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現實世界4（完）
等許星程再次恢復對生活的實感和掌控欲, 重新投入規律的作息時，距離他正式辭職，已經過了小半年。
彼時的他正在前往寧城的高鐵上, 穿著件暖棕色的高領毛衣, 而身側則多了一位高大俊朗的青年。
青年眉目深邃, 鼻梁高挺, 帶著一副格格不入的黑框眼鏡，氣場冷冽, 唯有脖頸處一抹明顯的紅色抓痕, 讓人不禁想入非非。
那天之后, 兩人交換了彼此的身份信息, 不止是小世界里的, 也包括現實中。
蕭從南是計算機出身的普通程序員, 本科畢業以后原本可以擁有一份安穩且薪資可觀的工作，就這樣在這個領域深耕發展, 可他偏偏不安于現狀。少年時期想去電影學院學編導、戲文卻被父母掐斷的理想在日復一日枯燥的程序編碼中愈演愈烈。
于是蕭從南將轉行的希望寄托在了跨專業考研上。
和許星程相似的是，他們同樣考了三年。
只不過這三年里, 他們一個是考公, 一個是考研。
蕭從南這年的成績不錯，好不容易壓線進了夢校的復試, 卻因為專業出身跨度太大的問題被淘汰，就這么落入了調劑的隊伍。
四月時，調劑結果出來了，雖然有一所排名靠后的專業院校表示愿意接收他, 但蕭從南自己選擇了放棄擬錄取。
說不上來是心高氣傲意氣用事, 還是執念太深不愿將就，總而言之是放棄了, 連同這隱秘的理想。
就在蕭從南平靜地點擊了拒絕接收調劑錄取通知的那一剎，他穿越了。
后面的故事便和許星程所遇到的幾近重合。
……
許星程問過蕭從南，為什么不按照劇情的感情線做任務，反倒要那些意識切片要圍著他轉悠，甚至是做出一些可以稱之為失控的舉動。
蕭從南回答得很簡單——本能選擇。
直到很久以后，許星程才明白這種本能選擇到底是什么。
可那時候他已經無法再說出一個不字。
他也終于搞清楚了，為什么蕭從南在作為愛豆“沈聽”的時候會那樣熱衷于演戲，原來是現實世界的他便對影視行業興趣斐然，才會借著小世界的身份便利去做自己本就喜歡的事。
第三個世界后，蕭從南掌握了一部分自主意識，這也是為什么對方會在任務快結束的時候故意透露信息，幫助他完成了支線任務。
一切都有跡可循，不僅是星際世界暴露的考研系統5067，還有最后一個小世界主角感情線的消失——全部是因為蕭從南的主觀意識。
許星程是很容易害羞的性格，無論是在虛擬的小世界，還是在現實，都是被動的那一方，直到蕭從南已經找借口將他帶回家了，許星程才意識到——無論在哪，這個人對他的心思都深沉得幾近危險。
……
幾個月的溫吞相處和感情培養讓兩人從陌生到捻熟，一切關系都變得水到渠成。
更何況有些事他們早在夢里就練習了許多次。
現在也不過是重溫。
可等到許星程真被拆入腹中的那一刻，還是會哭著抱怨兩人并不相仿的尺寸和大小。
再然后，細碎的喘息和微小的掙扎又全然被覆沒在柔軟的被單里。
……
—
蕭從南將兩人的行李放在頭頂的存放處后，從背包里掏出了一個柔軟的U型枕，自然地遞了過去，“昨晚弄太久……累了？”
許星程一個激靈，憤憤地剜了對方一眼：“沒、沒有，一點都不累。”不過是被按在沙發上多做了幾次而已，他哪有那么脆弱！
“我忘了今天是早上的車票，下次不會那么久了，抱歉。”蕭從南在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毫無波瀾，反倒是坐在他們后座的兩個女大學生面紅耳赤地竊竊私語起來。
“……”許星程用枕頭將自己的半邊臉包裹起來，害羞地縮在一旁，并不想回答。
