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蔚蘭苑。
趁著溫晚進去更衣的功夫,弘歷先吩咐了一句,“把今兒要看的折子給我拿過來。”
李玉親自去了。
換了高玉伺候。
弘歷洗漱后換了衣服,才問:“吳書來那里如何了?”
“回爺,吳公公正調(diào)教著呢,剛打發(fā)人來說了,也就一晚上的功夫,耽誤不了。”
弘歷嗯了聲,就坐到炕上,等溫晚出來。
里頭伺候溫晚的還是含珠一個,何嬤嬤不在,春然也不在,其余的宮女是不能進來貼身伺候的。
溫晚心中有了猜測。
她自己褪下了手上的鐲子,放進了首飾盒里,她故意放錯了盒子,同釵子擠在了一起,發(fā)出一聲不小的清脆的叮聲。
讓后頭在給她通頭發(fā)的含珠不自覺的一驚。
何嬤嬤跟春然不在,含珠居然沒有趁機刷存在感,她雖然性子不壞,也不挑事兒,但還是愛在溫晚這里爭個高枝的。
今兒卻沉默,小心,還有她竭力隱藏的恐懼——被剛剛那聲清脆的叮當(dāng)聲,給驚了出來。
“何嬤嬤怎么不在?”溫晚問道。
“回格格,嬤嬤,被吳公公叫去了。”含珠低頭道。
果然。
“多久了?”
“回格格,應(yīng)該是咱們?nèi)チ藞@子,嬤嬤就被叫去了。”
“是爺身邊的高公公守著蔚蘭苑的。”
“嗯。”
溫晚抬了抬手,示意她別通頭發(fā)了。
“先梳起來罷。”
含珠在鏡中偷偷看了她一眼,似乎明白溫晚要做什么。
她欲言又止:“格格…”
“時辰不少了。”溫晚輕聲道。
再拖下去,就怕弘歷會起了換掉何嬤嬤的心思。
雖然這兩個是熹貴妃給的,但熹貴妃是個疼愛兒子的,這給了弘歷底氣,他并不擔(dān)心處置兩個人就能影響母子關(guān)系。
溫晚心中明白弘歷讓人帶走何嬤嬤的用意,畢竟她也有推波助瀾。
如何嬤嬤所說,要想日子長久,總要有個章程的。
可何嬤嬤有自己的章程,溫晚也有自己的章程。
如今沖突還不明顯,溫晚也不愿折騰。但以后呢?
含珠麻利的給溫晚梳好了頭發(fā),溫晚便出去了。
她沒有遮掩,坐下就道:“王爺,何嬤嬤還沒回來。”
弘歷放下杯子:“我讓吳書來給她們講講規(guī)矩,明兒就回來了。”
“剩下的幾個,等那些回來了,也要去聽規(guī)矩。”
“內(nèi)務(wù)府不是教過了?我也學(xué)過規(guī)矩。”溫晚有些愁,顯然規(guī)矩不好學(xué)。
“內(nèi)務(wù)府教的是一回事,咱們府里自有咱們的規(guī)矩。”
“這蔚蘭苑,我會日日都來,吳書來提點她們一二也是應(yīng)該的。”
溫晚點了點頭。
何嬤嬤她們不會被換掉,就夠了。
明兒還要回來伺候她,那想必就是恐嚇,身體不會遭罪。
“明兒還要去尋河燈,快去歇著罷。”
溫晚起身,行了個禮,便進內(nèi)室了。
弘歷手邊是一堆折子,看樣子他是沒打算早睡的。
李玉給他上了茶,都有些心疼了,他家爺窩在這里睡,圖什么呢?
“滅幾盞燈,別恍的她睡不好,只留炕桌這幾個就夠了。”
李玉頓時更心疼了,但也只能照做。
含珠伺候溫晚換了寢衣歇下,放簾子的時候聽溫晚說了一句:“嬤嬤明兒就回來了。”
含珠大喜。
不過不敢聲張說話,行了個禮,便出去了,經(jīng)過弘歷,更是小心,行了禮,才慢慢退出去。
溫晚等了一會兒,才把嘴埋進被子里道:“翠翠。”
“加錢!”
三連句!
必須加錢!
翠翠立刻回應(yīng)了:“技能,很快了。”
溫晚立刻換了個口氣:“我雖然辛苦,但你也有苦勞,我們合作共贏,共創(chuàng)輝煌!”
翠翠沒回應(yīng),估計還是不太適應(yīng)這種大餅。
“前五章里,有沒有原主真正的死音?這么是自盡?”
“是自盡。”
溫晚皺了皺眉,覺得有些奇怪。
“你怎么如此篤定?”
“萬一后頭有什么真相反轉(zhuǎn)的情節(jié)…”
翠翠等了一會兒才回應(yīng):“我這里的設(shè)定是這樣的。”
“那就不是他殺。”
“那還能隱瞞什么?”溫晚呢喃。
“死之前的情節(jié)有描寫么?”
“見過什么人,聽過什么話兒?”
