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回去蔚蘭苑后,溫晚立刻換下了這身空有美貌實則一點也不方便的衣裳,步搖也拔了下來。
后書房里,溫晚一坐到榻上,春然就立刻上前給她打扇子。
含珠則端著一個大捧盒,走上前打開,赫然是一盤子荔枝,周圍還有冰圍著盤子。
“主兒,這是今年頭一回的荔枝,爺剛讓人送回來的。”
“屋里那冰也是爺吩咐的。”
“說太醫(yī)囑咐了,主兒不可過涼卻也不可過熱,所以爺從自己的份例里撥了冰來。”含珠興奮的道。
整個后院,只有福晉那里也得了冰。
溫晚看著荔枝,興趣不是很大。
不過還是拿了一顆,這才發(fā)現(xiàn)荔枝外頭已經(jīng)劃開了一圈縫隙,輕輕一捏,就打開了。
她嘗了一顆,味道還不錯,便又拿了一顆吃了,就收了手。
含珠立刻端盆上前給她洗手。
“你們也分幾個嘗嘗。”
春然不肯:“主兒,這荔枝貴重著呢,奴婢給您浸在冰里一部分,能吃上三日,再有一部分給您做成荔枝干,可好?”
“奴婢知道您疼我們,等過幾日,那些旁的荔枝到了,您再賞奴婢們就是了!”
含珠也附和:“主兒,高公公說這盤子荔枝稱為荔枝王,不是尋常荔枝可比的呢!一顆就比奴婢還值錢了。”
“東西而已,豈能貴重過人?”
溫晚拿了兩顆,就要給春然。
卻見春然跪了下去:“主兒,您疼奴婢,奴婢心里知道,但這荔枝,奴婢真吃不得。”
含珠也跟著跪了下去,“主兒,奴婢不能要!”
溫晚手頓了一下。
她反應過來,就像是那東珠,只有皇后可用,正紅色只有嫡福晉可用一般。
有些東西,是不可冒犯的。
溫晚放了回去,她其實并沒有那么難接受,畢竟末世,等級之森嚴,比現(xiàn)在更甚。
但區(qū)別是末世是強者為尊,上位者都是尸山血海殺出來的,而不是世代傳承。
強二代,若是實力不強,就只能被驅(qū)逐被淘汰,根本不可能上位。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世界都一樣。
溫晚不想考慮這種可以追溯到神話時代的等級制度,這是哲學家的事。
她放下荔枝,“是我忘了。”
“這規(guī)矩啊,我本就臨時學了一星半點,又越忘越多,實非好事,萬一哪天沖撞了貴人,可就要連累滿門了。”
“你們只管提醒著我。”
“是!”春然跟含珠方起來了。
“先放起來吧。”
溫晚說完,又拿了一個在手里。
“這冰著的,讓嬤嬤看到了,怕也不準我多吃。”她擺出一副心虛的可憐樣兒,春然跟含珠又心疼又想笑,氣氛便松了下來。
不多時,何嬤嬤換了里衣,擦了汗,就趕來伺候了。
含珠膽子大點,看到何嬤嬤就拉過來,忙著問福晉如何處置的?可有處罰?
“罰?為什么罰?”何嬤嬤笑道。
“福晉賞了諸位主兒呢!”
含珠驚了:“福晉…竟然也…”
何嬤嬤笑著搖頭,把福晉的賞都說了。
春然含珠這才恍然大悟。
“福晉真是厲害。”春然嘆道。
“福晉如此,后院之幸!”溫晚這話是真心。
這樣的福晉,要能力有能力,要家世有家世,品性又好,在她的手下過日子,已經(jīng)算是極好了。
只是。
這是皇家。
子嗣,皇位。
再好的人,也會用盡手段吧?
溫晚只想了一會兒,就不再想這個問題了。
還不到時候。
當務之急是入宮的位分。
含珠慶幸道:“如此,咱們院子可算能有點安寧日子了!”
又冷哼:“等爺回來,福晉若是再說上幾句,她們的賞啊,怕是還得加一點去!”
何嬤嬤搖頭:“福晉不會說的。”
春然若有所思,含珠疑惑,不過沒有問。
溫晚淡淡的岔開話題:“金格格善舞?”
“是!”何嬤嬤道。
“咱們還是根基淺了,這樣的事兒竟不知道的。”
溫晚笑笑:“福晉不是說了,久不見金格格跳舞,恐怕府里人都忘了。”
福晉不會無緣無故用這個由頭,定然金氏偷偷練舞了。
等著弘歷的生辰,一舞傾城。
三個月,那時候,若是她們計策成功,溫晚怕是已經(jīng)失寵,金氏這樣的樣貌,得寵,是十拿九穩(wěn)。
真是計劃深遠。
“我記得,書柜上有一本古梨園曲。”
“嬤嬤,取出來,送給金格格罷,她做傾城一舞,自然要用好的曲子來配。”
何嬤嬤稱是,就去找了。
含珠不樂意了:“主兒!您為什么還要送她東西?!”
“她都欺負到咱們屋子里頭了!”
春然瞪她:“主兒要送,自有主兒的道理!”
春然從來未對她如此疾言厲色,含珠一愣,然后慌了。
“主兒!奴婢知錯了!”她跪地。
“我只是想著,是為著王爺?shù)纳剑鸶窀袢绾危瑹o關。”溫晚淡淡的道。
含珠更加慌了:“奴婢真的知錯了!請主兒責罰!”
“你們覺得我年幼無知,怕我做蠢事,勸諫也是應該的。”
“只是。”
“若事事都替我做主,那要我何用?”
這話已經(jīng)極重了。
含珠嚇得臉色蒼白,當初被吳書來管教的那一夜,又浮現(xiàn)出來。
她只恨自己昏了頭,主兒和善,自己就得意忘形,失了分寸。
春然跟何嬤嬤從不如此!
到底是自己不中用!
含珠如此想著,就忍不住落了淚。
何嬤嬤正好進來,一看這個場景,什么也沒說,捧著書給溫晚看:“主兒,您看,可是這本?”
“奴婢用一個尋常的盒子裝了,可好?”
“嗯。”溫晚點頭。
何嬤嬤行禮,捧著書又退出去了。
從頭到尾都沒有看含珠一眼,更沒有為她求情的意思。
含珠懂了何嬤嬤的意思,心中更是悔恨。
只能磕頭:“求主兒責罰。”
溫晚看了春然一眼,春然點頭,走過去把含珠拉了起來,然后抽出她的帕子示意她擦干眼淚。
“這兩日,你不必來了。”
“歇歇罷。”
含珠身子一軟,又要跪,春然卻穩(wěn)穩(wěn)的拉住了她。
眼神示意她,趕緊退出去!再莫一錯再錯。
含珠反應過來,含淚行禮:“奴婢遵命!謝主兒恩典!”
然后退了出去。
春然看她出去了,才回溫晚身邊,繼續(xù)給她打扇子。
溫晚又發(fā)呆了。
半響,嘆了口氣:“她這樣,我如何放心?”
“主兒…”春然心疼起來。
“如若真能安寧無波,隨她如何,我自不去管她。”
“我比她還想自由自在,無所顧忌。”
“可若那樣,就得有無數(shù)的人,為我白白犧牲。”
春然聽著心疼的要命,那個純善懵懂的主兒,正在被迫長大。
“主兒,您總想著這個,想著那個!”
“您要多想想自己才是!”
“奴婢寧可自己死一萬次,也不想您這般無奈掙扎!”
“您就該歡歡喜喜,無憂無慮的!”
“是奴婢沒用!”春然紅著眼眶跪了下去。
她只恨自己經(jīng)驗不足,手段不夠,不能為溫晚樣樣周全。
溫晚把她拉了起來,又捏了一把她圓圓的臉蛋:“等日子真的山窮水盡,你再說這話也不遲。”
“到時候咱們就一起抱頭痛哭。”
春然悲傷的情緒被硬生生打散了。
她又哭又笑:“主兒…”
“好了。”
“去洗洗罷。”
春然抽出帕子擦了擦,行禮:“奴婢去去就來。”
等她出去,溫晚整個人都松了下去,懶懶的喚道:“小——翠翠!”
“在。”
“我需要一個技能。”
“任務完成度不足。”
“哎…我很急,只能吃虧點了。”
溫晚比了個三:“再來三句高難度的。”
“不用找零了,技能任我挑選就行。”
“你應該不會拒絕吧?你前面的任務難度不小,說起來這是你的失誤,你應該在最開始就該說明清楚的,這屬于必填項!雖說系統(tǒng)千千萬,但起碼的執(zhí)行標注是有的對吧?”
“不過你知道的,我向來好說話,你看,那幾句話后,我可曾責怪你半分?咱們是隊友!我這個人就是大局觀非常堅定!”
“必須弘歷在,才能觸發(fā)任務。”
“懂!”
“等他回來,你安排就是!”
翠翠不回應了,這就算是默認了。
溫晚頭一回,希望弘歷趕緊來。
她想了想,走出去,到門口樹下,試圖摳出塊樹皮下來。
樹皮傳書,特不特別?驚不驚喜!
春然洗完了臉,端著點心回來,就見溫晚在樹下站著。
“主兒?”她小跑過來。
“主兒是有什么吩咐——主兒!”春然點心都顧不上了,一扔就撲了過來。
攔住了溫晚即將插進樹皮里的手指。
“主兒!您沒事吧?!”
溫晚收回手笑了:“我就是要撕下一塊樹皮來。”
“有道是錦書傳意,這棵樹叫瑾樹,用它的樹皮,再合適不過了。”
春然仔細看著她的手,確認無事,只是有點臟了,這才松了口氣。
然后直接把那塊已經(jīng)自己裂開紋路的樹皮撕了下來。
“主兒,夠嗎?”
“夠!”溫晚很滿意。
春然卻不肯給她拿著,勸著她進去,又問過溫晚,把樹皮用濕布擦了又擦,放在外面陰涼處,等它干下來。
其實溫晚純粹瞎想的,這樹皮新鮮成這樣子,字寫上去,就得吸收個七七八八。
但這不重要。
心思特別最要緊。
所以,等何嬤嬤從金格格那里回來,溫晚就讓春然把樹皮取了回來。
這樹溫晚前世沒見過,樹皮并不是粗糙不堪的那種,反而十分順滑,還有些橙紅色的花紋,里面則是溫潤的米色。
溫晚放在書桌上,想了想,用剪刀修剪成了一個圓形,然后依舊寫了心心二字。
春然已經(jīng)挑了一個盒子捧過來了。
溫晚親自打開,放了進去,何嬤嬤接過,又出去了。
這次沒有很久,何嬤嬤就回來了。
“主兒,奴婢送古曲過去,金格格收下了,說十分貴重,改日當上門謝主兒!”
何嬤嬤沒有提她特意繞路,務必讓全后院都看到她給金格格送東西。
“好曲兒配好舞,倒不必她謝。”
“我也不想見人了。”
“若是這幾日她來,嬤嬤替我推了才好。”
“是!奴婢明白。”
玉錦閣。
秀珠看著正同大阿哥母子情深的高氏,忍了忍,沒有立刻把得來的消息說給高氏。
一直到大阿哥去更衣,她才趁機說了:“主兒,蔚蘭苑的何嬤嬤,送了東西去金格格那里。”
“方才空著手回去了,臉上喜氣洋洋。”
“可見金格格收下了。”
高氏臉色一變,隱隱有了怒意。
“好一個金氏,偷偷練舞,想獨占鰲頭已經(jīng)是心機深沉了,如今福晉不過稍微敲打,她就軟了!竟同蔚蘭苑勾結(jié)往來!也是能屈能伸!唯利是圖!”
秀珠巴不得高氏離著金格格遠一點,所以趁熱打鐵道:“這樣的人,本就不配同主兒為伍,是主兒心善,每每都肯見她,如今知道她的本性,倒是好事!”
高氏點頭:“咱們也沒吃虧。”
“且看著罷!”
“是!”
高氏想了想,還是生氣,又吩咐道:“今晚去膳房,讓人做一盤雞心,賞給金氏。”
雞心入菜,都是給奴才們吃的,主子們除非好這一味,否則很少吃。
高氏此舉,就是要惡心金氏,也讓她明白,自己對她那點小心思摸的透透的。
秀珠應了,自去安排。
第62章
當天晚膳時分,弘歷回來了。
溫晚看著他進門,呆呆的捏著筷子看他。
好一會兒才起身,要行禮。
弘歷拉住她,雙目相對,溫晚笑了起來:“方才傻了,以為看錯了。”
弘歷只看著她,沒有說話。
半響:“我先去更衣。”
李玉麻利的拿衣服伺候,溫晚也不好再自己坐下吃東西,加之也吃了六分飽了,索性去東間坐著等他。
弘歷很快就過來了,溫晚聽到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并且關了門。
“您用晚膳了么?”
“用過了。”
弘歷說著,將她整個抱起來,然后自己坐下,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溫晚身子緊張了一下,又慢慢放松,頭抵在他肩頭。
她感覺本來全身繃緊的他,也慢慢松懈下來。
就這么抱了一會兒,弘歷摸了摸她的臉,低聲道:“我一會兒,需得回圓明園去。”
溫晚驚訝:“需得回去?”
“那您是?回來取東西?”
“果然是傻了,有什么東西,需我親自回來取?”弘歷低笑,他的臉慢慢湊近她。
“錦書傳情?恩?你怎么想的?”他的唇離著她的只有一點點縫隙。
他如今極愛同她這樣說話。
曖昧又纏綿。
“我想的是瑾樹…傳書…閑來無事,就試了試…”溫晚聲音嬌嬌的,身體本能的想往后逃,卻被他攔住,動彈不得。
“哦?是么?”他依舊不緊不慢,磨著她。
“是…才不是什么傳情…偏你…胡思亂想…”溫晚也是嘴硬。
“我胡思亂想?”
“嗯…”溫晚的回答止于喉間,他終是聽不下去了,吻了上去。
弘歷今天有點失控。
在她的唇上糾纏了許久后,又自她的耳后一路到了她的脖頸處,衣裳的領子藏住了她大部分的脖頸,這讓他十分不滿。
他伸手解開了她領口的盤扣。
溫晚身子不由自主的顫了顫。
弘歷手頓住了。
片刻,他深深嘆了口氣,重新給她系了上去。
然后將她按在懷里。
“嚇著你了?”他聲音里都是欲望。
“不知道…”溫晚一開口自己都被自己過于嬌媚的聲音嚇了一跳。
“不知道?”弘歷果然忍不住,又尋了她的唇,親了上去。
但親著親著,他總不由自主的流連于她裸露的那點脖頸之間。
然后又被衣裳擋住。
他快要壓抑不住的欲望折磨著他,讓他忍不住煩躁的深吸了幾口氣。
“心心。”
“我…需得回去了。”
溫晚被親的暈頭暈腦的樣子,像是根本沒聽見他說什么,貓兒似的嚶了一聲。
弘歷頓時頭都炸了。
他的手再次放到她的領口處,因為過于克制,骨節(jié)格外分明。
“可以么…”他道。
溫晚似乎被他的指節(jié)吸引,小手抬起來,勾住他的尾指晃了晃。
弘歷的喘息聲瞬間震耳欲聾。
他輕輕打開了她的盤扣,只開了三枚,露出了她完整的脖頸。
他的手便挪到了她的頸邊摩挲:“可以么…”
他像是耐心的獵人,想要他的獵物心甘情愿的跳進來。
溫晚微微側(cè)臉,脖子線條被拉長,聲音沁了水似的:“不知道…”
弘歷得寸進尺,蠱惑她:“乖,心心,說,可以。”
“不…”溫晚被他手指弄的有些癢,她越發(fā)側(cè)臉,微抬下巴,輕吟道。
“乖…”
“心心…”
“可以么?”
他明明已經(jīng)快要克制不住,偏強忍著,一遍遍哄她。
實在是有些惡趣味的。
溫晚不自覺的躲著他的手指,躲不掉,就無意識的蹙眉:“不…恩…”
她的呻吟更加刺激了弘歷。
他目光里的侵略性幾乎實質(zhì)性的落在她的脖頸之間。
“當真不肯?”
溫晚眼里也泛著水,朦朧的看著他,不說話。
“那便…罷了…”他的手指重新落在盤扣上,要替她系上。
溫晚下意識的在他的手指上搭上了自己的手指。
“恩?”他低笑。
“又欺負我…”溫晚低頭,埋到他的肩頭。
“呵。”
“那…可以么…”他小心的摘下了她的耳環(huán),然后繼續(xù)在她的耳后輕輕點點的親吻。
溫晚的手攀上他另一邊的肩頭,然后緩緩在他的脖頸處停住。
這樣極致的拉扯,讓弘歷額頭都滲出了汗。
“心心。”
“告訴我…”他依舊執(zhí)著。
溫晚咬了咬唇:“可…”
最后一個字沒有來得及說,他的唇就覆了上來,給她堵在喉間,逼她發(fā)出貓兒似的呻吟。
目的達成,他反而不那么急了。
在她的唇邊,耳后流連,半響才吻在脖頸之上。
細細密密的吻,輕柔的仿佛他并不急切。
只是他額頭的汗出賣了他。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口傳來了響動,是李玉冒死推開了一點縫隙,跪在外面催弘歷啟程。
弘歷在溫晚耳后又落下一吻,聲音啞著:“我…過幾日再回來。”
溫晚方才眼角滲出了淚,顯得嬌媚非常,她手指仍攀著他的脖頸:“幾日,是幾日?”
弘歷低笑:“三日。”
“好不好?”
溫晚不太滿意,目光楚楚的看著他:“不好。”
弘歷被她這有些委屈的眼神,勾的心都疼了。“那…后日…夜里…我趕回來?”
“也不好…”溫晚要急哭了似的,嬌嬌的聲音帶了哭腔。
弘歷咬住她的唇,又廝磨了一會兒,方喘息急促的道:“明日。”
“我定回來。”
溫晚眼淚滴答滴答落了下來。
“不…”她縮進他懷里。
弘歷簡直被她這樣粘人的樣子弄瘋了。
但他不得不走。
他皇阿瑪隨時可能召見,且這種時候,他不坐鎮(zhèn)圓明園,朝臣之心也不寧。
回來這一趟已經(jīng)是任性了。
他狠狠心,撐住溫晚的雙肩,讓她看著自己:“心心,乖乖等我。”
溫晚低頭不語。
她的腦海里,翠翠終于來了任務:“我若今日死了,您可會明白,本就是您對不住我?”
“我是冤枉的,您分明知道!”
“可是這世間,還有誰比我更愛您?”
溫晚被弘歷折騰的有些燥熱的身體,瞬間快涼透了。
雖然她早就知道了套路:氣氛粘稠的時候,來一段苦情戲的臺詞。
她也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
但兩種情緒的切換,還是挺折磨人的。
且她覺得折磨,弘歷就不覺得了么?
這么下去,都得瘋!
但翠翠說完,提醒了兩個字:技能。
溫晚!!
你不仁我不義!
還得用老招數(shù)湊合!
溫晚嬌哼:“作什么要等您…”
“我好好的過自己的日子,忙的很呢…又不是離不得…既沒有離不得…又何來一個等字…”
她這樣嘴硬,弘歷忍不住笑出了聲:“哦?”
“沒有離不得?”
“此話當真?”
他的手在她第四枚扣子處徘徊,明晃晃的威脅。
溫晚慌了,用手按住他的手,不讓他動作。
“不過是,您不在的這幾天,我又做噩夢了而已。”
“又夢到了她。”
“她一直哭,坐在不知道哪里的城墻上。”
“她說:我是冤枉的,您分明知道。”
“又說:我若今日死了,您可會明白,本就是您對不住我!”
“還有一句:可是這世間,還有誰比我更愛您?”
“旁的話便不記得了,只是我醒了后,發(fā)現(xiàn),我竟也哭了。”
“我實在不想夢到她了。”
“她太痛苦了。”
“您說,我是不是在恢復記憶?那究竟是什么樣的記憶?如果是夢里一般的,我該怎么辦?”溫晚聲音哭腔漸濃。
弘歷心中一沉,先不說夢境里無緣由的話,只是她頻繁如此,可是記憶真的在復蘇?
她又如此抵觸,這恐怕不是好事。
“所以,你讓我回來,不過是不想再做夢?”弘歷岔開話,不讓她去回想夢境。
溫晚悶悶的嗯了一聲,但手卻越發(fā)緊的攀著他。
“那我找太醫(yī),給你開安神藥,保你不再做夢,夜夜安睡,如何?”
“不…”
“安神藥太苦…”
“哦?”
“那就請大師來給你誦經(jīng),寶華寺的大師,最擅此經(jīng)。”
“當初宮中許多太妃,都是用了此法兒,甚管用的。”
“我…聽不懂佛經(jīng)…”
“哦?”
“那還有一法兒,京郊別院,有湯泉,泡之可靜音凝神,讓人舒緩無憂。不如你去住上十天半月試一試?”
溫晚呆呆的看著他:“您哪里這么多法子!”
“且還有呢!”
“反正你也不是非我不可,那就為你想盡法子,總有一個能管用的。”
溫晚把頭又埋回去:“我不要旁的法子…”
“哦?”
“您不得空…那…三日便三日…”
“治這噩夢要緊,如何能等?且我終究不能給你根治,我想的那些法子,可是能根治的。”
“乖。”
“選一個,可好?”弘歷耐心的逗她。
溫晚急了:“不是因為噩夢!”
“恩?”
“噩夢本不要緊…”
“我只是…”
“只是什么?”弘歷裝的很像,仿佛真的一無所知。
“只是…”
“想…”
溫晚磨磨蹭蹭。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就是想你…”
“你不回來,還好…”
“可一見,就不想分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
弘歷嘆氣:“可你方才說,你只是為了治噩夢。”
溫晚支支吾吾:“我是…我是怕你笑我…”
“我為何笑你?”
“我無一日不想你這個小沒良心的。”
“可誰知,我只是你的藥。”
溫晚露出內(nèi)疚的神色:“是我錯了。”
她鼓起勇氣,攀著他的肩膀,湊過去,學著他的樣子,在他的脖頸處落下一吻。
她選了他喉結(jié)處。
弘歷眼神一變,依舊不肯放過她:“這般,就讓我原諒你?”
溫晚無助又可憐,想了想,又湊上去,依舊親在了他喉結(jié)處,只是這次,她輕輕舔了舔…
弘歷再繃不住,將她摁在臂彎,狠狠的吻了上去。
溫晚乖乖的,喘不過氣兒也不推他,弘歷發(fā)現(xiàn)了,分外心疼。
又后悔不該逗她了。
分開后,他摩挲著她脖頸間的紅痕,然后替她系好扣子:“你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
“嗯。”
“三日后,等我回來。”
“我告訴你。”
溫晚點頭:“好。”
李玉已經(jīng)第三次推開門跪求了,弘歷只能站起來。
“我送您。”
“你送我,我還如何能走?”他嘆氣,戀戀不舍的手在她的耳后脖頸處徘徊。
“哦。”溫晚失望的低頭。
弘歷心頭一疼,又軟了聲音:“就送到門口。”
“嗯。”
兩個人牽著手,慢慢往門口走,外頭,伺候弘歷的人跪了一地,何嬤嬤幾個,也只能跟著跪。
聽到動靜,都松了口氣。
眼看著就到門口了,溫晚突然低頭,就要掙來他的手。
“怎么了?”
“突然,就不想送您了。”
弘歷聽出來她聲音里的濕潤,一摸她的臉,果然是哭了。
她這樣的依戀,讓弘歷又滿足又痛苦。
簡直寸步難行。
怎么偏偏就是這種時候?
若是他不這么忙的時候,那…怎么可能松開她。
但該走還得走。
他無可奈何。
俯身,本想最后親一親她額頭的唇,不由自主的低下去,吻掉了她眼角的淚滴,然后同她額頭相抵。
“心心。”
“我等不了三日。”
“兩日,兩日我便回來。”
“嗯。”溫晚主動抱住他。
“您,要好好用膳…”她有些笨拙的試圖關心他。
弘歷心血翻涌。
“別說了。”
“心心,別說了。”
“等我回來,再說與我。”
不等溫晚回應,他就松開他,轉(zhuǎn)身離開。
他走的很快,走到院子也不曾回頭。
李玉連滾帶爬的站起來,不顧膝蓋的疼痛,小跑跟上。
何嬤嬤等也起身,進去伺候溫晚。
院子里已經(jīng)點燃了所有的燈籠,燈火通明,光影交疊。
弘歷在即將繞過那座太湖石堆疊的假山時,終沒忍住,回了頭。
溫晚就在廊下,形單影只的站著。
他看不到她是不是在看她。
但那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李玉看他回頭,就知道大事不妙。
果然,弘歷又大步回去了。
李玉苦著臉,也跟了回去,打算再回房門外跪著。
何嬤嬤還沒勸溫晚回去,就看到弘歷回來了。
何嬤嬤也暗倒不好。
主兒得爺眷戀是好事!但若爺因此不顧國政,那主兒…
天下人的唾沫星子就能把主兒淹死!
但她一點法子也沒有,更不敢這時候勸諫,她敢說一個字,爺就能滅了她全族。
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弘歷一句話也未說,打橫把溫晚抱了起來,往屋內(nèi)去了。
后面苦著臉的李玉也一句話不說的小跑過來,跪了下去。
何嬤嬤也沒有說話,同樣跪了下去。
讓他們意外的是,弘歷很快就出來了。
在廊下停住腳步:“好好伺候。”
何嬤嬤立刻磕頭:“是!”
