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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溫晚笑了起來,披風(fēng)上的狐毛也跟著一顫顫的,弄的弘歷也心神蕩漾。

    “不過三日不見,怎么覺得,心心長大了些…”他這話可實在不清白。

    溫晚瞥了他一眼,“誰愿意長大呢?偏您就愛說些我不愛聽的。”

    她如今說話,多是這般不太客氣,但弘歷就吃這一套。

    他果然笑得越發(fā)寵溺:“王為昨兒給你診脈了。”

    溫晚低頭撥弄手爐,懶得理他。

    哪有人整天盯著人葵水何時來的?

    送午膳的太監(jiān)們排成長隊已經(jīng)往這邊而來,弘歷看著閣中的一瓶紅梅,一時興起,讓李玉取了他的小刀來。

    截了一段梅枝,在溫晚頭上比劃著,要給她做一支梅花簪。

    溫晚一副我好嬌慣你的樣子,配合著他。

    待弘歷給她簪上,她抬手觸了觸,道:“這簪子放不長久,回頭讓人仿著,做成絨花也好。”

    “什么都要長長久久的留著,那你的翊坤宮和永壽宮加之一起,也是放不下的。”

    弘歷分明心里滿意她總珍惜他給的東西,偏要故意笑她,溫晚看破不說破,瞥了他一眼,把手爐遞了過去。

    手爐已然不那般燙熱了,弘歷握在手里,他自然不冷,只是為了讓自己的掌心暖一些,待他放下手爐,就去牽溫晚的手,這是自天冷以來,他倆不知不覺的默契。

    用了午膳,溫晚又坐去窗口飲茶,弘歷給她手里放了新?lián)Q的手爐,只聽她咦了一聲。

    “那是哪位姐姐?”

    “讓人去扶一下罷,再叫個太醫(yī)。”

    弘歷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株梅樹旁,有個宮嬪打扮的人被宮女扶著,手里隱約還拿著一枝梅花。

    “方才瞧著,像是崴了腳。”溫晚解釋道。

    弘歷神色冷淡,他在梅園半日了,后宮皆知,此人卻還跑來這里,什么心思,不言而喻。

    自煮茶宮女那事之后,他便轉(zhuǎn)了心意,他不介意這些人爭寵,但卻厭惡她們爭到溫晚眼前。

    “不必去扶。”他瞥了眼李玉。

    然后捂住溫晚的眼睛,不許她再看了。

    “您先別惱,我瞧著她這般樣子,還要折梅花,莫不是——”

    “還能什么心思?受傷了也要折,難不成,梅花能當(dāng)飯吃?”弘歷言語刻薄。

    “若您的宮嬪,真是折梅花充饑了,丟的還不是您的臉?”

    “您既不愿意,我讓春然帶人去問問,可好?”

    翊坤宮的人去問,也能看出弘歷的態(tài)度。

    弘歷勉強點頭。

    溫晚看了春然一眼,春然點頭帶著兩個小太監(jiān)離開了。

    弘歷卻不許溫晚再看窗外,讓人關(guān)了窗戶,仿佛外頭是洪水猛獸。

    如此無情。

    溫晚只覺得手里的手爐又涼了下來。

    等了一會兒,春然回來了,耳朵凍的微紅:“皇上,娘娘,是慎常在,來替嘉嬪娘娘摘梅花。”

    溫晚一怔,下意識又往外看,窗戶關(guān)了,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可傷著了?”

