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向笑在學校門口上了一輛銀色奔馳這件事,第二天神通廣大的老李就得到了消息。
“奔馳e系啊,那車最少也要五十萬吧!小白你快說說,坐豪車的感覺怎么樣?”
白向笑靠在床鋪上一陣無語,他哪知道是什么車,昨天匆匆忙忙,坐在韓行旁邊像是被上了刑具,連呼吸進鼻腔的空氣都聞著尷尬。
“不舒服。”
老李聽完可不信,車迷的很:“那車是誰的啊,能不能下次讓我也蹭豪車坐一回?”
白向笑頓了頓,有些不自然的說:“我哥的。”
“哥”這個字說完都差點咬了舌頭。
老李聽完趕緊閉了嘴,旁邊老二一個勁兒的給他使眼色,打著哈哈出來圓場:“奔馳算什么豪車,李大頭你可真是沒見識,瑪莎拉蒂蘭博基尼那種檔次的才是豪車!是吧小白?”
白向笑還沒說話,老李就瘋狂點頭:“對對對,是我沒見識,不坐了不坐了。”
兩人一唱一和的,讓白向笑都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在這時候隔壁宿舍的跑了過來,拉著老李老二一塊打lol,才成功讓白向笑擺脫兩人嘰嘰喳喳的絮叨。
白向笑躺在床上,從兜里摸出一張黑色金邊的名片,手上是磨砂的質感,上面清晰的正楷書寫著韓行的名字,和市場部經理的職位。
26歲,能做到外企高管的位置,是他這種學渣望塵莫及的。
白向笑拿出手機,儲存了名片上的電話,在備注名字的地方停頓了一下,還是打上了韓行兩個字。
哥……有點太難以啟齒了,好像他從來沒在韓行的面前喊過。
手里摩挲著薄薄的名片,白向笑愣神間,覺得上面方銳大廈幾個字十分眼熟。
出于好奇心,白向笑用手機查了查他們公司的位置,當看到地圖上顯示距離您近三百米的時候,白向笑以為是自己輸錯了地址。
他再三檢查,每個字都是正確的,才后知后覺的睜大雙眼,迅速從床鋪上坐起來,打開窗戶眺眼看去。
學校對面的那棟高聳入云的寫字樓,頂端明晃晃鍍金的四個字——方銳大廈。
距離近到只有一條馬路相隔。
巧合來的太突然,讓白向笑有點懵。
甚至懷疑昨天是不是韓行看到了他站在學校門口的槐樹下,所以才提前開車出來的。
但轉念一想,這個可能性很低,人家哪個外企高管不是從早忙到晚,誰會天天無聊到望著窗外路過的行人。
白向笑沒再多想,剛好要還那件西裝外套,這么近倒是方便了很多。
他收起名片,端著塑料盆去小廁所洗漱,然后聽著老李和老二激情打游戲的聲音,早早的拉簾睡覺了。
這一晚睡的并不算好,雖然一夜無夢,可腦袋一直昏昏沉沉,好像有人在他腦海里拉緊了一根弦,始終放松不下,睡醒也會伴隨著微微的頭疼。
其實自從父親出事后,他的神經好像就脆弱了許多。
白向笑盯著上鋪落灰的木板床,木訥怔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在宿舍,那棟臨時搬進的破舊廢樓,他們已經住了兩天,還是難以習慣。
盡管幾人已經勤奮的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但鼻息間仍然能聞到一絲陳年累積的灰塵和鐵銹摻雜的味道,像是泡在污水里的霉藻。