弘歷這次沒有再回頭,李玉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呼!保住了。
何嬤嬤進去后,才發(fā)現(xiàn)弘歷把溫晚抱在了床上,還給她放下了簾子。
她只能重新打開簾子,怕她害羞不適,她體貼的盡可能不去看溫晚的伺候她梳洗,溫晚自己換了寢衣,便回去睡了。
何嬤嬤吹滅了大部分的燭火,才離開。
第二日。
溫晚起的晚了些,換好衣裳,坐到鏡子前一看,脖頸處果然全是紅斑,后面春然眼神心疼。
主兒可遭罪了!
爺也太不憐香惜玉了!
主兒還小呢!
溫晚看著她越來越心疼的眼神,趕緊打斷:“嬤嬤呢?”
“嬤嬤去給主兒備早膳了。”
“嗯。”
“含珠如何了?”
“你抽空,去看看她。”
“是!奴婢明白。主兒放心。”春然給她戴了兩支釵,然后收回手。
何嬤嬤不一會兒就進來了:“主兒,高公公在外頭候著。”
“嗯。”
高玉一見溫晚就趕緊恭敬的行禮:“請格格安!爺讓奴才這兩日子在您這里伺候。”
“有勞了。”溫晚勉強笑笑,瞧著心情不是很好的樣子。
高玉記在心里,晚間定有人來問。
用過早膳,溫晚就去后書房呆著了,也沒什么精神的樣子,玩著她那些兔子。
春然看看何嬤嬤,何嬤嬤微微搖頭。
主兒怕是想爺呢。
少女懷了心事,難以適應,也是有的。
這可勸不得。
只能盡可能小心溫柔的勸溫晚好歹吃了點荔枝。
何嬤嬤還分心想到,金氏未曾來登門,又囑咐了許多一回,讓他多盯著后院各處的動靜。
高玉也故意賣了許多幾個無關緊要的消息。
一天就這么消磨過去。
次日晨起,溫晚瞧著依舊沒有好轉(zhuǎn)。
倒是讓含珠回來伺候了。
含珠回來磕頭,見溫晚心情如此,還以為是自己把溫晚氣的,何嬤嬤給了她個眼神她才不那么忐忑了。
溫晚依舊在后書房消磨時間,擺弄鏡子,似乎想擺弄出一幅新的景兒來,但總不合心意,便賭氣似的放到了一邊,不肯看了。
何嬤嬤示意含珠趕緊收拾了,然后自己端了一碗冰果混合的雙皮奶,去哄溫晚。
“主兒,您嘗嘗?小廚房新出的味道。”
溫晚興致缺缺的看了一眼。
“不用了。”
“我也不覺得熱。”
“嬤嬤用罷。”
說著她別開臉——眼不看為凈…
何嬤嬤一看,這可遭了!
連喜歡的東西都不肯吃了!
她知道溫晚沒失憶之前,對爺是滿心愛慕,以至于要死要活…
但傳聞是傳聞。
不親眼看到,總是不覺得怎么樣的。
可現(xiàn)在何嬤嬤卻深信不疑了。
這重新動心,就已經(jīng)這樣茶飯不思了。
若是爺新鮮勁兒過了…或是再有新人…
主兒可怎么辦呢?
還不如前些日子呢!
何嬤嬤悄悄出去,召集另外三個,商討:“你們誰會講戲本子?”
“口齒清楚,能講清楚就行!”
許多先開口:“嬤嬤,我學過一點說書。”
何嬤嬤贊許的點頭,技多不壓身,還真是有道理的。
“那你去找一些戲本子。”
“要什么樣兒的呢?”
“熱鬧的!越熱鬧越好!”
“你一個人說不過來,春然給你搭把手!”
春然指了指自己:“我?”
“嗯!就是你!”
“主兒如今好不容易用得上咱們,還要推三阻四不成?”何嬤嬤道。
春然立刻搖頭:“許公公,請賜教!”
“還有,民間可有那種…教人…恩…不自誤自擾的戲本?”
“有濟公活佛!”許多道。
“就活佛了!”何嬤嬤點頭。
春然很擔憂:“嬤嬤,給主兒講這個合適么?主兒本就…”
再被嬤嬤說的去修佛該怎么辦?
“怎么不合適?”
“活佛心懷蒼生,是大智慧!”許多道。
春然只能點頭。
“那我扮誰?”
“就扮,被活佛感化的妖精吧!”
春然??
苦著臉應了。
“含珠,你先伺候主兒,好歹用點湯水,我去給主兒做點綠豆酥。”
“是!”
四個人各有分工,都去忙活去了。
很快,溫晚就一邊吃著點心,喝著冰葡萄汁,含珠還給她端著桃子醬的雙皮奶,時不時哄她吃一口。
一邊看起了許多跟春然配合度幾乎為零的說書演出。
這倆一開始還很賣力的演,但春然畢竟是臨時趕鴨子上架,完全沒有經(jīng)驗,錯誤百出,連帶著有經(jīng)驗的許多也亂了節(jié)奏,越演越絕望。
最后都有些木了。
好在溫晚笑了,笑的好一會兒。
他們瞬間都精神了。
不就是為了討主兒歡心么!
主兒笑了就成!別的不重要!
因為一下午的歡樂,本就餓極了的溫晚,晚膳用的正常起來。
眾人都松了口氣。
又熬過一日。
明日爺就回來了,主兒應該就歡喜了。
但爺不可能一直陪著主兒啊!
于是四個人又開了一個碰頭會。
“有道是解鈴還須系鈴人!”
“還是要同高玉說一聲,透個意思。”何嬤嬤道。
晚膳時候,高玉還殷勤的伺候了一回,這會兒剛被許多勸回去歇著了。
許多點頭:“我一會兒就去說一說。”
“嬤嬤放心,不該說的我一句都不會提。”
“嗯。”何嬤嬤對許多很放心,知道他一定會說的好聽又規(guī)矩。
規(guī)矩,是很要緊的。
他們不能直說主兒想爺了,只能說說主兒如何不舒坦。
“今晚,含珠你在外室守著,萬一主兒夢魘,也能聽到。”
“是!”含珠點頭。
商量妥當,四個人又各自散去。
但讓眾人皆沒有想到的是,弘歷第二日未能回來。
甚至沒有只字片語遞回來。
蔚蘭苑的氣氛緊了起來。
何嬤嬤心急如焚,只能大晚上的讓春然跟許多繼續(xù)表演說書。
溫晚看了眼時辰。
表面哀傷,心里已經(jīng)樂開了花。
真是天助我也。
弘歷定然是被望子成龍恨鐵不成鋼的雍正大大摁著干活呢。
他最好再兩日也不能回來才好。
他倆表演完,時辰已經(jīng)算晚了,室內(nèi)寂靜了一瞬。
“主兒…您該歇著了。”何嬤嬤軟聲道。
“嗯。”溫晚木木的點頭。
然后木木的洗漱更衣,就睡了。
何嬤嬤卻擔心的不得了。
主兒不哭不鬧,都悶在心里。
憋壞了可怎么辦啊?
她怎么也想不到溫晚在睡前,還在心里給自己唱了首歡樂的歌,還告誡了自己,別因為一點兒小幸運而掉以輕心,并且努力的讓自己熬夜,以讓第二日氣色顯得更加悲慘。
憋壞,不存在的…
轉(zhuǎn)眼又是晨起。
這個早晨,是蔚蘭苑目前最艱難的一個早晨了。
許多都跟高玉一起進了屋里伺候溫晚用早膳。
溫晚看到高玉,才想起來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他在,金氏怎么可能會來!
真是疏忽了!
她自我反省了一下,然后放下筷子:“嬤嬤,我想去園子里走走。”
何嬤嬤立刻道:“奴婢這就陪主兒去。”
“今日倒是比前幾日涼爽呢。”
溫晚出門,看到高玉還要跟著,便勉強笑笑:“高公公,自可歇著,我不過是轉(zhuǎn)一會兒,便回了。”
高玉一驚,這位莫不是覺得他是在看管監(jiān)視她?
這…這上哪兒說理去!
他趕緊道:“格格折煞奴才了!格格有什么吩咐,奴才萬死不辭。”
溫晚點了一下頭,便離開了。
高玉扯著許多,好一頓解釋,許多只能保證會去跟何嬤嬤解釋。
沒了高玉,溫晚也捏不準金氏會不會來。
時間緊迫,她不能只憑運氣跟巧合。
“方才鳥鳴,竟似樂曲。”
“也不知金格格的舞如何了?”
“那曲兒可配的?”溫晚強打著精神道。
何嬤嬤回道:“主兒恕罪,奴婢竟未再去問。”
“奴婢現(xiàn)在去問問可好?”何嬤嬤很積極。
既順著溫晚,也能膈應膈應金氏。
何樂而不為。
“嗯。”
“若是樂曲不配。便同我說,我再去尋古曲。”
“是!奴婢一定把話帶到。”何嬤嬤示意含珠春然,還有剛剛端著一盒子魚食趕過來的許多,好好伺候。
然后親自帶著一個小丫鬟往金格格院子那里去了。
溫晚表情木木的喂了好一會兒魚,何嬤嬤方回來。
“主兒,金格格說曲兒很合適,不用勞煩主兒了。”
“嗯。”
溫晚應了聲,扔了一把魚食后,忽的又道:“那她是哪里請的樂師?”
何嬤嬤猶豫:“奴婢未問。”
“那曲是古曲,尋常人是彈不好的。”
“請高公公尋一個樂師來可好?”
何嬤嬤立刻同意了,主兒明顯是寄情于為爺慶賀生辰這件事上了,這也算好事,總比發(fā)呆要好。
她又立刻去找了高玉。
正愁怎么表心意的高玉沒有猶豫就應了,急匆匆親自去內(nèi)務府找人了。
午后,溫晚起來,就聽到說,樂師請來了。
“嬤嬤,送樂師去金格格那里罷!”
“是!”
何嬤嬤又親自去了,路上還給樂師塞了一個厚實的荷包。
金格格看著一天未過,又來了的何嬤嬤,表情也繃不住了。
溫晚這是想干嘛?!
以牙還牙?!
“樂師這里已經(jīng)有了,爺建府時親自挑的,實在是讓鈕祜祿妹妹費心了。”
“格格,我們主兒也是為著爺?shù)纳剑黄靡狻!?br />
“這位樂師也是宮里出來的,高公公剛請過來的,格格不如試試?若是不妥,奴婢再請高公公送回去便是。”何嬤嬤恭敬的行禮。
高玉,就等于弘歷的意思。
金格格只能咬牙把人留下了。
可沒想到,晚膳后不久,她還沒消食兒,何嬤嬤又來了。
這次是送了一把琴。
金格格后槽牙都快咬碎了,含笑收下了。
然后一晚上都沒睡好。
第二日,她便約著住在她福晉的珂里葉特氏一早去了園子——溫晚昨兒一天都在園子里消磨,這事兒后院基本都知道了。
珂里葉特氏不愿意見溫晚,很是推拒了一番,但奈何屋里確實熱,加之金氏又激將了幾句。
便沒忍住,跟著來了。
金格格的打算是去守株待兔,若是溫晚來了,她總有話說。
若是不來,那也不必強求。
再去蔚蘭苑找茬,她暫時是不敢的。
也不知道是她的幸運還是不幸,溫晚果然來了。
且目的地就是她等待的涼亭——園子里最涼爽還能喂魚的地兒。
金氏笑著迎了上去,珂里葉特氏恨不得直接走,但已經(jīng)彼此看清,怎么也要敷衍幾句的。
就幾句罷了!她想。
第63章
何嬤嬤看到金氏和珂里葉特氏,就明白了。
本想著主兒心情不好,沒必要見,就是裝作看不見,換條路也沒什么。
于是低聲道:“主兒…不如…”
溫晚倦倦的嘆了口氣:“能躲到幾時呢?”
“今兒躲了,明兒人家就能上門。”
“躲有何用?”
何嬤嬤只能稱是,陪著溫晚前行,同金氏和珂里葉特氏相逢在半路。
彼此見禮后,金氏笑道:“妹妹來了,快去亭子里歇歇,里頭涼快的很呢。”
溫晚笑笑:“姐姐是為著涼快,我卻是畏涼,屋子里冰寒,所以過來這里呆會兒。”
金氏笑容淡了淡:“都說妹妹的蔚蘭苑,是避暑的好地兒,可冰寒二字,未免夸張了些。”
“原來倒還好,只是如今屋里放了冰,我一時有些難以適應。”
說話間,眾人進了亭子,各自落座。
金氏聽著溫晚這話,心里如何不嫉妒,偏溫晚說的又真情實意一般,仿佛那冰,是她的苦惱似的。
“妹妹到底是受寵,這就開始用冰了,我們還要等些日子的。”
“這不,熱的狠了,出來避避。”金氏皮笑肉不笑。
珂里葉特氏也心里酸的不行,不咸不淡的跟了句:“妹妹年輕貌美,爺多眷顧是應該的,你都入府幾年了!還想那些呢?!”
這話是對金氏說的。
金氏故作傷感,嘆氣:“你也太戳我的心窩子了。”
“不過這跟伺候幾年也不見得就一定有關系,高側(cè)福晉,自入府就是爺?shù)男募饧猓S格格伺候爺多少年了?如今不也是只她去了圓明園伺候?到底是她伺候的爺最喜歡!”
溫晚:會說你就多說點!
她給了金氏一個驚訝又難過的表情作為鼓勵。
金氏果然沒忍住,說了許多高氏受寵的往事。
“高側(cè)福晉還同爺一起種了一棵樹呢!就是那寓意極好的瑾樹!”
“錦書傳情嘛!”
金氏當然不可能知道溫晚用樹皮給弘歷傳信,這只是個巧合。
一個簡直完美的巧合。
溫晚露出一個不可置信神情:“瑾樹?”
“我院中,就有一株。”
金氏假裝詫異:“哦?難道就是那棵?”
“我們也只是聽說,具體種在哪里,還真不知。”
“改日問問側(cè)福晉才是。”
溫晚低頭,似乎難過至極。
片刻,她起身:“兩位姐姐,我先回去了。”
說罷,微微屈膝一禮,就離開了。
她出了亭子,頭一次整個身上的重量都搭在了含珠的身上。
何嬤嬤也在另一邊扶住了她。
“主兒…”
溫晚仿佛已經(jīng)痛的說不出話了。
就這么慢慢走了回去。
回去后,也是一言未發(fā),也不肯去后書房了。
就在東間的炕上,一個人紅著眼睛發(fā)呆。
也是巧,高玉興奮的捧著一個盒子來了。
可見是弘歷有了消息。
何嬤嬤拿著盒子進去,呈給溫晚,溫晚好不容易有了一絲力氣,看了過來,里面竟然是一塊瑾樹的樹皮。
然后溫晚臉色大變,她眼里的光一寸寸消失。
扭過頭去,不肯接,也不肯看。
何嬤嬤上前勸說,溫晚仿佛什么也聽不到,沒有任何回應。
她只能先進去,同含珠幾個想法子。
“可怎么辦才好?”
“頭一回見主兒這樣。”春然要急哭了。
含珠卻臉色蒼白,有些顫抖。
“主兒…上次…不小心,落水…之前…就是如此,神情恍惚,怎么喚都不聽…”
何嬤嬤驚的都站不穩(wěn)了。
“那趕緊看住了!”
“還得去找高玉!就說主兒病了,請大夫!”
許多立刻點頭:“我這就去!”
何嬤嬤幾個回到屋內(nèi),小心的看著溫晚。
溫晚突然回頭:“嬤嬤,我想睡一會兒。”
“好!”
“主兒去床上歇罷?”
“嗯。”
溫晚點頭,進去自己換了寢衣,就躺在了床上,何嬤嬤給她放下床幔,然后跟含珠兩個在屏風處守著。
高玉聽了許多的話,就明白了什么意思。
“我這就讓人去圓明園遞話,請?zhí)t(yī)罷!”
許多點頭,彼此心知肚明。
但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溫晚真的病了。
正院。
福晉剛準備用午膳,綠竹匆匆進來,“福晉,蔚蘭苑來人說,鈕祜祿格格病了,請福晉給請大夫入府診斷。”
“病了?!”
“是!發(fā)著熱呢,一直昏睡,起不來身了。”
“何時的事兒了?”
福晉手心一緊,不知怎么,有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快去請大夫。”
“然后拿我的牌子去請?zhí)t(yī),就說給我請脈,旁的不可提。”
綠竹立刻按福晉的話去做。
因為那突如其來的不祥預感,福晉也無心飲食了,只用了五分飽,就更衣去蔚蘭苑,要親自看看。
綠竹勸說不能,只能依了。
福晉趕到蔚蘭苑時,只見高玉正在院子里同許多說話。
兩人瞅見福晉一行人,立刻過來行禮。
福晉喊了起,就問溫晚如何了。
“回福晉的話,我們主兒還昏睡著。”許多有些擔憂的道。
“我進去看看。”
許多只能硬著頭皮去攔:“福晉!主兒不知是不是風寒,萬一過了病氣給您,可如何得了。”
聽著聲音的何嬤嬤也趕了出來,行了禮,接著話道:“福晉,您疼主兒,可主兒也不想您被她過了病氣,還請福晉移駕。”
綠竹見狀也勸:“福晉,不如您先回去,奴婢在這里候著,有什么,立刻去回您。”
高玉也恰到好處開口:“福晉,奴才也在這里伺候著。”
弘歷留了他,本就是給后院看的。
他不在,但貼身太監(jiān)高玉在,誰敢再招惹溫晚?
雖說這大熱天的,怎么可能風寒,但都攔著,福晉只能點頭:“大夫診了脈,立刻報于我。”
“是!”眾人皆行禮應下。
綠竹也被留下,福晉只帶著剩下的人回去了。
這樣的興師動眾,溫晚病了的消息,很快就人盡皆知。
“格格,鈕祜祿格格病了,可就不能伺候爺了——”金格格的宮女歡喜的道。
等爺回來,總要進后院的,那時候的人人都有機會了。
金氏手里的杯子吧嗒落了地。
“她病了?”
“上午不還…”
金氏瞬間想到了某個可能!
她面色大變:“快去打聽,她病的如何了?!”
“庫房里有什么好藥材,都取出來!”
“送去!”
平心愣了,不知道她的主子怎么這么上心,不過還是照做。
珂里葉特氏得了消息,也驚慌不已。
萬一溫晚真的是因為她們那幾句酸話刺激的病了…
這…
等爺回來,豈不是又得一頓處置!
“給我拿筆墨。”
“我要抄經(jīng)。”
“給鈕祜祿格格祈福!”
宮女不理解,但也照做。
高氏那里得了消息,卻是最平淡的,只嗯了一聲。
過了一會兒才道:“若是明兒還病著,就讓人送點東西去便是了。”
秀珠應下,也沒有很放在心里。
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
鈕祜祿格格本身就是嬌嬌弱弱的樣子。
不過,這么容易病,倒是好事…
蔚蘭苑。
先來的是大夫,府里常用的。
診了脈,道:“格格是著涼了。”
“格格身子有些內(nèi)虛,用不得冰,哪怕熱的狠了,多出些汗也是好事,不該用冰的。”
何嬤嬤松了口氣。
只是著涼,養(yǎng)養(yǎng)也就好了。
如此也知道格格輕易用不得冰,若是拖久了,那可就嚴重了。
“那為何格格還未醒來?”何嬤嬤又問。
“這——”大夫很是為難。
脈象上并無大事。
“興許是格格累了,需多睡會兒,我開了藥,先喂進去,再等兩個時辰看看。”
何嬤嬤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聽高玉說,這個大夫也是王府常用的,專給后院主子們診脈的。
不過太醫(yī)想必很快就到,再診一次,再用藥才穩(wěn)妥。
送了大夫出去寫方子,何嬤嬤問了高玉的意思,也是說先熬著藥,但等太醫(yī)來,再給溫晚喂藥,以防止兩個人開的方子相差太大,總是優(yōu)先用太醫(yī)的。
等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何嬤嬤換了五六遍帕子后,太醫(yī)匆匆而來。
是一直照顧溫晚身子的那個。
廢話也沒有,直接診脈。
診完便道:“格格應該是睡著時著涼了。這屋子本就涼爽,偏又用了冰,格格其實身子內(nèi)里受不住,累積下來,便一下病發(fā)了。”
這話倒是一樣,何嬤嬤松了口氣。
又問為何不醒。
太醫(yī)驚訝,“不醒?可是喚了?”
“喚了!怎么都不醒。”何嬤嬤道。
太醫(yī)皺眉:“先喝藥,若一個時辰不醒,就扎針試試。”
何嬤嬤點頭,一個時辰,等得起。
于是按照太醫(yī)的方子重新備了藥,春然親自去熬。
只是溫晚昏睡著,喂的有些費力,不過何嬤嬤有經(jīng)驗,還是喂了大半碗進去。
然后就是等。
太醫(yī)在等,大夫也沒走,高玉,許多,都在等。
何嬤嬤跟含珠更是一刻也不敢離開溫晚的床前。
福晉也不時打發(fā)人過來問,醒了沒有。
著涼,甚至風寒,都不要緊。
可醒不過來,是大事!
高玉不敢瞞著弘歷,打發(fā)了兩撥人人去園子里,先告訴吳書來。
一撥說的是格格病了。
一撥就是太醫(yī)說著涼,到格格昏睡未醒。
還有一撥正備了馬,只等著格格醒來的消息往那里送了。
高玉對太醫(yī)扎針還是十分放心的。
一個時辰在眾人的等待中很快就過去了。
但溫晚還是未醒。
何嬤嬤擔心不已,求太醫(yī)趕緊扎針救命。
高玉也急了,一個著涼怎么會如此?
就是二阿哥,著涼高熱不退,也能睜開眼叫爺一聲阿瑪?shù)摹?br />
太醫(yī)在眾人的期盼著,扎了針。
按理,拔針時人就會醒。
除非生命垂危,已經(jīng)不能再救。
但溫晚只淺淺皺眉,若有似無的哼一聲,并未醒來。
太醫(yī)登時落了汗。
溫晚格格上次自己折騰的,他扎針,人也能醒過來,雖說后來又昏睡過去,但起碼扎針是有用的。
眼下卻似乎沒什么用。
高玉在屏風外等了一會兒,見里頭毫無動靜,心里一涼。
沒醒?!
他定神,就要走進去一看究竟。
只見太醫(yī)面色蒼白的走了出來。
高玉抓著人趕緊眼神詢問,太醫(yī)搖頭,同他走了出去。
何嬤嬤留了含珠伺候,也跟了出去。
“太醫(yī)——”兩人同時開口。
太醫(yī)苦著臉:“這針下去,還真沒有醒不來的…”
除了死人。
高玉急的不行:“太醫(yī)!您想想辦法啊!”
“這好端端的怎么會不醒呢?!”
太醫(yī)不死心,又去仔仔細細診了脈。
還是那樣的脈象。
“是我無能!”
“還是請院判來看看罷!”
高玉氣笑了:“院判能不能來,您還不知道?!”
萬歲爺病著呢!
太醫(yī)除了這位本身就是伺候熹貴妃和寶親王的,哪個不在圓明園候著!
“太醫(yī)!人命關天!您想想法子啊!”高玉暗示!
這人命說的是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命。
爺前幾日離開格格的時候,那叫一個難舍難分。
若那日成了他見格格的最后一面…
高玉簡直不敢想象。
太醫(yī)被逼急了,忽的冒出一句:“古書有云,身體無恙而昏迷不醒,許為心存死志,屬人力而不能及也——”
高玉跟何嬤嬤還有湊過來的許多,都驚了。
何嬤嬤早就知道溫晚的想法,算是有了鋪墊,但高玉不知道啊,太醫(yī)的話猶如晴天霹靂。
“太醫(yī),莫要玩笑。”高玉臉色難看的咧開嘴。
“格格盛寵無雙,怎會…”
誰都想不到這樣被弘歷疼著的溫晚,會心存死志。
絕對不可能!
高玉已經(jīng)開始懷疑太醫(yī)是胡說八道,為了推脫罪責。
于是道:“太醫(yī)不妨再好好診診,古書上的話,也不能盡信不是?”
太醫(yī)點頭,也是覺得自己昏了頭:“古書不過是有這么句話,不能作為診脈的依據(jù),可眼下也不能再扎針了,再等一個時辰,若是還不行,便得藥浴催一催筋脈,而后再扎針。”
“聽太醫(yī)的。”高玉也抹了一把汗。
何嬤嬤也去做藥浴的準備了。
走到一半,想起了那只參,當初能救格格一次,這次興許也能。
便問太醫(yī),太醫(yī)卻搖頭:“格格身子無大恙,受不住這參。”
何嬤嬤只能作罷。
轉(zhuǎn)眼又是兩個時辰過去了,一番折騰下來,溫晚依舊昏迷不醒。
福晉都急了,午膳沒用幾口不說,還親自又來看了一回,雖然沒進去,但態(tài)度在這里。
還請了太醫(yī)詢問,她心中都有些懷疑是不是有人給溫晚下毒了,但又不能明說,只問太醫(yī)脈像。
太醫(yī)心如急焚,也只有一句,脈象安好…
如今萬歲爺身子也不好,太醫(yī)都在圓明園,也不能再去請一個來,為著一個小格格,寶親王府敢興師動眾,萬歲爺知道了會如何想?