    “你們替她摘一些,送回去罷。”

    “我瞧著,都起風(fēng)了,慎常在也沒有披厚披風(fēng)的樣子,取一件披風(fēng)給她罷。”

    年關(guān)將至,不受寵的妃嬪病了,可是要被挪出宮去的。

    弘歷眼神也是不悅,嘉嬪也忒上不了臺面了。

    “李玉。”

    “嘉嬪身為主位——”

    弘歷一頓,低頭,溫晚扯住了他的袖子。

    “方才是春然去問的,我讓她送慎常在回宮,再稟了皇后娘娘,由娘娘裁定便是。”

    “眼下年底了,您莫要動怒。”

    弘歷笑笑:“你呀。”

    “那便依你。”

    “不過,你也該好好當(dāng)差——你是貴妃,嬪位品行不端,你遇到了,也有訓(xùn)誡之責(zé)。”弘歷打趣道。

    溫晚先示意春然再帶人去送慎常在,然后才懶懶的道:“貴妃份例只夠我每日長春宮點卯,可不夠讓我再去當(dāng)惡人的。”

    “懶便是懶,還這般借口。”

    “你素日里,也不能只攀著太后玩鬧,年后,學(xué)著協(xié)理六宮,如何?”

    溫晚把手爐往他手里一放:“您看不慣我總?cè)ゴ葘帉m,只管去同太后說去,何苦磋磨我呢?真是欺軟怕硬。”

    “我欺軟怕硬?”

    “后宮之中,還有哪個比你脾氣還硬的?”

    “皇上說的是,那臣妾自請去慈寧宮禁足就是了!”

    弘歷把手爐往桌上一擱,一把拉住作勢要走的溫晚。

    “你休想!”

    “跟我回養(yǎng)心殿!”

    溫晚不情愿:“我還要親手摘梅花給太后送去呢?太后興許正等著我呢…”

    “別以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送梅花去,再用個晚膳,夜里冷,路遠,索性就宿在慈寧宮了,可是?”

    溫晚笑而不語。

    弘歷給她披上披風(fēng),“一會兒我與你一起摘了梅花,讓李玉送去。”

    溫晚哦了一聲。

    待出了皓月閣,她突然一笑,掙開弘歷的手,小跑進梅林里,看樣子是要摘了梅花跑掉一般。

    弘歷看著她的身影,不緊不慢的跟了上去。

    李玉示意所有人等在外頭,可不能擾了皇上和貴妃的雅性。

    梅林里,溫晚本來想來一套那種古風(fēng)美人兒,行動間,裙擺飄飄若仙,回眸一笑恍若隔世的橋段。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這花盆底和臃腫的披風(fēng),效果定然不太理想。

    索性停了下來。

    弘歷走過來,他顯然也不是那種浪漫橋段男主的樣子,笑得揶揄的很:“怎么不跑了?”

    “可是懶得跑?”

    “看破不說破。”

    “那枝梅花甚好,您摘來,咱們送給太后。”

    “好。”弘歷依言替她折了,然后低頭看她。

    也是巧,幾枚花瓣自兩人中間掉落,倒有了幾分唯美。

    溫晚接住了一片,然后仰頭,“您…力氣如何?”

    弘歷眼神驟然曖昧下來,不等他口出什么虎狼之詞,溫晚就指著樹道:“我要辣手摧花,您替我晃一晃樹,也讓我見一見什么叫花謝花飛花滿天。”

    “依你。”弘歷把原先的話咽了回去。

    果真給她晃了晃樹,也不見他用力,花瓣便紛飛而下。

    溫晚目露驚嘆,在花雨中轉(zhuǎn)了一圈,然后沖弘歷一笑。

    弘歷眼底閃過驚艷,把她攬在懷里,額頭相抵,低聲道:“都說千金難博美人兒一笑,不過區(qū)區(qū)梅花,就能得你一笑,你可是虧了。”

    “那便虧了罷。”