“沒有。故事一開始就是大難不死,但原主并沒有失憶。”
失憶算是溫晚給自己加的戲。
她不要原主的記憶——這在穿越者里算是不太正常的,沒有記憶容易讓人沒有安全感。
“沒寫,不代表沒有。”
“畢竟這是一個完整的世界。”
“若真有隱情,那可得是個小boss級別的了。”
翠翠不回應(yīng)了。
溫晚自己想了會,無果,就舒展四肢,睡了過去。
夜深,各院已經(jīng)落鎖,燭火也多熄了。
獨獨園子假山林后的一處屋子里,還燈火通明。
蔚蘭苑里的宮人,除了含珠和兩個灑掃燒水的小宮女,盡數(shù)在此。
吳書來喝了一大口濃茶,又看了眼跪著的何嬤嬤,終于開始說話。
“嬤嬤,你伺候主子多年,遠(yuǎn)比我有經(jīng)驗。”
“慎刑司那種地方,你也見過。”
“你是熹貴妃指給格格的人,熹貴妃什么樣的性子,若是嬤嬤不知道,我便告訴嬤嬤。”
“若今兒嬤嬤被送進了慎刑司,娘娘明兒就會指旁的嬤嬤進來伺候格格。”
“格格不能沒有人伺候,可伺候格格的卻不是只能你何嬤嬤。”
何嬤嬤聽著,臉色青白,她許久沒有這么被罰跪了,不過她一直對自己要求嚴(yán)格,規(guī)矩嚴(yán)謹(jǐn),如今罰跪,仍盡可能保持挺直。
吳書來這么一說,何嬤嬤終于隱約知道今晚的這場劫,是什么緣由了。
她顫抖著磕了一個頭,不是對著吳書來,吳書來還不敢坐在上首去。
她磕個頭,才道:“還請公公指點。”
吳書來又喝了一大口濃茶,醒了醒神。
“格格,心思單純,嬤嬤伺候的一片忠心,是嬤嬤今兒還能跪在這里的原因。若沒有這樣的忠心,嬤嬤,你也在宮中沉浸數(shù)十年,這話我就不必明說了罷?”
“格格是主子,爺疼著,寵著,一丁點兒的委屈都不愿讓格格受,你覺得,爺能容忍,旁人委屈了格格么?”
何嬤嬤聞言如墜冰窟。
她想到了溫晚對她的提議興致了了,但又無奈聽話的樣子。
爺竟注意到了!
爺覺得她委屈了格格!
“天地可鑒,我從未生出以下犯上的心思!格格是我的主子!我一片忠心,絕無虛假!”何嬤嬤又磕了一個頭。
“只有忠心,是不夠的。”
“府里哪個不是對爺,對自己的主兒一片忠心?”
“要當(dāng)好一個奴才,忠心只是最基本的。”
“嬤嬤,貴妃娘娘養(yǎng)的格格,天真爛漫,你覺得,娘娘是不會教養(yǎng)格格么?娘娘不知道讓格格端莊規(guī)矩么?娘娘都沒有教的,嬤嬤卻教了——”吳書來冷笑一聲。
何嬤嬤再堅持不住,跌坐在地。
“你好好想想,到底要怎么伺候格格。”
不用想了。
何嬤嬤沉浸宮中多年,轉(zhuǎn)瞬間就已經(jīng)明白了。
格格天真爛漫。
娘娘,不——是王爺!王爺希望她能一直這樣。
可格格這樣,難免就有危險,就有臟東西會傷了格格。
她的用處,就是替格格擋下所有的臟東西。
讓格格天真爛漫下去。
她的主子是格格,派她過來的是熹貴妃,可定她生死的是王爺!
何嬤嬤再次磕頭:“奴婢,明白了。”
吳書來點頭:“既如此,嬤嬤就省了皮肉之苦了。”
“爺?shù)牧睿魦邒呦朊靼琢耍驮谶@里反省一夜就是。”
“明兒,你還是格格身邊最得用的,要盡心盡力。”
“是!奴婢謝王爺!”何嬤嬤再叩首。
“格格不懂事,爺只是替格格教訓(xùn)一下,這是爺疼格格,可你們到底是格格的奴才。想必嬤嬤,也懂。”
怎么不懂?
爺雖出手教訓(xùn),卻決沒有讓她們背叛格格,心在爺那邊的意思!
“奴婢知道了。”
“謝王爺不殺之恩。”何嬤嬤深深叩首。
“嬤嬤該謝格格,若不是格格依賴嬤嬤,爺?shù)男宰樱遣粫o機會的。”吳書來笑瞇瞇的站了起來。
“奴婢當(dāng)為格格粉身碎骨,以報格格大恩。”何嬤嬤這話倒是真心。
她只有護住溫晚,她跟她的家人才能得以安然無恙,甚至博一個好的前程。
吳書來沒再說話,抬腿出去了。
聽著應(yīng)該是隔壁屋子了。
很快,何嬤嬤聽到了隔壁傳來的聲響。
是鞭子的聲音。
卻聽不到有人的哭聲。
都是受過訓(xùn)練的,規(guī)矩里,是不敢哭喊的,否則就不是一頓打了,只能死。
也不知是誰挨了打?
何嬤嬤動了動腿,明兒還要她伺候,她就不能把腿跪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