眾人只能都這么熬著等著。
等弘歷的消息。
但圓明園只傳回了吳書來的消息:萬歲爺宣爺于床前,半日未出。
吳書來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去找弘歷。
等待遙遙無期,福晉被勸著,只能緩步離開蔚蘭苑,于一拐角處瞧見了戴佳氏。
戴佳氏急走上前來行禮。
福晉淡淡叫起,一句應承話都不想說。
戴佳氏只能落寞的等福晉離開再走。
這次留了彩柳在蔚蘭苑,綠竹跟在福晉身邊,低聲道:“打量著誰不知道她的心思似的。”
“陳氏那樣的老實人都尚且拼死一搏,她還年輕,如何甘心?若真就這么甘心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熬?”
“入這府里,不爭?那才是蠢。”福晉嘆道。
“縱是溫晚,她有這樣的寵,也是死過一回博來的,這難道不算爭么?”
“奴婢明白。”
綠竹也有年紀了,怎么可能不明白?只是戴佳氏這時候出來礙福晉的眼,著實讓人討厭。
福晉卻根本不去想戴佳氏如何,她滿心都是一個可怕的想法——若溫晚就這么一睡不醒,爺會如何?
失而復得的寶貝還沒捂熱,再次失去。
福晉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一直到天黑透。
圓明園終于又送了一個太醫(yī)過來。
恰巧福晉第三次來了,太醫(yī)行了禮就進去診脈了。
“爺可有話帶回來?”福晉看向高玉。
“回福晉,人剛到。”高玉指了指一旁捧著盒子的小太監(jiān)。
小太監(jiān)上前行禮,然后回話:“爺還在萬歲爺那里,讓吳公公捎話說:無論要用什么藥,只要世間有的,只管去圓明園找吳書來。”
“爺還讓人進宮告知了熹貴妃娘娘,說若有的藥在宮里,只管進宮去討。”
“這是爺給的平安符,讓放在格格枕頭下。”小太監(jiān)將盒子恭敬的呈給福晉。
福晉突然不想打開那個盒子了。
弘歷有一枚康熙爺賜的平安符,里頭裝有個安字是康熙爺親筆。
他從不離身。
若是里頭正是這枚平安符——
“放進去吧。”福晉道。
小太監(jiān)似有為難,又捧給了高玉。
高玉見福晉不打開,倒也沒有起什么疑心,一枚平安符而已,福晉看不看都一樣。
他接過盒子,對福晉行禮,然后才進去,打開盒子,也是一驚。
竟然是爺最珍貴的那枚平安符。
他誠惶誠恐的捧出來,交給何嬤嬤,又親眼看著她,放在了溫晚的枕頭下,才低低的道:“這平安符,是康熙爺賜的,可要看好了。”
何嬤嬤也是一驚。
卻神色寥寥,覺不出喜意,格格半死不活,爺再疼,又能如何?
新來的太醫(yī)也已經(jīng)反復診脈,說辭基本一致,也是無濟于事。
眾人的心再次涼了半截。
又過了一個時辰,熹貴妃也讓常珠親自送了一些藥材和一枚平安符出來。
何嬤嬤引常珠進去看過溫晚,她平靜的就像只是睡了。
若非叫不醒,瞧著真不像大病了。
常珠拉著何嬤嬤到一邊去,聲音低低的:“好嬤嬤,我也不同你繞圈子,給我句話,可有什么隱情?娘娘在宮里,十分擔心吶!”
何嬤嬤知道她是問是不是毒這樣的齷齪事,紅著眼搖頭:“太醫(yī)診不出,只說是著涼,但什么法子都用了,主兒就是不見醒。”
“眼下太醫(yī)也束手無策,不敢再折騰主兒了…只能等。”
常珠也急了:“娘娘說,王爺孝順,輕易不愛讓她擔心,如今遞了話進去,想必事態(tài)不小,所以特地打發(fā)我出來,定要知道個眉目,這樣我回去沒法交差啊!”
“若真要說點什么特別的…就是太醫(yī)方才的話,太醫(yī)也是沒法子了,才扯出來的一句:古書說,這樣無病無災,大夢不醒,是,是人心存…死志…”何嬤嬤終究把這句話說了。
溫晚同熹貴妃最親近,興許熹貴妃能有辦法讓她醒來呢?
常珠震驚無比。
久久不能言語。
“這…這怎么可能?”
“格格同王爺又?”
何嬤嬤搖頭:“王爺盛寵,無人能及。”
“不瞞你,主兒甚至…甚思念爺。”
“只是爺遲遲未歸,今兒主兒又見了金格格和珂里葉特格格,兩位話里話外都酸的很,還透露高側(cè)福晉當初如何盛寵…主兒傷心了,回來發(fā)呆許久,說要歇歇,然后就——”何嬤嬤自己越說越絕望。
太醫(yī)所言,十有八九。
常珠雙手合緊,咬牙:“這話我得去回娘娘,看看娘娘怎么說。”
“這是太醫(yī)說的古書,他自己也嚇壞了,又一再解釋,書中所言。聞所未聞,不能作為依據(jù),我也是被你逼急了,你可別驚著娘娘啊!”
“我知道。”常珠說完,就匆匆離開了,不過沒忘了給福晉行禮才告退。
福晉在眾人的勸說下,也回去了。
不過留下話,只要溫晚醒了,不管何時,都要去正院說上一聲。
但一夜過去,溫晚依舊沒醒。
蔚蘭苑已經(jīng)一片死寂。
沒有人敢發(fā)出一點兒聲響。
太醫(yī)一夜沒睡的臉色差的嚇人,他只嘆了口氣,吾命至此,全是命也。
高玉不想放棄,要說他真是夠倒霉的,若是溫晚出了事,他一定被遷怒。
為了自己,他也得繼續(xù)想法子。
他拉走太醫(yī),問道:“您給句話,您原說的那個古書的話,若是真的…那要怎么治?”
“請佛師來嗎?”
太醫(yī)咽了口干澀的口水,心一橫,回道:“事已至此,都得試試。要說請佛師來念經(jīng),倒不如想想,格格有什么牽掛?她最舍不得的,說給她聽!讓她舍不得…”
“格格最牽掛的肯定是爺啊!”高玉脫口而出。
當初要死要活不就為了爺,才留下了病根。
現(xiàn)在不也是思念爺?!
“可爺現(xiàn)在回不來啊!”
“這人不吃不喝,就這么躺著能躺多久?”
太醫(yī)想了想:“三五日能行,但格格身子弱…兩三日下去,恐怕就能留下病根,以后就得一生病弱了!”
“這不行!”高玉使勁搖頭!
一生病弱?!
爺能殺了今兒伺候的所有人!
他聽吳書來奉承過爺,若是格格生個孩子怎么樣怎么樣的,爺開心的不行。
可見爺是極想同格格生孩子的!
格格病弱,這怎么生?!
皇家孩子本就難養(yǎng)!
看看萬歲爺?shù)暮髮m就知道了!
“不行不行!格格必須身體康健!”
“您再想想?!”
“為了咱們九族,好好想想?!”
高玉沒有九族了,孤兒一個,但太醫(yī)有啊!
“除了爺,格格總有旁的牽掛吧?阿瑪額娘?兄弟姊妹?!”太醫(yī)也急。
“我去問問何嬤嬤。”
高玉急匆匆的,薅了何嬤嬤出來,“嬤嬤,格格最牽掛哪個?別說爺,爺回不來,您就說個,能救命的!”
何嬤嬤一愣,反應過來,趕緊道:“熹貴妃!”
“貴妃?!”
“對!”
“格格這次醒來最依賴貴妃,在宮里,寸步不離。”
“畢竟格格算是貴妃養(yǎng)大的!”
“還有格格的阿瑪額娘也親近,格格瞧著也是牽掛的,總擔心他們覺得她過的不好,雖同熹貴妃娘娘那種依賴,不太一樣,但畢竟血濃于水啊!”
“那就先請格格的額娘入府!”
“我去請福晉的旨!”
高玉親自去了正院,福晉聽了這話,好半響沒有回神。
高玉雖然只說格格不醒,需牽掛之人來喚一喚試試,死馬當活馬醫(yī)了。
可福晉不傻,她聽了這話,第一反應就是,溫晚可能是自己…又不想活了?!
她自己心存死志,方不肯醒來?!
這簡直荒唐!
多少人拼盡全力都要爭的爺?shù)那橐猓昧藥缀跞浚伤瑓s——
不稀罕?!
福晉覺得臉生疼。
差點冷笑出聲。
何其荒唐啊?!
“這話,今兒入了我的耳,不會再去它處。”福晉緩緩道。
方才綠竹也在高玉的暗示下被遣出去了,便是這個意思。
高玉點頭。
又道:“福晉,恐怕格格傷心也不是沒有緣由。”
又把金氏跟珂里葉特氏今兒遇到溫晚,前因后果,都說了一遍。
尤其是她們的話里提了高側(cè)福晉當年盛寵這話。
福晉一聽,頭疼欲裂。
溫晚當初就為高氏才鬧了那一回…
如今也不能說溫晚太脆弱還是金氏太倒霉。
“我會將兩人禁足,等爺回來處置。”福晉像是失去了力氣。
“至于接人,高公公只管讓人去便是。”
“是!奴才遵命!”高玉行禮。
但沒有立刻走,而是又道:“何嬤嬤說,格格最依賴貴妃娘娘,福晉以為,要不要告知娘娘?由娘娘定奪?”
福晉點頭:“娘娘已經(jīng)得知,必然心中擔憂,既然有了這一絲機會,總要告知。”
“是!那奴才打發(fā)人進宮去,只是還需福晉的牌子。”
“我讓綠竹拿給你。”
“謝福晉!奴才告退!”
高玉匆匆出去了,綠竹很快去,拿了牌子,又出去給他,他才離開正院。
伊爾根覺羅氏最先被接過來。
她還沒到溫晚的床鋪前,就已經(jīng)泣不成聲,邁步都十分艱難。
她怕極了。
這樣的場景已經(jīng)有過一次了。
她已經(jīng)差點失去她一次了。
她的女兒。
怎么就如此命運多舛。
伊爾根覺羅氏最終在何嬤嬤幾個的攙扶下,到了溫晚的床邊。
看著靜靜躺著的女兒,她大哭出聲,握住溫晚的手:“兒啊,額娘,帶你回家好不好?”
她后悔了。
她應該拼盡性命,也要阻止溫晚進這寶親王府。
這才幾日啊!
“額娘,帶你回家…”伊爾根覺羅氏重復著。
溫晚沒有反應。
何嬤嬤跟著淚流滿面,心里也漸漸絕望。
伊爾根覺羅氏哭了半個時辰,就被何嬤嬤等強行拉開去歇歇了,她再哭出個意外,那可怎么辦?!
“福晉,您別哭了,要同格格講小時候的事——”何嬤嬤說著,自己就停住了。
沒用。
格格根本不記得小時候了。
伊爾根覺羅氏說再多也沒用!
格格的記憶太短暫了!
還得是熹貴妃!
格格醒來后,對熹貴妃是不一樣的!
何嬤嬤跑去找高玉:“貴妃娘娘來信兒了嗎?!”
高玉搖頭:“還沒回信。”
“你也別太報希望,萬歲爺不在宮里,娘娘想出宮,根本不可能啊。”
“ 只希望娘娘捎點什么隨身的物件,給格格震一震。”
“那吳公公呢?他那里還有信兒送來嗎?”
“只有一句:爺被萬歲爺留住,半步不能離。”
何嬤嬤差點站不住。
她深吸了一口氣:“公公,容我,去交代一下自己的后事…”
高玉苦笑:“我已經(jīng)交代了。嬤嬤,請吧。”
這邊已經(jīng)命懸一線一般。
其他院子,卻是不知事態(tài)如此的。
鈕祜祿格格身子嬌弱,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兒,病了便病了,她們也只能酸一句,爺重視到底不一樣,福晉竟一趟趟去瞧。
再罵一句,天大的福氣,若沒個好福氣,那也是催命符罷了。
第64章
然而,金氏和珂里葉特氏很快被禁足,院子也被鎖了起來。
這讓后院都驚了。
再沒有人敢隨意走動。
高氏那里,也自己關了門,不過高氏沒忘了讓人先去看了看永璜,讓他自己照顧好自已,這幾日不必來請安了。
秀珠給高氏倒了茶,“主兒,又是鈕祜祿格格…”
回回都是因為她,人心惶惶。
高氏想的卻是旁的:“為何是金氏還有珂里葉特氏?!”
“她們倆做了什么?!”
“會不會是跟前幾日…”
高氏十分著急,她剛復寵,跟以前完全不能比。
現(xiàn)在實在經(jīng)不起大的風雨了。
“主兒,您稍安勿躁,只封了這兩個院子,可見不是為前幾日…”
“福晉已經(jīng)敲打了,爺也沒有回來,沒有為這點事這樣嚇人的!”
高氏心神不寧,她開始后悔了。
就不應該被金氏說了幾句就昏了頭!
那時候的自己是怎么想的?!
怎么就那么糊涂!
竟然信了她!
這次若是被牽連…她可怎么辦?
永璜到底不是她生的!爺若不準她養(yǎng)了,自己還有什么指望?!
秀珠看出她的不安穩(wěn),只能好聲勸著,別爺還沒責罰,主兒自己嚇出了病來。
蔚蘭苑。
依舊是死一般的寂靜。
伊爾根覺羅氏已經(jīng)被勸去了廂房,因為她喚了溫晚許久,溫晚都沒有任何反應。
怕她再哭壞了身子,何嬤嬤只能先把她勸著去歇歇。
何嬤嬤本來還勸伊爾根覺羅氏把自己從不離身的玉鐲子擼了下來,放在溫晚的枕頭旁,給溫晚鎮(zhèn)一鎮(zhèn)魂魄。
伊爾根覺羅氏緩緩搖頭,她的眼神已經(jīng)絕望。
也許,這個女兒,本就留不住。
若是天意如此,何苦再折騰她,強留下她,讓她受苦。
伊爾根覺羅氏不能喚醒溫晚,就意味著,只能聽天由命。
所有人都面如死灰,自己交代后事。
有親眷的,只能把自己的東西好好收拾了,跪求著托給綠竹。
福晉院子里的人是不會受牽連的。
綠竹看到這么多人,命不久矣,也是心中悲涼。
春然難過至極,她沒有去收拾任何東西,只拉著剛請來的佛師問:“奴婢若是此時去了,能不能換上天一絲憐憫?讓主兒醒來!”
反正左右都是死。
不如先死,給主兒積點功德,若是主兒本就差這么一點功德呢!
旁邊的許多都被春然的話驚著了。
猶豫了一下,也跟著跪下,“奴才也愿意!”
然后院子里聽到的人,都陸陸續(xù)續(xù)跪了下去:“奴婢等愿意!”
佛師道了一句佛號,搖頭:“這并非積德。”
便進去繼續(xù)誦經(jīng)了。
福晉剛好過來,看著滿院子的人,也是一嘆。
她不能承諾她們可以逃過一死。
因為她自己也不知道弘歷的怒火會有多烈。
恐怕,所有人都會被這火燙傷。
這一日,又這么過去了。
溫晚依舊未醒。
第三日的太陽剛在屋頂露頭的時候,眾人不畏熱氣的齊齊看向那依舊燦爛的太陽。
他們都不知道,過了這一日,明天還能不能看到這太陽了。
高玉瞇著眼,臉色泛青,他這幾日就沒合過眼。
但他看的不是太陽,而是院門口的方向。
他在等。
許多心里明白,也跟著看過去。
何嬤嬤出來倒水,看到他們兩個,本不在意,轉(zhuǎn)身的時候,忽的看到許多露出了一個狂喜的笑容。
她下意識的往后看去。【西 圖 瀾 婭 】
只見幾個人影往這邊走來。
是爺么?
不!
不是!
是——熹貴妃!
何嬤嬤手里的盆差點捏不住,她撲通跪地。
高玉許多,也都跪地。
沒有人出聲請安,都是默默的跪地磕頭。
熹貴妃誰也沒看,只看著這房門。
她的腳步停下了。
扶著她的是常珠,宋嬤嬤留在了永壽宮以防萬一。
常珠低低的喚了聲:“娘娘。”
熹貴妃回神,終于邁出了腳。
內(nèi)室里,含珠跟春然激動的打開了床幔。
溫晚平靜的臉映入熹貴妃的眼中。
雖說上一次溫晚也是九死一生,可是終究她沒親眼看到,怒其不爭又占了一半。遠不及今日,此刻,看著溫晚的臉,來的讓她心痛。
這是她養(yǎng)大的孩子。
她無數(shù)寂寞的日日夜夜,得以慰籍的孩子。
她坐到溫晚的床邊,握住了她的手。
所有人都退了下去,只留她們兩個。
外間,佛師們開始誦經(jīng),院子里,眾人都重新燃起了希望。
高玉撐著廊下的柱子,露出一個難看的笑來。
如果爺也能回來就好了,希望更大!
他就這么撐著身子,看著天空。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的眼睛已經(jīng)發(fā)澀,視線還有點模糊了。
他忍不住閉了閉眼睛,擦掉了眼角的淚滴。
等他重新睜開眼,只看到院子里出現(xiàn)了兩個人。
那個微胖的好像吳書來。
怎么可能?
高玉揉揉眼,都要死了,出現(xiàn)幻覺居然還是出現(xiàn)吳書來那個老不死的。
等會兒?
前面那是?!
他噗通跪地!
院子里所有人早就已經(jīng)跪在了地上。
不同于熹貴妃的近鄉(xiāng)情怯,弘歷沒有任何猶豫,就進了屋子。
一路去了內(nèi)室。
熹貴妃的聲音戛然而止。
她也露出一抹笑來,仿佛抓住了希望,這一刻,她像一個母親,沒有去想弘歷是不是膽大妄為,冒著萬歲爺?shù)呢熈P跑回來。
她抓著弘歷的手,把溫晚的手放進他的手里。
弘歷看著溫晚的臉。
他上一次,也沒有親眼看見溫晚昏迷,且那次,不過當天夜里,他就得了溫晚已經(jīng)無性命之虞的消息,他擔心,憤怒,心疼,也有無奈,卻絕沒有此刻的茫然。
她,醒不過來,要死了。
他第一次不知道,怎么辦。
他轉(zhuǎn)頭看向哭泣的熹貴妃:“額娘。”
“您說,怎么樣?她才肯醒來?”
“額娘,您教教我?”
熹貴妃哭的更厲害了。
弘歷的手像是不敢觸碰溫晚一樣,停在她的臉旁。
明明他離開的那天,她還好好的。
他們那樣的親呢纏綿。
她失憶后,第一次那么主動的親吻他。
她第一次那么舍不得他。
他差點就走不掉。
如果他沒走,再陪陪她…
“吳書來。”
一直支楞著耳朵聽著動靜的吳書來小跑了進來。
跪地:“爺!”
“金氏,珂里葉特氏,德行有虧,賜,白綾。”
熹貴妃抬頭:“不可!”
“她們縱然有錯,可是罪不至死!你這樣處置!天下人如何看你!”
熹貴妃終究找回了理智。
溫晚可以死,但這天下,不能不要!
“額娘說的是。”弘歷非常痛快的點頭。
“吳書來,告訴她們,我不會牽連她們的母家,她們?nèi)羰亲R趣,知道該怎么做。”
這意思不言而喻。
熹貴妃厲喝:“弘歷!”
弘歷笑笑,顯示自己十分清醒。
“額娘,我能為她做的只有這些了。”
“我知道,她不在意這些人的生死,這并不能讓她出氣,她最大的心愿,或許是離開,離開這里。”
“我不可能放她離開。”他的目光看向溫晚。
他的手終于落在了她的臉上,他輕輕的摩挲,嘴角含笑:“她死,也得是我的人。”
“吳書來,讓人在京郊別院,種十里竹林,竹林里面,建三間竹屋,屋內(nèi)要有可以焚香煮茶的爐子,要有一個榻,堆滿軟枕…屋子下方,挖一個冰窖。”
“額娘,這是她原來想要的屋子,要聽風聽雨聽雪聽月…”
“您瞧,她就這么點所求。”
“好養(yǎng)的很。”
熹貴妃卻聽出了重點:“冰窖?”
“你想干什么?”
“你竟不讓她入土為安?!”
弘歷依舊微笑:“生同衾死同穴。”
“她得等著我。”
“來日,我會封她為…”弘歷沒有說完,熹貴妃就打斷了他:“你給我閉嘴!”
她知道,他想說,來日,要封她為皇后!與他同葬!
弘歷拉開熹貴妃的手,“讓額娘擔心了。”
“我讓人送額娘回宮。”
熹貴妃如何能走。
“若是早知道,你會為她如此,我當初就該早早給她賜婚!”
“她還能為人正室!一生安樂!”
為人正室這幾個字刺痛了弘歷。
他越痛苦,面色越平淡,依舊淺笑:“沒用的。”
“額娘。”
“就算是您把她許了別人,她遲早,也會是我的。”
熹貴妃閉了閉眼:“你真是瘋了!”
“她若是好好活著,你這樣的心思,也會要了她的命!”
弘歷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他笑出聲來:“額娘,我沒有為她冷落后宅,我沒有為她落了福晉的顏面,更沒有為她,給她的母家滿門榮耀…”
“我只是…”
弘歷深深的看著溫晚:“我只是心悅于她。”
“天下與她,我根本不需要做選擇。”
“那么,額娘以為,這樣的她,不可以活著么?”
熹貴妃滿目悲傷,竟不知如何反駁。
半響,她道:“如今你是求而不得。”
“以后,會有無數(shù)的美人,更特別的,更美貌的,更合你心意的!”
“心悅二字,你也會用給旁人。”
“既如此,不如現(xiàn)在就放過她。”
“讓她入土為安。”
熹貴妃不愿意她孤零零的,等著,也許有一天,弘歷就會忘了她。
那她孤零零的等待,該多可憐?
還不如早早的,入土為安,往生極樂。
弘歷搖頭:“不可能。”
“不可能再有別人,配用這兩個字。”
“我不會再重新看著一個女子,從呀呀學語到豆蔻年華了,也不會有人,讓我能卸下防備,相信她的赤子之心。”
“我養(yǎng)不出,第二個她了。”
他已經(jīng)不是年少的他了,他都不純粹了,怎么再養(yǎng)出一個純粹無比的女孩?
弘歷忽的想起了還未成婚時,他同他的堂兄說閑話,說起了那才華橫溢的納蘭容若。
他不屑于納蘭容若大好年華的蹉跎。
他的堂兄卻說,你未有心愛之人,所以不懂。納蘭容若最愛的女人,死在了他最愛她的那一刻。他怎么走的出來?如果兩看相厭了,那也就罷了,可偏偏,那是他們最是情濃的時候。
如今他倒是明白了。
卻又想,不如不明白。
熹貴妃聽了他的話,也是慘然一笑,她何嘗不是如此。
如今就是把福晉的大格格給她養(yǎng),也不是當初養(yǎng)溫晚的那個樣子了。
溫晚的父兄無野心,不涉及朝堂,不涉及皇位之爭,她就是單純的養(yǎng)著一個模樣有一絲絲像她的女孩兒罷了。
沒有參雜任何的利益。
她喜歡她,便養(yǎng)著她。
感同身受,讓熹貴妃對自己的兒子生出了憐憫之心。
便不再同他爭。
只道:“你能在府里呆多久?”
“最多,再有半個時辰。”弘歷艱難的道,他的目光還黏在溫晚的臉上。
“你陪著她罷。”熹貴妃擦了擦臉上的淚。
她忍著因為悲傷而導致的頭痛,最后看了一眼溫晚。
剛轉(zhuǎn)身,走了一步,實在忍不住,她又回過身來,坐到床頭那邊。
弘歷收回手,站到一邊,讓熹貴妃同溫晚做最后的告別。
熹貴妃握著溫晚的手,又哭了起來:“人人都說你好福氣。”
“可我寧可,你不曾被我接入宮中,只做你阿瑪額娘的掌上明珠,過尋常的一生…”
“終是我——”
“溫晚?!!”熹貴妃突然聲音顫抖。
“溫晚?!”
弘歷意識到不對,俯身看著溫晚的臉,還是睡著的。
“她手…手動了!”熹貴妃又驚又喜,聲音還是有些顫抖。
弘歷不敢置信,他接過溫晚的手,同她十指相扣。
片刻,她的手指果然微微動了動。
“太醫(yī)!”弘歷立刻出聲。
吳書來趕緊拖著王太醫(yī)爬了進來。
王太醫(yī)已經(jīng)沒什么力氣,半爬著過去診脈。
“格格…脈象依舊…”他覺得自己剛才還不如自我了斷,現(xiàn)在說出這句話,王爺會不會一腳踢死他…那也太疼了…
“她方才手指動了!”弘歷道。
王太醫(yī)??!!
“手…手指動了?!”
“針…我的針…”
吳書來拿了藥箱進來,俯身看著太醫(yī)的眼睛:“王太醫(yī)。”
冷靜點!
王太醫(yī)取了一根針,先給自己扎了上去,他瞬間冷靜下來。
然后重新取了一根針,給溫晚的胳膊扎了上去。
弘歷清晰的聽到溫晚發(fā)出了微弱的呻吟…
太醫(yī)也聽到了,他激動的道:“娘娘!您快…喚一聲格格…”
熹貴妃立刻低聲喚著溫晚的名字。
然后在她一聲聲呼喚里,溫晚緩緩睜開了眼睛。
王太醫(yī)跌坐在地,被吳書來拖了出去。
熹貴妃握著溫晚的手,滿面淚水的笑了起來:“你可嚇死我了!”
溫晚目色茫然。
弘歷心里一緊,她不會又都不記得了罷?!