    花瓣自她的臉頰劃過,弘歷忍不住低頭,吻了上去。

    一朵梅花,帶著清冷的甜香,揉碎在兩人的唇齒中。

    溫晚是被弘歷抱出來的,她的手里還拿著一大枝梅花。

    李玉等看到了,趕緊過去接著梅花,又小心的給兩人掃了掃身上沾染的花瓣。

    “送去慈寧宮。”弘歷道。

    “是!”李玉回頭示意進寶。

    進寶立刻捧著梅花,獨自小心的護著離開了。

    一行人則往養(yǎng)心殿而去了。

    第二日,溫晚在弘歷去上朝時,便也起身了。

    她解開寢衣的扣子,看了眼自己肩頭的紅印,宛如一朵朵梅花。

    心里罵了兩句弘歷的惡趣味兒,然后重新系上扣子。

    “回翊坤宮用早膳罷。”

    “是!”春然麻利的幫她穿好衣裳,同高玉說了一聲,傳了步攆。

    回了翊坤宮,溫晚立刻叫來何嬤嬤。

    “昨晚嘉嬪宮里,可有什么動靜?”

    何嬤嬤早就打聽到了,“回娘娘,皇后娘娘罰了嘉嬪抄經(jīng),并且讓兩個嬤嬤每天去教嘉嬪女戒女德。”

    “慎常在昨兒來翊坤宮,說是謝恩,奴婢沒敢讓人進來,禮也替娘娘推拒了。”

    “只是,奴婢想了想,以往皇后娘娘也管過,未必沒有同皇上提給慎常在遷宮,可一直沒有遷出去,約莫就是嘉嬪在皇上面前說了什么。”

    “慎常在不得寵,皇上縱知道她受了磋磨,也不會因此就落嘉嬪的面子…”

    “但今兒,娘娘您讓春然送了慎常在回宮,恐怕,皇后娘娘再提,皇上就會同意讓慎常在挪出去了。”

    “到時候,闔宮都會以為您要管慎常在。”

    何嬤嬤說完,溫晚思索了半響,才道:“昨兒算巧合,皇上臨時興起,要在梅園用午膳,而嘉嬪若是知道我們未走,是不會讓慎常在去的,不過是她不知,所以才撞上了,我也不能視而不見。”

    “所以,她約莫不是故意沖我來的。”

    “這幾日,慎常在若還要來謝恩,你一概擋了。”

    “是!奴婢明白。”

    “至于遷宮——”

    “眼下就要過年了,皇后娘娘忙的很,就是給慎常在遷宮,也得明年開春了,說不得還要擇吉日。”

    宮中之事,向來繁瑣。

    何嬤嬤想了想,低聲道:“那,若有變故,也就這幾日了?”

    溫晚點頭:“變故不難猜,難猜的是沖著誰?”

    “等了這么久,總算要露出點東西了。”

    何嬤嬤道:“奴婢也是十分好奇,慎常在把自己折騰到這種地步,究竟所謀為何?”

    溫晚這邊早就察覺慎常在是故意激怒嘉嬪,讓嘉嬪磋磨自己,又對外傳的好似她受了多大的罪似的。

    若說她是為了離開承乾宮,她完全可以想法子鬧大,嘉嬪那點心機,根本壓不住她。

    可她沒有。

    堅持留在承乾宮,一日一日的熬著。

    第102章

    嘉嬪被罰,連著三日,都未能去請安。

    倒是讓請安少了許多樂子。

    慎常在卻是如常來請安,還尋了機會,謝過溫晚那日的相助。

    溫晚只回了一句舉手之勞,并未同她牽扯,慎常在似乎也心知肚明,謝過后,就避開了,并不因此黏上去。

    溫晚從她的態(tài)度里推敲出,她目的不在自己。

    “還是沒動靜么?”溫晚放下筆,將剛寫的劇本丟進了水里,墨色暈染,很快變得模糊起來。

    她寫的太多了,可物以稀為貴。

    所以她都當(dāng)成了練字,寫完了就溶于水,何嬤嬤都習(xí)慣了,替她收拾掉那青花大筆洗,一邊道:“一直留意,還沒有動靜。”

    “娘娘可是有什么猜測?”

