個也別想活。”
“主子失蹤了?”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滿臉凝重。
“沐裟神醫,我等是主子的暗衛,更是他的鳳衛,我們的任務是保護他的安全,絕不可能背叛他。所以主子的行蹤我們連陛下都沒有稟報。”
千景宸有條有理的解釋道。
“你們對主子是真心的好,主子信賴你們,依賴你們,我們作何要把他擄走?擄到哪兒去?我想沐裟神醫也知道這個道理。不然一早就發現了我等,也不可能讓我等一直安然住在這里。”
這些沐裟也懂,他只不過是想要試探一下他們而已,加上過于驚慌和憤怒才才說出那些話的。
“主子身份特殊,如今一人在外兇險異常,若是碰到人,那后果不堪設想,當務之急就是先把主子找到。”
“是嗎?玉王姬?”沐裟眼神不善地掃了玉天香一眼,森寒陰沉道。
那一晚要不是這個女人纏著他打,他就不會耽誤去救他的堯兒,百里梟麒當眾臨/幸堯兒的事就不會發生。
那晚那酒里最后的藥肯定也是這個女人下的,她想要把他的堯兒帶走。要不是看在她只是想救人的份上,她早就死了。
沐裟和玉天香的事情,其他人都不知道,但鑒于玉天香做事總是古古怪怪,神神秘秘的,因此眼見沐裟對她的懷疑,眾人也滿臉詢問地看著她。
“天香從始至終都只是為了保護主子不受傷害。”玉天香眼中的焦急都快要溢出眼眶了。
她那晚也是這樣說的,他才放過她。
沐裟見此,急躁地問:“今日護他的人何在?”
六人的暗衛隊,千景宸一直都是根據優缺點互補的原則分的組,從未改變過:他自己和穆北行一組;墨輕舟和玉天香一組;紫云溪和北冥墨朗一組。
“今日護著主子的是紫云溪和北冥墨朗。云溪善毒,墨朗武功高強,但如今都沒有一人回來,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難不成遇到強敵了?”千景宸臉色再一次變了。
紫云溪武功不好,但是善毒,北冥墨朗卻是他們中武功最高強的,他們一起沒道理不傳任何消息回來,唯一的可能便是遇到了強勁對手,無法求救或者遇到了危險。
“所有人立即分開尋找,有任何訊息一定要及時發射信號彈。”
“是!”
“沐裟神醫,我馬上就去找主子,你是否要一起?”
沐裟卻轉身就飛身離開了。
他落在了另外一處樹林里,一人跪地拱手道:“公子,我們的人也沒有傳來任何消息。”
沐裟自己也專門給姬清堯訓練了一批鳳衛,暗中護著他,可為何這些人也沒任何消息傳過來?
“不惜一切,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到。”
“是!”
沐裟眼眸赤紅不停地快速飛掠在林中各處,緊繃的心弦都快要斷了,心只沉到了萬丈深淵。
“堯兒,對不起,是清逸哥哥沒有保護好你。等清逸哥哥找到你,任由你懲罰。可,你一定要好好的啊……”赤紅的眼眸中溢滿的淚終于從眼角滑落。
千景宸他們找了三天三夜,終于在他們暗衛間特殊的標記下,在一處隱秘的樹林中找到了受傷昏迷的紫云溪。
沐裟給他處理好傷勢包扎好傷口,便一直坐在旁邊等他醒過來。
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吃喝,也沒有睡覺了。
再也沒有了平時溫潤如玉,暖陽般和煦的樣子,整個人都憔悴不已,疲憊不堪。
銀離心疼死了,可實在勸不動,便只能出去找人,只有找到人,他的公子才能安心,才能安然無恙。
“沐裟神醫已經幾天幾夜沒有休息,沒有吃喝了,還是去休息一下吧。云溪這里我會看著。”千景宸的聲音也透著無限的疲憊。
這幾天就沒一個人睡好,吃好。
黃姑姑一醒來,就不管不顧招來了手下,吩咐著他們去找人了,自己更是沒閑下來,跟沐裟的狀態差不多,到如今都還在外面呢。
其他幾個人都還在外面尋找著,沒回來。
沐裟不肯去休息,千景宸便和他一起守著。
半夜,紫云溪醒了過來,一醒來就急忙開口:“快,快去救主子,主子有危險,還有北冥墨朗。”
“是不是百里梟麒……”沐裟雙眼猩紅,滿眼怒意和恨意。
“不是。”
“他在哪兒?”沐裟眼中猩紅退去,但里面滿是血絲,聲音沙啞地急忙問。
“當時有十幾個人武功都非常高強。他們很特別,很像……很像尋香人。而且有組織,有計劃,看到主子就隔空點了他的穴,把人擄走了,沒給他一絲反應的機會。他們好像一早就發現了我們似的,特別地警惕,迅速。”
紫云溪聲音有些虛弱,有些輕。
“我們急忙追了上去,我武功不好,跟不上,北冥墨朗便一路邊追,一路給我留記號。可跟到那個密林里的時候就再也沒記號了。”
“怎么不發信號彈?”千景宸皺眉疑惑地問。
“巧的是我那枚信號彈是啞的,北冥墨朗那枚應該沒來得及發。”
“那里有很多毒蛇?”沐裟沉聲問。
“對,那處密林里特別多的毒蛇毒蟲,我一不小心就被毒蛇咬傷了。還好我知道一些解毒的法子。但那個林子太危險了,我余毒未清就拼命逃了出來,跑出林子沒多遠就暈了過去。但是我懷疑……”
“什么?”旁邊的沐裟和千景宸同時問。
“那些人非常的不簡單,有可能他們就住在那里,而且不怕那些毒蛇,說不定還是他們專門養在那兒的。也有可能……他們根本就只是為了引我們過去,好讓我們被毒蛇毒蟲咬死,輕易解除威脅。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并不怕那些毒蛇毒蟲。”
這點另外兩個人也都想到了,原本以為紫云溪醒來就會知道結果的,誰知這結果竟越來越復雜了。
“其他人都去了那林子周圍搜找了,沐裟神醫,還請你給我們一些驅蟲驅蛇的藥物以及一些解毒藥物。景宸先謝過了。”
另外一邊,姬清堯躺在一個奢華的房間里,房中點了清淡的安神香,他也正安睡著。
床邊坐著一個年輕俊朗的男子,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床上的絕世美人,眼中全是癡迷和欲色。
床邊還站著一個中年儒雅的男人,聲音激動道:“陽兒,太好了,你這次可是為族中立了大功了。我們霍家又能繁榮昌盛個兩百年了。”
“上次我們霍家得到鳳兒還是兩百年前呢。要不是家族中得到一個鳳兒,我們霍家的人怎么能個個天資卓絕,能力超強?我們霍家怎么能發展壯大?”
“要是再不得到一個鳳兒,傳承了兩百年的鳳兒優秀血脈就要消耗殆盡了,我們家族也將逐漸平庸,甚至逐漸衰弱下去。”中年男人一直沉浸在激動中絮絮叨叨道。
“父親,可孩兒不想要跟任何人分享他。孩兒……”霍陽終于抬起頭來,緊緊皺著眉頭看向他父親霍尹。
“混賬,你怎么能這樣想?為父可是霍家族長,你可是少族長,繁榮壯大霍家可是你我的使命。你怎么能這樣自私只顧著自己,不顧家族興衰?”霍尹大怒斥責道。
“父親,孩兒不知道先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孩兒就是不想要跟其他人共享他……”
“這可由不得你,族中也沒有任何人會同意的。如今你找到了鳳兒的消息族中已經知道了,這事沒有任何轉圜的余地。”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族長,我是霍凌。”
霍尹快步過去開門欣喜道:“霍凌,快過來看看這鳳兒。陽兒今天剛剛找到的。”
霍凌剛搭上姬清堯的手腕,臉色就猛然一變:“冰清玉潔?”
第七十一章 ‘媚皇’是什么?
“什么?他被人下了‘冰清玉潔’?”霍尹臉色瞬間就不好了。
“那這‘冰清玉潔’你可能解?”
霍陽疑惑地看著兩人,等著他們的解答。
“能,但是時間有些久,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一個月的時間有些長。”霍凌看著絕世美人絕色的臉龐眼神有些陰郁,原本可以早些得到這人的,可如今卻要白白耗上一個月的時間。
他捏著絕世美人的手腕,眼神越來越陰沉。
旁邊的父子兩見他這副神情,心中也擔憂了起來。
“他怎么啦?”霍尹問。
“他已經懷孕了,懷孕三個月了。”
“什么?”父子倆同時驚呼出聲。
“而且他的身子不太好,壞了根基,這孩子流不得。但也沒關系,等孩子生下來要殺要留都隨我們的意。”
“那豈不是要等到他生下孩子才能為我們霍家繁衍子嗣?”霍尹眉頭緊皺。
“嗯。不過,鳳兒向來性子烈,想當年先祖也是用盡了辦法才使得那鳳兒屈服的。所以可以趁這段時間給他用我族研制了上百年的新藥——‘媚皇’了。”
“‘媚皇’是什么?”霍陽忍不住問。
“‘媚皇’為媚藥之皇,是專門針對鳳兒的媚藥,用來馴鳳兒的。用‘媚皇’馴出的鳳兒,終生再也擺脫不‘媚皇’帶來的作用,每晚都會發作,一發作就會無法自控。還能讓他對與他歡好的第一個人減少厭惡感和仇恨值,提升十幾倍甚至幾十倍的好感,產生依賴甚至愛上他的錯覺。”霍凌得意地解釋道。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再也不能被男人觸碰……,一旦觸碰就會……嘿嘿。”
“哪怕只是碰一下手都不行,無論怎怎么樣都無法自控,能讓鳳兒物盡其用地為我族所用。”
這不就是……
區別只在于只是專門為家族服務罷了。
霍陽眉心狠狠皺起,他想不通他的先祖為什么會有這種想法,也不明白到底他們霍氏為何會打著興旺,壯大家族的幌子做出如此惡毒、惡心的事情來。
哪怕真的能興旺家族,這所作所為也是道德倫理難容,天理難容的。
他雖然算不得好人,卻也對這種行為深惡痛絕。
送走了霍凌,霍尹對兒子安撫道:“陽兒,你別擔心,霍凌不是說了嗎?用了‘媚皇’,他就會對第一個人產生依賴和愛意。你是少族長,他將來便是你的妻,也是你把他帶回來的,你自然會是他第一個人,他無論跟其他人怎么樣,他愛的人也只有你,也只會是你。”
“‘冰清玉潔’是什么?”霍陽沒有回應他的話,轉而問道。
“冰清玉潔是一種藥,中了這種藥一生就只能被一個人碰,其他任何人都無法再觸碰,不然就會死相凄慘。所以,切記,如今你碰不得他,千萬要忍住了。”
“為父去跟族里其他人商議,一個月后讓你們成婚。但是你要記住你少族長的使命,記住,他不是你一個人的,是全族人的。我們霍氏的未來就靠他了。”
霍陽沒有再說話,看著床上的人,心疼,癡愛又氣憤。
他甚至有些后悔把人帶回來了,也許當初帶著他逃走就不會把他推進火坑了。
不過,他又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身邊跟了那么多人,跟個蒼蠅似的,平時就很難甩掉他們。見他找到了鳳兒,更是個個都狼見到了肉似的,哪里會給他帶人逃走的機會?
霍家世代都是尋香人,但他們跟一般的尋香人不一樣:一般的尋香人是為各國帝王尋找鳳兒,而他們霍家是為了自己家族尋找鳳兒。
據說他們霍家的先祖也是為帝王尋找鳳兒的,結果運氣好尋到了一個,自己卻沒經住誘惑,直接占為己有了。
后來他便帶著整個家族隱居了起來,用盡一切辦法逼迫鳳兒給他,甚至給全族繁衍子嗣,后來霍家的子孫便開始為自己家族尋找鳳兒。
他們全族中的年輕子弟每一天都會外出尋找鳳兒,甚至有很多分散在外尋找。
他們全族不停地找,不停地找,終于今日在林間尋找的時候,見到了這個在林中采花的絕色鳳兒。
他臉上沒有易容甚至沒有任何遮掩,他們都不用靠近聞香就一眼就認出了他的鳳兒身份。
次日,姬清堯醒來的時候,四肢已經被鎖鏈吊起來了。
他看見站在不遠處看著他的三個人,瞬間焦躁不安的尖叫了起來:“滾,滾開,放開我,放我下來。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慕云楓,百里梟麒,姬清堯,我要殺了你們,我要殺了你們。”
見他情緒不對,霍尹和霍凌對視了一眼,又看向了霍陽。
“他應該是受了什么刺激,神志有些不清醒。我們發現他的時候,他正跟個孩子似的抱著兔子在摘花。”霍陽解釋道。
“無事,并不影響他為我們霍氏物盡其用。”霍凌安慰道。
良久,姬清堯才慢慢安靜了下來,臉上卻露出一絲凄涼的笑,眼中淚滴不停滾落。
幾人剛想著他可能清醒過來了,卻只聽他喃喃開口:“母后,您在哪啊?您怎么不來找堯兒?您怎么不來救堯兒?母后,難道您也不要堯兒了嗎?”
母后?幾人心頭猛跳,這鳳兒到底是什么身份,難道是哪國的王子?