蕭從南繼續問：“輕食店那邊的事都安排好了嗎？”
許星程這才從柔軟的布料里探出半張腦袋。
之前當兔子時養成的的習慣，看起來是很難改掉了。
“跟玲姐說好了，這周小張幫我替個班。就是熟客那邊比較麻煩，他們好像都很舍不得我，還要我……快點結束休假回去呢。”許星程悶聲道。
蕭從南嘴角勾勒出一抹柔和的笑，揉了一把許星程毛茸茸的腦袋：“因為你做飯很好吃，所以大家都很喜歡。”
雖然轉行以后，許星程常聽到這樣的夸贊，但被蕭從南這么一本正經地說，還是會面紅耳赤地躲開對方的視線。
四月辭職后，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在社交平臺上找到了幾家做輕食店鋪投遞簡歷，意料之外的是，所有老板在線下嘗過他做的菜后全部通過了他的求職申請。
許星程便選擇了其中規模最大的一家安頓下了，平時不僅在門店幫忙出餐，還需要給一些長期訂餐的客戶制作定制的餐食送去。
這些客戶大部分是處在減脂期的健身群體，對食物的控制非常嚴格，從油脂含量到食材搭配都不能出錯。
許星程為了滿足客人的需求，做了不少功課，和在星際后勤部當料理師的日子一樣，雖然也并不算輕松，但好在做的是自己喜歡的事情，倒也怡然自得。
客人們很喜歡他做的料理，甚至有新客戶專門沖著他的手藝找到店里來訂餐。
店長玲姐擔心他有了固定客源后跑路單干，直接把他的工資提到了店長助理的水平，這么算下來也和之前在公司單休加班時賺的也差不了多少。
那種浸入骨子里的疲憊感和班味經過一段時間修整，終于消散得差不多了。
許星程也越來越接納自己的新身份——“廚子”。
上周玲姐還打算推薦他去考營養師資格證，給他報了機構，甚至買了參考書郵寄到他的新家里。
許星程笑著接下了，列入了明年的計劃。
而蕭從南則與他不同，在辭職之前，他的原創劇本便已經被某家影視公司買走版權拍攝網劇，而他自己的社交媒體賬號也會偶爾更新一些自導自演的劇情流的短視頻片段。
雖然不算大火，但賬號慢慢做起來后也會有一些品牌方找上門來，加上寫劇本的稿費，竟然比原先寫代碼的薪水還要富余一些。
而這一次是蕭從南第一次作為編劇受邀參與網劇的宣發。
第一站的地點在寧城，蕭從南便想著帶許星程一同去，就當旅游和散心了。
兩人心照不宣地沒再提起考研和考公的事情，就好像他們曾經的執念也隨著那趟神秘的系統旅途一同消失不見了。
至于原因，也很簡單。
他們不再需要將人生的全部希望寄托于一場考試帶來的轉折點上。
遺憾當然會有，沒有人能對投入進去卻顆粒無收的沉沒成本絲毫沒有芥蒂，但是對未來生活期望會沖淡這種復雜的感受。
“這么說起來，也怪我自作主張帶你去寧城參加活動了，耽誤你工作了。”蕭從南溫聲道。
許星程搖搖頭：“沒有的事，這幾年都待在江城上班，我早想出去玩玩了。”
蕭從南笑道：“嗯，以后還會有很多機會的。”
許星程對上蕭從南黑框眼鏡后一雙亮堂的雙眸，憋不住地也笑出了聲。
說起來他也要感謝0628和5067這兩個系統，不僅讓他找到了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明確了性取向，還白撿了這么一個帥氣的男朋友。
他倆確認關系的時候，許星程便跟自己的好友良月和盤托出了。
當良月得知許星程和同一家公司一起辭職時認識的前同事在一起了，還是個男的時，差點沒暈過去。
用對方的話說——“這么快就答應人家了，你哪天被人賣了你都不知道”、“雖然不知道你什么時候變成男同了，但是無論什么時候都不要相信男人”。
不過良月提醒的也沒錯，畢竟蕭從南這個人，確實具備了渣男各項的指標。