好在,溫晚緩了緩,就干澀的叫了聲:“娘娘…”
最有眼力的吳書來,已經(jīng)讓何嬤嬤備了水喝一點參湯,端了進來。
何嬤嬤小心的把溫晚扶起來半躺著,喂了水,然后又喂了參湯。
吳書來又把太醫(yī)拖了進來,繼續(xù)診脈。
這次另一個太醫(yī)也進來了。
輪番診脈后,都露出劫后余生的笑:“格格脈象很好,雖然昏睡許久,但一直喂著藥,格格身子沒有因此虛弱。”
弘歷點頭,兩個太醫(yī)趕緊退了下去。
吳書來卻悄悄留了下來。
溫晚方有了點力氣的樣子,看向熹貴妃。
神情有些委屈:“娘娘。”
熹貴妃應了一聲,眼淚又止不住了。
“你個丫頭!是要嚇死我么!”
溫晚手努力的伸過去,握住熹貴妃的手指:“娘娘…”
“我好想您…”
“我…夢到蝴蝶了…”
“咳咳…”溫晚有些難受,眼淚從眼角滲出。
弘歷親手端了水,遞給熹貴妃,他的手指太過用力,骨節(jié)都透著白。
溫晚,一個眼神都沒有給他。
熹貴妃一心在溫晚身上,只接過水杯,喂溫晚喝下。
溫晚好了一點,仍抓著她的手道:“我夢到蝴蝶了。”
熹貴妃一愣,反應過來。
蝴蝶,是永壽宮養(yǎng)過的一只小狗。
后來病死了。
溫晚哭的傷心極了,弘歷帶了一只很像蝴蝶的小狗給她,她也不要,后來,永壽宮再也沒有養(yǎng)過小狗。
“蝴蝶?”熹貴妃重復。
“是。”
“蝴蝶在跑,跑的好快…我一直追它…”
“怎么也追不到。”
“后來,好不容易,它停下了…”
“我就聽到您叫我。”
“我就回頭了…”
溫晚笑了:“我以為是做夢呢!怎么會有您叫我名字呢!”
“娘娘,真的是您么?”
熹貴妃聽了,心里直呼佛祖保佑!
幸好自己出宮來了…
她緊緊的握著溫晚的手:“是我。”
溫晚松了口氣,笑得像個天真無邪的孩子。
這時吳書來突然上前:“娘娘,您一直未歇歇,如今格格醒了,您也該顧及自己的身子,奴才伺候您先更衣梳洗下可好?”
熹貴妃反應過來,嘆了口氣。
“我先去更衣。”
溫晚乖乖的點頭,目送吳書來扶著她緩緩離開。
熹貴妃的身影完全看不到了,她才有些失落的回頭。
眼里一驚。
仿佛剛看到弘歷似的。
她怔了怔,有些干澀的道:“您…回來了…”
弘歷坐到床邊,看著她。
“嗯…回來了。”
你也回來了。
方才溫晚所說,他聽的清清楚楚,她不是不想醒來,是醒不過來…
所以——
溫晚突然勾住他的手指,“抱…”
弘歷起身,坐到床頭邊上,將她攬進懷里,同前些日子的夜里,他哄她入睡時一般。
“娘娘尚在…就抱一會兒…”溫晚把頭靠在他胸前,顯得有些依賴。
“我是不是又病了?”
“嚇著您了?”
弘歷聽了這話,竟生出了一絲不符合他如今身份年齡的委屈…
他簡直嚇瘋了。
“別再嚇我了。”他道。
“嗯。”
“我盡量…”溫晚有些內(nèi)疚似的。
弘歷低頭,身體的本能想親吻她,讓她哭出來才好…
但是她剛醒,怕她再受不住,只能克制著,輕輕點點的親在她的唇上。
像是確認,他的珍寶已經(jīng)失而復得。
溫晚沒有推開他,也沒有拒絕。
這讓弘歷的心松了下來。
他的吻逐漸纏綿,最后在她的脖頸間止住。
他留下的紅斑還沒有完全淡去。
他們那日的恩愛仿佛剛剛發(fā)生。
“心心,什么都沒有變,對么?”他在她的耳邊低聲道。
溫晚難耐的蹙眉,還沒有回答,弘歷的吻又落了下來。
依舊克制著,十分輕柔。
以至于同溫晚相貼的身體,都有些顫抖。
“娘娘…”溫晚微弱的聲音在唇齒間溢出。
娘娘還在,成何體統(tǒng)。
弘歷只能生生的同她分開,他的手輕輕給她擦掉眼角暈出的淚。
溫晚勾住他的手指,“您手怎么了?”
如此僵硬。
她給他把手指一根根揉捏,掰平,直到他的手軟下來。
弘歷感受著她指尖的溫度,心里那股本來快要殺人泄憤,恨不得所有人都給溫晚陪葬的情緒,也慢慢被安撫。
吳書來小心的走了進來,跪地:“爺,貴妃娘娘說,她需得回宮去了…”
弘歷點頭。
吳書來便趕緊退出去了。
“額娘想必還想再看看你。”弘歷語氣里全是不舍。
溫晚點頭,“我也想娘娘。”
但她的手卻沒有松開他的手,還在擺弄著他的手指,透露出她的不舍。
“我今晚回來陪你。”弘歷親在她的眼角。
“可以嗎?”
她露出笑容,不過瞧著還是難過,又往他的懷里縮了縮。
弘歷低頭,尋了她的唇,吮了吮。
“我很快就——”
弘歷的話被溫晚堵了回去。
她退開的時候,滿目哀傷:“別說…”
不說,便沒有期待,沒有期待,便不會有失望。
弘歷的心猶如被人抓了一下般的難受。
“是我…”
溫晚搖頭:“您什么都不必說。”
“我只是著了涼。”
“又陷進了夢里。”
“如您所說,什么都未變。”
弘歷看著她的眼睛,沒有說話。
他知道,一切都變了。
溫晚終于重新對他動了心,但她永遠不會再滿心滿眼的愛慕于他。
她于生死中看透了他本不想讓她明白的東西。
第65章
弘歷終究沒有久留,就匆匆離開了。
熹貴妃已經(jīng)收拾了情緒,握著溫晚的手,什么也沒有說。
她也看出來了。
溫晚動了心不假,但也可能,就止于動心了。
前路茫茫,她怕疼,所以,不會再往前了。
“如此也好。”熹貴妃最后只說了這么一句。
有缺憾的感情,或許才能長久。
哪怕兩個人從此互相折磨的同時,也折磨了彼此。
熹貴妃回去后,溫晚又喝了一點粥,卻沒有睡。
但也不愿見任何人。
何嬤嬤等在外面靜靜候了兩個時辰,最后一遍送溫水的時候,溫晚才自己讓打開床幔。
何嬤嬤趕緊把床幔一層層掛了起來,然后給她墊了一個大軟枕在后頭。
等溫晚喝了水,示意她留下說話,她先問了溫晚可有哪里不適,然后才道:“主兒,福晉讓綠竹來看過您了。”
“嗯。”
溫晚笑笑,慢慢問了這幾日她們幾個如何,可有嚇壞了,又讓何嬤嬤拿東西賞人。
“是!爺也賞過了,還有兩位太醫(yī),大夫,奴婢也送了荷包了。”
“嗯。”
“春然含珠,哭了許久,春然更是非要求佛師,一死替主兒消災。”何嬤嬤道。
“只是她倆哭紅了眼,我讓她們先歇一會兒,再來伺候主兒。”
“今兒不必她們來了,嬤嬤想必也累了,這個時辰了,午膳你們都分了罷,嬤嬤用了就去歇歇。”
“有一匣子赤金的首飾,雖然做工不那么精致,但勝在分量,嬤嬤給她們兩個,一人挑兩件,嬤嬤自己留四樣兒。”
“再讓小廚房燉些燕窩,嬤嬤跟她們倆,也都用上幾日。”
“跟著我,你們?nèi)绱藫@受怕,我卻只有這些東西能給你們。”溫晚嘆了口氣。
何嬤嬤看的難受:“主兒!您的苦自己心里咽,卻還想著我們!”
“我們哪受了什么苦呢?只恨自己沒用,不能替主兒受著!”
溫晚笑著搖頭:“嬤嬤,都過去了。”
“以后…不會了。”她看著何嬤嬤。
何嬤嬤一愣,明白過來。
她竟不知該喜還是該憂。
生死就是最大的事,主兒都是第二回了,怕是終于想開了。
想開了,憑著主兒的寵,以后前途真是不可估量。
但那個特別容易滿足,純真無邪的小姑娘終是不見了…
“主兒…”何嬤嬤嘴皮動了動,又不知該如何說了。
溫晚岔開話兒:“許多想必也出力甚多。”
“是!他兩天沒有合眼,那個高公公也是如此。”
“高公公是前院的人,我不好賞他,嬤嬤送個禮就是。”
“至于許多。”
“他拿著首飾也要自己去變賣,一來一去,也是不便,我記得我來時的箱子里有銀票,嬤嬤拿兩張給他罷。”
“再給他一枚玉鴉的墜子。”
“讓他這幾日,也好好歇歇,院子就關了門罷,任誰來,我都不見了。”
“是。”
何嬤嬤想了想,又道:“主兒…”
“您昏睡這兩天兩夜,您的額娘被福晉接了過來一趟,夫人太傷心,高公公只能勸了回去。方才奴婢又請高公公讓人出去傳話給夫人了,想必夫人已經(jīng)得了消息了。”
溫晚一愣:“何苦折騰額娘呢?”
“到底是我不孝。”
“以前未曾好好承歡膝下,如今卻讓額娘種種擔憂。”
溫晚說著,微微別看臉,似乎不想讓何嬤嬤看到她的眼睛。
何嬤嬤知道她定是紅了眼,心疼的很:“主兒…您總想著所有人。”
“奴婢說句僭越的話,您想著所有人,您對所有人都極好,可您不知,所有人也只是想您能過得好,大家就心安了。 ”
溫晚聽了,低下頭,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她才眼含淚水的笑道:“我?”
“嬤嬤,我若想著自己,這日子,便,更過不下去了。”
何嬤嬤不解,仔細想了,才模糊知道她的意思。
她不要這樣的日子,所以若是想想,就更難過了?
何嬤嬤不知該如何勸。
她也聽過一句話,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反之,亦然。
何嬤嬤能道:“日子,總會好的。”
“奴婢們都陪著主兒呢。”
溫晚笑笑:“嬤嬤,我乏了。”
“你去歇著罷。”
“是!”何嬤嬤縱然擔憂,也只能先離開。
溫晚這么半躺著,好一會兒才抬了抬腿。
雖然知道每過一會兒就有人給她揉捏四肢,她還是渾身發(fā)僵。
抬了腿后,她就試著舒展全身,一遍又一遍。
直到自己覺得好多了,才停下。
額頭的汗水,劃過她的眼尾。
她抬手拭去。
“這招,不好受吧?”翠翠突然開口。
“嗯,還不是你不爭氣,技能整的折扣太大。”溫晚笑道。
這幾日的昏迷是她跟翠翠換的技能,不算假死,只能算活死人,人的軀體沒有反應,但她的意識還在。
無論是身體被挪動,按揉,還有太醫(yī)那針,觸感都在的。
“你早有預謀。”
“但,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溫晚懶懶的道:“想知道?拿技能來換。”
“可以抵一次任務。”
“嘖。”
溫晚似乎不太想交易,磨蹭了一會兒才道:“第一個目的,當然是弘歷了。”
“我不明白。”翠翠道。
“你并沒有趁機又拿捏他。”
溫晚笑了:“我為什么要拿捏他?”
“我本來就不是為了拿捏他。”
“那有什么意思呢?”
“對他來說,就太沒意思了,攻略了那么久,一夜之間回到起點。”
“就像那個拼夕夕,砍一刀終于出了結(jié)果,結(jié)果就是一毛錢沒得,白折騰了。”
“參與的人,十有六七就放棄了,剩下的都是實在無聊,閑著也是閑著,一邊罵一邊重新砍罷了,但到底不是第一次砍那種抓心撓肺的期待了。”
“弘歷也是一樣,我若是這次又失憶了,或者又對他拒之千里,那他很可能就倦了,不是厭倦,是疲倦,但沒什么區(qū)別。”
“所以,我得給他換個優(yōu)惠方式。”
“明明已經(jīng)得到了,卻得到的不徹底。”
翠翠半響沒有回應。
溫晚昏昏欲睡的時候,它才幽幽的道:“那你為何一定要用這招?”
溫晚小小的打了個哈欠,道:“要讓他親眼目睹,親身體驗,生死離別。”
“這種疼痛只有他登基之前滿足他才有用,等他坐擁天下,就沒有這效果了。”
她是算準了時機的。
“第二個目的呢?”
“第二個目的…把金氏,摁趴下。”
“長的美艷,擅舞,有心機,最厲害的是,她有很強的組織能力。”
“這樣的人,如今沒有寵冠后院,不過是缺了點運氣,她入府時,弘歷要用高家,且他本身在得圣心的要緊時候,自然不會在她身上多么留戀。”
“但以后可就未必了。”
“你說,我不現(xiàn)在把她摁在地上,以后,她未必不能把我摁下去。”
“說起來,這還是她自己提醒我的,趁人弱,要人命。”
“以后,還會有這樣的人。”翠翠的聲音沒有任何感情。
“自然會有。”
“可是新人入宮,遠沒有金氏這樣的優(yōu)勢,她已經(jīng)摸透了后院的人的性子,也清楚自己要什么,怎么去要,新人入宮,再多的心機,也得先趴著,等新人摸透,我未必就不能摸透她們,總是有緩沖之機的。”
“當然,若是技不如人,也是天意。”
“第三個目的呢?”
“這就是另外的價錢了。”溫晚笑了起來。
翠翠沒有反應了。
小廢物,又廢又窮,前途未卜啊…
溫晚小小的嫌棄了一下,就睡了過去。
等她醒來,就看到何嬤嬤著急的守著她。
見她睜開眼,又是喜極而泣,然后趕緊給她喂水。
“我睡了很久?”
“是!”
“已經(jīng)到晚膳時辰了。”
溫晚試圖自己起身,何嬤嬤哪里肯,把她扶了起來。
緩了一會兒,溫晚提出沐浴更衣。
何嬤嬤不太放心,溫晚只好道,這回她可以進去陪著。
何嬤嬤這才同意,讓人去燒水準備了。
身子躺了三天的僵硬,遠比溫晚想的嚴重,她好不容易撐著收拾妥當了,只覺得又渾身無力了。
回到床上半躺著,倒是覺得餓了,何嬤嬤歡歡喜喜的給她端了一碗粥。
雞湯熬的底子,沒敢加肉,怕溫晚不好克化,看起來倒是清清爽爽的。
用了粥,溫晚方覺得又活過來了。
何嬤嬤怕她再睡,便在一旁陪她說話,先說了自己已經(jīng)挨個都送了賞賜過去,又說她睡著的時候,含珠幾個在屏風外給她磕頭謝恩了。
“嬤嬤周到,辛苦嬤嬤了。”
“明兒嬤嬤怎么也要歇上兩日,緩一緩。我日后,還是要指望嬤嬤的。”
“是!奴婢謝主兒恩典!”何嬤嬤笑道。
兩人又說了會話,溫晚就催何嬤嬤去歇著:“打發(fā)兩個小的守在外頭就是了。”
“我如今也跑不掉,嬤嬤有什么不放心的。”
何嬤嬤被她這話逗笑,不過還是不放心,只說在屏風外頭候著。
溫晚也只能由她。
過了一會兒,她忽聽腳步聲,懶得睜眼,笑嘆了口氣,“好嬤嬤…我沒睡…”
腳步聲停在她的床前。
她似乎覺出不對,緩緩睜開眼。
朦朧過后,眼神露出驚喜:“您回來了?”
弘歷坐下,握住她的手:“可有哪里不舒服?”
他的手里有汗,還有一道道勒痕。
“您騎馬回來的?”溫晚摸著他手里的痕跡,有點心疼。
“嗯。”
“讓太醫(yī)再給你診次脈可好?”
“午后診過了,脈象都好。”
“您用晚膳了么?”
“你用了么?”弘歷反問。
“用了粥。”
溫晚比劃:“好大一碗。”
弘歷摸了摸她的頭發(fā),“沐浴過了?”
“嗯。”
“我去更衣,也用碗粥就過來。”
“好。”
說是這樣說,但兩人誰也沒有松開手。
“去罷。”她道。
“很快。”他道。
還是誰也沒有松手。
最后溫晚笑了,偏過頭,“快去。”
她先松開了手。
弘歷看著空落落的手,深吸了一口氣,就起身離開了。
他出了一身的汗,索性也讓人去燒水沐浴,趁著宮人準備的功夫,匆匆用了兩碗跟溫晚一樣粥。
吳書來不敢勸,只讓小廚房備著東西,爐火不熄。
等弘歷回來,溫晚才發(fā)現(xiàn)他換了寢衣,手里拿著一本書。
一時怔住了。
弘歷本是今晚不打算看折子了,直接換成寢衣也松快些,并沒有旁的想法。
可看溫晚的神情,就生了逗她的心思。
“這幾日,日日站著聽訓,身上實在乏的很。”
“東間炕上,略硬了些。”
溫晚眨了眨眼,好不容易回神似的:“所…所以呢?”
“同你擠擠,也就是了。”
“夜里也能看顧你一二。”他說的云淡風輕。
溫晚顯然驚住了。
沒有說話,就那么怔怔的。
弘歷露出失望的神情:“既然你不愿…”
“我給你讀過書,便去外頭就是了。”
說著,坐在床邊,“今兒給你講——”
他停住了,因為他看到溫晚往里挪了挪身子。
她偏過頭,不看他。
弘歷拉過她的手,聲音帶了絲纏綿:“你果真…”
溫晚不說話,只把頭越發(fā)往里偏了。
弘歷將書放到床頭,自己傾身過去,把溫晚的臉輕輕擺正。
溫晚卻又閉上了眼睛,不肯看他。
“心心,看著我。”他聲音曖昧的不像話。
溫晚干脆兩只手捂住了眼睛。
弘歷發(fā)出一聲輕笑。
然后他的吻就落了下來,由溫晚的手指,到唇角,不緊不慢。
溫晚身子輕輕顫了顫,依舊捂著眼睛。
弘歷的吻逐漸往下,到了脖頸。
他仔細的吻過他留下的每一道紅斑。
溫晚的手快要穩(wěn)不住,咬著唇,不讓自己發(fā)出聲音。
弘歷的喘息,在她的耳邊格外清晰。
他親遍了她的脖頸,終于離開了。
溫晚猶豫著要不要松開手時,忽覺得脖頸下一涼。
溫晚猛的打開自己的手,睜眼:“不…”
弘歷收回手指,整好以暇的撐著身子看她。
“如此,肯看我了?”
溫晚反應過來,便氣哼哼的,要翻過身不去看他。
卻被他攔住去路,他的身體緩緩壓近。
“心心,看著我。”
溫晚只能被迫看著他逐漸逼近。
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抵在他的胸前,阻止他太過貼近。
弘歷沒有撥開她的手,只是低頭,咬住了她的唇。
他用了十二萬分的耐心,在她的唇上緩緩輾轉(zhuǎn)。
直到溫晚發(fā)出輕吟。
他像是控制不住似的,吻開始變得熱切,溫晚的輕吟逐漸成串。
等他的吻再次落到脖頸旁側(cè),溫晚的手不由自主的落了下去。
他們之間,再無阻隔。
弘歷卻撐著一只手,沒有完全的貼近她,汗水從他的額頭滑到脖頸。
溫晚喘息著,抬手,給他擦掉了即將掉下來的汗珠。
這個動作讓弘歷的眼神更加幽深。
他再次壓低了身子,溫晚猝不及防,手下意識的摟住了他的脖頸后側(cè)。
這樣親密的姿勢,弘歷實在難以招架。
他的吻變得更有侵略性,并且已經(jīng)不再滿足于溫晚的脖頸,逐漸往下。
溫晚穿的寢衣,相對松垮些,不需要解開,就已經(jīng)微微露出了肚兜的一角。
肚兜是水紅色的緞子,襯的肌膚白玉凝脂一般,加上她微微出了點汗,更添一絲柔媚。
弘歷的手指觸過去,溫晚身子顫了顫,似乎想躲,可她的雙手還攬著他的脖頸,便是躲,也躲不到哪里去。
“心心…”
弘歷的汗水落到了她的手臂上。
□□在弘歷的心頭炸開,他狠狠的給她把寢衣合好。
溫晚眼神懵懂的看著他,他忍不住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然后在她的脖頸處深深吮了一口。
溫晚覺得疼,忍不住嚶了一聲。
弘歷喘息越發(fā)急促,但已經(jīng)沒有手去捂她的嘴了,只能咬住她的唇:“你是要把我折磨死…”
半響,他終于撐起身子,扯過被子把溫晚包好,然后下了床。
溫晚不明所以,探出胳膊想去拉他的衣擺。
弘歷只能握住她的手塞回被子里:“我去去就來。”
“哦。”溫晚點頭,對他笑笑,看起來乖的不得了。
弘歷手一顫,又俯身下去,親在她的眼角:“別這么笑。”
溫晚一愣,有些難過:“哦。”
眼見著她誤會了,弘歷趕緊哄:“你笑得…我心都軟了…”
“你病了一場,剛剛好轉(zhuǎn)…又…還沒長大…”
“再這么笑…”
“是得要我的命!”
溫晚也不知道聽沒聽懂,恩了一聲。
他的額頭抵著她的,“困不困?”
溫晚搖頭。
“那我回來就給你讀書。”
“好。”
這次弘歷忍著沒有回頭看她,徑直出去了。
約莫小半個時辰才回來,帶著沐浴后的水汽和味道。
溫晚睜開眼睛沖他笑,又像是反應過來了,抿著嘴,不笑了。
弘歷心疼不已,上床抱著她:“給你讀書?”
“嗯。”
他扯過床頭被冷落多時的書,隨便翻了一頁,就開始讀。
溫晚應該是下午睡多了,這會兒清醒的很,非旦沒有被他有些低啞的聲音哄睡,反而精神奕奕,不時的打斷他,問他為什么這樣為什么那樣?
問就問罷,但她并不好好的問,攀著弘歷的手臂,去看他手里的書,每每弘歷解釋了以后,她依舊聽不懂的時候,便會氣哼哼的用額頭磨他的肩頭…
弘歷頭疼的捏了捏她的臉:“睡罷?”
再不睡他還得去沐浴!
溫晚哦了一聲。
倒是乖乖閉上眼了,但還沒等弘歷平復心中的欲望,她又翻身過來,“您說,那人到底尋到海外仙山了不曾?”
“為什么不寫呢!”
“是不是見了仙人不可明語?”
“嗯?您怎么不說話?”
“不能說嗎?”
弘歷!!
他根本什么都沒聽清。
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她壓在自己身上的柔軟上了。
偏她一無所覺,撐著臉等他回答。
弘歷一個翻身把她壓在身下,“睡罷,好不好?”
溫晚做乖巧狀,閉上眼睛:“已然睡了。”
弘歷方松開她,扯過薄薄的絲被,給她搭好,視線不可避免的劃過她的胸前…
方才柔軟的觸感,讓他難以抑制的去想,她其實已經(jīng)長大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想著要不要干脆起身看折子。
偏她突然又側(cè)身過來,面對著他。
明明睡不著,可又努力在睡的樣子,讓他的心又軟的一塌糊涂。
“睡了么?”
“已然睡了…”
弘歷笑出聲,把她摟進懷里,溫晚自己也笑了,不好意思似的,往他懷里使勁鉆了鉆。
溫香軟玉,不過如此。
“那就,都別睡了。”
溫晚不太明白,抬頭試圖看他。
卻被他尋了唇,吻了上去。
后來溫晚也不知道怎么入睡的,不過只有一個念頭,如此折騰,他是不敢再與她同榻而眠了吧?
第二日起身,弘歷未走。
溫晚勉強起來梳洗了一番,但仍有些軟,一步三晃試圖去外間用早膳。
弘歷攔住她,抱到炕上坐著,又道:“外間放了冰。”
溫晚覺得熱的很,心中煩躁,加之未曾睡好,神情便有些索然無味般的淡漠。
嗯了一聲,就垂眸發(fā)呆。
弘歷似乎想到了什么,心中嘆了口氣。
“上早膳罷。”
“挑幾樣你家格格愛用的,放過來就是了。”
“是!”含珠下去準備了。
春然則伺候溫晚,又洗了一遍手,也能多少涼快些。
溫晚的手腕內(nèi)側(cè)露出一塊紅色斑紋,春然瞧見了,心里十分心疼。
都說主兒得爺疼愛無比,可主兒身子未好,爺就…
床鋪上倒是沒有痕跡,應該是還未成那夫妻之禮,但主兒這一身紅斑,也是遭了罪了!
溫晚抬頭時正看見她的眼神,安慰似的沖她笑笑。
春然頓時更心疼了。
溫晚也只能當沒看見了。
這也沒法解釋不是?
她自己惹的弘歷,且平心而論,弘歷昨晚算是良心了,只親到脖頸下方一點點,愣是沒有脫她寢衣一點兒。
手腕上這個痕跡,是她看他克制不住了,故意鬧他,他實在逼急了,懲罰似的,咬了她的手腕。
可也沒用力,最后只吮了一會兒罷了。
她皮膚嬌嫩,一夜過去,就能紅的地兒都紅了。
洗了手,早膳就端了上來,溫晚餓的慌,但卻又完全沒有食欲。
蹙眉看了看,勉強拿起勺子,喝了一口粥,就說吃不下了。
弘歷只能哄,端了碗喂她。
溫晚依舊蹙眉,一口都不肯吃。
跟昨晚乖巧依賴的態(tài)度截然不同。
半個眼神都不給他的。
弘歷耐心極好:“現(xiàn)在不想用?”