霍陽的目光落在了他腳上那串腳環上。他走近絕色美人,蹲下,仔細看著那腳環,這一看倒吸了一口涼氣:“百里梟麒之妻?”
“什么?御國皇帝之妻,那不就是……帝后?!他他他,他是當今帝后!”霍尹嚇出了一身冷汗。
霍凌也神色一凜。
“嗯……”姬清堯臉色緋紅,連眼眸都是紅色的,口中正發出一絲輕吟。整個人美到無法言說。
“他的‘媚皇’發作了。”霍凌說。
他盯著姬清堯的眼中滿是貪婪和欲望之色,舔了舔唇,他臉上露出一絲狠厲:“不管他是誰,哪怕是天皇老子,也不可能放了他。既然我們尋到了他還把他帶回來了,他便是我們霍家的人了。你們說呢?難道你們想要放了他?”
“那自然是不可能了。無論他是誰,如今他都是我們霍家的了,就是鎖也得把他鎖在我們霍家。”霍尹也冷靜了下來。
霍陽卻道:“如今給他用‘媚皇’,我們卻觸碰不得他,他……受得住嗎?”
“‘媚皇’跟其他藥物不一樣,就是不能碰他,要讓他自己忍受這種痛苦。忍得越久,將來一旦釋放才會更加熱烈和主動。因為忍得太久了,他總會怕別人離他而去不疼愛他,他便會更加的卑微,更加聽話乖順。”
霍陽皺緊了眉頭,心中疼如刀割。
“凌叔,他需要‘媚皇’調/教多久?”
“最少一個月。每天一顆‘媚皇’。一顆‘媚皇’的藥效能持續兩個時辰。”霍凌回道。
“媚皇”既是媚藥之皇,是針對鳳兒最烈的一種媚藥,發作起來到底有多劇烈痛苦可想而知了。
姬清堯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不停地掙動著手腳上的鎖鏈,喉間溢出一聲聲低吟,眼中盈滿了淚。
讓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好好地疼惜,讓他哭泣,讓他求饒。
霍尹不敢看,轉身出了門。
霍凌也不得不離開,離開前不停地吞著口水。卻滿臉疑惑:“媚皇”的藥效絕不止如此,可為何他的表現與預料中的會相差如此的遠?
絕世美人是霍陽的未婚妻,當然得由霍陽守著了,屋中便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他癡迷地看著絕色美人,忍不住地朝人走過去,摟著人的腰吻住了他的唇。
姬清堯雖然失了神志,如今還在欲望中苦苦掙扎,卻從來就厭惡別人的觸碰和冒犯,所以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霍陽被咬得瞬間就松開了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伸手撫上了他的臉:“堯兒?你叫堯兒?”
“那堯兒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縱然要跟其他人一起分享,我也絕不會放手了。”他認命了。
因為這絕色美人的身份太過特殊。一旦暴露,他便再也沒有機會和他在一起了,甚至他們霍氏全族都將性命不保。
所以,他不敢再做他想,也不想要獨占了,只要能擁有他,能陪在他身旁每一天都看到他,他便滿足了。
但想到他唐唐身份尊貴的帝后,他的人,要與他人共享,要被那么多人觸碰,他就心如刀割。
“媚皇”發作的那兩個時辰的煎熬不要說到底有多難受了。
姬清堯全身顫抖,渾身汗濕,從低吟到低啞地悶哼,再到尖叫:“啊……慕云楓,我要殺了你;百里梟麒我要殺了你;姬清堯……你去死吧。”
原本凄厲,充滿恨意的聲音,在清潤好聽的嗓音下,因“媚皇”染滿了欲色變得沙啞,甚至嫵媚。
讓聽者比中藥者更加難以把持住,恨不得立即沖過去把人狠狠地占有了。
等熬過了藥效,霍陽才抱著全身無力、渾身早已濕透的人去洗浴。
只是拉開他的衣領,看到那冰肌玉骨,霍陽就鼻血嘩啦啦地流了出來,差點克制不住。
但礙于他的“冰清玉潔”,霍陽怕自己克制不住只好把人放浴池邊自己出了門,連衣裳都不敢再給他脫了。
良久,他再進門時,洗浴好的人早已昏倒在了浴池旁邊。
第七十二章 你為何要如此護著我?
百里梟麒在御書房批奏折,卻心不在焉,一本折子看了半天都沒有批閱。今日他心里比往常更加的慌亂不安,右眼皮不停地跳著,他扔下筆,站起身就要往外沖去。
他有預感,他的羽兒碰到什么事兒了。
只見風亭急匆匆地飛掠過來滿臉凝重:“陛下,黃姑姑動用了她的人,您的十八位嬪妃也離宮了,帝后,帝后可能出……可能遇到什么事兒了。”
為了不讓他的皇帝陛下擔心難過,他生生把帝后可能出事拐成了“遇到什么事兒了”。
百里梟麒臉色一白,心中又驚喜又慌恐,聲音都情不自禁帶上了顫音:“往哪兒去了?”
“南梔國南邊邊陲。”
“曹越囹,你留下。”
“風亭,走。”他一陣風似的一眨眼就飛走了。
“陛下,陛下……”風亭趕緊追了上去。
只追到宮門口才急忙開口:“陛下,您離宮了,萬一有人……”
“此時的羽兒可比皇宮更危險,若他一旦出現在人前,后果……”他不敢想。
“朕收到了消息,所有對他心懷不軌之人也很快就能收到消息,他們也必定會跟著去尋羽兒。皇宮反而沒事。”
“百里雪鷹可不是省油的燈,有她給齊右找些事做,他無暇顧及其他;朕已秘令邊關給六國邊境制造些麻煩,營造緊張的局勢。”百里梟麒一邊說,一邊策馬離弦之箭般地飛馳而去。
他的江山,他的羽兒誰都別想沾染。
他離開后的第二天,慕云楓也收到了消息。
“有人從宮中調人去了南梔?那極有可能是百里梟麒找到堯兒了。百里梟麒稱病休養罷朝,肯定早已離宮去尋人了。”
“陛下不在皇宮?”來人心中一驚。
“你們這群蠢貨,讓你們盯著他,結果他出宮了你們竟然都不知道。”慕云楓怒斥道。
“給我盯緊了齊右,千萬不要讓他知道百里梟麒已經找到了堯兒,還有百里梟麒離宮的事。”不然不管齊右此時是奪了堯兒,還是奪了帝位,那他那顆棋子就不好控制了。
“不,不要讓其他任何人知道,特別是六國那群癩蛤蟆。去四處弄出些動靜來。”
“是!”
所以慕云楓帶了一隊最精銳的暗衛快馬加鞭也往南梔趕去。
沐裟和千景宸在紫云溪說的那處密林里找了許久都沒有任何音訊,也不見北冥墨朗。
除了一具沐裟派出去的鳳衛的尸體。鳳衛是中蛇毒而死的。
他們心底都在猜測北冥墨朗要不就也死了被野獸分食了,要不就是被抓了。
但他們更傾向于他被抓了,他身上有信號彈,如果遇到生命危險他首先應該會放信號彈的。
除非他被制止住了,沒機會發出信號彈。
不巧的是,這些天下起了綿綿春雨,密林中更是霧氣迷蒙,什么都看不到。而且這密林里除了有毒蛇毒蟲猛獸外,還有濃濃的瘴氣。
很多人在霧氣中迷迷蒙蒙地就闖入了瘴氣林中,中了瘴氣,差點就死在林中。
這也給他們的搜找帶來了很大的阻礙。
等天氣轉晴,林中可見度高起來,沐裟才帶著人穿過瘴氣林到了密林深處。
誰知這密林深處竟也是密林盡頭,因為這是一處陡峭的懸崖,下面是云霧繚繞的萬丈深淵。
這讓他忽然就絕望了起來,他不知道該去哪里尋他的堯兒,不知道他的堯兒又將經歷什么,會不會見面時天人永隔……
他不敢想,只是雙膝一軟,跪在了懸崖邊,淚眼朦朧撕聲喊了句:“堯兒……”心疾所帶來的疼痛讓他連氣都差點喘不上來。
千景宸卻總覺得這個懸崖有些不同尋常,就是說不出什么所以然來,只是一直站在那看著懸崖峭壁下的縹緲云霧。
直到正午的時候,那懸崖下的云霧竟然散開了,下面是萬丈深淵不錯,但是云霧散了,也能看清楚對面了。
對面之前被云霧籠罩住了看不清,此時卻能清楚地看到隔著萬丈深淵的對面那也是一座高山。
但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沐裟神醫,快看,對面有炊煙。”千景宸激動喊道。
沐裟猛地抬起頭看向對面相隔甚遠的那座高山,果然見那里炊煙裊裊,雖然不是很明顯,但是只要有武功都能看清。還不止一處,顯然那里有人家,還很多。
“堯兒一定在那里,我們得趕緊過去。”沐裟立即激動地站起了身,心疾都瞬間得到了緩解,布滿血絲的眼睛也變得熠熠生輝。
可怎么過去是個大問題。
“南梔的山中都充斥著各種毒蛇猛獸,對面那座山比這座更高,被群山環抱,還不知道會遇到什么。從這里到對面看起來也就幾十丈,可要翻山越嶺爬上那座高山,沒有三個月也得一兩個月,太久了。”千景宸凝視著對面若有所思道。
“一兩個月?那太久了,堯兒等不了那樣久。不過,只要能找到他,再難再久我們都要去……”
話未完沐裟猛然回過神來,驚喜地看向千景宸:“不過,你的意思是他們既然找到了鳳兒,必定會用最近的距離,用最迅捷的方式,最快的速度帶回去?所以說,這里必定有捷徑可以過去?”
“對。鳳兒那樣難得,任何人得到了都只想要立即帶回去據為……咳咳咳……這里毒蟲猛獸太多,還有瘴氣,一般人根本進不來,要不是你,我們都可能早已喪命,所以他們可以有恃無恐地用最近的距離回去,所以這里必定有捷徑。”千景宸看著沐裟篤定道。
“看,下面有塊大石頭,上面好像可以站人。”還在周邊搜找的穆北行大聲喊道。
“哪里?”千景宸和沐裟立即站在懸崖邊上朝下看去。
“就在你們左邊一點的下邊,你們那里應該看不太明顯。”
果然,沐裟和千景宸靠近懸崖邊只能看到一點點凸出的地方。不過這對他們來說已經夠了。
沐裟馬上就要往下跳,卻被千景宸拉住了:“我先下去,等會兒你再下來。”
沐裟怔愣了一下,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沐裟明白他的意思:等他確定下面安全了他再下去。
自己又不是堯兒?千景宸為何要這樣護著自己?
但顯然他此時沒有精力去想這些了。
千景宸已經跳了下去,從上面不知道下面到底是個什么情況,沐裟只是等了一會兒便也跟著跳了下去。
巧的是,他跳下去后,竟被人抱了個滿懷,被比他高大些的人護在了懷中。
沐裟:“……”千景宸明明可以避開的,而且自己確定需要被人這樣保護著嗎?
千景宸:“……你……怎么就下來了?我還沒有確定這里是否安全呢。”
他的聲音沒有了平時的溫潤,此時倒是又僵硬又尷尬,蜷了蜷手指,才不舍地放開手中溫軟的觸感,離開了那帶著藥香的人。
“我不是堯兒,你為何要如此保護著我?”沐裟終于疑惑地問了出來,雖然有些尷尬,但并未細想。
“你是主子的好兄弟,你出事了他會傷心的。我不想要主子傷心……”
“你,你喜歡堯兒?”沐裟猛然拔高了聲音,語氣里滿警惕,還有絲不易察覺的酸味。
“不,不是,你不但是主子的好兄弟,你還是神醫,這次要不是你我們根本無法安然進著密林……我無關緊要,可你絕對不能出事。你出事了,主子怎么辦?”
這樣一說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沐裟并未深想,應該說除了他堯兒的事,他都不會去認真思考除了藥和病之外的任何事。
更沒看到千景宸假借查看四周轉開的眼神中飽含的隱忍情愫。
下面那大石塊比他們想象中的要大很多,足夠站下上百人。
石塊靠山壁那里還有個大洞,洞里也四通八達。
千景宸為了防止沐裟涉險,率先進了洞。
但他一進洞就對上了一張歪嘴斜臉,臉上還布滿紅綠疙瘩的臉,一只閉著,一只腫脹卻睜圓了的恐怖眼睛,他情不自禁地驚叫出聲:“啊……”
而對上了他的那恐怖鬼臉主人也驚叫了一聲:“啊……”
接著就聽那鬼臉主人沙啞粗嘎的聲音有些口齒不清道:“大哥……”
千景宸忍著心悸低頭仔細一看:“你,你是墨朗?”
