繞過曲折連廊后,白瑯與墨宴終于抵達莊家的待客廳。
代家主應當是收到訊息,已提前等候于待客廳內,見他們抵達,忙出門迎接。
“二位仙人貴安,不知二位仙人光臨,有失遠迎,還望二位海涵。”
代家主施施然朝他們致意,禮數做得很到位。
白瑯抬眸打量著眼前人。
代家主看著正值中年模樣,長得說不上多俊逸,還算人模人樣看得過去,神情稍有些憔悴,應是近日受那“鬼怪”之事煩擾所致。
他衣著奢麗華貴,著藏青蓮紋錦緞,佩卷云玉飾件,一眼望見便是身份崇貴之樣。
白瑯不喜歡這種“大人物”,往墨宴身后站了站,絲毫未給代家主面子。
墨宴知他不適應,輕拍一下他的肩膀,朝那代家主莞爾:“我們師徒二人云游至此,偶然見到布告欄中告示,貿然前來打擾,才應向家主您致歉。”
他嘴角噙著抹笑意,說著禮節得體的話,卻無幾分真情實感,黑眸略略掃視著眼前人,顯出上位者的漫不經心。
墨宴本身以鬼力為源,不與人界修士修為相通,化身人族后為省事,便將部分鬼力化作“修為”作掩飾,存留了人族修士中大乘期的修為。
人界靈氣稀薄,日漸式微,只怕整個人界都不一定能尋得一名大乘期修士,更何況本就不是修仙世家的莊家。
以墨宴修為,若是不開心了,給他們滅個門都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代家主哪里敢因他的態度怠慢,更是誠摯:“小人受邪祟困擾多時,能得仙人相助已是三生難求之福氣,怎會打擾?小人已命仆從略備茶水,還望二位仙人莫嫌棄,請二位仙人上座。”
他恭敬地朝主位示意。
白瑯看了眼座位,又看了眼侯在門口隨時為添茶倒水預備的下人們,眉梢輕蹙。
有種他們要聊很久的感覺,肯定會好無聊的。
墨宴已同他說過捉鬼事宜無需他管,那所謂正事白瑯亦無興趣。
他扯了扯墨宴袖角,小聲說:“我不想待在這里。”
白瑯沒用太大的聲音,但這待客廳范圍本身亦不大,代家主與他們相距不遠,自是將他的話盡收耳底。
代家主面色有些尷尬,詢問:“可是有何處惹您不喜了?您盡管吩咐,小人一定會盡量滿足您的需求。”
白瑯被他這突然搭話嚇到了,往墨宴方向躲,雙眸微微瞪大,像只受驚的小兔子。
代家主未料到他會是這樣的反應,更是無措。
墨宴看出白瑯心思,將人護在自己身側。
他無奈淺笑,面對白瑯事宜神情緩和不少:“家主無需擔憂,我家這小徒弟生性好動,只是坐不住罷了。我記得聽聞過你們家中有一對幼子?”
代家主忙回答:“可要小人將他們傳喚過來,陪仙人愛徒四處走走?”
墨宴頷首:“嗯,便如此吧。”
代家主應聲,命下人去將莊陶莊瑜喚來。
須臾,兩名小少年來到待客廳,順從地行禮:“見過二位仙人、見過代家主。”
莊瑜行完禮,稍稍抬頭,與白瑯對上視線。
小孩今日收拾得齊整了些,面色仍是病態的蒼白,狀態倒沒有昨日哭得可憐兮兮那般狼狽,見到白瑯時黑眸微亮,像一對干凈剔透的黑寶石,似是很開心。
看著是真的喜歡白瑯的模樣。
墨宴收回難以察覺的打量視線,拍拍白瑯肩膀:“去玩罷。晚些時候我再去找你。”
白瑯乖乖點頭,松開與墨宴相牽的手,去找莊陶和莊瑜。
莊陶莊瑜年紀給小些,比白瑯還矮不少,但三人站在一塊,卻有些同輩人似的和睦感覺。
莊陶昨日便已將白瑯列為“需要被保護”的范圍內,主動承擔起話事人的角色,向代家主與墨宴再次致意后,帶著兩人離開。
等走出主院,護送他們的仆從被莊陶打發回去,莊瑜才緩口氣:“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三叔又要訓誡我們。”
白瑯聞言,好奇地問:“那個人,是你們的三叔嗎?”