    溫晚端茶飲了一口,難得猶豫:“嘉嬪,皇上一時半會,不會讓她掉下去。”

    在外頭,嘉嬪瞧著是受寵的,弘歷偶爾會去不說,賞賜也是常有的,最顯眼的是,無論嘉嬪同哪個起了沖突,弘歷都偏向她,惹的低位的那些,個個對她是又恨又厭。

    可內(nèi)里,溫晚能看出弘歷是真的瞧不上她,估摸著,就是覺得她顏色尚可,又頂著一張清冷的臉色極盡討好,在弘歷心情好的時候,能滿足他的大男子心理?

    還有一樣,弘歷透過那么一點意思,嘉嬪,是他放在明面上,讓后宮之人有所發(fā)泄的,這樣后宮的心思就被引導(dǎo)了,也就省了許多的折騰。

    對此,皇后恐怕也是知情的,所以對嘉嬪都不加理會,也不加苛責(zé)。

    “慎常在,是個聰明的,她觀察了這么久,未必猜不到一星半點。”

    其實也不能說猜不透的都是傻的,畢竟信息不對等,溫晚也從不覺得自己是聰慧萬分,她不過是知道的多,腦洞開的也大,習(xí)慣性從上帝視角分析問題,從不置身其中。

    但慎常在,在溫晚眼里,是真的有幾分聰明的。

    也因為溫晚十分看得起她,才多加留意,抓到了她故意激怒嘉嬪的蛛絲馬跡。

    “她難道是猜出來了,知道掰倒嘉嬪不易,所以才謀劃至此,只為一舉把嘉嬪拽下來么?”

    “那,有什么意思?”

    “嘉嬪又不是真的受寵,她下不下來,有什么要緊?慎常在要遷宮,并不難,惹不起躲得起,何苦自虐熬到現(xiàn)在?”

    慎常在不謀劃一個大的,溫晚是不信的。

    “娘娘,您先不必憂慮,再怎么樣,也不是沖著咱們來的。”何嬤嬤寬慰道。

    “且戴佳氏,再怎么謀劃,她自己是得不了寵的,一個自己得不了寵的人,縱是謀劃再多,也成不了大器,只能依附旁人——”何嬤嬤停住了。

    同溫晚對視。

    “娘娘,她是想擇人…”

    “投名狀是嘉嬪么?”

    “嘉嬪倒了,誰還有可能成為寵妃…皇上定會再扶一個…”溫晚蹙眉。

    “皇上對剩下的小主,都是淡淡的…”何嬤嬤也在冥思苦想。

    “純嬪?”她試探道。

    溫晚微微搖頭,“純嬪有寵,皇上不曾冷落過,還讓她養(yǎng)大阿哥,這樣的信重,他是不舍得讓她當(dāng)那個靶子的…”

    不然大阿哥三阿哥都危矣。

    “那還有哪位,能有這么大的心思呢?讓慎常在為她所用,恐怕是有大志向的。”

    “金氏如何了?”溫晚突然想起了這人。

    “金答應(yīng)?”

    “奴婢上個月還讓人留意過一回,臉還是未養(yǎng)好,她沒有及時得那好藥,已經(jīng)留下疤痕了,就是現(xiàn)在有好藥用著,也不可能好了。”

    臉毀了,就無任何爭寵之望了。

    何嬤嬤也是謹慎,金氏落到那個下場,全然拜溫晚所賜,這樣的人,可不能讓她翻身,所以時常留意不說,她還讓許多,想法子,讓人“關(guān)照”金氏…

    “珂里葉特格格?”何嬤嬤遲疑道。

    “她?”

    “除非我們都看走眼了。”

    “嬤嬤,我們?yōu)槭裁炊纪臀蝗ハ肽兀俊?br />
    何嬤嬤恍然,“娘娘,是說,慧妃?!”