“那便讓小廚房一直備著,想吃了,就讓人送過來。”
溫晚嗯了一聲。
弘歷自己也就用了一碗粥,就讓人撤下去了。
“我記得額娘若是身子不舒服,每每都是宋嬤嬤為她通頭發(fā)。方能好些。”
溫晚因算是病著,今日并未盤頭,頭發(fā)垂于身后,她聞聲勾起一縷頭發(fā)隨意的纏繞在手指。
“我并沒有不舒服。”
“那也試試?”
“隨您。”
兩人的對話聽的春然心驚肉跳。
生怕主兒鬧大了,爺發(fā)怒。
但弘歷卻耐心的很,讓人備了東西,并不假手他人,而是準備自己動手。
先是用玫瑰汁調(diào)的溫水浸濕了布,然后擰干,給溫晚一點點的按揉頭頂。
他動作生疏,但卻輕柔的很。
這下心驚肉跳的就不止春然了,還有李玉。
爺伺候人通頭發(fā)?!!
這事兒也是閨房之樂?
是他能知道的么?!
若是哪個不謹慎的傳了出去,格格得被人生吞了。
他打定主意,一會兒把春然和備水的含珠再敲打敲打。
第66章
軟布疏通穴位后,才開始通頭發(fā)。
弘歷捏著梳子一點點的給她往下梳,不時還問疼不疼?
李玉趁機示意春然,悄悄退了下去。
溫晚揪著弘歷的衣擺,似乎想說什么,最終什么都未說。
弘歷只聽到,她輕輕嘆了口氣。
弘歷給她通大概有九遍,她就抬手阻止了他。
弘歷放下梳子,把她攬進懷里。
半響兩個人依舊沒有說話。
溫晚頭發(fā)上淡淡的玫瑰香氣,縈繞在弘歷的呼吸里。
過了一會兒,溫晚又嘆了一口氣:“那日…”
“要不要聽說書?”弘歷打斷了她。
“我讓人喚了兩個正經(jīng)的說書人進府里候著了。”
“你想聽的時候,就喚他們進來。”
說完他自己倒是笑了:“也難為你了,你院里那兩個,講的顛三倒四,你也聽的下去。”
溫晚沒有回應。
弘歷等了一會兒,低聲道:“皇阿瑪身子時好時壞,這種時候,我不能帶你去圓明園,于你無益。”
“高氏…我給她永璜是——”
“王爺。”
“您不必明言。”溫晚打斷了他。
“更不必再為我懲治后院諸人。”
“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是我自己的因,也是我自己的果,同旁人其實是不相干的,這因果我受了,就算了結(jié)了。”溫晚笑了笑,眼神里沒有絲毫哀傷。
弘歷心里的那點僥幸,終于散了。
一切都沒有變,一切也不會再變。
到此為止了。
他握住她的手,在手心里輕輕揉捏。
他深知,若能給她椒房專寵,總有一日,也能得她全心眷戀,可那又不可能…
滿朝文武都盯著,這世間,不能再出一個關雎宮宸妃,也不能再出一個孝獻皇后。
他更不想她如她們一般,福薄命淺!他要她長命百歲,要她每一日,都歡喜安樂。
但他知道,這話聽在她的耳朵里,就是另一個意思了。
她會以為,自己是要她懂事一點。
且她已經(jīng)是如此做了。
她要懂事,便不會對他極盡依賴,滿心皆是他。
這卻是他最想要的。
此事已然無解一般。
忽的,他看到她因為想躲避他的手,而不小心露出的手腕上的紅斑。
昨夜的纏綿歡愉,歷歷在目。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同她十指相扣,然后低頭吻她耳后。
她果然不自覺的用另一只手攬住他的脖頸,仿佛怕掉下去一般。
弘歷的吻逐漸熾熱,她的呻吟斷斷續(xù)續(xù)。
果然,只有這時候,她是滿心都是他的,只能隨著他的動作沉淪,根本無瑕顧及其它。
就先這樣也好。
總有一日,她能真的明白自己的心意。
弘歷松開她的時候,看著她眼里含淚,還有些失神的樣子,頗為滿足。
“想不想讓你額娘來陪你住幾日?”他岔開了話。
“我聽高玉說,那日她來,見你十分傷心。”
溫晚點頭:“自然是好。”
“不過總要等我再好些,不然額娘見了也是傷心。”
“嗯。”
弘歷手指落在她的脖頸處:“這里…也要好些…不然你額娘,會不會罵我?”
“尊卑有別,額娘不敢的。”溫晚涼涼的道。
“待你額娘來,我回來陪你們用膳。”弘歷只能哄她。
這是福晉的額娘來,也沒有的待遇。
溫晚一點也不覺得榮幸,她一臉拒絕:“都說了尊卑有別,您回來,額娘還吃得下去嘛?”
“您若要給恩典,就賞點銀子便好。”
“又是銀子!你眼里就只有銀子!”弘歷氣的又去咬她的唇。
“吃穿用度,風花雪月,哪一樣不用銀子?怎么?用人家的時候,便愛之重之,不用的時候,便說人家俗不可耐?”
“銀子何錯之有?”
溫晚說完氣哼哼的反咬他一口,還故意舔了舔。
弘歷還沒壓下去的□□被她輕松勾起,他聲音低啞:“心心此言,甚是有理。”
溫晚卻眼疾手快的用手擋住了他的半張臉。
“吳書來在門口跪著了。”
弘歷自然也聽到了,吳書來只開門叫了一聲爺,就在門口跪下了。
“我今兒興許…”弘歷欲言又止,滿眼不舍。
“國事為重。”
“我又跑不了。”溫晚說完自己笑了。
“您說,我離了王府,是不是根本一刻也活不下去?”
“離了王府?”弘歷一字一頓,語氣已然十分危險。
“你竟動過這樣的心思?”
溫晚把頭埋進他懷里,企圖蒙混過去。
弘歷到底不忍心把她扯出來,只惡狠狠的警告:“明兒我再回來與你算賬。”
溫晚捂住耳朵,權當沒聽見。
弘歷只能又在她手腕上吮了一口。
然后抱著她起身,把她一路抱回了床上。
“好好養(yǎng)著。”
他湊到她的耳邊,語氣曖昧:“不然,我怎么欺負你?”
溫晚捂著眼睛,別過臉不看他。
等她松開手,弘歷已經(jīng)不見了。
只留了一枚木雕的小印在她的枕邊,她拿起來翻轉(zhuǎn)一看,果然是心心二字。
木雕相比她的那些擺件,木頭是好木頭,但明顯做工粗糙,顯然是弘歷自己親手雕的。
溫晚嘖了一聲。
位高權重,富貴潑天,長相尚佳,六藝皆通…堪稱頂級渣男!
她隨手把東西遞給已經(jīng)進來的含珠:“收好罷。”
“是!”含珠捧著出去了。
春然給溫晚端了水,等她喝了又捧了一碗燕窩羹:“主兒,您多少用點吧?”
“嗯。”溫晚接過,自己吃了起來。
見她吃完,春然可算放心了點,又給她端水漱口,都妥當了后春然方道:“主兒,方才,高側(cè)福晉帶著大阿哥來看您。”
“被吳總管勸走了,只是留下了禮。”
“許多說,高側(cè)福晉打扮的極為素凈,不同以往呢。”
高氏來過?
還帶了大阿哥?
溫晚嗯了聲。
高氏不會知道,她不該來的。
弘歷本還顧不上她,她這么一來,算是刷了存在感,可惜是負面的。
偏又帶了大阿哥,在弘歷這里,就成了耀武揚威。
這個大阿哥,弘歷給的本就是不情不愿,當個魚餌罷了。
另一邊,弘歷果然正往高氏院子的路上。
吳書來小心的道:“爺,福晉打發(fā)人問,金格格和珂里葉特格格的院子,可還要封著?”
珂里葉特氏,嚇得不輕,約莫是病了,也不敢請大夫,福晉打發(fā)人去看,只一味的哭。
福晉問這話也是想讓弘歷給人個痛快的意思。
弘歷腳步未停,語氣冰冷:“不必封了。”
吳書來明白了。
這兩位,不可能再有寵了。
爺明顯厭惡了,偏不罰,那就是溫晚格格的意思了。
但想做而做不到的事兒,向來最讓爺膈應,這口氣出不了,這兩位,不,連帶著那幾個摻和了一腳的,都算是徹底失寵了。
這么算算,府里能伺候的,除了福晉,就剩那個至今還未侍寢的戴佳氏了。
府里,又該進新人了。
第二日,溫晚精神明顯好了許多,能自己走動去后書房歇著了。
她無聊的擺弄著那些擺件,還有弘歷新讓人送來的各色玩意兒,有一匣子是戒指,各色寶石鑲嵌的,款式模樣盡不相同,溫晚還算有點興趣,隨手拿著把玩。
何嬤嬤一邊勸她用點燕窩,一邊透了一個消息。
高氏病了。
說是著涼,因為昨兒弘歷離開蔚蘭苑后,去她那里坐了坐,就讓人送了冰去。
所以,高氏便著了涼。
這聽著合情合理,溫晚卻覺得,此事必然不是那么簡單的。
她陰暗的想,弘歷莫不是要直接弄死高氏?
那可真是心狠手辣都不足以形容了。
但許多下午探到的消息,讓她終于豁然開朗。
“主兒!爺讓李公公傳話,準高夫人和高家二小姐,明兒入府探病。”
讓娘家人進來探病,算是恩典。
但高氏這個額娘,是繼母,她的二妹妹,也是嫡出,是繼母所生。
同她并不太親近。
弘歷讓這兩個人入府探病,高氏真是痛并快樂著。
快樂是弘歷的恩寵,痛的是她想見她阿瑪,而不是這個繼母!
“高家還有位二小姐?”溫晚好奇。
“是!這位二小姐年十五,因高側(cè)福晉已經(jīng)伺候爺,萬歲爺恩典,高二小姐可以不必選秀,自行婚嫁。”
“只是高二小姐如今還未定下人家。”
十五了。
又沒有婚約。
如今弘歷讓她入府,已經(jīng)不言而喻。
親姊妹共侍一夫。
康熙時候多的是這樣的事兒,一對對姐妹花兒命喪后宮。
只是雍正大大倒沒這種癖好,如今他兒子卻要繼承先祖的習慣了。
這招真狠啊。
溫晚都替高氏倒吸一口涼氣。
相比之下,直接弄死高氏,都算仁慈了…
也不知道那位聽說極疼愛兩個女兒的高大人,是何感想?
他求萬歲爺恩典,讓幼女自行婚嫁,可見慈父之心,并不想拿女兒攀龍附鳳。
但如今弘歷,強取豪奪,他還得跪地謝恩。
若是高氏想開,同妹妹聯(lián)手,攏住弘歷也就罷了,再生個兒子,來日,高家還能一博。
若高氏想不開,兩姐妹,就是不死不休…
高大人如今怕是已經(jīng)反應過來了,也不知會不會后悔那一日為長女去尋了弘歷?
溫晚淡淡的岔開了話,沒有再提這個高二小姐。
“側(cè)福晉曾親自帶大阿哥來探病,我如今卻不能前去,嬤嬤選些禮物,替我走一趟罷。”
“是!”何嬤嬤自去挑選禮物去了。
玉錦閣。
“主兒,大阿哥要進來給您請安,奴婢好不容易勸了離開。”秀珠進來道。
高氏剛喝了藥,本不太好的面色聽了這話,露出一點喜意。
“他能有這份心,足矣!”
“大阿哥孝順著呢!不枉主兒費心費力!”
“讓他這幾日別來回跑了,又不得見我,天又熱的。”
“囑咐伺候他的人,仔細些,不能讓他貪涼!”
“是!”秀珠笑著應了。
又問:“主兒,爺準了夫人和二小姐來,可要備點給夫人的禮?”
“嗯,備一些罷。”高氏神情復雜。
“我哪里愿意見她們?”
“若是能見見阿瑪…”
秀珠眼看著她要落淚,便趕緊道:“主兒!這是后院,哪里能是老爺進來的,夫人跟二小姐怎么也是您的娘家人不是?”
“能得娘家人探病,福晉也不曾有過呢!可見是爺疼您!”
高氏聽了,又忍不住笑了:“這兩個月,爺那樣冷落我,我竟都不習慣他待我好了…”
“主兒,您都有大阿哥了!您想想,那點日子換大阿哥…”
多劃算!
“能是這么算的么!”高氏笑罵。
緩了一會兒,高氏又道:“再讓膳房做點新奇花樣的菜色,我記得,我那個妹妹也是個貪吃的。”
“主兒記得二小姐貪吃,可見是想二小姐了。”
“夫人待我,其實也是說得過去的,到底是骨肉至親,我自要同她親近些。”高氏這會兒又改了心意。
人病了,心便容易軟。
“我記得她也是愛打扮的,給她挑兩支精巧的簪子罷。”
“是!”
“說起來,二小姐也有十五了。”
“是這個年歲了。”
“明年科考之年,阿瑪打算為她尋一個書香門第的進士,說是她性子單純,高嫁恐怕應付不來,白白被人磋磨可怎么辦。”
“有時候我還真挺羨慕她的。”高氏悵然一笑。
“嫁個尋常人家,安穩(wěn)無波。”
“主兒,您嫁的可是全京城的格格們都想進的地兒!您還羨慕二小姐!這不得讓人家都酸死?”
“再說,主兒一支釵就價值千金,尋常人家,能買幾支?主兒何苦受那樣的委屈?!”
“敢情我進王府,就圖那幾支釵?!”高氏笑罵。
不過到底不傷心了。
京城的名門望族,還有哪里能比寶親王府更顯赫?
自己已經(jīng)是側(cè)福晉了,來日——
高氏心有期待,混不知弘歷此舉是何用意。
到底是自己那么多年付之真心的枕邊人,她又如何真的會把他想的那么狠辣?
正院。
福晉也得了消息,按往日,她不過嗯一聲,也就罷了。
可今日,卻放下了手里的書。
綠竹見她若有所思,便道:“福晉是覺得爺讓高二小姐也入府,有些不妥?”
“你也覺得不妥?”
“也不是不妥,高側(cè)福晉同高二小姐并非一母所生,側(cè)福晉往年,可是咱們府里宴會上都不肯讓她來的…”
“可能爺根本注意不到這種小事兒,只是給側(cè)福晉一個恩典罷了。”
“還有一個可能!那位高二小姐不用選秀,莫不是要定人家了?有了心儀的?側(cè)福晉讓她們進府商議?”
就跟前些日子傅恒入府一樣。
疼女兒的人家,是肯依著一點女兒的意思定婚嫁的,高大人也是出名的疼女兒。
福晉卻搖頭:“前些日子額娘還道,有一葉赫那拉氏族人,雖不是本家,但也算小有出息,曾上門提親,高夫人是不肯的,說膝下只此一女,要多留女兒兩年。”
“若是有了心儀的人家,大可以定下,也不必拿出這么一套說辭來,可見是并沒有的。”
“葉赫那拉氏也不肯嫁?莫不成要嫁天潢貴胄么!”綠竹嗤笑。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
天潢貴胄?
還有哪家貴的過寶親王府?
福晉見她反應過來,便笑了:“嬤嬤,你這是嚇著了?”
綠竹確實有點驚訝:“嚇著倒不至于,只是,側(cè)福晉她…”
瘋了么?!
她還年輕呢,又養(yǎng)了大阿哥,何苦讓自己的親妹妹進來固寵?
姐妹聯(lián)手?
那威脅的豈不是福晉?
眼看著綠竹神情嚴肅起來,福晉打斷她:“她恐怕,并不知情。”
“高氏,她就是再變,骨子里的驕傲也不會變的。”
“她不可能讓自己的親妹妹入府,同她共侍一夫。”
綠竹想想也是,她都想替高側(cè)福晉難過了。
如今府里,還沒有親姊妹共侍一夫的,側(cè)福晉知道了,不得羞憤而死?
“那爺…也…”
“太打側(cè)福晉的臉了!”
福晉十分淡定:“興許,不止是爺?shù)囊馑寄兀俊?br />
“高大人如今正得用,高氏一族已經(jīng)今非昔比,但高側(cè)福晉卻至今無子,高家想再送一女入府,也無可厚非。”
“可不是都說高大人最疼長女了么!真真的掌上明珠!”綠竹驚訝道。
“高大人興許是偏愛長女的。”
“可高夫人,若能有機會,讓自己的女兒,一步登天,她未必會不動心。”
“如此,她以后何需看旁人的臉色,畢竟,高氏對她而言,就是旁人。”
“這么一想,高氏也是可憐。”福晉嘆了口氣。
“倒希望是我猜錯了。”
“明兒讓小廚房做兩道精巧點的菜送過去罷。”
“是!”
綠竹驚訝過后倒是沒有太在意高二小姐是否真的能入府做個格格。
以后會有源源不斷的新人,一個高二小姐,實在算不得什么。
畢竟那個最美最合爺心意的,已經(jīng)在府里了,誰又能越過她呢?
“福晉,您吩咐的給鈕祜祿格格的補品,奴婢找出來了,可要這會兒打發(fā)人送去?”
“嗯。”
“嬤嬤親自去罷。”
“是!”綠竹行禮就退出去了。
取了東西,便往蔚蘭苑而去。
何嬤嬤親自迎了她進來,還沒開口,綠竹就道:“很不必驚動格格。”
“奴婢只是奉福晉的令來看看格格身子可好些了,問問你也是一樣的。”
綠竹如此體貼,何嬤嬤態(tài)度也極好,笑道:“謝嬤嬤體恤了。”
“格格今兒好歹用了點東西,前兩日只能用點清粥,不過太醫(yī)又診了脈,說已經(jīng)沒有大礙。”
“奴婢代格格謝福晉關心。”何嬤嬤恭敬的對著外面行了個禮。
“格格無大礙,福晉便放心了。”
“福晉還說,格格這些日子,萬不可去請安,身子為重,不可大意。”
“是!奴婢定轉(zhuǎn)告格格。謝福晉恩典!”何嬤嬤又是一禮。
綠竹見狀也不多待,起身要走,何嬤嬤又親自把她送出院子方回。
第67章
第二日,高家母女一早便來了。
高氏見了家人,很是落了幾滴淚。
高二小姐也是個機靈的,把高氏捧的心花怒放,又多給了一對鐲子。
午膳時候,高氏要歇著,不能同他們一并用膳,高二小姐用了一點兒就進內(nèi)室陪她說話。
“姐姐,福晉送了兩道菜來,都精致的很呢,如此可見,姐夫待姐姐定然是極好的。”
“沒大沒小,要叫王爺!”高氏佯怒。
“福晉送的菜,怎么你偏夸王爺了?”
“福晉肯這樣待姐姐,自然是王爺待姐姐珍重!”
“你小小人家,竟懂這些。”高氏笑著搖頭。
“王爺待姐姐好,我就放心了!姐姐,你從前對我的好,我心里都記著呢!”
“爹爹說,姐姐身上承著家族興盛的擔子,已然十分不易!妹妹無用,不能為家族分憂,只能盡量不給姐姐添麻煩,望姐姐歲歲安康!”說著,高二小姐便哭了起來。
“嫣嫣。”高氏忍不住喚了她的名字。
“姐姐也只愿你,歲歲無憂。”
“若是日后,有什么委屈,只管告訴姐姐,不必委屈自己,你怎么能是麻煩呢?我們是骨肉至親。”
高嫣點頭:“我記著了。”
正當這姐妹情深之時,秀珠進來一臉歡喜:“主兒,爺回來了。”
高氏一驚。
爺竟然回來了?
她坐起來,想著自己病了,不好見弘歷,但額娘和妹妹總要給弘歷請安的,妹妹哭成這樣——
“帶二小姐梳洗一下。”
“主兒,怕是來不及了…”
“爺方才就到院子了…”
秀珠正說著,就聽到了此起彼落的請安聲兒。
還有弘歷叫起高夫人的聲音。
然后腳步就往內(nèi)室來了。
高氏給了秀珠一個眼神,秀珠趕緊出去跪地:“給爺請安。”
“爺,我們主兒病著,不敢見爺,還請爺去正廳歇歇。”
弘歷沒有非要進來的意思,只問了問高氏的脈象如何。
秀珠一一答了,這時高嫣用帕子擦了臉,從屏風后怯生生的出來了。
“臣女見過王爺!”
秀珠趕緊道:“爺,這是二小姐。”
“嗯。起來罷。”
高嫣起身,微微低頭,站在一邊,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她悄悄抬了抬臉,想看看弘歷的模樣,卻發(fā)現(xiàn)弘歷正看著她,一時驚嚇,趕緊低頭,跑去了屏風后面。
然后弘歷的笑聲傳來:“我有那么嚇人么?”
高氏也聽見了,看向高嫣,高嫣卻要嚇哭了似的,撲到她床邊,不敢說話,只委屈的看著高氏。
高氏因為弘歷笑聲的那點子疑心,又消散了,對她安撫似的笑笑。
秀珠在外面解釋:“爺,二小姐年幼,請爺寬恕!”
“我怎么會同一個小丫頭計較。”弘歷的聲音聽著心情不錯的樣子。
高嫣這才松了一口氣一般,不過還是握著高氏的手,不肯松開。
只聽弘歷又道:“既然姐妹情深,那就讓你家二小姐,在這里多住幾日罷。”
秀珠愣了。
讓二小姐留下?
可還沒等她再說什么,弘歷就起身走了。
高氏也愣了。
她已經(jīng)不可控制的想到了某個可能。
高嫣卻像是一無所知一般,歡喜的看著高氏:“姐姐,我是不是可以多陪你幾日了?”
高氏看著她單純懵懂的臉。
眼神十分復雜。
“姐姐,我跟你說,我們家園子里,你種的那些花…”高嫣興奮的同高氏說著話,仿佛已經(jīng)把弘歷拋在了腦后。
高氏卻無心再聽她說下去了。
“秀珠,帶二小姐下去更衣梳洗。”
“請額娘進來,說說話罷。”
“是!”秀珠的臉色也不好看,勉強笑了笑,就帶高嫣離開了。
外頭,高夫人也有些慌亂的樣子,聽秀珠道高氏叫她,便趕緊進去了。
高氏看她的模樣,知道她已經(jīng)有了猜測。
便冷冷的道:“夫人竟有這樣的心思,何苦瞞著我呢?”
高夫人大驚:“我何其無辜?!”
“方才我只請了安!嫣嫣更是一臉淚痕!側(cè)福晉說!我們能有什么心思?!”
“嫣嫣好不容易得恩典,不用選秀,我們也不想她入名門望族里頭!她不比你,什么都不懂,我又是個無能的,太嬌慣她,她這樣的,若是進了那樣的府邸,哪里還有活路?我們只想讓她嫁一個小門戶,有你這個姐姐,她的夫家想必也不敢欺負了她…”高夫人越說越傷心,不停的擦著眼淚。
“退一萬步,就算是我們母女攀龍附鳳!我們也沒必要進這寶親王府!高家已經(jīng)有你了!我們另擇一個王府,豈不是對咱們家更有益處?!”
她說的也不無道理。
且高氏也只是生氣弘歷看上了高嫣,但到底心里覺得,高嫣也不像是有意勾引弘歷。
那怎么爺就這么一眼就動了心思了?!
“夫人不必如此難過,以后會如何還尚且不知…”
“夫人先穩(wěn)住,回去同阿瑪商量一二才是。”
“對!老爺!”
“老爺在萬歲爺那里也是受重用的!若是老爺肯去跟王爺推拒!定能管用!”高夫人慌慌張張就要起身。
高氏便喚了秀珠讓人送高夫人先回去。
秀珠應了,親自送去了院子外,又讓人好好送出去。
等她回來,高氏正在床上暗自流淚。
“爺…”
“怎么偏偏就…”
“這讓我以后,還有何顏面?!”
親姐妹共侍一夫,以前宮中也有,可那都是姐姐去了,才讓妹妹入宮延續(xù)家族榮耀!
哪有這個年紀,就…實在讓人難堪。
“果真是紅顏未老恩先斷!”高氏任由淚水滑落。
不管她怎么謀劃,怎么想著家族子嗣為重,又怎么可能真的放下弘歷?
秀珠看她這樣傷心,只能安慰:“主兒,爺興許只是體貼您,想著讓二小姐陪您,您也心情好些。”
“過兩日,就把二小姐送回去,讓老爺趕緊給二小姐先定個婚事,不就萬事皆安了?”
高氏搖頭:“我伴他多年,這點心思,還是看得透的。”
“我只是不明白。”
“就這么一眼,嫣嫣甚至臉龐未凈!爺怎么就…”
“你方才在外頭,可看見了?嫣嫣她有沒有?”
秀珠搖頭:“二小姐請安,離著爺頗遠,也沒有什么不規(guī)矩的…”
“主兒,興許您真的是想多了呢!奴婢伺候您先洗洗臉…”
“不可能。”高氏堅定的搖頭。
“可是主兒,爺…一門心思在蔚蘭苑呢!這會兒怕不是又過去了,定然沒把二小姐放心上…”秀珠只能以毒攻毒。
“蔚蘭苑?!”
“溫晚?!”
高氏臉色大變:“嫣嫣!嫣嫣這單純懵懂的樣子!像不像鈕祜祿溫晚?!”
秀珠愣住了。
“這…”
“主兒…這怎么可能…”
就因為像溫晚格格的性子,爺就…
“可是鈕祜祿格格一個大活人還在呢!爺何苦找一個只是性子有點像她的?!”秀珠表示不理解。
“她不能侍寢。”高氏凄然一笑。
“爺舍不得讓她侍寢。”
而高嫣,已經(jīng)十五了。
秀珠狠狠咽了口口水。
這也太荒唐了!