那鬼臉用力地點了點頭:“大哥,是我。”
沐裟聽到聲音也立即沖了進來,見到北冥墨朗的樣子,凝重道:“讓我看看。”
他把人按坐在一塊石頭上,給人把完脈就從懷中掏出藥瓶,給了他幾粒藥丸:“把這個藥吃了,能解你的毒。”
北冥墨朗立即接過藥吞了,雖然口齒不清,他卻著急開口:“大哥,沐裟神醫,主子被他們抓走了,我們,我們要快點去救主子。”
“你先說一下當時的情況。”沐裟焦急道。
“他們掠走了主子,我一路追了過來,在林子里被毒蛇咬了后來又中了瘴氣。后來追到了這里,那個時候這里霧氣很大,我見他們跳了下來,便也跟著跳了下來。只是等我跳下來的時候,這里已經沒人了。”
“結果在這我又被毒螞蟻咬了,無意中還碰到了毒蜘蛛絲,就,就變成這樣了。可能因為有溪兒的解毒丸,加上幾種毒素交織,反而沒要了我的命。”北冥墨朗急急忙忙說道,也不管自己此時口齒不清,聲音難聽,樣子滑稽可怖。
“你的信號彈呢?為什么不燃信號彈?”千景宸有些責備地問,但北冥墨朗知道,他其實只是關心他。
第七十三 你不用特別關照我
“我,我不敢燃信號彈,這里毒蛇毒蟲猛獸太多了,那林中還有那樣多瘴氣,我怕你們會不顧一切匆忙沖進來遇險。不過,后來我想到了沐裟神醫,所以想要點燃信號彈的,結果才發現……信號彈不知何時被我弄丟了。”北冥墨朗有些慚愧道。
“所以,能到達對面的捷徑就在這里了?!”沐裟驚喜道。
“對。但是這些天,我在這里觀察了很久也沒有看出什么來,更沒有見到一個人影。”
“這些人必定不簡單,通常捷徑密道都是隱藏在機關秘術之后的。沐裟神醫,煩請你去上面把墨輕舟喊下來,他擅長機關暗器。我們先在這里找找。”千景宸略一思索后說道。
“嗯!”
沒多久,沐裟就帶著墨輕舟和其余鳳衛一起下來了,包括沐裟自己訓練的鳳衛還有黃姑姑帶來搜找的手下們。
這個山洞特別的寬敞,里面怪石嶙峋,很多地方都不平整。眾人在山洞里這里敲敲,那里摸摸,半天過去了,什么也沒有找到。
倒是洞中蛇蟲特別的多,且都是含有劇毒的,要不是有沐裟和紫云溪在,怕他們都得死在這洞中了。
忽然也不知道是誰碰到了什么,只聽咔嚓咔嚓兩聲,接著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各種聲音:“嘶嘶”“吱吱”“咻咻”……
“蒙住口鼻,快!”沐裟慌忙開口。
所有人撕下衣裳一角蒙住口鼻后,立即背對背圍成了個圈,把沐裟和武功最弱的紫云溪護在了最中間,只見蛇鼠蟲蟻從四面八方甚至洞頂朝他們快速涌來。
而且這些蛇鼠蟲蟻看樣子竟都帶著劇毒。
這還不算,還有毒氣,毒鏢和毒箭。
北冥墨朗、玉天香武功高強便和沐裟帶來的十幾個武功高強的鳳衛,揮劍格擋著毒鏢、毒箭。
穆北行和黃姑姑手下的人正揮舞著劍砍殺著那些靠近的毒物。
沐裟和紫云溪各自朝著毒物扔驅毒蟲毒蛇的藥包,撒著藥粉,墨輕舟的暗器此時也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紛紛射向洞頂落下來的毒物。
千景宸的弓箭對準了還未到近前的毒物。
一眾人配合得天衣無縫。
“毒蛇,毒蟲,毒鼠,毒氣,毒鏢毒箭,這是‘五毒陣’,要破陣必須要找到它的陣眼。”千景宸凝重道。
墨輕舟接道:“這個‘五毒陣’里還用了機關做配合,大哥,我來破了那箭陣毒鏢的機關。”
“好!破了那機關應該就能找到陣眼了。”
“控制機關找到了,分別在山洞的南邊和北邊。這山洞洞壁質地堅硬,不容易開鑿,而且整個山洞只有南邊和北邊兩處山壁有一塊被大片藤蔓遮住了。”
一眾人手中不停地對抗著各種毒物毒器,一邊滿臉擔憂地看著飛出去的墨輕舟。
所幸墨輕舟暗器厲害,他一路無比驚險地射殺了很多毒物,又避開了各種毒物毒器才到達藤蔓處,一把扯了那藤蔓,果然見到了一處控制機關。
他擺弄到了沒多久,毒箭陣就停了下來。
他又飛去南邊扯開藤蔓,讓毒鏢也停了下來。
五毒陣被破壞后就只有四毒了,“五毒陣”就弱了下來,最重要最脆弱的陣眼也就被暴露了出來:就在洞頂。
從洞頂布下的陣法就跟撒下的天羅地網一樣,籠罩住了整個山洞,讓人無處可逃,可見這布陣之人是到底有多聰明又有多惡毒了。
千景宸揮劍而上,在陣眼中運足全力狠狠一陣搗弄,陣法已破,再也沒有毒物出現了。
沐裟直到此時才看到六人強悍的能力,心中不由在想:難怪百里梟麒那個混蛋要把他們六人派給堯兒,果然是實力非凡,總算為他的堯兒做了件人事。
所有人又用了半個時辰才把剩余的毒物砍殺干凈,再收拾了一下天便黑了下來。
天黑了他們便直接呆在那個山洞里過夜。
眾人在洞中最寬闊平坦的地方燃了一堆火,旁邊又陸續燃了些小火堆,眾人不遠卻又隔著些小石堆圍著火坐著,周圍都灑滿了驅蛇殺蟲的藥粉,防止再有毒蛇毒蟲過來。
見沐裟坐在一塊石頭上,雪白的裟衣都染了塵,整個人疲憊不堪地靠在小石堆閉眼休息,千景宸心中一痛。
他們都屬于溫潤溫柔的人,可他的溫潤溫柔像暖陽能暖人心讓人舒適;而沐裟的溫潤溫柔卻像晨曦之光,能給人希望,卻遙不可及。更像佛光普照能渡眾生,但眾生平等,帶著疏離和高不可攀。
曾經的他只敢遠觀,不敢褻瀆那謫仙般的人,但越禁欲,越圣潔高不可攀的人當他動情時就越讓人悸動。
自從那晚在樹上被醉酒的沐裟摟住,親吻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淪陷了,孤寂空洞了的心仿佛被溫暖和愛意填滿了。
那一晚動情時的沐裟,是那樣的迷人,那樣的美,再也沒有白日里高不可攀的距離感。
從那一晚開始,每每在夜深人靜時,他就會想起那一夜,想起沐裟抱著他親吻的那些瞬間,想起他柔嫩的雙唇,帶著藥香的身體。
想起那夜從樹上滑下去的圣潔裟衣。
想起他把人衣裳褪了,那人滿身無瑕的樣子。
想起他輕撫,親吻著那具冰清玉潔的身子那美好的感覺,想著自己的吻玷污那人身子的感覺。
想起白日里他溫潤疏離,身穿裟衣滿身圣潔,纖塵不染,無欲無求的樣子……
可他知道這謫仙般出塵的人眼中沒有他,只有他的主子,那仙神般的人。
他不敢表露出半分情,只敢把這份情埋藏在心底,暗暗看著他,看著他謫仙般的面容,圣潔的樣子。
他覺得自己的思想是污濁的,黑暗的,就像是陰溝里的老鼠,不敢見光。
他再也不像曾經那樣光明磊落了,再也不是曾經仁善豁達的太子,特別是那夜趁人之危的主動親吻,還有把人衣裳褪了,瞧盡了那人身子差點把人玷污的齷齪,都讓他覺得自己很卑鄙。
最卑鄙的是他不但不后悔,還每夜都會想起,會無比懷念那一夜。
當然如果他能預知到未來發生的事,他或許寧愿做百里梟麒那樣的人,把人囚在身邊,也不至于一生都只能活在那一夜的甜蜜回憶里,活在他們僅幾次交集的回憶里。
哪怕只是連哄帶騙把他帶離御國也好。
如今春寒料峭,乍暖還寒,怕他這樣凍著,千景宸把外衣脫下小心翼翼地蓋在了沐裟身上。
沐裟卻立即警惕地睜開了眼,當看到面前的人是千景宸時,才放松了下來。
他低頭看了看身上披著的衣裳,皺了皺眉:“這里生了火,不冷,你不用特別關照我。”直接把衣裳塞回了千景宸手中。
千景宸愣了一下,自嘲一笑,自己竟然忘記了,他們都在火堆旁邊根本就不冷,竟然多此一舉了。
他一夜未睡,就這樣盯著沐裟的睡顏,眼角眉梢都是溫柔,還不敢光明正大地盯著,只敢用余光偷偷地看著。
畢竟沐裟武功高強,一直被人盯著馬上就會被他發現。
另外一邊,北冥墨朗坐在紫云溪身邊,千景宸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里,他用手肘碰了一下紫云溪,示意他看千景宸。
紫云溪也朝他們看了過去,瞬間心中明了。
“溪兒!”北冥墨朗在他耳邊輕輕呢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所幸如今的他已經恢復了原本的樣貌,所幸他的溪兒沒有看到他最丑陋的一面。
紫云溪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他雖沒愛上北冥墨朗,但他們是互相取暖的關系,北冥墨朗也幫了他很多,終究還是忍不住問了句:“你怎么樣?這些天去哪兒了?”
被問到的北冥墨朗立即精神了起來:“我還好,就是中了些毒,不過沒什么大礙。就是,就是特別擔心你,如今看到你安然無恙我高興。”
“嗯,沒事就好。”
他話剛完就被北冥墨朗拉住了手腕,放到唇邊輕輕吻了一下。
紫云溪立即抽回手:“這,這里是外面,你……”
“放心,我有分寸,就是太久沒看到你,想你了。”北冥墨朗滿眼柔情地看著他,伸手撫了撫他的臉才放開他:“和我背靠背休息吧,這樣更安全些。”說完他就轉身靠著紫云溪的后背。
那人纖瘦的背脊傳來的溫熱卻讓他無比的滿足與心安。
紫云溪也沒有拒絕,那人高大寬厚的后背靠著挺有安全感的,挺安心的。
次日在密林別處尋找的黃姑姑和小喇叭、小葫蘆又帶了好些幫手來,所有人又在山洞里找了一天但再沒有找到任何線索。
“從‘五毒陣’就可以看出那些人不但聰明還很惡毒。既然他們這樣狡詐,會不會這個洞只是障眼法,其實那條隱秘的捷徑在洞外的石塊上呢?”千景宸細細思考之后說道。
“我也這樣想。這里有這樣一個大洞,一般人自然而然就會想著這捷徑必然會是一條密道,那密道必定就在這山洞里,必定會來這山洞里尋找。而一進山洞不是死于毒蛇毒蟲就會死在‘五毒陣’里,再無后顧之憂,也沒有任何人會知道,可以永絕后患。而真正的捷徑反而在人最想不到的地方,所以,捷徑應該在外面。”
所以他們又帶人在外面的石塊上找了兩天,卻都沒有任何線索,沐裟不免有些焦急了起來。
第七十四章 你是吃了鐵嗎?頭這樣硬?
這天不知道誰觸碰到了什么機關,只聽一陣箭鳴破空而來,正對著的竟然是沐裟的后背。
眼看著他根本閃躲不及,沐裟慌忙側頭,余光看到的就是飛撲過來的人影,一個比他稍微高大些的人影擋在了他的身前。
接著就是箭支扎入身體的聲音,一支,兩支。
溫熱的液體噴涌在了他的臉上,前面的身體軟軟地撲倒在了他的身上。
旁邊眾人急忙沖過來揮劍擋掉了其余的箭支。
沐裟知道為他擋箭的,是千景宸,因為他說他是神醫更重要。
他抱起那人受傷的身體到了安全之處。
果然,是千景宸。
他背上中了兩箭,所幸不在要害,一處在肩膀處,一處在背后靠近腋窩下。
只是箭上涂了劇毒,需要些時間解毒。
沐裟一言不發地給他解毒,拔箭止血包扎。所幸那毒他能解。
“你沒必要為我豁出性命,我的命并沒有比你的珍貴。而且,我不喜歡欠人人情。”沐裟冷聲說,滿眼的不贊同。
醫者仁心,他從來不覺得自己的命比別人的珍貴。因此他也沒有開口言謝,就怕他說個謝字,下次再有人為他擋刀擋箭。
他沒有看到趴著的人即使汗濕了額頭,眼角卻帶著笑意,他的沐裟沒事就好,他心愛的人沒事便好,只要他平安就好。
他想說一句:“我心甘情愿”。但他不能。
為沐裟擋箭那一刻他是沒有想到他會因禍得福,得到心中摯愛照顧的,特別是在沐裟冷淡地說了那句話之后。
他還以為沐裟會討厭他,會嫌棄他,甚至會看不起他。
結果,沐裟竟把他抱回了他的住處。
雖然表面還是那樣溫潤中帶著冷漠疏離,但這些日子卻對他算是照顧得很細心了:每一日哪怕再疲憊都會特意回來細心給他換藥上藥,會過來問候他。
甚至會親自把食物端過來給他吃。
這是千景宸做夢也想不到的,這竟然成了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最美好的記憶。即使他知道他只是在報答自己的救命之恩。
這一日沐裟在給他換藥時,千景宸問:“還沒找到下去的通道嗎?”
沐裟手上一頓,忽然抬頭對上他,緊擰眉心,思索良久才開口:“找到了。”
“那沐裟神醫為何如此神色?”