刺鼻又難聞。
白向笑拿起手機輕觸屏幕,早上七點零五。
對于現在的大學生來說,應該算是凌晨,耳邊還能聽到老二打呼嚕的聲音從對側上鋪傳來。
白向笑揉了揉隱隱發酸的太陽穴,上午沒有課,他思考著自己是再睡個回籠覺,還是直接起床去吃早飯,這個世紀難題足足讓他思考了十分鐘,還沒有一個結果。
直到被一泡尿憋的不得不去上廁所,白向笑才從床上坐起來。
只聽到脆弱的老舊木板床咔嚓一聲響——
白向笑頓時感覺不妙,然而為時已晚,腰臀直接落地,尾椎骨傳來一陣劇痛,讓他立即倒吸口氣。
癱坐在斷裂的木板和水泥地上,中間雖然有一層床墊和床單相隔,可惜床墊是學校發的,最薄的那一款,形同虛設,感官上跟地面直接接觸沒差多少。
他這一聲床板折斷的巨響,也成功把熟睡中的老李和老二嚇醒,兩人一睜眼就看到白向笑以一種怪異的姿勢坐在兩截木板中間,呈v字狀。
“扶我一把。”
白向笑額頭冒汗,轉頭看著那兩個極力憋笑的人。
老李趕緊過來搭把手,還是沒忍住噴笑出聲:“剛才我應該拍張照,讓那些女生對小白的形象幻滅一下。”
老二也從上鋪三兩步翻下來,他難得動作小心翼翼了一些,敲了敲折斷的木板,轉頭拍了一下幸災樂禍的老李。
“幸虧不是我的床板兒折了,要不180斤掉下去直接砸你身上,你不死也得殘。”
老二晃了晃自己身上的肥膘,老李頓時沒心思笑了,開始為自己的未來擔憂。
白向笑捂著尾椎骨靠在床邊,比剛才好受了一點,聽完老二的話也笑了一聲,他轉頭穿好襯衣。
“我沒什么事,你們再睡會吧。”
這回廁所也不想上了,直接去找宿管問問還有沒有新床板。
這一問可不得了,宿管阿姨不僅說沒有,還打量了一下白向笑,笑瞇瞇道:“同學,破壞學校設施是需要先賠款的,你把錢交了,新的床板學校后勤部過幾天就能送到。”
先交錢?還得過幾天?
白向笑有點懵:“那我這幾天睡在哪?”
宿管看了一下他的房間號,忽然想起來:“你上鋪那個小伙子不是這段時間不住校嗎,你先睡上面。”
老三是回家了,可他還有不少東西留在宿舍里,說不定什么時候就心血來潮回來住兩天。
而且老三那人,有潔癖……
白向笑想了想,還是算了,自認倒霉的交完二百塊床板損壞費。
調頭剛走,就聽到背后宿管阿姨小聲嘀咕:“現在的小伙子看著也不胖,什么事那么激動,能把床都睡壞了。”
白向笑:……
頂著清晨七點半的陽光,白向笑走在學校安靜的樹蔭小路下,去食堂吃了頓最便宜的豆漿油條,又給老李和老二帶了早飯,回到宿舍看著那兩人已經此起彼伏的又打起呼嚕,他就預料到這頓早飯十有八-九會變成午飯。
白向笑收拾了一下自己慘不忍睹的床鋪,然后打了個哈欠,卻沒地方給他睡個回籠覺,看了看時間,只能拿著手機再次出門,去了學校門口的一個小洗衣店。
老板八點半就早早開了門,白向笑進去時,打眼就看見成堆五顏六色花里胡哨的衣服里,一件銀灰色的西裝外套,罩著輕薄的塑封袋,格格不入的掛在里面。
雖然這件外套他只穿了不到十分鐘,但還是在當天晚上就拿來了洗衣店。
老板用長桿熟練的取下衣服,把西裝平攤在桌面上,仔細摸了摸領口的面料,抬頭好奇的問道:“摸著就知道這衣服不便宜,多少錢買的?”