“那咱們二小姐…成什么了…”
替鈕祜祿格格侍寢的替身嗎?!
她可是主兒的親妹妹!
要做替身也得是給主兒做替身啊!
高氏臉色已經(jīng)慘白無比,竟真的昏了過去,秀珠嚇得趕緊讓人去請大夫。
這邊已經(jīng)天塌了一般,那邊弘歷果然去了蔚蘭苑。
溫晚看著他的衣裳,顯然沒有在旁處更衣。
那就是沒去高氏那里?
不大可能。
去了就離開了?
見到高二小姐了么?
溫晚發(fā)現(xiàn)自己多少還是有點八卦之心的。
可惜弘歷不能陪她吃瓜,更不可能讓她吃自己的瓜。
溫晚口頭行了禮,就無趣的自己擺弄新得的小老虎擺件。
弘歷更衣回來,就把她撈進懷里,在她耳邊磨牙:“越發(fā)沒良心了。”
也不知道他怎么又冒出這句話來。
溫晚嫌熱,掙扎了一下,蹙眉,隨口道:“良心能賣銀子么?”
“若是不能,要之何用!”
“你這話像極了那些被處斬的貪官污吏!”弘歷笑著嚇唬她。
溫晚果然嚇到了:“我沒學他們!”
“您就當沒聽見?”
“不可,需得治一治你口無遮攔的毛病,省得整日氣我!”
“沒良心。”
溫晚郁悶的皺起了臉,抬頭,敷衍的親在弘歷的脖頸上。
弘歷更氣了。
她如今竟拿這個敷衍他!
低頭,含住她的唇,輕輕咬了咬。
“要我原諒你?”他幾乎是含著她的唇說的話。
“嗯…”溫晚輕吟。
“宮里的嬤嬤,可有教你…怎么伺候?”弘歷一下一下的親她。
溫晚怔了怔,搖頭:“說我還小…等日后…”
弘歷笑了,似乎十分滿意這個答案。
“我教你。”
“你學會了…我就原諒你…”
溫晚驚了,是她想的那種伺候嗎?!
雖然姐可以玩的更花一點兒,但還是覺得閣下很是不要臉!
但顯然她想歪了。
弘歷低頭認真的親了她一會兒,就微微拉開距離,等溫晚動作。
眼神里都是威脅。
溫晚委委屈屈,不情不愿,又十分生疏的湊過去。
學他咬住他的唇,然后慢慢的舔了舔。
她動作太慢,弘歷也不嫌棄,只攬著她,不讓她逃開。
好不容易得以喘息,溫晚就想躲他懷里,卻被他發(fā)覺,阻止了,然后輕笑一聲,低頭吻向她的耳后。
他似乎極愛這個地方,不緊不慢的在那小小的一塊地兒上輾轉(zhuǎn)。
等他松開,溫晚都要哭了。
說什么也不肯學。
弘歷也不逼她,似乎只是想跟她如此廝磨罷了。
溫晚難耐的哼哼唧唧:“熱…”
“不能用冰。”
“且忍一忍。”
“太醫(yī)不是說,如能讓你出些汗來,更益于身體…”
“我且是在給你治病。”
溫晚用眼神表達了對他不要臉言語的譴責。
弘歷嘆了口氣:“我只會比你更熱。”
“你卻視而不見。”
“你所受之苦,但凡我能陪你的,絕不讓你自己一個人受著。”
這話說的實在是又可憐又深情。
溫晚便不太好意思的抽出帕子,給他擦了擦臉頰滑落的汗珠。
又拉著他的手指撒嬌:“我病了,且糊涂著呢…”
弘歷笑出聲:“你不病的時候,也沒見著你多有眼力勁兒。”
“左右是嫌棄我了!”溫晚松開手指。
“你這才哄了我一句,就不肯了?”
“嗯。良心不夠了。”
“待我出去采買些。”溫晚冷哼。
“哦?出去?”弘歷又去吻她的耳后。
“竟忘了我出去不得。”
“那請您幫著給捎帶些?”
弘歷大笑:“我想了想,良心價貴,還是罷了。”
“那您日后,可不許總把這話掛在嘴邊。”
“有道是所念皆成真,怕不怕?!”
“若所念皆能成真,那這世人什么也不需做,只真心念叨就是了。”
“您不許說的比我還有道理!”溫晚不滿。
“好。”弘歷縱容的笑。
又見她實在是香汗淋漓,恐她太過難受,便讓取了扇子,給她輕輕扇風。
“憑什么這會兒您又瞧著清爽了?”溫晚詫異。
“我三歲開始入書房,皇阿瑪管教甚嚴,酷暑嚴寒,都不得歇,時間久了,便習慣了。”
“聽著也是辛苦。”溫晚表示同情,然后心安理得的躺下由他扇風。
但她躺在了他的腿上。
弘歷差點把扇子捏碎了。
溫晚仿佛一無所覺,她的手抬了起來,五指微微張開,透過手指去看窗外。
玩的不亦樂乎。
弘歷終忍不住,抓住她的手,輕咬了一下。
溫晚卻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似的,努力偏過頭去看他:“您的手…”
“恩?”
“有些好看。”
“借我一用。”
弘歷深吸了一口氣,把手伸了過去。
溫晚拿著擺弄起來,給他也五指微微分開,然后不斷的調(diào)整位置,透過手指的間隙去看外面的樹影重重。
過了一會兒,她吃吃的笑了起來。
顯然已經(jīng)取悅了自己。
弘歷只能強忍著她不老實的腦袋在他的腿上蹭來蹭去,偶爾把她的腦袋往外挪一挪。
偏她不樂意了,仰頭兇兇的瞪他。
弘歷氣的很,低頭想懲罰她,卻發(fā)現(xiàn)位置不巧,觸碰不到。
溫晚覺察了他的意圖,笑得十分得意。
弘歷扯過一個軟枕,將她托起,然后屈膝,讓她背靠著軟枕,枕在了他的膝頭。
然后低頭,與她額頭相抵,輕笑:“恩?怎么不笑了?”
溫晚憤憤的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頸,他猝不及防,吻在了她的唇角。
“怎么不笑了?”溫晚輕哼。
弘歷眼神已然變了,他調(diào)整角度吻上來的時候,溫晚閉上了眼睛。
她勾住他脖頸的手也失去力氣,垂了下去,被弘歷捉住一只,十指相扣。
第二日。
弘歷在溫晚醒來之前便離開了。
早膳后,何嬤嬤去整理庫房,剛出門,許多就冒出來了。
“怎么了?”
許多滿面愁容:“高二小姐留下了。”
何嬤嬤嗯了一聲,然后道:“封格格了?”
許多嚇了一跳:“嬤嬤您也忒嚇人了!”
何嬤嬤笑了:“這就嚇人了?又不是封側(cè)福晉。”
許多一臉敬佩:“嬤嬤,請受我一拜!”
“少貧!說罷!”
許多瞬間像是有了底氣似的,道:“爺說,看側(cè)福晉跟她家二小姐姐妹情深,讓那二小姐在府里多住幾日。”
“嗯,知道了。”何嬤嬤無所謂的道。
“還有吧?”
“是還有!今兒一早,爺剛從咱們這里出去,就遇到了那高二小姐,原來這高二小姐一大早就去園子為高側(cè)福晉采集清露!”
“既遇見了,爺便跟高二小姐要了一瓶清露。”
何嬤嬤像是被提醒了:“清露?!可不就是采清露的時候了?!也是最近忙昏了頭,竟忘了給主兒采一些去!咱們離著園子又這樣近!”
“明兒我就讓人去采!”
許多可憐兮兮的:“嬤嬤…您是真的半點都不著急啊!”
“這高二小姐…明擺著就得…”
“就得封個格格了?”
“那又如何?”
“爺?shù)暮笤阂院蟛贿M新人了?”
“一個格格而已,你就這么喪著臉,是沒睡醒還是討打呢?”
許多還真輕輕給了自己一巴掌:“嬤嬤教訓的是!我真是糊涂了!”
“主兒的病,是原先的病根未好,倒不為旁的,如今已算是大好了。”何嬤嬤暗示道。
許多明白了:“謝嬤嬤提醒!”
何嬤嬤笑道:“你也是關心則亂。”
兩人就此散了,何嬤嬤想了想,又回了屋子。
溫晚正拿著那盒九珍玉容粉把玩。
這東西,其實也不難做出來,難得是原料金貴。
若是能做出平替…嘖嘖。
就當打發(fā)時間了。
“主兒。”何嬤嬤上前道。
“高二小姐,留下給側(cè)福晉侍疾。”
“今兒一早,去采清露,也是巧了,爺從咱們院子出去,就遇見了。”
這…
原來是郎有情妾有意?
這事兒,高側(cè)福晉…知道么?
溫晚笑了:“清露?”
“荷葉上的露珠子?”
“正是!”
“是奴婢疏忽了,明兒就去給主兒采一些。”
“不必了。”
一雪二露三幽泉,不是細菌就是蟲。
她一個俗人,沒有這種風雅的愛好。
“等高二小姐有了位分,嬤嬤就送份禮罷。”
“是!”何嬤嬤正要退出去。
溫晚突然叫住她,低聲道:“金格格擅舞,看那日眾人的態(tài)度,顯然只有福晉知道,你讓許多想法子打聽一番,她到底,有幾分功底在身?”
何嬤嬤一喜,金格格是害溫晚生病的始作俑者,溫晚卻定不肯爺懲治于她,對此,何嬤嬤也不敢勸,只能自己心里咒那金氏不得好死。
又讓許多盯著金氏的院子,以備來日。
如今溫晚自己提起來,想必是心里記著呢!
她趕緊點頭:“奴婢明白,這就讓許多去打聽。”
“你再給他取些銀票。”
“是!”何嬤嬤這才退了出去,另讓含珠進來伺候。
含珠有了上次的事兒,謹慎了不少,給溫晚換了水,就悄無聲息的站著。
溫晚讓她上前,“可想明白了?”
含珠點頭行禮:“奴婢謝主兒大恩!”
溫晚把她拉起來,道:“我同何嬤嬤說了,以后庫房便歸你管了。”
庫房二字,在院里,可不僅僅是這表面意思,無論是以后的采買,還是院子里的一應用度,都是歸庫房一道的。
這往日里,庫房都是何嬤嬤管著的。
含珠又驚又喜,還有些惶恐:“主兒…奴婢不成的…”
“嬤嬤年紀大了,總不好這么累著她,你又識字,這個差事,我從未做旁人之想,只是你先前不夠穩(wěn)重,便拖著了。”
含珠忽的就落了淚。
春然那日去看她,把溫晚后來說的話盡數(shù)說給她聽了,她本就哭了一場。
如今溫晚這番話,她只覺得心疼無比。
心疼溫晚。
“主兒…”
“奴婢定不負主兒…”含珠跪地,磕了一個頭。
“這幾日你不必伺候我了,就跟著嬤嬤理事。”
“可奴婢還是想伺候主兒…”含珠眼神不舍。
“又不是見不到了,何嬤嬤不也天天在我身邊?只是你需得先盡心學好,方能兩不耽誤。”
“是!奴婢明白了!”
“去罷。”溫晚笑的十分溫暖。
含珠沒忍住,又跪地,磕了一個頭。
她所有的心意,都在這大禮里了。
然后才起身退了出去。
第68章
高家二小姐留下侍疾,傳遍后院后,大家也都有了猜測。
可如今也都顧不上笑話高氏了。
溫晚那一場病,弘歷雖沒有明著問罪牽扯任何人,但卻道,萬歲爺身子不好,仍牽掛天下萬民,所以王府要力行節(jié)儉,將省下的銀子充作賑災銀兩。
這份例減半不說,用冰的時日也推后了。
眾人自然苦不堪言。
福晉倒是賢德,因著高氏和溫晚雙雙病了為由,免了眾人一次請安。
眾人頗有些感恩戴德,這種天兒走一個來回,能去半條命。
蔚蘭苑自然是不會難熬的,溫晚不能用冰,又不能過于熱著,許多便想了個簡單粗暴的法子,溫晚還未起身的時候,先把冰放在后書房里,屋子涼了下來,等溫晚梳洗過后,就去后書房用早膳,許多他們再用冰去涼著正屋。
如此輪流擺弄,溫晚整日下來,也沒有燥熱之感。
晚間,溫晚用過晚膳后,只留了何嬤嬤說話。
“主兒,許多打聽清楚了,金格格的舞,是金家當年請伶人教的,是有幾分功底在身的。”
“那也就是說,這便是,金格格獲寵,最大的指望了?”
“是。”
“她今兒既然把古曲送了回來,你說,她還會練舞么?”
“奴婢看來,她一定會!”
“按照爺?shù)姆愿溃缃穹堇郎p半,福晉那里是不差這點兒,有阿哥格格的,阿哥格格們的份例是不減的,所以蘇格格那里,日子還好。”
“高側(cè)福晉有家里補貼,日子也不差。”
“苦的就剩下的那些,無寵就無賞賜,家世也平常沒有補貼,本就多靠份例過日子,這么一來,是極不好過的。”
何嬤嬤沒提她們自己這里,蔚蘭苑的份例也減了,但爺把他自己的份例挪了一半過來,許多都笑稱,主兒的冰多的拿來做冰雕都夠使了。
“珂里葉特格格和黃格格昨兒可是故意去金格格那里鬧了,也是想拿金格格這個始作俑者撒氣,金格格沒敢見,可也躲不了一輩子不是?”
“這些種種,金格格如何忍的下去?”
“加之金格格貌美,除了主兒,后院里頭一個就得是她了,又大好年華,如今也不過才十七歲,怎么可能不爭?”
溫晚點頭:“那便讓許多去找,府里哪里能避開人練舞的。”
“是!”何嬤嬤應下,伺候溫晚歇下后,方出去尋了許多。
三日后,又是請安的日子,溫晚依舊稱病不去,高氏也依舊病著,高二小姐便也得留下侍疾,走不得。
按理,如今高氏比誰都想病好,哪怕勉強撐著呢?只要能撐著,就可以趁著弘歷還沒有回府,送高二小姐離開。
但高氏卻硬是病的爬不起來了。
溫晚借著送慰問品的由頭。讓何嬤嬤親自去看了,確實病的厲害,瞧著瘦了不少,伺候她的秀珠本就瘦小,如今更是受了一圈了。
溫晚心知是弘歷的手段,頗為心驚。
高氏說到底最大的錯就是讓她阿瑪去替自己爭寵,然后爭來了大阿哥。
女子要子嗣傍身,希望兒子前途無量,這是人之常情,后宮哪個女子不是為此奮斗一生?
弘歷卻因此就如此折磨于她,若是直接冷落不理,也就罷了,他卻偏用了最殘忍的手段,無異于在高氏的心頭凌遲。
如果自己失寵,恐怕比高氏會慘千萬倍。
畢竟自己是他自以為付出真心的人,一旦自己不合他心意了,他豈能甘心?還不定怎么磋磨自己。
所以,在任務完成前,自己絕不能翻車。
“主兒,奴婢進去,分明感覺到那高二小姐,多看了奴婢好幾眼。”何嬤嬤小聲道。
“側(cè)福晉瞧著,對高二小姐,也并不惱怒。”
“奴婢覺得,側(cè)福晉的眼里,高二小姐應該是被迫留下的,并非高二小姐有意…”
勾搭弘歷。
“嬤嬤覺得,側(cè)福晉是這樣愛憎分明的么?”溫晚輕笑。
“當初爺冷落側(cè)福晉,側(cè)福晉并未覺得主兒無辜。”何嬤嬤實話實說。
“這便是了,能讓側(cè)福晉這般,高二小姐,才是個厲害的。”
何嬤嬤點頭:“人人都說高大人疼愛長女,可高二小姐該有的一樣未少呢,還為她求了不必選秀的恩典!”
“如今想來,這樣的傳聞,未必不是高夫人的手段。”
“母女一脈,高二小姐沒準青出于藍呢。”溫晚道。
何嬤嬤深吸了一口氣,道:“那…咱們是不是提醒高側(cè)福晉一番?”
這話一出,她知道,自己是真的把所有的一切都壓在了溫晚的身上。
弘歷不允許她讓溫晚接觸這些算計旁人的手段,若是以前,她大抵會自己去做,去提醒高氏,讓高家姐妹內(nèi)斗。
可溫晚于生死之后,已經(jīng)不一樣了。
且溫晚,才是她的主子。
溫晚看出了她的神情,沒有挑明,只是淡淡的道:“不必。”
“現(xiàn)在,高二小姐還沒正式入府,不急。”
何嬤嬤點頭。
繼而又說金氏:“如今還是沒有尋到,園子里粗使太監(jiān)可以走動,夜夜尋找,還是沒有動靜。”
“會不會這幾日,她不敢練?要避避風頭?”
溫晚想了想:“也有這個可能。”
“我病時,她不是送了許多補藥?”
“給她送五百兩銀子去罷,要現(xiàn)銀。”
“這事兒,讓含珠去罷。”
何嬤嬤欲言又止:“主兒…含珠…興許…”
“嬤嬤何時看到的?”溫晚毫無意外的笑了笑。
“主兒病的這次,吳書來太急了,同含珠在茶水間耽擱了。”
溫晚笑笑:“所以,讓她去罷。”
何嬤嬤點頭,心中大安。
原本糾結(jié)怎么同溫晚說,才能不刺激她,沒想到她早就知道了,倒省了事了。
“含珠陪我多年,她并無惡意,不過是同你我一般,迫不得已。”溫晚嘆了口氣。
“奴婢明白。”何嬤嬤已經(jīng)知道溫晚的意思了。
含珠雖需向弘歷有交代,但心里是向著溫晚的。
若是運用得當…也是好事。
這邊正說著金氏,另一邊福晉那里,金氏也不好過。
被牽連的珂里葉特氏,對金氏是恨的牙癢癢,從頭到尾都是金氏慫恿,扳倒溫晚,可她自己又偷偷練舞,意圖自己一個人得利!其心太黑!若非福晉點破,大家還被蒙在鼓里呢!
她去見金氏,可金氏心知她的來意,避而不見,她們位分一樣,她還真沒理由闖進去。
一肚子火氣撒不出去,簡直夜不能寐!
今日請安,金氏避無可避。
請過安后,珂里葉特氏立刻道:“金姐姐,可有給鈕祜祿格格抄經(jīng)祈福?”
“鈕祜祿格格病了這么久,金姐姐就算是不為她祈福,也該抄點經(jīng)書,安慰自己的良心不是?”
黃格格立刻接上話:“金姐姐怎么會心中難安呢?”
她因為一盞茶煮的不合適,就被弘歷從圓明園趕回了府,還道,再不用她伺候。
黃格格如今是又悔又恨。
“金姐姐的曲子聽說是鈕祜祿格格送的呢?姐姐非但沒有感謝鈕祜祿格格,還趁鈕祜祿格格身子不適,去招惹…便是爭寵,也沒有姐姐這種不體面的。”
這幾話直戳金氏的肺管子,都不帶一點遮掩的。
“兩位姐姐,話也不能這么說,金姐姐不過是練舞被咱們知道了,若是咱們不知道,待姐姐一舞傾城…那時候哪里還有咱們這么說話兒的份兒?”戴佳氏搖著扇子開口了。
黃格格笑了:“妹妹說的是,也是我愚鈍,只會刺繡這點子微末的本事,不知道藏著掖著,等著一鳴驚人。”
珂里葉特氏冷笑:“妹妹是個實誠人,實誠人雖然吃虧,但是有福報的…畢竟舉頭三尺——”
“好了,這樣吵鬧,是覺得還不夠熱么?”福晉終于開口了。
“妾等知錯。”眾人起身行禮。
金氏的表情幾乎沒有變化,是不是咬碎牙忍住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天熱,都回去罷。”
“是!妾等告退。”眾人再次起身。
“妹妹,你昨兒送的檀香甚好,聽說是妹妹親手制的,可得空與我仔細說說?”這話卻是對著烏拉那拉氏的。
“妾的榮幸。”烏拉那拉氏起身行禮。
眾人一見,便行禮離開了。
宮女換了茶,福晉喝了一口后方道:“妹妹什么時候愛調(diào)香了?”
“閑來無事,便隨手擺弄了,讓福晉見笑了。”烏拉那拉氏笑笑。
“檀香一味最是費功夫,輕易成不了新香,妹妹如今這樣快得了,想必,這調(diào)香也不是一兩日的喜好了。”
“妹妹倒是喜好總藏著。”福晉笑得溫婉。
烏拉那拉氏面色不變:“這喜好,一時一變也是有的,日子漫長,今兒喜歡這個,明兒喜歡那個,日子才過的下去。”
“福晉日理萬機,想必是不需要這樣的喜好打發(fā)時間的。”
“妹妹這話說的,聽的我都心疼了。”
福晉頗有些感慨的輕嘆一聲:“你我是最早入府的。”
“妹妹若是早說這話兒,怕也不至如此。”
烏拉那拉氏低頭:“妾,沒有福晉這樣的好福氣。”
福晉看著她:“妹妹閑云野鶴般的日子,也未嘗不是妹妹的福氣,只是往往,我們都瞧不見自己,眼里盡是旁人罷了。”
烏拉那拉氏的表情終于有所變化,她自嘲一笑:“福晉說的是。”
“各有各的苦,也各有各的福氣。”
“正是這話。”福晉也是一嘆。
“有道是一步錯步步錯,當初,咱們?nèi)绾文芟氲礁呙妹糜薪袢漳兀俊?br />
烏拉那拉氏看向福晉:“妹妹必,謹記于心。”
福晉笑笑:“妹妹莫要嫌我多此一言才是。”
“福晉這話,實為恩,妾,不是那么不知好歹的。”
烏拉那拉氏笑的又如平常一般了:“妾回去再給福晉調(diào)一味薄荷梔子香,夏日里也是清爽。”
“妹妹心意,我亦明白。”
“妾先告退了。”烏拉那拉氏起身行禮。
福晉親自起身送了她兩步。
綠竹看著烏拉那拉氏離開,方進來伺候,她捧上茶,低聲道:“福晉,您實在心善。”
“府里,如今,也就剩她了。”
綠竹一想,可不是這樣?自從鈕祜祿格格入府,一個個的都露了丑態(tài),如今,爺是一個也瞧不上了。
這對福晉來說,倒也不能算壞事…后院至少清靜了。
只要鈕祜祿格格生不出兒子…
綠竹不敢想了。
“當初年少,我同她,也是一起玩耍過的。”
“怨別自驚千里外,論交卻憶十年時。”
“但愿我同她,不會落到這種境地。”福晉輕嘆一聲,顯然還是有所憂慮。
“側(cè)福晉也不是看不到,后院諸位小主都是什么境地…又為著什么,想必心中是有成算的,福晉真不必為她過多憂慮。”
福晉點頭:“不過是想后院不至于太難堪,讓人笑話了去。”
“盡人事罷了。”
綠竹便不再提了,轉(zhuǎn)而同她說些旁的。
又過了三日,一直烈日炎炎的天終于在午后陰沉了下來。
閃電伴著雷聲陣陣,像是要有一場極大的雨。
許多帶著人忙著把院中能收的東西都收起來,還要檢查門窗,忙的不亦樂乎。
連守門的小太監(jiān)也跟著忙活起來,等他搬了一趟燈籠回去,冷不丁的看到院子里多了兩道人影。
一驚,趕緊跪地大喊:“給爺請安。”
弘歷嗯了一聲,就往里去了。
小太監(jiān)這一嗓子,讓所有人都聽到了,紛紛請安。
何嬤嬤也出來了:“爺,主兒在后面書房。”
弘歷便轉(zhuǎn)了方向,往后面去了。
李玉腳步慢下來,交代何嬤嬤晚膳要給爺補補,然后才快步跟上去。
弘歷進來時,溫晚正自己研磨珍珠粉,內(nèi)務府的人臥虎藏龍,竟給她做了一個十分省力的小磨盤,專研磨珍珠粉用的。
“這是粉不夠用了?”
弘歷笑著看了一眼,就不肯讓她再做了,拉著她去榻上坐著,春然低頭退了出去。
溫晚還戀戀不舍看著她的新玩具,今兒剛送來的。
弘歷嘖了一聲,把她控在懷里,氣道:“虧我見著大雨將至,匆匆回來陪你。”
溫晚看了眼窗外,烏云逐漸壓低,天明顯暗淡了下來。
她頗有些興致勃勃:“果真是要有一場大雨。”
“今兒我便睡在這里了。聽雨。”
“不怕雷聲嘶吼了?”
“這話就是,我原先怕過?”溫晚反問。
弘歷不敢惹她,軟聲道:“今兒雷聲持久不歇,上回猶不及也。”
“那我也是不怕的。”
“您若是想趁人之危,哄人安慰,怕是來錯地兒了。”溫晚笑道。
“這話…可是酸了?”
溫晚看著他的眼睛:“酸?”
“您說是,便是罷。”
弘歷見不得她這樣無所謂的樣子,便去尋她的脖頸,吮了一口。
“怎么不戴耳環(huán)了?”他顯然想多了,眼神逐漸熾熱,在她的耳后纏綿片刻。
“熱。”
“且我養(yǎng)病呢,又不用出去見人。”
“如此…甚好…”弘歷的吻又落到她的唇上去。
直到李玉在門外請示,雨滴已經(jīng)落下,需得進來關窗,他才肯放開她。
待李玉低頭關了窗,又退了出去,弘歷便迫不及待的又要纏上來。
溫晚煩不勝煩,用手擋住,然后瞥了他一眼:“您瞧著憔悴不少。”
“這是嫌棄我?”