“機關已經被墨輕舟破解了,但墨輕舟說那里還有陣法,只有你能破。”沐裟聲音很輕,低下了頭,他很急,很想要馬上救出他的堯兒。
可千景宸是因為他而受的傷,他怎么能在他傷勢未愈時就急著催促他?
一聽這話,千景宸哪里還趴得住?
他猛然轉過頭去,沐裟低著頭正在他肩膀處上藥,唇便直接撞上了沐裟的唇,在他自己都還來不及反應的情況下竟在他的唇上動了一下,那就像輕微的吻。
那一瞬間兩人都愣住了,沐裟更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但他當然不會認為那是吻,只以為他想要開口說話,立即直起了身子。
千景宸卻全身猛然一顫,全身的血液都好像直沖頭頂,再急轉直下朝下匯聚而去。
他的臉上立即就染滿紅霞,尷尬地轉開了臉。
但對于沐裟來說,除了他的堯兒,所有人都長一個樣兒,都是他的病人傷員,千景宸又不是故意的。
他不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一下他的唇嘛,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臉色都沒有變一下。
但他剛要低下頭繼續給他上藥,千景宸卻猛然抬起頭想要起身,頭就那樣再次撞在了沐裟的唇上。
“嘶……”沐裟痛嘶了一聲,抬手捂住了嘴唇,千景宸立即心疼得情不自禁地拉開他的手,就見他的嘴唇已經被他撞破了,竟然都流血了,連忙愧疚道歉:“抱歉……”
沐裟卻拍開他的手打斷了他:“你是吃了鐵嗎?頭怎么這樣硬?”
千景宸尷尬地低下了頭。
他才發現一向冷靜自持的他,遇到心愛之人,也變得莽撞不已。
等上好了藥,他才開口:“找到了就好,我馬上過去。”
他衣裳都沒有穿就要下床。
對見慣了傷員病人的沐裟倒是見怪不怪了,除了他的堯兒,沒有任何人的身體能引起他的興趣,在他眼中都只是一副病體。
但這并不表示他能坦然接受,除了他的堯兒,其他人在他面前越暴露,他越接受不了,他低下頭咳嗽了一聲:“咳咳咳,你身上的傷還未好,等傷好了再說吧。”
千景宸見他此副模樣才意識到自己如今還沒穿衣裳呢,立即重新坐回了床上,用被子蓋好了自己的身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竟然看到沐裟耳朵尖上似乎有可疑的粉紅,不由想到那一晚,他完美無瑕的身子完全地暴露在了自己眼中的模樣。
透過皎潔的月色,他看清了他身上的每一處。
還有那人情動時眼中盛滿情欲的樣子。
他忽然發現自己渾身開始發燙,呼吸都變得急促而不自然了起來。
一時室內的氣氛變得很怪異,連沐裟都感覺到了。
他疑惑地看向千景宸,他那白皙的肌膚和他溫潤的氣質,以及冷靜沉穩的性格和他太子的身份挺襯的。
只是此時這人卻臉色緋紅,就像個害羞的少女,他怔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人竟然……害羞了?!
為了緩解他的羞澀和尷尬,他淡淡道:“你先休息幾天吧,等再好些了再過去。”說完就提著藥箱離開了。
他當然沒有看到千景宸那癡迷的目光和染滿欲色的雙眸。
次日千景宸就來了那大石塊處,只見墨輕舟在那石塊邊緣很不起眼的地方摸索了一下。
霎時轟隆隆地巨響傳來,竟然出現了好幾條石階梯,一直往下延伸,從大石塊上竟看不到底。
在這樣一個地方建造如此復雜險峻的石階,這工程必定很巨大,建造這石階的人必定財力、勢力都非常的強悍。
“大哥,看這些石階。”墨輕舟指著那些石階凝重道。
千景宸看著石階沉聲道:“這四處石階有兩處是假的,只有破了陣才能看到真的石階。”
“大哥,這到底是什么陣法啊?”北冥墨朗好奇地問。
“鏡花水月。多用于迷惑,干擾人的視線,遮住原本的事物。”
霍氏那邊的族人聽說找到了一個鳳兒都迫不及待地來看,眼中滿是欲望和貪婪。
霍陽卻總是找借口把他們支開。
可他再怎么支開他們,也只是能避免他們進屋里來看,并不能阻止他們在屋子外聽姬清堯清潤,且因“媚皇”而變得更加魅惑的聲音。
很快一個月就要過去了,“冰清玉潔”的毒也馬上就要解了,成親的前一天,霍陽被叫去了做婚前準備。
等他一離開,就有膽子大的人潛入了屋中。
屋中的絕色美人一身大紅色美艷衣裳,如欲火的鳳凰,美艷尊貴到了極致,卻被呈大字型吊著鎖在兩根柱子之間。
在“媚皇”的藥效下,臉色、眼角眉梢都是緋紅色,惑人無比,從微張著的唇中吐出的氣都帶著灼熱,好似在引誘著人做出些什么。
他血紅的雙眸霧氣迷蒙。
身上欲望不得釋放,身體還被禁錮住了,欲望無法釋放而無比痛苦,仿佛要掙脫牢籠的野獸,正雙手雙腳不停掙動著,把鎖鏈掙得嘩啦啦作響。
見到屋中傳聞中的鳳兒美人竟如此絕色,中了“媚皇”的樣子,竟如此誘惑,哪里還克制得住?此時哪怕頃刻間會要了他的命,他也想先把人得了再說了。
哪怕在絕色美人面前顯得他是那樣的卑微而渺小,顯得他是那樣的污濁而骯臟,他還是忍不住抱著人親吻了上去。
身高不夠,吻不到唇,他便吻他的脖子。這一吻,更是再也收不住勢了。
絕色美人掙動鎖鏈的動作更加劇烈了,就像一頭發了狂的野獸,紅眸兇狠咆哮:“滾!滾開,畜生慕云楓,禽獸百里梟麒,廢物……姬清堯。”
只是他手腳被鎖住了,除了怒吼咆哮也奈何不了那人。
就在那人撕開了姬清堯衣領的時候,又進來一人:“好了,霍由,該讓我嘗嘗了。”這人推開之前那霍由,在絕色美人另外一邊脖頸也吻了上去。
接著又進來幾個人:“霍由,霍言,你們不夠意思啊,怎么都不叫上哥兒幾個?”
“那個,那個,我們還是出去吧,少族長出去也有一會兒了,此時也該回來了。這鳳兒美人畢竟是少族長的未婚妻,萬一他回來看到我們在這……必定要發脾氣的。”
霍由表面上是害怕被責罰,實際上是在挑撥,鼓動其他人一起對姬清堯下手。
“怕什么?表面上是他的妻。可鳳兒哪里有讓人獨占的道理?他原本就是屬于我們大家的。少族長也不敢違背祖訓,違逆家族。”
“對呀,何況明日他們就大婚了。大婚后還不也是我們的?也就隔了一兩天的事,這婚前婚后又如何”
眾人紛紛附和。
此時所有人才一起抬頭看向他們的“妻”。
雖說他們的祖先得到過一個鳳兒,祠堂里還供著那鳳兒的畫像,可他們畢竟沒有親眼見過真正的鳳兒。
此時見到了這世間最美的人,除了滿眼欲色想要立即得到外,竟紛紛都暗藏著想要將人獨占的心思。
這樣的絕世美人,有誰會愿意和別人共享?除非腦子不正常。瞬間他們都覺得他們的祖先八成腦子就不是正常的。
還有可能就是壓根就不舉,或者不能人道,不然做不出與人同享的事情來。
第七十五章 “我的人你也敢動?”
探到姬清堯沒有內力,幾人便直接解開了他的鎖鏈把人放到了床上,卻是鎖在了上面。
姬清堯雖然中了藥,雖然神志不清,但潛意識里的厭惡和排斥讓他只要有人碰他,他張嘴就咬,差點把這人的嘴唇給咬下來。
霎時眾人都被他給唬住了。
五六個人男人互相對視了一眼,貪婪中又露出了一絲志在必得。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動作,熟悉的眼神,惡心的觸碰,滿目血色碎片零落……很多混亂的畫面瞬間狂涌進了姬清堯的腦海中。
他試著拒絕這些畫面的進入,可他無法阻止,他直覺得頭好暈好痛。
他用力甩著頭,想要甩開他們,想要甩掉那些畫面,想要阻止頭腦的劇痛。
他睜開眼,眼前人的動作,被人吻住的嘴唇更是刺激著那些畫面更加迅捷地朝他的腦中涌入。
他心底涌起濃濃的恐懼和不安,甚至絕望。
半個時辰后,他頭再也不痛了,腦中清晰,清明一片,眼中沒有了任何欲色,卻只有絕望的淚。
那淚就像奔流不息的河流,永不干涸的海洋。
是的,姬清堯恢復了神志,恢復了記憶,想起了一切。卻仍然是在這樣讓人絕望的情況下。
那些人竟然想要一起……。
可笑的是他們正因為誰第一個來而劇烈爭執著,因為誰都想要第一個,而其他人都不同意。
就這樣,他們爭執著,誰也不讓誰……。
這反而暫時避免了他被他們集體凌辱的命運。
忽然門被用力推開了,外面的人氣勢洶洶地沖了進來,手腳并用的踹開,拽開,拖開圍在床邊的人。
“少,少族長。”一眾人終究還是怕霍陽的,畢竟他還未成婚就過來惦記著他的“未婚妻”,本來就是失理在先。
剛剛被美色沖了頭腦的幾人,此時卻清醒了過來。
“等我成婚,洞房花燭之后,我自然不會再阻攔。但是在此之前你們沒有資格碰他,否則誰碰他我就把誰廢了。族中也沒有誰能救得了。”霍陽微瞇著眼睛看著在場的幾個人。
“是是是!少族長,我,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霍由跑得是最快的。
其他人也紛紛借口離開了,那速度仿佛在逃命似的。
姬清堯心中嘲諷地冷笑:還真是大方啊。把“妻子”送人,還說得好似很深情呢。
霍陽收了渾身的戾氣和怒氣,坐在床邊,給他蓋好薄被,遮住了剛剛被撕破衣裳的地方。
他深情地看著姬清堯,溫柔開口:“堯兒,抱歉,剛剛父親和族中長老們喊我去商議我們婚儀的事情了。”
他的話剛說完就看到了姬清堯猛然收縮的瞳孔,心中一驚:莫非他……恢復神智了,想起了些什么?
如果恢復了神智,那他會不會逃回去?如果他一旦逃回去,那霍家……他嚇出了一身冷汗。
姬清堯聽到“堯兒”兩字心中就猛烈震顫了起來,他竟然知道自己叫“堯兒”,那其他人呢?
這段失了神志的日子,那段失去記憶的日子……他也記起來了。
他想到了他粘著黃姑姑喊“母后”,跟著沐裟喊他“清逸哥哥”的日子,心中一片冰冷,身體也隨著恐懼顫抖著。
“堯兒?堯兒,你怎么啦?”霍陽關心地輕喚道,實則卻是在試探他。
然而姬清堯仿佛被那些人驚嚇倒了,除了眼神更加木訥無神,眼淚不停地滾落之外,并沒有什么其他異常。
也同樣跟平時一樣,無論他怎么喊他“堯兒”,他也毫無反應。
霍陽忽然松了口氣,想著他應該沒有恢復神智,也許剛剛他只是被嚇倒了吧。
晚上霍陽跟往常一樣睡在了房內,只是他睡塌上,姬清堯睡床上,只是被鎖著。
要不是“冰清玉潔”還差最后一點藥效未清除,姬清堯毫不懷疑,霍陽會撲倒他……
心酸,心痛,痛苦,絕望充斥著姬清堯。曾經的回憶就像一把把尖刀,把他的心扎得鮮血淋漓,支離破碎,他絲毫不敢觸碰。
一夜無眠。
次日上午,霍陽牽著穿戴好的姬清堯從少族長的住處——山頂一路而下,到達了山腳下的祠堂。
一路上都是紅綢,大紅喜字,大紅燈籠,喜慶得不得了。
觀看婚禮的人也從山上他們的住處只排到了山腳下的祠堂處。
即使他蓋著紅蓋頭,看不到臉,眾人也被他獨特的氣質,窈窕的身形,完美的身姿,甚至走路的姿勢迷得神魂顛倒。
他一路走過時飄散的香氣更是添加劑,讓所有人都為之瘋狂,一時歡呼聲,尖叫聲,祝福聲不絕于耳。
女人們羨慕男人們,男人們對著他修長美腿,盈盈一握的細腰垂涎十尺。
姬清堯一臉麻木,猶如木偶人似的和霍陽牽著紅綢跨過門檻進了霍家祠堂。
別人看不到姬清堯的面容,但姬清堯卻能透過蓋頭看清一切。
祠堂里除了霍家祖先的牌位,還有兩幅畫像:一副是霍家先祖霍先河的畫像;一副是他的妻子岑寂秋——個鳳兒的畫像。
那是個紫色薔薇鳳印的鳳兒,有著鳳兒的絕色容貌。
顯然這霍先河就是當年搶了這鳳兒的人了。
岑寂秋?沉寂在孤寂的秋天。光聽名字就很讓人憂傷了。
霍陽把人牽到祠堂正中央,族長霍尹和長老們坐在兩旁。
主持婚儀的長老喜氣洋洋地高聲道:“一拜祖先。”
霍陽牽著姬清堯剛要拜下去,姬清堯卻不愿拜。
他們也都知道姬清堯神志不清,還失去了記憶,便也不逼他,生怕惹得他發脾氣,尖叫罵人。
姬清堯還沒來得及血濺霍氏祠堂,血染霍氏先祖的牌位和畫像,就見一人急沖沖地沖了進來。
那人滿眼慌張:“不好了,有人來攻山了。人數還很多。”
“什么?查清楚是什么人了嗎?”族長霍尹立即霍得一下站起來,急忙問。
“不知道身份。但是實力很強,不但不懼毒物、毒箭毒鏢,暗器還特別厲害,甚至還懂機關陣法。”
“陽兒,如今這形勢,你們別拜了,趕緊回去入洞房吧。其他人給我去支援,絕對不能讓他們攻進來。”
霍陽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抱起姬清堯就往山頂上住處飛去。
一進喜房,姬清堯就被霍陽放到了床上,隨后壯碩便覆了上去。
姬清堯拼命地掙扎了起來,可他怎么掙脫得了武功高強的男人?