回答他的是莊陶。
莊陶撇了撇嘴:“就他,他叫莊致季,是我們那個爹的三弟,我們爹死后他就當了代理家主。長得人模狗樣的,卻日日要找些什么雞毛蒜皮的小事訓誡我們。小瑜身子本就不好,我看他就是誠心要害小瑜!”
他說得憤懣,明顯對那莊致季憎惡得很。
莊瑜忙拉住他:“噓……兄長你小聲些,萬一有人聽到向三叔告狀,你要挨家法的。”
莊陶面色仍舊不善,但到底沒再繼續,似乎很怕那個“三叔”,亦或是很怕“挨家法”。
莊瑜和緩神色,朝白瑯歉意地笑笑:“抱歉啊,讓你看笑話了。對了,我們還未同你自我介紹過吧?我叫莊瑜,這位是我兄長莊陶。”
莊陶在莊瑜介紹后,亦向白瑯頷首致意。
白瑯回答:“我叫白瑯。”
他想了想,又補充一句:“跟我一起的那個,叫墨宴。”
莊瑜彎眼,笑意清淺:“那我們這便算認識啦。”
他說話的聲音較輕,但嗓音清潤,語調不疾不徐的,聽著很舒服。笑起來的模樣亦靈動活潑,未來若是長開了,想必稱得上一句翩翩公子。
莊陶與莊瑜長相一致,不過莊陶身體康健,氣場鋒利許多,未來應當亦是玉樹臨風。
白瑯對長得好看的人有天然的好感,點了點頭,跟在莊瑜身側。
莊瑜主動找了些話題同白瑯聊,大多是好奇地詢問白瑯一些“修仙”的問題。
莊陶走在他們后面,許是不太擅長于言語表達,便只是跟著,不打擾他們。
白瑯對修煉事宜不太了解,聽完莊瑜的問題,搖著頭說:“我不太懂。墨宴說我前段時間遭遇變故,記憶有損,很多事情我都沒印象了。”
莊瑜聽得憐惜:“那一定是遇到了很不好的事情……我看你面色似乎也不太好的模樣,可是身體亦落下什么病癥了?”
白瑯微垂眼睫:“墨宴說我生來便這樣,只是看著差,身體并無問題。”
莊陶在這時插嘴:“會不會是他在騙你啊?我聽你目前所言,所有事宜都是墨宴說墨宴說的,大人最不可信了!他們就喜歡編織各式各樣的謊言,只為把小孩掌控在自己手中!”
“兄長。”莊瑜無奈地喚他一聲,“那位墨宴看起來還是挺關心白瑯哥哥的,你也不要總帶著偏見看所有大人。”
莊陶顧及莊瑜身體,不會同他爭論,只是撇了撇嘴,沒再說話。
白瑯倒是思考了下,最終還是搖頭:“雖然我不知墨宴來歷,亦不知他為何要帶著我,但至少他應當不會害我。”
畢竟墨宴看著真的不太聰明的樣子,應當還不似莊陶說的那些大人那般心思活絡。
莊瑜不再停留這個話題,與白瑯拐過最后一個拐角,走進一個小別院內。
他語氣變得歡快些:“到啦,這里就是我與兄長的院子了。”
白瑯跟隨莊瑜入內,前腳剛踏進去,便感覺似有一陣陰風拂過,早晨在客棧時那種有個視線盯著他的感覺再度出現,只不過這次又似乎與早晨時有所差異。
白瑯腳步微滯,環顧四周,依舊不見任何旁人。
還是錯覺么?
……真的會是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