“總不及從前賞心悅目。”
“這么說…我在你這里,倒成了以色侍人了?”弘歷仍笑,不過卻已不肯她再退。
溫晚手指劃過他的臉,眼含笑意,又施施然嘆了口氣:“我自認淺薄,看不透您雄才大略的內(nèi)在,只愛這面相罷了。”
弘歷笑意更濃,“那我當為心心,好好將養(yǎng)這張臉才是。”
溫晚滿意的點頭,一只手有些笨拙的抬起他的下巴:“乖!”
弘歷把她抓進懷里,咬了咬唇:“越發(fā)膽大了。”
“那又如何?”
“不如何。”
“心心歡喜便是。”
溫晚傲嬌的在自己唇上點了點,眼神如絲。
弘歷失笑,低頭吻了上去,極其認真,直到溫晚難耐的推了推他,才微微移開:“可還滿意?”
“還好…”溫晚眼神迷離。
“還好?”
“那我豈不是應…”弘歷的聲音淹沒在他自己的喘息聲中。
再一次分開的時候,溫晚蹙眉抵在他的肩頭:“你不許如此了。”
“我也不能總被美色所禍。”
“需得忙些正事才是…”
弘歷不敢笑出聲,怕她惱了,只能忍著問她:“心心有何正事?”
“這…”溫晚有些沮喪。
“我其實無甚正事。”
“日日都是一樣。”
“晨起到暮落,這景兒都擺不出新的了。”溫晚垂頭喪氣,如外頭被淋濕了羽毛的鳥兒。
弘歷無比心疼,將她抱在懷里,“我讓那兩個說書人,來給你說上一段可好?”
“我不在府里,你也只管讓他們說與你聽,這兩個人本就只給你備的。”
溫晚可有可無的點頭。
兩個說書人本就住在園子后頭的一方小院里,同那些花房的人住在一處。
自從進府,就沒有露過一手,也是等的很著急,生怕府里再不用他們了,一家老小無所糊口。
這會兒得了傳喚,歡喜的什么似的,忙換了衣服跟著小太監(jiān)去了。
這會兒雨還不算大,他們又遮的嚴實,到了蔚蘭苑只略擦擦也就妥當了。
弘歷已經(jīng)同溫晚到了正堂,坐在上頭的寬椅上,仍是挨在一處。
弘歷正哄著溫晚喝新燉的雪蛤。
“比之燕窩還要難喝。”溫晚不樂意。
“你權當是藥,用上一月,補了你那幾日的元氣才好。”
溫晚還是不肯。
弘歷只能自己喝了一口,然后喂她。
“既然難喝,我陪你便是。”
溫晚這才喝了一口。
兩個說書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跪下請安,弘歷隨口叫起,仍哄著溫晚把這一碗都用盡了,才看向他們。
“有什么拿手的,熱鬧的,說來聽聽罷。”
方才李玉已經(jīng)提點過了,斷不可說那些又悲又慘的,民間有許多人就好這口,但給格格說這種,爺能直接把他們拖出去亂棍打死。
是以兩個說書人便熱熱鬧鬧的說了一段請花神。
溫晚其實沒聽過真正的說書,以為都是一個人說,這兩個說書人一搭一合,倒有那么點相聲的意思了。
不過缺了點兒味,因為弘歷面前,他們不敢用道具,那驚堂木就頭一個不敢。
聽完后弘歷偏頭看溫晚:“可有意思?”
“嗯。”溫晚笑著點頭。
“那便賞罷。”弘歷道。
兩個說書人激動的磕頭。
“他們的賣身契我讓人拿來給你。”
“以后只管讓他們來你這里伺候便是。”
弘歷一個眼神,李玉就明白了,打發(fā)人去前院拿賣身契。
溫晚示意含珠賞了他們后,兩個人就跟著李玉等退出去了。
她方不解的問:“說書人也有賣身入府的?”
“濟州前一陣遭了災,許多人就只能搬離,這兩個是有遠房親戚在京城的,所以才能入京謀差事。”
“他們的家小都住在城門那處的大雜院里。”
溫晚點頭,沒有再繼續(xù)問。
用過晚膳,雨就大了許多,溫晚偏要去后書房聽雨入睡,弘歷也縱著她,竟陪她去了。
自廊下去后頭,有一段沒有連廊遮掩,弘歷親自給她打了一柄大傘,溫晚沖他一笑,就拉著他沖進雨里。
弘歷的傘幾乎都偏在她那邊,甚有耐心的看她伸出手去接了一捧雨水,她捧回來要給他看,可惜很快就流了下去,她不死心,又去捧,連續(xù)幾次,弘歷都笑著看她,并不催促。
李玉在后頭急的不行,怕弘歷淋了雨再著涼,只能吩咐人去熬點姜湯。
直到溫晚瞥見他肩頭的水,才不玩了,有些不高興的拉著他進了書房。
李玉立刻上前伺候弘歷換了身衣裳。
溫晚倒還好,解了披風,只略擦了擦手腕,便不必現(xiàn)在就換了。
弘歷換了衣裳出來,只見溫晚正站著等他,蹙眉上前,摸了摸他肩頭,已經(jīng)是干爽的了,可她依舊不見歡顏,又試了試他的手,果然是涼的很。
便一邊給他暖手一邊冷哼:“作什么要做這種作態(tài)?”
“傷了自己,只顧著我,這樣的事兒,是要置我于何地?”
“我縱良心不多,可也不至于如此都無動于衷!”
弘歷笑了,抽回手,不肯讓她暖,怕再讓她受了涼。
自己坐在榻上,然后仍把她圈抱在懷里,方笑道:“本就是故意惹你心疼的。”
“我猜就是。”溫晚氣哼哼的不肯看他。
“不懷好意!”
弘歷點頭:“嗯,是我司馬昭之心了,被你看了出來,可要我給你賠禮?”
溫晚看著他,惡狠狠的撲上去,咬了一口。
“下次不許如此了!”
弘歷沒有回應,只把她摁住,加深了這個吻。
喝了姜湯,又用姜水泡了泡手腳,弘歷攬著她,給她念書,可這雨聲漸大,他的聲音被淹沒,只能盡可能大聲些,聲音里的疲憊便有些遮不住了。
溫晚伸手把書合上了。
“您是不是出去給我買了二斤良心回來?”
“不是說價貴,不買了么?”
弘歷明白了她的意思,輕嘆一聲:“你呀。”
“不過是念個書,你就舍不得。”
“也是太好哄了些。”
溫晚難得軟了聲音,摸了摸他的臉:“明明就累的很,偏什么都不說。”
“您哪里是不懷好意,簡直是老謀深算。”
“我瞧著,是要把我整個人都算計的栽進去才是。”
弘歷笑了:“被你看出來了。”
溫晚瞪了他一眼,然后緩緩把雙手探向他的后背,輕輕撫平,一遍又一遍。
弘歷逐漸放松下來,他舒了口氣,同她相擁。
這一刻,兩人如此相依,卻無關情欲。
夜里,兩人湊合著睡在溫晚白日歇著的床榻上,輕紗放了下來,可根本擋不住外面的閃電光芒。
溫晚平躺著,輕聲問道:“你怕么?”
弘歷握著她的手,側(cè)過身看她:“怕。”
溫晚無奈的也側(cè)過身來,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胳膊上:“我在呢!”
弘歷忍著笑,低聲道:“好多了。”
“那便睡罷。”溫晚拍了拍他的胳膊,轉(zhuǎn)過身繼續(xù)平躺,不過到底沒有把被牽住的手抽回來。
弘歷也是累的很了,不再鬧她,就這么同她牽手而眠。
興許是雨聲的緣故,溫晚也沒那么艱難的入睡了。
溫晚是被弘歷喚醒的。
她沒有立刻睜開眼,給了自己緩沖的余地。
等她睜開眼時,眼神里就只剩了茫然。
“天亮了?”她模糊的問。
弘歷像是松了一口氣似的,小心的把她攬進懷里:“你夢魘了。”
“夢?”溫晚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果然有一點淚滴尚且未干。
“我不記得了。”溫晚有些頭疼。
“可嚇著您了?”
溫晚心其實已經(jīng)提了起來,她怕自己說了什么夢話。
弘歷搖頭,把她抱緊,給她揉著手腕,讓她放松些。
“是我自己驚醒,原想給你搭個被子,卻見你眉頭緊鎖,手又握的緊,想必是夢魘住了。”
溫晚看了看自己的手,反應過來:“我是不是捏疼您了?”
弘歷搖頭:“未曾。”
他的確是被手指的疼痛驚醒的,但他根本顧不上這點疼,只想著溫晚不要陷入夢魘,再——
溫晚抓起他的手,燭光模糊,看不太清,只看到應該是紅了的。
她是真的不記得自己方才的噩夢了。
醒來的那一刻,就像失憶了一般。
她反過來給他揉著手指,聲音已然帶了哭腔:“您離我遠些罷。”
“這話從何說起。”弘歷握住她的手,把她攬的更緊些。
“這點兒疼微不足道,你就又心疼了?可也太虧了。”他低聲笑道。
溫晚有些崩潰似的,把臉埋進他的懷里。
翠翠沒有情緒的聲音在這半夜三更,都顯得兢兢業(yè)業(yè):“您自認為待我如何如何,可也不過是您慣用的罷了,您待哪個不是如此?既然都一樣,我又何必稀罕?”
溫晚是真的崩潰。
如果沒做噩夢,她就不會掐醒弘歷,弘歷也不會叫醒她,翠翠就不會在這時候喪心病狂的發(fā)任務…
但沒有如果。
第69章
弘歷正要哄她,再睡一會兒。
卻聽溫晚的聲音在他懷里傳來:“您還回來罷。”
“恩?”弘歷沒太聽清。
“這疼,您還于我罷。”
“我人都在這兒了,已然虧不得人了,再虧就只能虧心了,我不愿。”
“您還于我,我便不必虧心。”
“兩不相欠才是。”
弘歷陡然生出一絲怒氣,“你我之間,你竟用這兩不相欠四個字?”
溫晚在他懷里磨了磨:“我心著實不夠大…虧多了…我可還有活路?”
弘歷被她磨的又散了怒氣,到底她是動了心,不過是心中不安罷了。
“當真要我還你這疼?”
溫晚點頭,怯生生抬起手:“您輕一些…”
弘歷笑出聲來,“那可不能,你說的,兩不相欠…”
溫晚急了,腦袋在他的肩窩蹭來蹭去,撒嬌似的:“你若弄疼我,我便哭與你看。”
“方才膽子多大,恩?拿話戳的我心疼,這會又這般?”弘歷低頭,尋了她的脖頸,輕輕咬了一口。
“兩清。”
溫晚摸摸脖子,竊喜似的笑了。
弘歷傾身,把她壓在身下,“不然…我再欠你一些?”
“一會兒隨你處置…”
溫晚反應過來,要掙扎,卻被按住了手,只剩了嬌嬌的呻吟。
等弘歷好不容易克制著同她分開,溫晚抑制不住的輕咳起來。
弘歷急了,以為是讓她著了涼,給她攏住寢衣,又去扯被子要把她包住。
溫晚卻攔住了他,兩只手在他的脖頸處交疊,微微用力,讓他低頭,似乎是為了看清他的表情。
“心心,別鬧…”弘歷撐著身子,額頭冒出了一層的汗。
“不是說…隨我處置?”溫晚笑道。
“嗯,隨你處置。”
“我先給你——”
溫晚撐起身子,堵住他的嘴。
“不準說話!”
弘歷看著她因為這個動作有些氣喘吁吁的樣子,心口都要炸了似的。
“心心…”
溫晚眼神兇兇的,弘歷只能把話咽了回去。
“您自認為待我如何如何,可也不過是您慣用的罷了,您待哪個不是如此?既然都一樣,我又何必稀罕?”溫晚輕聲道。
弘歷一怔,一身□□便滅了一半去…
還未解釋,溫晚又道:“每每要虧心時,我總這樣勸自己。”
“可我方才想…不勸了…”
弘歷有些不敢置信,他低頭:“何意?”
“您在我這里,便是我的。”
“我只要這些。”
弘歷低頭,在她唇邊廝磨:“我可以給你更多…”
“我還不起。”溫晚搖頭。
“也不想欠。”
她手指戳在他的胸前:“所以,您不許得寸進尺,貪得無厭。”
弘歷看著她,滿腔深情呼之欲出:“于我而言,除了你,皆是旁人。”
“你我之間種種,旁人如何配?”
溫晚的手指抵在他的唇上,阻止他繼續(xù)說。
“我夢里,聽過一句。”
“深情,不及久伴,厚愛,無需多言。”
“您何苦說出來?”
“既說出來了,便不過是尋常了。”
弘歷嘆了口氣,翻身,側(cè)躺著,將她連人帶被子攬進懷里。
“我若只是個閑散王爺…未必不能許你——”
溫晚兩只手去捂他的嘴,恨不得整個人壓上去,悶死算了。
他這樣的人,若真動了這樣的心思,等他反應過來,自己就會掐滅,然后要么冷落她,要么就干脆殺了她,一了百了。
江山與她,斷不能比較!
不管孰輕孰重,一旦比較了,就很危險!
等他上位,未必不會覺得此乃帝王大忌!
那她死的多冤啊!
弘歷渾然不知她的急切,只覺她這樣甚是可愛,任由她撲上來,他還好心的扶著她,免得她摔下去,又順勢躺平,溫晚就在他的身上氣哼哼的趴著。
她略撐起身子來,讓自己看起來有點氣勢:“我管你是什么樣的王爺!”
“我只圖你這張臉罷了!”
“莫要弄錯!”
弘歷笑了:“是!我竟忘了。”
“以后需記在心里!”
“好。”
溫晚撐不住了,趴了下去,正好趴在他的頸窩,她順勢咬了一口。
弘歷將她挪下去,重新側(cè)身攬在懷里:“不能咬這里,我明兒還得去給額娘請安呢。”
“到時,我可只能實話實說了。”
溫晚呆住了:“見娘娘?”
“不能說!”她羞極了,把頭又埋了起來。
“額娘那日…見了你這處…可是給了我多少眼刀子…我明兒得讓她看見,讓她也疼疼我的。”弘歷含笑。
溫晚哪里肯,在他懷里嚶嚶,惹的弘歷受不住了,只能自己道:“我不說便是。”
“額娘如果定要問,我就說——”
“就說是旁人!”溫晚機智的搶答。
弘歷眼神一下子變了,看著她:“你說什么?”
“不說是我便是了。”
“那你說,旁人是哪個?”他語氣已經(jīng)很是不滿。
溫晚自然聽出來了,企圖縮起來,他不許,直直的看著她:“怎么不說了?”
“隨便哪個都好…”她移開眼神。
“沒有旁人。”弘歷嘆了口氣。
“旁人不敢。”
“因為我不允。”
“懂了么?”
溫晚點頭,然后岔開話:“雨停了?”
“你醒時,就已停了。”
“哦。”
溫晚手指不自然的在他肩頭戳來戳去,他的怒火便又散了。
把她攬緊:“再睡會兒罷。”
“嗯。”溫晚這會兒已經(jīng)乖的很。
手臂慢慢探過去,搭在他的后背處,與他相擁。
弘歷自嘲一笑,“也不知是誰虧了。”
溫晚閉眼,裝沒聽到,他再次把她攬的更緊些,方覺得安心了。
兩個人這么一折騰,早晨醒的便晚了。
外頭的李玉跟春然都不敢進來喚,只能備著一應東西等著。
溫晚醒來先感受了一下,自己還是在弘歷懷里,才慢慢睜開了眼。
等了一會兒,不見他睜眼,就知道他還未醒。
她無意去做些偷親這樣的蠢事刷好感,便閉上眼等著。
并未等多久,就感受到弘歷胳膊動了。
然后她明顯感受到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己的臉上。
不等她睜眼,他就把她往自己懷里又緊了緊。
溫晚噗嗤笑了。
弘歷這才發(fā)現(xiàn)她是早醒了,聲音慵懶:“笑什么?”
“笑您不知道我醒了。”
“有這么好笑?”雖這樣說,弘歷卻也跟著笑了。
“您會武功,按理,不應該這樣遲鈍才是。”
“我又不需防備你。”
“若你在身側(cè),我都不能安睡,我可就無一日好眠了。”
“這話太假。”溫晚輕哼。
“自己睡,才是夜夜好眠,無需防備。”
“你不知孤枕難眠這四字么?”弘歷道。
溫晚一副你好沒出息的樣子嘖嘖兩聲。
弘歷笑笑不同她爭這個,只攬著她,不讓她起身,“難得今日我不必去園子。”
溫晚在他懷里舒展四肢,懶洋洋的道:“我良心還有余,便陪著您罷。”
“不過也就這點了,不得貪心!”她撥開了他放在她腰間的手。
“黃金千兩,再買你一斤良心可好?”
溫晚眼睛都亮了:“果真?”
“我也不叫您吃虧,二斤!”
弘歷大笑:“好。”
“一會就讓人拿給你。”
溫晚立刻殷勤起來,頭都不好意思枕著他的肩窩了,挪了挪,要去尋枕頭。
弘歷摁住她:“別鬧。”
“我哪里鬧了!”溫晚說完,反應過來,立刻換了個軟軟的口氣:“我沒有鬧您,是怕壓著您不舒服。”
“你竟這么見錢眼開?!”弘歷磨牙。
他自認用情至深,卻不見她軟和,到頭來還不如那黃白之物!
溫晚笑得十分乖巧。
惹的弘歷不甘,低頭就要在她脖子上廝磨,卻又停住了。
“沒良心的。”
溫晚如今也是有了一點兒經(jīng)驗,他但凡說這句話,便是為她做了什么。
可這剛醒呢?
她嘆了口氣:“您可是覺得好沒意思?”
“方才您未醒,我想偷偷…”溫晚手指在他唇上一點。
“但又覺得好沒意思。”
弘歷眼神變了,把她攬緊,笑得意味不明:“好沒意思?”
“那你…且忍忍?”
他那眼神十分不清白,溫晚心里一邊罵,一邊裝懵懂。
卻也不搭話,省得他再說什么虎狼之詞。
兩人又這么待了一會兒,便起身了。
弘歷梳洗過后,就過來看溫晚梳頭。
先瞥了眼含珠托著的衣裳,“換一件罷。”
“這釵,也換一支。”
春然的手便頓住了。
溫晚不滿:“只說要換,又沒說換什么樣子的才合您的心意。”
“你哪有不合我心意的時候?只是換一件,合額娘心意的才好。”
溫晚猛的回頭看他。
弘歷笑道:“總不能穿的如此寒磣去見額娘罷?白白讓我跟著挨罵,像是我苛待了你似的。”
溫晚不可置信:“我?”
“去見娘娘?”
“嗯。”弘歷看了眼她的首飾匣子,頗嫌棄的挑了一支步搖:“便這支罷。”
“回頭,讓內(nèi)務府再給你送些花樣來。”
溫晚努力克制不讓自己笑得太失禮。
含珠立刻去換衣裳去了,春然則麻利的給她梳了更正式的兩把頭。
溫晚略上了點面脂,就用了那九珍玉容粉。
“不畫眉?”弘歷道。
這語氣聽著怎么有些惋惜?
溫晚對著鏡子笑笑,找出一根鑲著寶石的黛粉,遞過去。
春然見狀,立刻退后。
弘歷俯身,還未畫時,溫晚笑意盈盈的道:“您可想清楚了。”
“這畫的不好,是錯。”
“畫的好呢,也是錯。”
弘歷手很穩(wěn):“定然是畫的好的。”
“也不知道是哪個,自長大了些,就偷買那些不成樣子的黛粉自己偷畫。”
“偏以為大家都看不出來似的。”
“被笑話了,又哭的十分可憐,也是我心軟,讀了早課,就得回去給人畫眉。”
溫晚惱羞成怒:“任憑您怎么說,我是不記得的。”
“嗯。”
“那便是我錯了。”
“我…隨你處置。”這話他在她耳邊低聲說的,溫晚頓時又紅了臉。
待溫晚收拾妥當,又用了早膳,才出門。
直到上了馬車,溫晚還有些不可置信。
“我真的可以入宮?”
弘歷攬著她,有點心疼:“以前,委屈你了。”
“以后,想見額娘,就來見,這馬車留給你。”
溫晚心里一驚,看來雍正大大,已經(jīng)十分不好了。
他已經(jīng)徹底掌權,所以行事,便不必那樣小心了。
溫晚搖頭,沒有應。
她頻繁入宮,太打福晉的臉了,如今還沒有要同福晉對上的必要。
弘歷沒有在車上鬧她,只松松的攬著她,同她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
進了宮不能坐馬車了,弘歷竟已經(jīng)讓人備了步攆。
溫晚的步攆,約莫只是個貴人的規(guī)格,弘歷因而覺得十分刺眼,扶溫晚坐上去時,目色深深:“只委屈你這回。”
溫晚低頭,“我已然心虛的很了。”
“這不合規(guī)矩。”
福晉入宮,都沒有步攆的。
弘歷笑笑,去了自己的步攆。
不多時,就到了永壽宮,常珠等在門口,行禮后,本想上前扶著溫晚,卻見弘歷沒有松開手的意思,便笑笑退到了一邊。
“王爺,格格,娘娘一早就盼著了,命奴婢出來看好幾回了。”
“您昨兒就告知娘娘了?”溫晚小聲道。
弘歷點頭。
“您怎么忍住不說的?也忒壞了!”
弘歷眼神落到她特意用龍華遮住的脖頸處,頓了頓。
若是說了,你哪里還有心思?
溫晚明白過來,耳朵又泛了紅。
在進屋時,她試圖掙開他的手,弘歷偏不肯,就這么牽著她進去,熹貴妃已經(jīng)迫不及待迎了出來。
根本不等溫晚行禮,就拉了她進去坐著。
然后細細打量,心疼的道:“瘦了。”
弘歷堅持行了禮,然后才委屈的道:“額娘,兒子近來也是瘦了的…”
熹貴妃充耳不聞,只拉著溫晚說話。
好在宋嬤嬤親手給他搬了跟凳子,他才不至于干巴巴站著。
常珠上了茶,溫晚抽空給了他一個得意的眼神。
弘歷縱容的笑笑。
熹貴妃看在眼里,心中安心不少,終于肯給弘歷一個眼神了:“你皇阿瑪如何了?”
“昨日好了些,今兒弘晝陪著,說要給皇阿瑪變個戲法。”
“嗯。”
“宮中如今也是安穩(wěn),你且在你皇阿瑪身邊盡孝便是。”
“兒子明白。”
熹貴妃點頭:“也就這幾句話同你說,你且忙去罷。”
弘歷哭笑不得:“額娘…”
“或是去看書,或是去忙些旁的,這么大的宮,難道你還找不得什么事兒做?”熹貴妃很不耐煩。
“那,兒子午膳時候過來?”
“也罷。”熹貴妃不太情愿的點了點頭。
弘歷只能起身,看了眼笑得沒心沒肺的溫晚,“額娘,她身子未好,吃食上,您可不能縱著她。”
“怎么?給你養(yǎng)了幾日,額娘就不會養(yǎng)了?”熹貴妃冷哼。
溫晚附和:“娘娘養(yǎng)的最好了。”
弘歷不敢反駁,只能苦笑著行禮離開了。
不一會兒,常珠進來回稟,“娘娘,王爺未出門,去東廂房歇著了。”
東廂房是溫晚以前住的地兒,如今一些擺設尚在。
熹貴妃嗯了一聲,宋嬤嬤就帶著常珠退下了。
熹貴妃摸了摸溫晚的臉:“日子就這么過罷?”
“這世間,終究沒有兩全。”
溫晚眼眶一紅,撲進熹貴妃的懷里。
“娘娘!”
熹貴妃也紅了眼眶,她攬著溫晚,滿目心疼。
深宮寂寞,她不是沒有想過,能不能換一種人生?
可自她十六歲入四貝勒府,就再沒有見過不一樣的人生。
每個女子,都這樣掙扎著,有的不認命,有的認了命,可結(jié)果沒有什么不同。
便是敦肅皇貴妃,寵冠后宮,也有她的掙扎。
一邊是夫君,一邊是家族。
還有那些養(yǎng)不大的孩子們。
她是生生把自己熬的油盡燈枯的。
如果有一絲可能,她都不愿意溫晚入這深宮。
她本指望著,溫晚能過一個與這深宮女子截然不同的人生,她看著看著,才好在佛前許愿,只求來世。
“娘娘。”溫晚哭道。
“她們看我的眼神,都是羨慕,嫉妒。”
“我有時便想,是否是我太不知足?”
“可我要的,不是這樣的…”
“他給的越多,我越難過。”
“那些好,仿佛是一道道枷鎖,我再也掙不開了。”
“娘娘…我錯了。”
“我辜負了您的教導。”溫晚已經(jīng)泣不成聲。
熹貴妃搖頭:“這怎么能怪你呢。”
她是后來才反應過來的。
自己被親生兒子算計了一回。
她一直不愿溫晚入宮,早就想要求了萬歲爺,不讓溫晚選秀。
偏弘歷道,正經(jīng)選秀才能給溫晚指一個宗室旁支,既身份貴重,還有時常入宮請安的資格,他到時候再多有扶持…
故而,熹貴妃就沒有求那恩典。
而后,弘歷又讓溫晚出宮,說是年歲大了,住在宮闈,到底于名聲無益,畢竟萬歲爺還是偶爾來永壽宮的。
熹貴妃覺得有理,就送了溫晚出宮,只偶爾接進來小住。
再后來,她就發(fā)現(xiàn),溫晚看向弘歷的眼神變了。
她當她是年紀到了,少女懷春,弘歷又對她頗百依百順,便提點弘歷,不許再見溫晚。
卻不知,弘歷早就心動,勢在必得。
他明知自己無心溫晚入他王府,卻依舊,一步步,把溫晚攥在了手心里。
“錯不在你。”熹貴妃強調(diào)。
溫晚年幼,如何受得住他的蠱惑?