長得好看，身材也好，之前做程序員有一定積蓄，就算是辭職轉了行賺錢的能力也還可以。
除去占有欲太強和太持久這兩個毛病，其他的都幾乎可以稱得上完美。
有一次，許星程的店里來了位在做健身教練的客戶，本來只是訂基礎餐，在看到許星程的長相后或許是存了一些不純的心思，天天發消息想單約他出來玩。
許星程自然是一直拒絕，但想著對方是客戶也沒把話說的那么直白。
奈何某次他在浴室洗澡的時候手機的消息被蕭從南看到了，這人直接給那個一身腱子肉的健身教練打去了一個視頻通話，不知道說了些什么，把對方嚇得半個月沒敢再來店里訂餐。
許星程有時候也納悶，他跟蕭從南明明只是在系統里萍水相逢了那么一下，怎么就會惹了他這尊大佛，無論是系統小世界里，還是現實里都把他吃得死死的，請也請不走。
直到動車播報寧城即將到站的時候，蕭從南俯身在許星程耳邊說了一句話：“你知道寧城的活動結束后，劇組的下一站是哪里嗎？”
許星程思索了片刻，邊背包邊道：“是海城？”
“嗯。”蕭從南單手將頭頂上的幾個行李箱依次拿了下來，“我們都是海城人，正好回去看看。”
許星程本來沒覺得有哪里不對，直到快排到出站口才恍然驚覺道:“你怎么知道……我也是海城的？”
他之前似乎并沒有跟蕭從南說起過彼此的故鄉。
而且海城的方言口音并不重，平日里他們的交談也基本都用的普通話，壓根聽不出什么來。
車門開了，前面的人依次拿著箱子出了車廂——
蕭從南則偏過頭，一字一句說道。
“你可能忘記了，高中的時候，我給你寫過情書。”
“我們約了在學校后山的樹林見面，但你沒來。”
許星程瞪圓了雙眼不可置信地看著面前的人，過去模糊的記憶席卷而來。
是了，高中時期他確實偶爾會收到類似情書的東西，畢竟模樣漂亮，雖然跟帥氣搭不上邊，但也算是受歡迎的那一類。
但那時候他膽子小，不敢早戀。
唯一的一次赴約，也是因為那人的字寫的特別好看，又沒寫姓名落款，他才起了想看看對方模樣的心思。
許星程那會以為對面會是個相貌清秀可愛的女生，沒曾想到了樹林，只看見一個高大男生的背影，便連正臉都沒敢看清就溜回了家，更別說打招呼了。
也是自那以后，許星程再也不敢收別人的情書和禮物。
許星程印象里那個寬闊的背影和面前的人重合起來，他終于明白為什么系統里，蕭從南的靈魂切片會對他這般窮追不舍。
“對不起，我、我不知道那是你……”他抿了抿紅潤的唇肉，心里組織著解釋的話。
他那時候還自以為自己是個直男，或者——學校不讓早戀，他只是遵守了校規。
諸如此類。
但現實情況是，許星程話還沒說出口，蕭從南便提著兩人的箱子，一只腳踏出了車廂。
過了片刻，等車廂里的人差不多都走光了，蕭從南才牽住了神游中的許星程的手。
許星程:“唔？”
“不用跟我道歉。”蕭從南將高挺鼻梁上的黑框眼鏡取下來，“比起以前，我們還有很多時間——以后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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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星程終于還是下了車。
十月的寧城已入深秋，天氣是格外的涼爽。
自由的風撲面而來。
他閉上雙眼，仿若置身于一片曠野中。
身側的青年取下了厚重的黑框眼鏡，露出清爽俊朗的側臉，同他一起，飛奔向不既定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