此時的霍陽再也不是平時那溫柔深情的模樣了,仿佛一頭野獸,只想要把獵物撕碎了吃掉。
也不管他怎么掙扎了,只想要強/迫他。
那急切的動作和粗暴跟百里梟麒一樣……
想到百里梟麒,姬清堯渾身猛烈顫抖了起來。
“堯兒,你如今已是我的妻了,不要再掙扎,不然會傷了你。你我夫妻圓房天經地義。”他也不管姬清堯能否聽懂。
可姬清堯根本不聽他的話,一直劇烈掙扎著。
接著霍陽竟給他喂了“媚皇”,而且竟然喂了兩顆。
“用‘媚皇’馴人需要一個月,今日剛好滿一個月。但凌叔說你比較特別,一個月達不到藥效,需要加量。而且如今冰清玉潔也解了,所以,今日就讓我來看看這‘媚皇’真正的藥效吧。”
霍陽非常地急切。
當衣裳碎裂開,露出了絕世美人的冰肌玉骨,他瞬間瞪大了眼,鼻血就那樣狂涌了出來。
他抬手抹了一把鼻血,俯身吻上了絕色美人的脖頸,手已經在作亂了。
一顆“媚皇”就已經讓姬清堯痛苦不堪了,今日兩顆“媚皇”的藥效可想而知到底會有多烈了,姬清堯不敢想象等會兒的自己會怎么樣。
他只余滿心的絕望。
正巧此時門外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和尖叫聲。
忽然門“砰”地一聲被踹開了,一個高大的身影逆著光從外面緩緩走了進來,渾身的森冷殺意和憤怒,就如地獄來的惡魔,身上還有著從地獄帶來的刺骨寒風。
姬清堯臉色更加慘白了,猩紅盈滿淚水的雙眼驚恐地朝那人看去,他的心也冷得如被拽入了地獄。
可他又立即把臉轉到了床里邊,他不敢看來人,沒有勇氣面對一切。
俯趴在他身上的霍陽立即從他身上起來,來不及穿上衣就抽出長劍朝那人砍了過去。
但那人只出了一劍就刺進了他的心臟,再抹上了他的脖子。
沒有花俏的劍法,沒有多余的招式,簡簡單單兩劍就只取他的要害。
“我的人你也敢動?”那人清朗的聲音就像冬日寒冰,刺得人耳膜發疼,又從耳膜刺進身體,全身都被冰凍住了。
霍陽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姬清堯已經拿過旁邊的衣裳穿了起來,剛要下床就被一個溫暖地懷抱緊緊抱住了。
那人清朗的聲音是那樣的疲憊和沙啞,語氣是那樣的心疼:“堯兒……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
姬清堯用盡力氣掙脫開他。
對于他的疏離和排斥,沐裟心里一驚,他的堯兒怎么啦?之前還好好地粘著他,清逸哥哥的叫著。
怎么忽然就這樣疏離了?而且他的眼神似乎……
第七十六章 “太后娘娘?你是太后?”
直到沐裟看到了姬清堯臉上的緋色,他眼中的赤紅及臉上隱忍的神色,他才猛然一驚,立即伸手抓住了姬清堯的手腕。
姬清堯用力想要抽出手,卻徒勞,竟然低喘了一聲輕吟出口:“嗯……”
沐裟按著他的手腕,又見他如此樣子,眉頭狠狠皺起,渾身戾氣暴漲,眼中都是憤怒和殺意。
那禽獸竟然敢給他的堯兒下這樣烈的藥。兩劍殺死他,真是太便宜他了,就應該活剮了他。
“堯兒,你把這顆藥吃了,這顆藥能暫時壓制你體內的藥性,不讓你那樣難受。”沐裟拿出一粒藥丸,哄道。
姬清堯接過藥直接吞了。
沐裟見他今日如此沉默乖巧,以為他是被嚇倒了,伸手撫摸著他的頭溫潤的聲音愧疚道:“堯兒,對不起,是我不好,讓你受苦了。”
姬清堯立即側身避開了他淡漠疏離道:“不是你的錯。”
“堯兒,你……你想起來了?”沐裟心中一驚,那他該怎么辦?那些記憶那樣痛苦,他該怎么面對,該怎么活下去?
同時也為他的疏離而難受。
姬清堯只是點了點頭。
如今他也確實不知道該怎么面對生活,面對他這個小時候唯一的玩伴,唯一的好朋友,他的表哥——爻清逸。
爻清逸一出生就患有心疾,所有大夫甚至御醫都說他活不過十二歲。
他十歲那年心疾突發,隨后他的母親——姬清堯的姑姑靈安公主一家對外聲稱爻清逸不治身亡。
和百里梟麒成婚那天,姬清堯要跳石灰坑,沐裟喊他的就是“堯兒”,他當時還怔愣了很久。
他怎么也想不到沐裟會是他的清逸哥哥。
想不到他的清逸哥哥不但沒死,還成了天下第一神醫——沐裟神醫。
也不知道為何他會認出他,認出鳳兒的他,畢竟從小他們一起玩,姬清堯都沒有讓他知道他鳳兒的身份。
他不想要他的清逸哥哥看到如今糟糕又骯臟的他。
爻清逸看著姬清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你從什么時候知道我鳳兒身份的?”姬清堯問。
“小時候有一次你摔跤,面具掉了,我看到了你額頭的鳳印。”
“所以,你來丹城是……”
“我聽說昭國滅國了就立即趕來了丹城,四處打探你的消息。聽到百里……得到了一個鳳兒我就知道是你。我一直想要救你,可他把你看得太嚴了,我沒法把你從宮中救出來。后來你又中了‘生死相隨’,找解蠱的方法也浪費了很多時間。我一直在等一個機會,等他帶你出來狩獵的機會。只要他帶你出了宮,我就能救出你。”
“所以出來狩獵是你策劃的?”
“對。是我去找了幾個你的老臣,讓他們幫忙提的建議。他們雖然嘴上不說,心底里卻都知道了是你,都很想要幫你。加上那混蛋也想要討好你,這狩獵之行就更加順利了。”
“堯兒,抱歉,那天我本來給他們下了最強的迷/藥……”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趕緊離開吧。”姬清堯立即轉移了話題,那一夜的事,是他此生都不敢再觸碰的記憶。
“對了,堯兒,如今這藥已經改變了你的身體,剛剛那藥只能暫時壓制住你的藥性,我猜只要被人觸碰……就會……立即復發。這是我針對那混蛋的藥研制的能讓你恢復武功內力的藥,有了內力你應該能壓住抵抗一部分藥性,沒有那樣痛苦。”
“連你也沒辦法嗎?”姬清堯心中涌起一股濃濃的絕望,聲音都好像沒了力氣似的,特別的輕。
“堯兒,你放心,我一定會研制出解藥的。但是需要你等一些日子。”沐裟趕緊安慰道。
姬清堯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也不再說話,接過他給的藥丸吃了。
沐裟解下腰間軟劍雙手捧給他:“堯兒,我無法從宮中拿出你的‘寒霜’,只好重新給你鍛造了一把軟劍,比不上你的寒霜,你就暫且用一用吧,我將來一定找機會幫你把寒霜拿回來。”
“不必了,這把挺好的。你……你一直帶在身上?”
“是,劍早就鑄好了,就等著合適的時機送給你了。”
“多謝。”姬清堯看著那劍的材質,厚薄柔軟度,甚至外形都極像他的寒霜,特別是那材質可是萬金難尋的,顯然是花費了很多心思和精力的,心中怎么可能會不感動?
可如今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或者說他的鳳兒之身讓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而且他能感覺到爻清逸對他的超乎尋常的感情,可他無法回報。
“你我兄弟一場,何必言謝?”沐裟壓抑著心底的情,故作自然笑著說。
姬清堯調動了一下內力,果然很快內力就充盈在丹田氣海。
這一刻他仿若重新活過來了,內心激動不已,眼神都比之前亮了很多,忍不住再次道:“謝謝。”
沐浴對他執著道謝的樣子很是無奈,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中溢滿了這些日子習慣性的寵溺。
姬清堯立即轉開眼,直接轉身運起輕功就朝山下飛去,沐裟緊跟其后。
山下還在激烈地打斗著,姬清堯情不自禁地朝那一身黃色衣衫的人飛過去,眼中終于露出了一絲喜悅之色。
他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母后……”喊完才驚覺自己還真地把人當自己的母后了,喊習慣了,一時尷尬得不知所措。
黃姑姑干脆利落地解決掉了面前的敵人,立即轉頭朝他看過來,終于狠狠地松了口氣,就差喜極而泣:“堯兒!堯兒,你沒事真好。”
她的話才說完就有一人急沖沖地朝她飛掠過來,跪在了她的腳下:“太后娘娘,不好了,陛下來了,離這里只有一日的路程了。”
黃姑姑剛要開口,就聽姬清堯冷如寒冰的聲音傳來:“太后娘娘?你是太后?”
黃姑姑原來是皇姑姑。
他曾經不是沒有懷疑過,只是覺得那想法太過荒唐,根本就不可能。
沒想到……
欺騙,隱瞞,誘騙,才讓他對她產生了依戀之情,神志不清時,才會誤認為她是他的母后。
他依賴依戀了幾個月的“母后”竟然只是一個騙子,這一切都只是一場騙局,把他騙進百里家的騙局。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他是憤怒的,痛恨的,完全難以接受。
這幾個人月相處的感情,全部隨著這幾個字分崩離析,支離破碎。
可他為何會心痛?
也許他終究還是希望有一個母親吧,哪怕只是個“假”的。他失去神志時,是真真正正把她當做母親的,也許他也是付出了感情的吧。
太后猛然看向他,此時她才發現姬清堯的眼神清澈,神志清明。
她心中一慌:“堯兒……”
“堯兒?”姬清堯嗤笑了一聲:“呵,你們給我取的名字可是叫鳳輕羽的。”
“抱歉,我不該騙你……”
“你們還真是母子,配合起來傷我身心。”姬清堯自嘲一笑,眼眶卻紅得厲害。
他徑自從太后身邊走過,對沐裟道:“我們走吧。”
“堯兒……”太后情不自禁地急忙脫口而出想要喊住他,可此時她說什么都是徒勞。
原本她只是想要在他身邊照顧好他,順便指點一下他那不開竅的兒子,撮合撮合他們早日相親相愛。
后來她才發現他兒子什么都好,獨獨感情處理地一塌糊涂,還屢屢傷這孩子,所以后來她對他更多的是心疼和虧欠。
對于她來說兒子兒媳同樣重要,甚至后來她竟心疼兒媳更多,對于百里梟麒種種傷姬清堯的行為,她也非常地不滿,還氣得跟他大吵了幾次。
甚至導致她氣得都直接不想認那個混賬兒子了。
這幾個月在南梔的相處,她更加喜歡上了這個乖順又可憐的孩子,她竟情不自禁地真把他當成了親兒子來愛護。
她甚至只想要護在他的身邊,一直當他的母親,疼他,愛護他,當然也有彌補的成分,儼然已經把百里梟麒那不聽話的兔崽子拋到腦后了。
可如今一切挑明后,她才回過神來,曾經的一切美好和關愛終究只是表象,隱藏在表象下的目的是那樣的荒唐可笑,更是那樣的丑陋。
而且假的就是假的,再真也不是真的。
不論出于什么原因,欺騙就是欺騙,而被欺騙那個人都會受傷。
她眼神黯然了下來,一動不動地站在那兒望著一身紅衣決絕離開的人,心痛至極。
“攔住那鳳兒,不能讓他離開。”霍凌大喊道。
霍家一群年輕子弟便唰一下擋在了姬清堯面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姬清堯抬起頭,猩紅的眼眸瞇了瞇,竟有種嗜血的味道:“憑你們這群雜碎也想要攔住我?”