“我也從因此未怪你。”
“只怪你不愛惜自己。”
溫晚哽咽:“我每天都有好好用膳,好好的養(yǎng)著自己。”
“還攢了好多的銀子。”
說著,像是想了起來,拿過一直拿著的盒子,打開。
里面是一枚荷包,同弘歷身上的那枚一模一樣。
“這荷包墜的珠子,是我串的。”
她今日壓襟的墜子,也是一樣的。
溫晚打開荷包,抽出里面的紙。
“這是金票。”
“我攢的。”
熹貴妃看了看,笑彎了眉眼。
“給您。”溫晚把金票又塞了進去,將整個荷包給了熹貴妃。
“我要你的作什么?”熹貴妃又摸了摸她的臉,十分憐愛。
“我知道,您如今是六宮之主,用不著了。”
“我如今也用不著。”
“您就當我一片孝心?”
熹貴妃想了想,收下了:“好。”
溫晚滿足的笑了起來,還賴在熹貴妃懷里。
“娘娘,我都不敢同旁人往來。”溫晚小聲道。
“也不敢出院子。”
“倒也不是有人欺負我。”
“只是,我心知肚明,大家都不愛見我,也不怪旁人,我得到太多了,所以,我何苦出去招搖?白白惹人家不快。”溫晚自嘲一笑。
熹貴妃聽了,自然心疼,這樣的不自在,弘歷給她再多的金銀珠寶華服美食又能如何?
終究是孤孤單單,又處處小心。
才十四呢!
這日子,可怎么熬?
“不過,王爺買了兩個說書人。”溫晚又道。
“聽說是家里遭了災,不得已,賣身進府的。”
“其實他們說的,我聽的也沒有什么意思,他們被王爺嚇壞了。”溫晚笑了起來。
“不過我還是賞了他們,若我說不好聽,他們的日子就過不下去了。”
“你這孩子,最是心善。”熹貴妃笑道。
“自己過的不如意,卻肯善待旁人。”
“娘娘如此,我才會如此。”溫晚聲音嬌軟。
她說的又真心實意親呢無比,熹貴妃歡喜的心都化了。
溫晚又絮絮叨叨,同熹貴妃講她的衣食住行,都是些瑣碎的小事兒,熹貴妃卻極愛聽。
她的溫晚還是全身心的信任她,親近她,并沒有當她是弘歷的母親去恭維,更不會去藏什么機鋒。
就如普通的母女敘話一般。
當說到她故意帶著那么大的步搖去請安,熹貴妃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呀!”
“不過回去我就后悔了,好沒意思。”
“女子何苦為難女子?大家都不容易。”
熹貴妃贊道:“你心性好,可有幾個能如此看得開,看得透的?”
“且,人都是貪心的。”
“如你這般不貪心的,甚少。”
“所以,不要以己度人,也不要小看人心的欲望。你不愿意的,別人未必不愿意。”
溫晚似懂非懂,不過認真點頭:“我記著了。”
熹貴妃握著她的手,心道,等她入宮,再慢慢教便是。
不過想到入宮,她又不由得想到來日溫晚入宮的位分。
弘歷已經(jīng)明明白白要給她貴妃之位。
但朝堂必然會有反對之聲。
畢竟溫晚父兄太過尋常,她又無子嗣之功,最要緊的是,烏拉那拉氏不得寵,弘歷都未必肯給她妃位,高氏…說不得只能有個妃位。
溫晚居貴妃之位,便難以服眾。
她看著溫晚認真的給她挑點心,心軟了又軟。
她養(yǎng)大的孩子,怎么就擔不得一個貴妃之位了?
且位分越高,越少些無謂的麻煩。
到時,她替她撐一撐也就是了。
溫晚對熹貴妃這一會兒的心思一無所知,她同她分了點心后,就要給她念書。
是弘歷給她講過的仙山傳奇,弘歷也不知道哪里淘的這種書,溫晚根據(jù)自己前世看過的文,做了改動,就這么講給熹貴妃。
熹貴妃聽的津津有味。
直到午膳將至,熹貴妃還有些意猶未盡,“你可讀到結(jié)尾了?說與我聽聽?”
弘歷還未讀完,溫晚自己編了個結(jié)尾說給她聽了。
然后心疼的看著熹貴妃:“我會給您講好多好多的故事!”
“您有我呢!”
說著又撲進熹貴妃懷里。
熹貴妃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她竟然想到了,自己從未看過這樣的書。
因而心疼她!
熹貴妃騰地落了一行淚下來。
她不是多受寵,四爺…心里只有年氏,她不怨,因為她也沒有多上心四爺,不過是沒有選擇,熬著罷了。
熬著熬著,就覺得其實日子也不錯。
兒子爭氣,還有一個心性極佳的小丫頭養(yǎng)著,再后來,后宮盡在她的手里,再沒有什么求而不得。
所有人都恭維她,奉承她,羨慕她,嫉妒她。
唯獨沒有人心疼她。
她攬緊溫晚:“好孩子。”
原來,她也是愿意被人心疼的。
第70章
溫晚看到熹貴妃的淚,心里破口大罵弘歷這個不孝子。
有了媳婦忘了娘!
只知道送那些沒用的東西!
熹貴妃情緒控制的極好,不過片刻,神情就已經(jīng)好了。
進內(nèi)室,略整了整妝,便一點兒也瞧不出了。
弘歷進來,也沒有察覺什么。
用過午膳,熹貴妃沒有多留他們,縱不舍,也硬讓他們出宮去了。
溫晚認真的行了禮,才由著弘歷牽她離開。
待到了馬車上,溫晚就有些郁郁寡歡,弘歷哄她:“下個月,我還陪你入宮便是。”
溫晚不應,也不看他。
見她這般,弘歷心里有了猜測,卻不好問出口。
他以為,左不過是額娘后悔,讓她入了自己的王府。
又見她大病一場,瘦了些,便心疼不已。
他也是頗為頭痛,額娘偏心溫晚,只覺得溫晚吃了虧,又在溫晚眼前不加遮掩,只能讓溫晚更加同自己別扭。
可那是自己的親額娘,溫晚又十分依賴。
自己竟毫無辦法。
他嘆了口氣:“額娘疼你,更甚于我。”
“我如今做什么,竟都成了錯了。”
“你好歹,也替我說幾句好話?”
他這么低聲下氣的哄她,溫晚也不能再繃著。
偎在他懷里,緩緩道:“我跟娘娘說,您給我讀書,教我習字,還給我銀子…”
“娘娘說,我幼時,您便如此。”
“同樣的事,您做了兩回,會不會覺得十分辛苦?”溫晚揪著他的衣袖,似乎很是不安。
弘歷卻安心了,不是鬧別扭就好。
“怎么,剛買的良心,就盡數(shù)用上了?”他笑道。
溫晚嗯了聲。
“以后,我也待您好些…”
“如此,才算公平。”
弘歷頭疼起來,她是不鬧別扭了,但又換成了報恩的心態(tài)了?
他要的哪里是這些?!
偏她又這樣依在他的懷里,乖乖軟軟的。
罷了罷了。
無論什么緣故,她肯這般,就夠了。
日后總能糾正過來。
溫晚在他懷里動了動,忽的抬頭看他:“娘娘還說——”
“我原私下里叫您——哥哥?”
弘歷的心狠狠顫了顫。
溫晚聽著他陡然加快的心跳,還有急促的呼吸,又緩緩喚了一聲:“哥哥?”
弘歷遮住她的眼睛。
“你叫錯了。”
“該叫夫君。”
溫晚冷哼,不肯叫。
“您不愿我那般叫您,不過是因為我前塵盡忘,不是您的那個小姑娘了。”
弘歷將她抱緊:“胡說八道。”
他不能告訴她,她這般喚他,讓他心生內(nèi)疚。
當初那個小姑娘,是真的把他當哥哥…
到底是自己先生出了那見不得人的心思。
想把那個純潔無憂的小姑娘,圈在自己身側(cè),她的眼里,只能有自己。
旁人怎配染指他的小姑娘?!
他本以為,唯有他,能把她養(yǎng)的無憂無慮,一生順遂。
可到底讓她遍體鱗傷。
“心心,我從未后悔。”
內(nèi)疚,那就十二萬分的補償她。
但人,必須是他的。
“我雖忘了,可也是不悔的。”溫晚笑笑。
弘歷心生驚喜。
“在我看來,后悔二字,其實無用至極。”
弘歷心又沉了下去。
“逝去之日不可追矣,后悔只會讓人以后的日子都過的艱難。”
“只看眼前罷。”她似乎是在安慰自己。
弘歷摸了摸她的臉,她的眼里都是他。
“嗯,只看眼前便是。”
溫晚看著他,故意拉長了聲音:“不過嘛…”
“后悔無用,但可以許來世…”
“來世?”弘歷輕笑。
“來世你想如何?”
溫晚笑而不語。
弘歷以為她要來世只做兄妹,心里自然不愿,強硬的在她耳邊低語:“來世,你也休想。”
他看不到她眼底的冷漠。
來世她興許會去暗戀一個帝君,興許會掙扎于另一個末世,但絕沒有他了。
馬車走了半響,終于停下。
溫晚后知后覺,好像比來時的路途要遠一些?
耳邊隱約還能聽到外頭有人聲喧嘩,這在寶親王府門口是絕不可能的。
她恍若不知,任由弘歷扶著下馬車。
一抬頭。
她的阿瑪正在三步外看著她,眼神激動無比,不過還是先給弘歷請安。
“見過王爺!”
溫晚下了馬車,快走兩步,端正的行了一個禮:“女兒,給阿瑪請安!”
艾善趕緊扶起了她:“不可…不可…”
他的女兒已經(jīng)不能再給他請安了。
弘歷上前笑道:“自家人,不必行這些虛禮了。”
說罷牽著溫晚的手,往府里而入,艾善看著女兒,頗有些不知所措的跟在身后。
溫晚偏頭看了弘歷一眼,眼神里情緒分明。
弘歷笑笑,端是寵溺。
伊爾根覺羅氏等在正堂,也是激動又歡喜。
寶親王竟肯帶女兒回府,她得這個消息時,喜極而泣,從早一直等到現(xiàn)在,渾不覺累。
溫晚看到她,立刻就要行禮,伊爾根覺羅氏拉住了她,微微搖了搖頭。
溫晚頓時紅了眼眶:“額娘…”
“福晉,溫晚自宮中出來,還未歇息,勞福晉帶她回院里歇歇罷?”弘歷道。
這是要給她們母女單獨敘話,伊爾根覺羅氏喜不自勝,立刻帶著溫晚離開了。
艾善只能看著女兒的背影,滿目不舍。
李玉不露聲色的提醒了他一下,他才反應過來,請弘歷入內(nèi)上座。
弘歷愛屋及烏,待他態(tài)度很好,言語間暗示,他若想謀個職缺,只管開口。
艾善卻十分不想拖累女兒,假裝聽不懂,并不接話。
弘歷便只能暫且作罷。
另一邊,伊爾根覺羅氏帶著溫晚回了她原本的院子。
還是那個模樣,燈籠都沒有換。
溫晚覺得極熟悉又陌生。
“額娘,這才幾日,怎么就覺得,已經(jīng)過了許久許久…”
伊爾根覺羅氏控制著情緒:“額娘也覺得,過了許久…”
“快讓額娘好好看看。”
“本就瘦,如今更不成樣子了。”
“可是胃口不好?額娘聽你阿瑪說,王爺為你尋廚子,可是王府的膳食不合胃口?額娘這里有幾個你以前愛的菜色配方,一會兒你讓人帶回去,給你做來試試。”
“還有,額娘閑來無事,給你做了一些帕子,這料子還是你讓人送來的,你這孩子,家里什么都不缺的,你且不要再這樣讓人送了。”
“哦哦,還有這些,銀月樓新做的鈴鐺花,你原愿意掛在燈籠下,王府不比自家里,恐怕掛不得,你只拿著把玩也好。”伊爾根覺羅氏拿出一個盒子。
“額娘本想給你再做身衣裳,我這繡工你也知道,不成樣子,最后只做了一雙鞋。”
這些東西都放在溫晚的房中,可見伊爾根覺羅氏的思女之情。
“這些東西,本想等著中秋節(jié)禮,再給你送進去,方不給你添亂,誰想,王爺竟能帶你回家…”伊爾根覺羅氏還覺得恍若夢中。
溫晚上前,抱住她。
“額娘,我回來了。”
伊爾根覺羅氏終忍不住,哭了起來。
她的女兒,活生生的回來了。
溫晚聞著伊爾根覺羅氏身上濃重的檀香味,也是心頭一疼。
不知她在佛前求了多久?
可憐天下父母心。
伊爾根覺羅氏哭了一會兒就停在了,女兒不知能留多久,這么哭下去太浪費了。
她趕緊拉著溫晚坐下,問她在府里如何,可有人為難?
不過問完了她不等溫晚回答,便有些沮喪:“額娘自己就是個沒主意的,也不能替你想什么法子。”
“額娘只有一事,想囑咐你。”
“貴妃養(yǎng)你那么多年,不是親生,也勝似親生,你切不可因為王爺,就同貴妃生分,便是貴妃不愿了…你也要好好孝敬!不能生出…那些不好的心思…”
伊爾根覺羅氏怕溫晚利用貴妃的情分爭寵。
如此才是下策。
伊爾根覺羅氏心性極正,并不因熹貴妃奪了她的女兒而心懷怨恨。
這倒讓溫晚不必左右為難。
溫晚點頭:“貴妃與額娘,我都會好好孝敬。”
伊爾根覺羅氏笑起來:“我如今好得很,不需你牽掛!你只要好好的,我就放心了。”
溫晚拉著她的手,靠在她的肩頭,輕聲道:“過幾日,女兒會讓人送些吃食回來。”
“盒子底下,女兒會放上一些銀票。”
伊爾根覺羅氏一驚,正要拒絕。
“額娘先別急著拒絕。”
“我如今…王爺甚好,但花無百日紅,這話人盡皆知。”
“娘娘提點過,銀子傍身,什么日子也過的下去。”
“我如今盡夠用的。這些拿出來給額娘,額娘轉(zhuǎn)給二哥,二哥若是能琢磨出點生意的門路,咱們一家子,也是有了指望。”
“倒也不是我不肯求王爺,給阿瑪兄長一個前程,可官場沉浮,動輒滿門皆輸,咱們不求位極人臣,有銀錢傍身,做個富貴閑人,也未嘗不可。”
“你二哥堂堂七尺男兒,就是去走鏢賣藝,也沒有讓妹妹補貼的!”
“你得的銀子!哪里就是那么輕松的!你在王府,處處小心,日子不定多么艱難!這銀子,你二哥拿著,他得夜夜不得安睡!”伊爾根覺羅氏輕聲拒絕。
“至于求個前程,你出門那日,我便囑咐了,你切不可有這等想法!你只需要顧好自己!”
“鈕祜祿家,就是去沿街乞討,也沒有賣女求榮的!”
“不像那高家——”伊爾根覺羅氏聲音戛然而止。
溫晚笑笑:“額娘…”
“女兒今非昔比,您不必如此。”
“高家怎么了?”
伊爾根覺羅氏仔細看看,溫晚并沒有悲傷之色,方小聲道:“我聽說,高家要送二女兒入寶親王府…”
“已經(jīng)進去了。”
“如今就在府里侍疾呢。”
“已經(jīng)入府了?!”這消息,伊爾根覺羅氏是沒有得的。
“只是去給側(cè)福晉侍疾。”溫晚笑道。
“那也是早晚的事兒了!”伊爾根覺羅氏面露厭惡。
“額娘可還聽說什么了?”
“倒也沒有旁的,最近只這個信兒傳的沸沸揚揚。”
傳的沸沸揚揚?
溫晚心生疑惑,弘歷沒必要如此讓高家難堪罷?
那就是真的結(jié)仇了。
高大人還怎么盡心盡力?
“不過,那高夫人竟還不承認,呵,真是讓人不齒!”伊爾根覺羅氏又道。
“不承認?”
“可不!聽說宴席上被人戳破,差點以死明志了!”
“額娘,那高二小姐,不必選秀,高夫人不愿意她入王府,想必是真的。”
“你在王府,未曾聽說,故而不知。那高夫人,是個心氣兒高的,一直都有人說她樣樣不及已故的那位高夫人,她可是難受的緊呢!”
“高家長女入寶親王府,還是側(cè)福晉了,她豈能甘心自己的女兒不及長姐?”
“再說,不必選秀是高大人的意思,高夫人可是未必甘心的。”
“這事兒也人盡皆知了么?”溫晚問道。
“那倒也沒有,因熹貴妃的緣故,旁人倒肯同我說上這么一兩句的。所以我才知道她的作態(tài)!才不會信她真的沒動那樣的心思!”
所以,就是高夫人想送女入府?說不得是說動了高大人?!然后弘歷便順水推舟,笑納了?!
但她定然想女兒風光入府!怎么可能鬧的人盡皆知?讓高家二小姐沒了好名聲?
這背后,必然還有人,在趁亂推波助瀾。
會是府里的人么?
還是官場之人?
若是官場之人,也就罷了,弘歷想必膈應的慌,自然會把人揪出來。
若不是…
溫晚記在心里,只等著回去獨自推敲。
“額娘,府里進新人,也算不得什么新鮮事兒。”
溫晚說完就岔開話題,同伊爾根覺羅氏繼續(xù)說她的二哥。
“二哥如今到哪里了?”
“到揚州了。”
“說還是揚州更好些,要在那里弄一個鋪子。”
“做什么營生呢?”
“做些西洋寶石,他認識了一些朋友,家中跑船的,拿貨也是便宜!”
“他大江南北也跑過了,也該正經(jīng)做點營生試試了。”伊爾根覺羅氏笑道。
“他還來了信,問你可好?又說等第一批貨到了,盡撿著好的,都給你送來。”
“你二哥也是極疼你的,當初…你病了…他曾想,回來努力讀書科舉…為你爭口氣。”
“可他哪里是那塊料子?又離家太遠,這不,到底還是從南疆跑回來了,才到揚州。”
“回來得了你平安的信兒,他才肯安心忙個營生。”
伊爾根覺羅氏沒說的是,她這個兒子,為了跑回來,路上大病了一場,所以耽擱了許久。
溫晚騰的眼眶就紅了。
她本還不信任,心存試探。
可這一家人,竟把血濃于水四個字,詮釋的淋漓盡致。
“額娘,等我寫了信給二哥,您替我捎過去。”
“好。”
“他說若鋪子妥了,年底就回來一趟。”伊爾根覺羅氏也是期待的。
“你大哥卻是不能回來。”
溫晚擦了擦眼角:“我們一家子,總會團圓的。”
“嗯。”
母女這般親親熱熱,說了大半個時辰。
劉嬤嬤匆匆進來:“福晉,格格,王爺來了。”
伊爾根覺羅氏十分不舍。
但也無可奈何,只能陪著溫晚起身出去。
弘歷已經(jīng)至廊下,見到溫晚,先是牽過來仔細看了看,“又哭了?”
“可同福晉說了?過幾日接她去府里小住?”
溫晚搖頭。
弘歷便親自說了,伊爾根覺羅氏受寵若驚:“王爺…這不合規(guī)矩…”
她不想給溫晚添麻煩。
“規(guī)矩是人定的。福晉不必多慮。”
“是!謝王爺!”
弘歷沒有立刻要走的意思,反而牽著溫晚往屋里去了。
李玉對伊爾根覺羅氏笑笑,她就明白了,借口離開了。
李玉也不進去,守在門口。
屋內(nèi),弘歷似乎是第一回兒來,很是看了一圈,最后同溫晚坐在榻上。
指尖撫過她的眼角:“帶你回來,不是讓你這般傷心的。”
“多謝王爺。”溫晚這話說的倒是真心實意。
弘歷不愛聽,輕輕攬過她:“這般好養(yǎng),你可虧不起。”
溫晚嗯了一聲,在他懷里閉目,有些昏昏欲睡。
弘歷覺察出來,“可是累著了?”
“不如正經(jīng)歇一會兒?”說罷要抱她回床上歇歇。
溫晚倦倦的睜開眼:“我們…回去罷。”
這句話讓弘歷眼眸變得深邃。
“好。”
“我們,回去。”
溫晚正想撐著起身自己走,弘歷低笑一聲,就把她抱了起來。
“去說一聲,格格倦了,我?guī)馗恕!?br />
“是!”李玉打發(fā)小太監(jiān)去了。
弘歷便一路把溫晚抱到了馬車上。
待回府,又是一路抱了回蔚蘭苑。
倒嚇了何嬤嬤一跳,以為溫晚又病了,好在李玉偷偷告知,只是困倦而已。
溫晚也沒想到身子如此孱弱,不過是折騰兩處,就這般疲倦。
等她醒來,已經(jīng)天都黑透了。
何嬤嬤候在一旁,見她醒來,舒了口氣:“主兒。”
伺候溫晚喝水后,何嬤嬤就問要不要用晚膳小廚房一直溫著呢。
又提了句,“爺去了高側(cè)福晉那里。”
“主兒,是側(cè)福晉那里的人,特意來請的爺,說側(cè)福晉有話想對爺言,事關大阿哥。爺用了晚膳才去的。”
大阿哥?
高氏難不成要把大阿哥讓出去了?
也不是沒有可能。
高氏沒想明白,可高大人,這幾天怕是明白了。
溫晚略用了點晚膳,就打算起身在院子里走走,剛睡了一覺,這會兒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去躺著。
夜里沒那么熱,許多知道她要在院子里散散,特意把能點的燈籠都點了起來,還放了許多盆熏蚊蟲的草。
溫晚搖著扇子,許多也在后面伺候著,忽的,一個小太監(jiān)過來,先行了禮,又看了眼許多。
溫晚看了眼許多,笑笑。
許多立刻帶著小太監(jiān)往旁邊去了。
不一會兒,許多匆匆過來,在溫晚跟前低聲說了幾句。
溫晚神色不變,點了點頭。
許多行禮離開,正要出院子,卻見一排燈籠遠遠而來。
心知是弘歷來了,趕緊讓小太監(jiān)進去稟告,自己又打發(fā)另一個小太監(jiān),趁夜色,偷偷跑了出去。
弘歷看到溫晚竟在院中,笑了:“可睡足了?”
“還不是王爺使壞,不肯叫醒我。”
“不然,我何至于在此徘徊?”溫晚笑道。
弘歷過來牽著她的手:“晚膳可用了?”
“嗯。”
“既睡不著,我陪你去后面園子里走走?”
“也好。”
“今日月色微涼,倒不辜負。”溫晚笑容漸深。
到了園子,那烏篷船也掛了燈籠,別有一番情調(diào),又想到荷花已開,船行至里,也是趣味兒。
便問溫晚,可要坐船,溫晚自無不可。
一行人便乘船而行,溫晚神情放松,笑意一直未曾散去,弘歷執(zhí)了一壺清酒,自己小酌,也是愜意的很。
到了荷花深處,弘歷親手給溫晚摘花,還摘了幾支蓮蓬,拆了蓮子喚她。
跑去船頭的溫晚抱著滿懷的荷花,聽他喚她,于月色里回頭一笑。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顏。
待溫晚過來,弘歷把蓮子放在她的手里,輕笑:“忽覺有些醉了。”
“這酒不是不醉人?消遣用的么?你方才是誆我的?”溫晚拿了酒瓶晃了晃,已經(jīng)空了。
“酒是不醉人…”弘歷拉過她,自她的耳后開始輕吻。
好一會兒,才戀戀不舍的分開,擁著她,一粒一粒的喂她吃蓮子。
月色里,兩人身影重疊,端是親昵。
船緩緩而行,溫晚在弘歷的懷里偎著,手指撫弄著荷花:“還要上岸走走么?不若回去罷?”
“時辰尚早,陪你走走。”
弘歷隨手指了指岸邊:“就這里罷。”
后頭撐船的侍衛(wèi)立刻開始靠岸,后面跟著的船也紛紛靠岸,李玉等提著燈籠先下了船,候在岸邊。
弘歷牽著溫晚上了岸,溫晚看著岸邊竹林幽幽,笑道:“原來園中就有竹林。”
“這里不夠大。”
“許你十里竹林,少一分都不可。”
溫晚笑笑,心道,你不會在竹林中果真修一個冰窖吧?
“就在此處走一走,便回去罷?”她聲音嬌軟的撒嬌,一臉不想走的樣子。
弘歷為了讓她多走動走動,便哄著她,說林中有一種鳥兒,尾羽呈冰藍色,煞是好看。
溫晚來了興致,同弘歷往竹林深處而去。
忽的她停住了。
“您有沒有聽到什么聲音?”溫晚挽著弘歷的手臂,貼近他,似乎怕了。
弘歷攬住她,才靜心聆聽。
是似有若無的樂曲聲。
他蹙眉,看了眼李玉,李玉一揮手,兩個侍衛(wèi)并兩個太監(jiān)便往左走去。
李玉似乎想起了什么,小聲道:“爺…左邊不遠就是…幽篁里。”
囚禁陳氏的幽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