白向笑搖搖頭:“不知道,不是我的衣服。”
老板這才恍然:“我就說,哪有學生穿這么好的高定西裝,幸虧你送來干洗了,這西裝要是沾了水,可不好處理。”
白向笑取了西裝,想來也不會再來第二次,畢竟他自己的衣服,都是扔到洗衣機里轉幾下,曬干就穿,沒那么多講究。
九點,陽光已經十分充足的開始散發熱能,驅散了早上那微微一點涼意。
白向笑拎著西裝走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幾分鐘的時間,額角就冒起細汗,綠燈亮起,他快步的穿過人行橫道,一路小跑進方銳大廈。
一瞬間傳來的冷氣,與外面的炎熱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白向笑四處望了望,從來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進到這么高端的寫字樓。
大廳內整潔明亮,頭頂懸著一座巨大的水晶吊燈,四周玻璃式的結構和裝修風格簡潔大氣,連里面的空氣都有一股薄荷般清冷的味道,令初次前來的人有些局促。
而從白向笑身邊來往路過的,都是著裝精致、踏著高跟鞋的白領們,他們步伐匆忙,有些腋下夾緊文件袋,低頭忙著回信息,有些手中抱著輕薄的筆記本,等電梯時還在統計數據。
此刻的白向笑,就像是剛才置身在小洗衣店里的高定西裝,與周圍格格不入。
一位前臺小姐姐終于發現了他,立即走過來詢問:“你好,請問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
客套溫柔的聲音讓白向笑回過神來,趕忙掏出兜里的黑色名片說道:“我找他。”
前臺拿過名片,露出職業笑容:“好的請稍等。”
方銳大廈十樓市場部。
秘書何桃接到前臺的電話后,就去了經理辦公室。
敲門進去,正好看到韓經理站在落地窗前,望著對面的那所普通大學怔然出神。
“韓經理,樓下有人來找您。”
何桃話說一半,就看到韓行轉過身,把咖啡杯放在桌上,拿起手邊的項目文件,金絲邊框的眼鏡下是十分的冷淡。
“沒有預約的不見。”
何桃想了一下,還是補充道:“前臺說他手里拿的好像是您前天穿的西裝外套,是個很清秀的男孩,姓白。”
韓行身形一頓,瞬間抬起了眼,何桃被盯得汗毛倒立,以為是自己多話了,連忙訕笑道:“我這去回絕。”
“——我現在過去。”
何桃驚訝的回頭,看到韓行立刻放下手中的項目,整理著自己的衣領和袖口,原本冷淡的眼神竟然上升了幾分溫度,又對她囑咐道:“端一杯果汁送下去,要橙汁。”
何桃愣了愣,趕緊點頭去了。
白向笑此刻正百無聊賴的坐在大廳一角的待客沙發上,他側頭望著冰藍色落地窗外的車水馬龍,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已經開始堵車,被炎炎夏日熱辣的陽光炙烤著,蒸騰著肉眼可見的熱浪。
而寫字樓內的中央空調冷氣充足,里外對比仿佛冰火兩重天,白向笑穿著短袖襯衫坐在這里都有些發涼,也無怪乎這么熱的天氣,這里的人還要穿西裝上班。
白向笑正發呆,從落地窗映下的透明倒影中,看到身后一抹熟悉的身影踏步走來,然后坐在了對面。
今天的韓行穿了一身藍灰色的西裝,金絲邊框的眼鏡被窗外的陽光折射出耀眼的光亮。
“怎么沒給我打電話?”
白向笑回過神,反應過來什么,聲音有絲緊張:“忘記了……我看這里離學校很近,上午剛好沒有課,就過來還你衣服。”
哪里是忘記了,不過是覺得打電話更尷尬的不知道要說什么。
韓行看到他手邊的西裝,又抬眼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不知道為什么白向笑瞬間想起了早上斷裂的床板,但看著韓行不茍言笑的模樣,搖了搖頭:“沒有了。”
這時何桃端著一杯橙汁走了過來,彎腰微笑著放在白向笑面前,結果卻被韓行半路伸手截走,他摸著玻璃杯上冰涼的寒氣,看到橙汁里面果然放了冰塊。
“早飯吃了嗎?”
白向笑點頭:“吃過了,在學校食堂。”
韓行這才把手里的橙汁放到他面前。
白向笑低頭喝了口,酸甜的口感潤滿喉嚨,橙子的味道非常濃郁,雖然不是鮮榨果汁,但也很好喝,讓白向笑對這位秘書姐姐都多了幾分好感。
韓行轉過頭,對還愣在旁邊的何桃說道:“你回去吧。”
何桃如釋重負,連忙轉身,這時她才覺出不對勁來,剛才韓經理的舉動十分值得令人深思啊,難道是怕小帥哥空腹喝冰橙汁對胃不好?
exm?這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冷血無情的韓經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