為首這幾人還就是昨日想要強迫他的那幾個呢。
“弟弟!”一陣驚呼響起,竟然是那十八個女人的聲音,竟連她們也來了。
“主子!”小喇叭和小葫蘆臉色一變,慌忙喊道,卻被纏住了一時無法脫身。
“主子!”六個暗衛大喊一聲,紛紛用最快的速度砍殺掉身邊的人朝姬清堯飛過去。
北冥墨朗五人剛要殺過去,就被千景宸拉住了,示意他先別動。
在幾人不解的眼神下,千景宸只道:“主子恢復了武功,此時,他應該更想要自己動手。”
沐裟轉頭看了千景宸一眼,眼中微微有些訝異,果然這太子不一般。
第七十七章 “幫我把腹中的孽種弄掉。”
姬清堯唰地從腰間抽出軟劍就朝那群人砍殺了過去。
此時他的就像殺神臨世,嗜血,狠厲,滿身煞氣,單氣勢就把一眾人狠狠地碾壓住了,把他們嚇得渾身僵硬,仿佛被定住了似的一動都動不了。
那砍殺比切菜還要輕易,他們絲毫沒有任何還手之力。
所有人都被姬清堯的殺氣和武功震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很快攔住他的幾十個霍家年輕子弟就被殺了個干凈,僅剩的老幼病殘見到他殺神般的樣子更是連連后退,甚至主動讓出一條寬闊的大路來。
就這樣,姬清堯在霍家人膽戰心驚下,提著滴血的劍一步步離開了,沐裟緊跟其后,六個暗衛也緊跟了上去。
獨留下太后帶著一眾暗衛和那十八個女人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發呆。
“走!”隨著太后一聲令下,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離開了。
風亭和眾侍衛打馬一直追著最前面的百里梟麒。
從出了皇宮開始,他們就一直這樣毫不停歇地追趕著他們的皇帝陛下。
他們不由都在暗暗想著,陛下還真是真龍天子,大概是有真龍之氣護體吧!明明不言不語不吃不喝還不休息,甚至是輕功和快馬交替著趕路,但就是比他們精力體力要好太多。
他甚至連騎術都比他們厲害,大概連馬都比較聽他的話吧。
他們硬是怎么追都追趕不上。當然個中緣由風亭是很清楚的。
百里梟麒心里復雜萬分,那滔天的思念、愧疚和悔恨就像要把他撕碎了,整個人整顆心都破碎不堪,劇痛不已。
但他那顆破碎的心卻早已飛向了他的羽兒。
可他又怕,怕他的羽兒見到他會悲傷會絕望,怕他對他的痛恨,怕他無法面對曾經的一切,特別是那一晚的事。
他一方面期待著他不要清醒過來,這樣他的羽兒就能單純美好的生活著,也許他們之間還有可能。
一方面又覺得這樣想的自己很卑鄙。
而且他心底里還是希望那樣一個明珠一樣璀璨耀眼無暇,如烈焰一樣熱烈明艷的人能醒過神來,重新綻放光芒,如月一樣照亮黑夜,如神一樣俯瞰著眾生……
他不眠不休地趕了半個多月的路,輕功和快馬交替,累死了好幾匹馬好不容易在傍晚時分趕到了霍氏,看到的就是霍氏只剩一片狼藉,無論是姬清堯還是太后他們都早已離開了,只剩些老幼病殘。
他一瞬間就癱軟了下來,雙膝一軟,差點就跪倒了下來,踉蹌中撐在風亭的肩膀上才站穩。
他沖過去扯著一個老者的衣襟雙眼血紅地顫聲問道:“你們帶回來的那個鳳兒呢?”
那老者被嚇得渾身哆嗦,結結巴巴道:“他,他殺了我們族里很多人,然后,然后離開了,我,我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他恢復武功了?”
“對,他,他的武功非常高強……”
“他什么時候離開的?”
“今,今日上午。”
百里梟麒直接把他扔在了地上,轉身踉踉蹌蹌地離開了。
他還是慢了,慢了一步,哪怕他拼盡全力往這里趕,將一天的路程硬生生縮到了半日還是沒能趕上。
在暗探地帶領下,他去了之前太后和姬清堯他們住的那處木屋。
顯然此時這里已經空無一人。
他憑借自己的直覺走進了姬清堯住的屋子,坐在床上輕輕地撫摸著他睡過的枕頭,他躺過的床單,他蓋過的棉被,輕柔地就好像在撫摸著那人的肌膚。
兩滴淚忽然就滑下了眼角。
曾經他總是強/迫著那人翻云/覆雨。可如今他連見他一面都是那樣的難。
如果一切可以重來,他一定不會選擇折斷他的傲骨,碾碎他的尊嚴逼迫他臣服。
良久,他干脆脫了外衣在姬清堯的床上躺了下來,很快就這樣睡了過去。
趕了那樣久的路,這是他第一次正經休息。
從狩獵那一晚開始,到今日,這是他睡得最沉的一次了。
姬清堯和沐裟一人騎了一匹馬,在一條小路上快速奔馳著。
六個暗衛跟隨在不遠處,始終沒有靠近。
是夜,姬清堯停下來休整,他們也在不遠處停下來休整。
“勞煩你幫我把腹中孽種弄掉。”這是姬清堯如今最想要做的事情。
這孽種是他的恥辱,是他痛苦的來源,是他不敢觸碰的記憶,時時刻刻提醒著他曾經發生過的一切痛苦和絕望,讓他根本不敢面對生活,甚至沒有生活下去的勇氣。
他要割斷和那個畜生、和過去的一切聯系。
“抱歉,堯兒,我辦不到。”沐裟低下頭愧疚道。
僅僅幾個字就像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能斷掉人所有的希望和生機,直把人推入絕望的深淵。
姬清堯攥緊了拳頭,一滴滴血從手掌中滴落,在地上開出了一朵朵嬌艷的花。
沐裟看到他此時的樣子心痛得臉色發白,為了怕姬清堯發現異常,立即換上笑容生硬地轉移話題問:“堯兒,我們去哪兒?”
姬清堯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去哪兒?天下哪里還有我的容身之所?”臉上露出一絲嗤笑。
太后的人來了,那畜牲也來了,那慕云楓必定也會過來,御國有幾批人馬不停往這邊趕來,只怕很快南梔國宮里也知道了他的存在吧。
沐裟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手腕,剛要開口就聽到姬清堯情不自禁地發出一聲輕吟:“嗯……”聲音撩人無比,甚至還帶著顫音。
隨即姬清堯被燙到了似的立即抽回了手,臉上滿是慌亂和難堪。
沐裟心猛跳了一下,渾身一熱,卻神色一變忍著怒意問:“他們到底給你喂的是什么藥?天下怎么會有如此惡毒的藥?竟”被人觸碰一下就能起反應?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解不了這藥,心中自責又懊惱。
姬清堯垂下眼眸,斂去了眼中的哀傷,淡淡道:“霍氏針對鳳兒的獨門秘藥—‘媚皇’。”
“霍氏那群畜生,禽獸,真該滅了他們的族。”
姬清堯沉默不語,沐裟心疼地看著他:“堯兒,跟我回云渺宮吧。那可以說是個世外之地了,想來他們不敢去那里放肆。”
“那個修行的仙醫之門?”
“對。云渺宮是我的師門。也算是我運氣好,當初我心疾快要死的時候,恰巧碰到了我的師父,是師父把我帶回了云渺宮救活了我。”
“那姑姑為何要向外宣布你已經……”
“因為……師父說我的命格需要神佛的保佑,便給我改名為沐裟,還讓我穿裟衣修行,并讓我父母親向外宣稱我已經死了,我才能安然無恙。”
雖然他沒有說,但姬清堯明白了,那就是他的命格根本不能入塵世。入塵世就可能會有危險劫難。
既然不能入塵世,你又為何要入世?但答案是顯而易見的,是為了他。
他嘆了口氣,他這表哥什么都好,就是總把他看得太重了。
“去了那里就能安然嗎?只要有人知道了我在那里,必定又會掀起一番腥風血雨,擾得那里不得安寧。那純潔的世外之地,還是不要去玷污了好。”
況且如今我腹中還有一個孽種,怎么有臉去那清修之地玷污了神佛?
“不過,南梔這邊多山林,毒蟲猛獸多,瘴氣多,你醫術好,毒術也不錯。我擅長機關陣法,你我聯合,這里反而是最適合我們的地方。貓抓老鼠,也得那貓有那本事。”姬清堯忽然一改之前消極憂傷的狀態,重新抖擻起精神。
這也算是隱世了,這樣他清逸哥哥的命格應該就無礙了吧。
而且他不是弱者,更不可能認命。
他如今擔心的只是南梔王宮里的那些人。因為南梔國人最是知道如何治這些毒蟲猛獸了。
“對,我們是天下最厲害的組合。我們如今要找的就是一處像霍氏那樣隱秘的地方。”沐裟見他不再頹喪,松了口氣道。
“南籬在南方;南黔在西南;南梔在東南;北穆在東北;北冥在正北;東玉在東方;長淵在西北。六國一郡把御國包圍在最中間。”
姬清堯在地上畫著分布圖,一邊畫一邊說。
沐裟卻并沒有認真聽他說的話,而是手掌撐頭看著他一張一翕的嬌艷紅唇,看著他被春風吹起飄飛的發絲,看著他纖長的,抓著樹枝不停寫畫著的纖細手指。
這是一幅絕美的畫卷,哪怕世間最厲害的畫師,也畫不出他堯兒的半分美好和半分神韻。
看得他連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對于沐裟來說,能看到此時的姬清堯,已經是一生最大的滿足了。
“南梔北邊多巍峨高山,氣候更適宜,但是有南梔王都在,而且和御國接壤;如今我們在南梔最南邊,山林最多,毒蟲猛獸最多,最善于隱藏,但我們能想到,他們也能想到;東邊是東玉國,東玉國是女尊國,任何男子進入東玉國都會非常的危險和麻煩;只有南梔西邊邊陲最合適……”姬清堯一邊說一邊抬頭朝沐裟看去。
看到的卻是那人手撐頭盯著他癡癡發呆的樣子,他瞬間就停了下來,有些尷尬又有些無語:“咳咳咳……”
“咳咳咳,堯兒繼續說,為什么西邊最適合呢?”沐裟尷尬咳嗽了幾聲,放下了手,看向了地上的圖。
“一南梔的西邊和南籬接壤,氣候和南梔差不多,而且也多高山樹林、毒蟲猛獸;二是西邊離南梔王都夠遠;三南籬國向來和南梔國最不對付,但為了避免不必要的摩擦和征戰,他們都有意避免在這邊鬧事,這反而有利于我們。”
第七十八章 殺無赦,一個不留
還有一點姬清堯沒說,他之所以選擇南梔和南籬,是因為這些地方才長有他最喜歡的鳳凰花。
想到鳳凰花和鳳凰花餅,他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黃姑姑,不,是太后,眉頭又不由皺了起來。
“好,好,堯兒分析得太好了。我們明天開始就往西邊走。”
夜漸深,姬清堯飛上了一棵大樹,躺在樹杈上休息。
沐裟也飛上了他旁邊的一棵樹杈上閉目休息。
可半個時辰后,姬清堯卻悄然起了身,直接用輕功飛了出去。
沐裟立即睜開了眼睛,心中一慌:堯兒該不會想要丟下自己,一個人偷偷跑了吧?所以立即跟了上去。
姬清堯飛到了三里外的一個林中,林中前一瞬還有些動靜,此時卻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響。
姬清堯落在了地上,剛剛還靜悄悄的林子,此時卻突然有了幾絲響動從枝丫間傳來。
下一瞬六個身影齊齊跪在身前:“屬下拜見主子!”
“起來吧。我不是你們的主子,不要再跟著我了。”姬清堯淡淡道。
“主子,雖然屬下是陛下派給您的,但是屬下忠于主子,從來不曾背叛,請您明鑒,不要趕屬下走。”
千景宸說完,其余五人也齊聲跟著說了一遍。聽起來倒是沒有一般暗衛的冷硬和木訥,反而更多的是誠摯。
他們的話姬清堯倒是信,但像這樣逃亡的路上,人多反而容易暴露,也容易無辜被牽連進來,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
他們好不容易逃離苦難,本該有不一樣的生活,沒必要跟著他再受苦。
況且誰知道還會不會出現像慕云楓那樣的人?
即使是鳳衛,吃了蝕骨丹又如何?
如今他自己的武功恢復了,他也不需要鳳衛了。再說他已經明白了,絕不可輕信他人。
如此想著,就聽千景宸開口:“屬下等是暗衛,更是吃過蝕骨丹的鳳衛,絕不可能冒犯主子,心存妄念,但也不懼生死,只愿保主子平安順遂。屬下甘愿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死而后已,請主子成全。”
其余幾個人再次跟著重復了一遍,語氣中竟然比剛剛還要激動和雀躍,仿佛是要跟著他闖一番新天地似的。
姬清堯情不自禁地朝這千景宸看去,這太子,果然非一般人,竟能揣測出他的心意,或者說能明白他的顧慮,比其他幾個的心機心計深沉、冷靜穩重多了,難怪會作為暗衛首領。
這樣的人若是品行不端,便是國之大禍,若是品行純良便是國之大幸,幸運的是他的品行還不錯。
姬清堯知道趕不走他們了,便淡淡道:“你們要跟著便跟著吧,隱藏好自己,沒必要為了我豁出性命,我也不可能會有生命危險”除非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世人想要的從始至終都不是我的命,而是我的這副身體。
他說完又朝紫云溪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如今已經脫離了苦海,自己如今也逃離了囚籠,真好。
紫云溪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只見姬清堯的目光轉回了千景宸:“你知道該怎么做吧?護好他。”
只聽千景宸回道:“請主子放心,屬下明白。屬下一定護好云溪,絕不會讓南梔王宮發現他的存在。”
“嗯,很好。”姬清堯贊許道。這才是他來這里的目的。
他一早就知道要趕走他們幾率渺茫,那不如就讓他們保重好自己,護好這個人吧。在這南梔,萬一他被南梔宮里發現,那后果不堪設想。
姬清堯湊近千景宸低語了幾句,掃了他們一圈就飛身離去了,六人卻望著他離去的方向久久回不了神:主子真善良,主子真真好,主子輕功真真真好,主子……
幾人的眼神中有崇拜,有傾慕,有佩服,有愛慕……
等人飛遠了,才轉回千景宸,同樣滿眼崇拜:大哥真聰明,真厲害。
千景宸溫潤笑道:“我們都要聽主子的,隱藏好自己,保護好云溪。”眼睛卻飄向了不遠處。
他感覺到了沐裟的氣息,他剛剛來過,心尖不由更加柔軟了起來。
“是!”
所有人立即飛身上了樹,隱匿在了樹叢間,再也看不到一絲蹤跡。
竹屋處。
次日一早百里梟麒醒來后,就徑自走向了屋外,在竹屋四處仔細地逛著。
他想要看看他羽兒曾經生活過的地方,試圖通過這些地方了解當初他在這里生活的點點滴滴,就好像這樣也能靠他的羽兒近一些。
竹屋不遠處的竹林外有一條小溪,他坐在小溪旁大樹下的石頭上,看著春光瀲滟的溪水發愣:這瀲滟的水光真像他羽兒的眼睛啊。
風亭的性格就是這樣的,膽子大話還多,他試探著問:“陛下,接下來我們往哪追呀?”
“往南梔東邊。”百里梟麒頭也沒回,仍然凝視著那溪水,難得開口回他。可那聲音輕得就像是呢喃。
“您,您怎么知道帝后去了東邊?”
“不,他沒去東邊,我們是要引開其他人,讓那些人以為他去了東邊。他……會去西邊。”
“不是,陛下,陛下,我們不是去找帝后嗎?既然知道了帝后的去處,為何不去找他呢?那把其他人引去了東邊,咱們也去了東邊,還怎么找帝后啊?萬一他遇到什么危險……”風亭著急地問。
“誰說朕要去東邊了?是你去東邊。你帶人去東邊,朕去西邊。”帝王終于轉頭看向了這個聒噪的侍衛,沉聲道。
“陛下,屬下要保護您。這次出來帶的人本來就不多……”
“你再多說一句,朕就剪了你舌頭。”百里梟麒不耐煩道,真的太聒噪了。
風亭立即捂住了嘴,可他又大著膽子試探著問道:“陛下,您……怎么知道帝后會去西邊呀?”
“直覺。”因為如果是我,我會選擇西邊。
百里梟麒只說了兩個字便站起身飛身上了馬,用力狠狠一甩馬鞭疾馳而去。
風亭:“……”
“哎,陛,主子,您還沒吃早膳呢。”可回應他的就只有遠去的“嘚嘚嘚”的馬蹄聲。他只能也飛身上了馬,吩咐一些人跟著皇帝,自己領著一群人往東邊去了。
剛趕來稟報情況的暗衛看著帝王疾馳而去的方向,滿臉迷茫:陛下竟然能未卜先知?隨即也狂甩馬鞭急追而去。
姬清堯離開霍族的第三日,慕云楓才帶著人趕到霍族。
看著狼藉的霍氏,看著霍氏那些遺留的老幼病殘驚恐的眼神,他嘴角露出嗜血的笑意:“憑你們這群雜碎也配碰他?”
“斬草要除根,殺無赦,一個不留。”
隨著他的一聲令下,那群人就如地獄惡鬼般收割著那些老人和孩子的命,無論是耄耋老者,還是剛出生的嬰兒都沒有放過。
“主上,殺完了。”
“我猜我那尊貴美艷的堯兒一定會……一定會在南梔的某個地方。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喜歡冒險,但不會回御國也不會去長淵,那便會去東玉國那邊。往東邊追。”
“稟主上,好似風亭帶著人趕往東邊去了。”一暗衛稟報道。
“果然我沒猜錯。風亭去了東邊,百里梟麒必定在東邊。”慕云楓邪魅一笑,揚起馬鞭往東邊疾馳而去。
姬清堯和沐裟一路快馬加鞭,但走的都是那種偏僻的小路,可以說是荒無人煙,可對于姬清堯來說,這樣反而更加安全。
傍晚的時候,他們才在一個隱秘的林子里歇息。
見姬清堯神色有些不太好,沐裟習慣性就伸手要給他把脈。
只是他的手才搭上姬清堯的脈搏,他就不自覺地發出一聲輕吟:“嗯……”
他的聲音輕顫婉轉,竟比上一次還要撩人。
沐裟竟都沒能忍住,眼眸立即就血紅了起來,心里猛然一驚:堯兒的“媚皇”藥效竟越來越強了,內力都壓制不住半分了。這該怎么辦?
雖然一直在趕路,但他沒有一刻不在想著該怎么去解這個媚毒,卻都沒有想到任何辦法。
姬清堯立即縮回了手,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心瞬間就沉入了谷底,臉色也蒼白如紙,整個人都很慌亂。
他記起來了,霍凌曾說中了這“媚皇”每晚都會發作,發作時會求著人……。如今已經到了晚上,剛剛又被沐裟觸碰到了,所以才會如此。
這“媚皇”竟然比“求 歡”還要恐怖。求 歡只是一時的,可“媚皇”卻是鳳兒一生也擺脫不了的痛苦和噩夢。
昨夜沒有發作是因為沐裟那顆壓制的藥丸起了作用,而今夜……他不敢想。
沐裟又伸手連帶著他的衣袖抓著他的手腕,姬清堯抖了一下,但是并沒有像剛才那樣發出聲音。
“不直接碰到身體會不會好些?”
姬清堯拼命地搖頭,不知道該怎么去解釋,他此時的聲音根本不能聽,解釋……也來不及了……
他的手已經伸向腰間想要拔出軟劍,卻被沐裟按住了。
沐裟從衣衫上撕下幾塊布條,隔著衣袖抓著姬清堯的手給他纏綁起來:“堯兒,我會給你想辦法解毒,但為今之計只能先把你的肌膚包裹起來。”
“嗯……”
姬清堯再次輕吟了起來,此時哪怕隔著布條都沒用了,他竟控制不住雙眼水光瀲滟地看著沐裟,朝他微微仰起了頭。
大有一種把自己送給他的樣子。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身體開始發軟,嘴唇微張著,白皙玉脖頸完全仰了起來,淚從他眼中大顆滾落。
第七十九章 諸天神佛也會抵擋不住。
姬清堯輕喘著開口:“‘冰清玉潔’,或,或許有用。”此時的聲音都變得魅惑不已。
要是此時在面前的不是沐裟,他早就被人撲倒了……
饒是沐裟,看著心愛之人如此樣子,呼吸也亂了,盯著他的樣子久久回不了神,腦中只有一個想法:神佛真的能抵抗得了這樣的堯兒嗎?
姬清堯無法自控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臉上已經顯現出濃濃的欲色,但欲色和痛苦掙扎之色在他臉上交替,眼神開始迷離。
他想要抽出腰間的軟劍,但要抽出軟劍是需要不小力氣的,奈何他此時全身發軟竟然沒什么力氣。
他身體不受控制地只往沐裟身上靠去,沐裟急忙扶住他,姬清堯卻癱軟在他懷中,依然仰起脖頸眼中淚光盈盈,一邊不停地扭動著,一邊婉/轉輕/吟著。
那聲音,那樣子真的沒有任何人能抵擋得住,哪怕是九天仙神,哪怕是諸天神佛也會抵擋不住。
沐裟渾身一熱,緊緊地摟住了他,啞聲喊了句:“堯兒……”
此時他也在極力掙扎著,他的堯兒主動對他投懷送抱,還是如今這副情動不能自己的樣子,他怎么抵抗得住?
他也想……
可那想法一起,他就開始暗罵自己混蛋。腦中一熱過后內心卻心疼不已,痛恨不已。
他想,即使仙神、神佛都抵抗不住,我也會抵抗住,不傷害我的堯兒一絲一毫。
沐裟想到他剛剛說的話,快速打開旁邊的藥箱,從藥箱里拿出一個小瓶子,從里面取出一粒“冰清玉潔”喂給了姬清堯。
兩刻鐘之后,姬清堯終于恢復了過來,立即從沐裟懷中掙脫出來,坐直了身體,臉上滿是尷尬。
“堯兒,好些了嗎?”
姬清堯感覺了一下,并沒有任何不適,運了運內力,內力充沛,他驚喜開口:“我沒事了。”
“我明白了:‘冰清玉潔’是‘媚皇’的克星。兩者之間的作用此消彼長。之前‘冰清玉潔’沒解時,‘媚皇’對我的效用并不是很強。自從‘冰清玉潔’被解了之后,這‘媚皇’的藥效就越來越強了。特別是昨天被喂了兩顆‘媚皇’之后。”
姬清堯多少有些劫后余生的欣喜。
沐裟試探地搭上他的手腕,姬清堯果然沒有再起反應,他才認真地給他把脈。
沐裟一邊把脈,一邊也驚喜道:“堯兒,你說地沒錯,這兩種藥如今達到了一種平衡的狀態,所以互相克制著。但一旦一種藥效弱了或者強了,打破了這種平衡另一方的藥效就會顯現出來。”
“‘冰清玉潔’對我并無影響,要不我再吃一顆,徹底壓制住‘媚皇’?”
“堯兒,‘冰清玉潔’吃一顆對你沒有傷害,可如今你已經吃過兩顆了,兩顆已是極限,多吃對你身體傷害很大,所以不能再吃了。不過,如今壓制住了就好。”
“嗯!”姬清堯重重松了口氣,要不是沐裟,他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謝謝你,清逸哥哥。”
這還是他長大后,不,算是清醒后第一次喊他清逸哥哥呢。
“都喊清逸哥哥了,還這樣見外?況且這可是你想到的,我可不敢邀功。”沐裟溫柔笑道。
“沒有你的藥,想到了也無用。”
“媚皇”的事情解決了之后,兩人終于又松了口氣,整個人都輕松,精神了很多,找了棵舒適的樹杈躺在上面休息了一晚后,次日便更加急切地趕路。
他們在小溪邊取水時竟碰到了五個人,他們都不懷好意地看著姬清堯。
擦肩而過后,五人對視了一眼,竟悄無聲息地在上游撒了藥粉企圖對他們不利。
只是這種小伎倆怎么逃得過姬清堯和沐裟兩人的眼睛?
二人對視了一眼,心領神會:這五個人竟然是尋香人。而且顯然已經發現了姬清堯鳳兒的身份。
果然,等他們假裝暈倒后,那群人就快速沖了過來,其中一人剛要掀姬清堯的面具就被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了眼睛上,捂著眼睛哀嚎了起來。
姬清堯二人立即一躍而起,兩人武功本就世間少有敵手,尋香人武功又大多不高,隨意幾個揮手抬腳就把幾個人打倒在地跪地求饒。
“堯兒,你說他們該怎么處理?”
“你不是有藥嗎?用最烈那種,讓他們昏迷個十天半個月把這事忘了吧。”姬清堯居高臨下地冷眼看著地上哀嚎著的人。
“嗯,有道理。誰叫我們都是這樣善良的人呢?”
沐裟給五個人一人喂了顆藥丸,就把哀嚎著的人全拖著扔進了樹叢中,很快無人就全部暈了過去。
穆北行見此情景偷偷問千景宸:“大哥,主子為何不殺了他們呀?”
“尋香人對氣味特別的敏感,如果殺了他們,其他尋香人更容易以此判斷主子的身份,主子的方向,更容易暴露給其他尋香人。讓他們直接把這事忘了是最好的辦法。況且主子和沐裟神醫都仁善,畢竟他們都沒有做什么壞事,也定然不想要了他們的命吧。”
“要不我們把他們送回‘老家’去?”玉天香眨巴了一下眼睛,滿眼狡黠提議道。
“然后再給他們加點‘料’?”紫云溪眸中閃著興奮的光。
“對,再找一輛牛車,把他們送到東邊去,來個南轅北轍?嘿嘿嘿。”北冥墨朗附和道。
“欸,這些想法好,我同意,我去找牛車,嘿嘿嘿。”穆北行滿眼星光,就差拍手叫好了。
“嗯,我再弄個機關,讓它把牛往東邊趕,保證只趕到他東玉國去。”墨輕舟臉上也盡是激動興奮之色。
眾人都朝他看去,然后一致朝他豎起了大拇指,再一致點頭,連首領千景宸都沒有落下。
經過剛剛的事,姬清堯和沐裟的神情都凝重了起來,也更加謹慎了起來。
鳳兒不怕千軍萬馬,倒是尋香人是最麻煩的:尋香人武功不高,但手段多,而且防不勝防,分布廣,人數太多,殺都殺不盡,關鍵還殺又殺不得,還隨時有可能暴露自己。
最主要他們還會互相聯盟合作,一旦發現了一個鳳兒還有可能通知其他尋香人一起追捕,捉到了鳳兒送進宮后好處一起分。
傍晚休整的時候,沐裟拿出幾塊干餅,還有剛剛摘過來的野果:“堯兒,你也吃了兩天的野果了,還是得吃點干糧才能填飽肚子。出來得匆忙,我沒帶什么好吃的,只是習慣性地帶著幾塊干餅。”
話雖如此說,可他的語氣里卻是滿滿地心疼。
他的堯兒啊,從小錦衣玉食哪里吃過這樣粗陋、粗糙的東西?他雖然不嬌氣,可腸胃必定比一般人要嬌弱。
要不是逼不得已,他又怎么舍得給他吃如此粗陋、粗糙的東西?
姬清堯卻垂眸歉疚道:“清逸哥哥,抱歉,讓你跟著我風餐露宿……”
為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暴露他們的位置,是不能生火的,也就無法烤獵物吃,除了野果就只能吃干糧。
沐裟卻笑道:“我其實挺喜歡這種縱馬江湖,四處暢游的感覺。人生就該趁著年輕多看看。何況還是跟自己的親人摯友一起?人生還能更完美嗎?”
吃著吃著他們就聽到了一陣響動聲,兩人立即高度警惕了起來,過了一會兒只見月色下走來五個拄著拐杖的老人,身上的衣裳也有些破爛了。
他們慢慢朝兩人走來,沐裟立即擋在了姬清堯身前,把人護在了身后。
“兩位大俠,我們幾個是從西邊逃難而來的災民,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能不能行行好給點吃食,救救我們的命?”
沐裟警惕地打量了他們幾眼:五個人,三個老頭,兩個老太婆,都形容枯槁,身上有些臟兮兮的,看起來確實很像災民。
他是大夫,醫者仁心,治病救人可以,但如今他必須要保護好他的堯兒,他絕不可能因此而掉以輕心。
“西邊怎么啦?”他淡淡地問。
“西邊去年本來就遭了旱災,沒什么收成,前些日子又遇到了洪水,房子什么的都被淹了,連野菜都找不到了,我們一家也就剩我們夫妻倆了。”一高老頭說完就開始抹淚。
旁邊一個老太婆拉著他的手臂也開始抹眼淚。
另外幾個雖然沒有說話,但臉色也不好。
姬清堯心中在暗暗思索著:去年南梔西邊的西豐城確實鬧了旱災,收成不好,導致去年南梔納貢的數量比之前少了很多。
只是最近那邊是否洪澇,他不太清楚,但西豐那邊旱澇災害比較多,他們說的也不是不可能。
“我也沒有多少食物了,將就著吃吧。”沐裟拿了兩塊干餅和幾個野果給了他們。
“本公子不喜歡被打擾,拿了食物就去別處分著吃吧。”他語氣雖然淡漠,但聽得出來里面的好意。
“謝謝公子!”幾個人激動地紛紛道謝,卻并未走開多遠。
姬清堯和沐裟兩人對視了一眼,倆人都沒有從這幾人身上發現什么特別,只是姬清堯能敏感地感覺到不安。
五人吃完不但沒離開,其中一個矮個子老頭還走近他們有些尷尬地問:“請問公子有水嗎?我們家被淹了,連個水壺也沒能找到帶出來。”
沐裟也就帶了兩個水壺,水卻是滿的,給他們喝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水這種如此重要的東西,怎么不可能給陌生人?還是在如此狀況下。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從藥箱里拿出來兩個稍微大些的藥瓶朝他們扔了過去:“這個拿去裝水吧!”
第八十章 我跟你走,你就會放了他們嗎?
那矮個子老頭和高老頭轉身離開去裝水了,一老太婆顫顫巍巍地朝一棵大樹走去。
另一個老太婆顫顫巍巍,哆哆嗦嗦道:“好冷啊,老啦老啦。”
最瘦那老頭摟著她的肩膀溫聲道:“老太婆,這樣有沒有好點了?”
“嗯,風是擋住了,但上了年紀的人就是這樣,骨頭縫里都冷啊,就渾身涼嗖嗖的。這么些天餓著,身上更冷了。”
“老太婆,是我不好,連個火折子都沒有,不然燒堆火暖暖就好了。”那瘦男人眼巴巴地望著沐裟,希望他能施以援手。
兩人看起來恩愛無比,二人皆發白的頭發,忍不住就會讓人想起白頭偕老這句話。
沐裟羨慕地看著兩人,姬清堯卻借著沐裟的阻擋,仔細打量著兩人。
若是以憐憫的心去看,以常人對弱者的同情去看,他們只是倆老人,風燭殘年怕冷的老人。
若心計深沉點,按陰謀論的想法去看,他們兩人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要火折子,想要生火。
姬清堯心中猛然一驚,剛想要開口就見手背爬上來一條通體紅色的蟲子,正發出吱吱吱的聲音,他臉色霎變甩掉蟲子,扔了支草根把它扎死在了地上,急忙湊近沐裟:“走,快走!”
可不等他們起身就聽到了一陣打斗聲傳來,接著便是一陣驚呼聲:“蛇,好多蛇啊……”聲音是穆北行的。
糟了。
正在此時,姬清堯身邊的草叢里開始窸窸窣窣地響了起來,接著就見密密麻麻地蛇群朝兩人快速滑了過來。
姬清堯立即抬頭去看那幾個災民,看到的卻是天空中炸開了一朵絢爛的血紅色焰火。
這是尋香人的特殊信號,代表著找到了鳳兒,尋求其他尋香人的支援。
尋香人由于武功不高,鳳兒和鳳衛武功太過高強,他們都會幾個甚至幾十個一起合作,先尋到人的就會給其他人發信號,其他尋香人一見到信號就會立即趕來支援。
沐裟見此情景憤怒道:“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他抓了把驅蛇粉朝周身草叢里猛地撒去。
只是那些蛇竟然不怕驅蛇粉,還狂躁地厲害,竟直接朝著他們飛撲過來,不,是只朝著他飛撲過來。
竟沒有蛇去攻擊姬清堯,顯然是被人控制了。
幾個人并沒有回答沐裟,而是退到了樹后面,接著笛音響起,林中就響起了餓狼的嚎叫。
沒一會兒,林子里就出現了一雙雙幽靈般的綠色眼睛。
姬清堯一邊揮劍砍殺那些毒蛇,一邊冷聲道:“他們應該是最厲害的尋香人,極善偽裝。一開始只是被干餅的香味吸引過來的,剛剛一直在轉移我們的注意力,目的就是為了放蠱蟲試探我的身份。幾個人配合默契:轉移我們注意力的,攔暗衛鳳衛的,發信號的,可真厲害。”
終究還是大意了。
“堯兒,抱歉,要是沒有那干餅……”
“沒有干餅,沒有他們也會有其他人。”姬清堯截斷他的話,用了全力,使出了一招天天羅地網。
在渾厚的內力下,炸開的白色耀眼劍光把整片暗夜都照亮了,就如真的天羅地網般,從天空中只往下罩,直朝蛇群和狼群網過來,“劍網”所過之處,無一能逃脫。
但凡蛇一沾到那劍氣就斷成了好幾截,狼一沾上也立即就被了分尸,霎時蛇群和狼群都死傷一大片。
沐裟使出一招佛光普照,金色劍光也朝蛇群撲去,蛇群、狼群又死了一大片。
兩人飛身朝千景宸他們掠去。
“主子!”眾人有些汗顏,哪有主子保護暗衛的?
又是一招天羅地網和佛光普照后,在眾人一陣驚艷的目光下,姬清堯一聲“走”就帶著一群人用最快的速度朝西邊飛掠而去。
“老大,這鳳兒怎么這么厲害?這蛇群和狼群竟然都攔不住他們?”那對夫妻中的瘦男人急道。
“沒想到鳳兒的武功竟如此高強,追!”高個子老者瞇著眼睛沉聲道。
可他話剛說完就感覺到了一陣暈眩:“糟糕!”說完幾人便都直接暈了過去。
經過這次后,所有人終于明白了尋香人對于鳳兒的可怕,意識到鳳兒要躲過世人是有多么地不易。
即使他們的主子那樣的強悍也沒有用。
如今他們不但要躲開百里梟麒的人、尋香人,甚至還要避開南梔宮中的探子,路上只會越來越兇險。
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次日姬清堯和沐裟就在一溪流處取水時被大批軍隊包圍了,這批人少說也有十萬人。
好大陣仗啊。
姬清堯臉色猛然一變,心中第一個念頭卻是紫云溪此時在何處,有沒有被發現?
黃……太后他們又在何處?有沒有被發現,有沒有被識破身份?
沐裟也變了臉色,立即打馬擋在了姬清堯身前,這些人顯然已經知道了姬清堯的鳳兒身份,特意來攔他的。
但是到底是誰泄露出的消息?那六個暗衛不可能,太后那邊的人也不可能,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昨晚那枚信號彈,不,還有可能是霍家的幸存者。
更有可能是霍家在外的那些探子和尋香人。
顯然姬清堯也想到了這些。
“你們是誰?想要做什么?”沐裟明知故問。
“我們是來請這位鳳兒公子的。”一個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粗獷將軍,緊盯著沐裟身后的姬清堯說道。
接著他們就看到軍隊從兩邊散開,露出了最中間那輛奢華的馬車,馬車上緩緩走下來一身穿華服、樣貌出眾的年輕男子。
那眉眼跟紫云溪有些神似,只是男子臉上除了算計便是涼薄,樣貌也相差甚遠。
氣勢倒是很足,舉手投足間都難掩他上位者的優越感,一副不怒自威的樣子,只要是個人都知道他身份不凡。
南梔王室除了紫云溪,如今就只剩下一個病秧子,還有一個幾個月前剛剛登基的皇帝——前太子紫殷深了。
也就是那個把自己的親弟弟紫云溪囚在府中任大臣們玩弄,以此來籠絡收買重臣的那位奇葩了。
這種人一見就讓人作嘔,姬清堯渾身直起雞皮。
但他怎么會在這里?他不該呆在南梔王宮嗎?
從南梔王宮到這里幾天時間即使飛也飛不過來。難道他之前就來了?
紫殷深緩步下了馬車,卻疾步朝姬清堯走來,看著姬清堯的眼神就差流出口水來了,甚至還因為沒看腳下又走得太快差點被絆倒。
即使姬清堯戴了面具,還被沐裟擋在了身后。
紫殷深在離二人僅七尺處站定,抬頭貪婪地看向姬清堯:“公子何不下馬來?”
“下馬做什么?他可是已經嫁了人的,已經嫁給了我,還懷了我的孩子。”沐裟冷聲道。
紫殷深臉色瞬間一沉:“那又怎樣?你小小一個卑賤平民能給他什么?他尊貴的身份就應該入宮為后。公子,還是下馬吧,否則,你的人可要吃些苦頭了。”只見他一揚手,官兵們便往兩邊散開了。
他們后面露出了幾輛囚車,囚車上的赫然就是太后、小喇叭他們,還有那十八個女人。
此時他們個個灰頭土臉,臟兮兮的,甚至還都受了傷,可見是已經經過了一番惡斗了。
姬清堯眉頭狠狠擰在了一起,他們肯定是想要偷偷跟在自己身后,才被抓住了吧。
太后不比暗衛他們年輕身體好能吃苦,加上人數太多,行蹤更容易暴露。
“救還是不救,他們活還是不活,全看你。”紫殷深嘴角露出一絲勢在必得的笑。
“堯兒……我這把老骨頭死了便死了,我只愿你平安快樂,快走吧。”
“主子,不要管我們,您快走。”
“弟弟,來世我們定要做真正的姐弟,你快走!”
“弟弟,你快走啊!”囚車上眾人紛紛焦急地催促他快點離開。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帝后落入了紫殷深手中,會有什么后果,那只會比在百里梟麒手里更加凄苦和絕望。
姬清堯握著韁繩的手緊了緊,那個畜生他可以不管不顧,他更不想管他的母親。
可太后對他確實好,他命在旦夕時,她不惜灼傷雙手取“蘊魂玉”救他,還和藹慈愛地呼喚他。
而且失去神志那些日子她對他的關愛和照顧,他把她當了那樣久的“母后”還是有些感情的。
小喇叭嘴巴大,就像個大喇叭總是忍不住的什么都說,性格卻直接,沒有什么心機。
小葫蘆雖然總是一副諂媚的樣子,做事卻沉穩。
兩個人對他也算很忠心了,還記得當初他們在他面前罵那畜生的樣子,即使怕得要死,也要罵。
在南梔這些日子對他也好得不得了,真把他當孩子哄著。
還有那十八個女人,雖然此時他已經知道了那些女人其實就是太后的心腹,可這群女人直爽又單純,對他一直都很好。
他真的不忍這些人都這樣命喪這暴君之手。
沐裟知道他心軟,慌忙勸道:“堯兒,你千萬別去……”
“我跟你走,你就會放了他們嗎?”姬清堯第一次出聲問紫殷深。
那嗓音聽在紫殷深的耳中就如被高山雪水浸潤過似的:清潤清澈而清冷。
僅僅聽到這聲音他就已經開始不停吞口水了,緩了緩才道:“我答應你不傷他們的性命,給他們最好的太醫治傷,還會給他們最舒適的住處。”
言下之意是不會放了他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