    “為什么不能是嫻嬪。”溫晚笑了起來。

    “嫻嬪娘娘,實在不是皇上喜歡的…”

    弘歷偏愛嬌軟的女子,后宮恐怕都知道。

    喜塔臘氏就不夠嬌軟,當(dāng)初新人里,只有她最受冷落,戴佳氏長的也頗大氣,也不得弘歷喜歡。

    “嫻嬪娘娘,手段是有,只是皇上的心意,只憑手段,恐怕是無用的。”

    “嫻嬪娘娘就是把后宮的主兒都掰倒,皇上恐怕也是另選佳人…而不是…”何嬤嬤這話說的十分直白了。

    “若真是嫻嬪,咱們只管看著熱鬧就是了。”她又補了一句。

    “慧妃,倒就難說了。”

    “但慧妃娘娘,一旦爬起來,也得先沖著嫻嬪去。”

    翊坤宮,還是看熱鬧就是。

    “最好是這樣。”溫晚淡淡一笑。

    慧妃能爬起來更好,她才有機會摻合一腳,讓烏拉那拉氏徹底廢掉。

    烏拉那拉的隱忍與算計,是溫晚所不能及的,不除了她,怎能安心?

    可她卻一時沒有好法子,要用什么星宿不利,她也不認識欽天監(jiān)的人。

    要栽贓嫁禍,也得有人,延禧宮里頭,緊的很,她買通不了。

    最要緊的是,弘歷看她看的緊,她若同哪個宮嬪走的近些,弘歷必然能發(fā)覺,培養(yǎng)隊友去做事,便也不可行。

    他喜歡的是他想要的溫晚,一旦溫晚打破了他的想象…

    后果定然不太美好。

    溫晚這邊還在思索,卻不知純嬪的景仁宮門口,此刻已經(jīng)熱鬧了起來。

    慎常在臉頰兩側(cè),通紅一片,隱約還能看到護甲劃出來的血絲。

    她瑟瑟發(fā)抖的獨自癱倒在景仁宮門口,景仁宮的太監(jiān)們嚇了一跳,忙進去稟告純嬪,還有兩個把慎常在扶了起來,正要先扶進去,卻聽一句厲喝:“慢著!”

    卻是嘉嬪趕來了。

    “慎常在偷了本宮的一枚玉佩,本宮要帶她回去審問。”

    說完,嘉嬪身邊的兩個太監(jiān)就沖了過去要搶人。

    景仁宮的太監(jiān)猶豫了,這慎常在是嘉嬪宮里的,又被指責(zé)偷了玉佩,他們確實不敢把人帶進景仁宮,給自己主子沾染是非。

    他們這么一猶豫,嘉嬪的人就得手了,捉過慎常在就要離開。

    慎常在大哭:“純嬪娘娘救命!”

    “妾沒有偷玉佩!妾拿出來的是嘉嬪詛咒三阿哥的符紙!”

    這句話一出,景仁宮的太監(jiān)們大驚失色。

    符紙?

    還是詛咒三阿哥。

    那可不能讓人跑了。

    于是他們立刻又去搶人。

    弘歷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長街上,四個太監(jiān)在爭搶一個宮嬪。

    李玉毫不猶豫的上前大喝:“皇上在此,誰敢放肆!”

    太監(jiān)們一聽,都嚇得跪在地上。

    嘉嬪早就看見了弘歷,已經(jīng)下了步攆,往弘歷的龍攆處快步過來,盈盈跪下:“皇上…”

    “慎常在行偷盜之事,是臣妾管束不力,臣妾這就把人帶回去管教!還請皇上恕罪!”

    弘歷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

    “一個常在,在你的手里,鬧出這么多的是非來,今日還失儀于大廳廣眾之下。”

    “你的確無能。”

    嘉嬪低頭,眼淚滑落,十分可憐:“皇上…臣妾知錯…”

    弘歷懶得理她,正要讓她把人帶回去,免得沖撞了純嬪,而后再讓皇后給慎常在遷宮就是。

    李玉匆匆而回,低聲說了幾句話。

    李玉方才先去看了慎常在,慎常在看到李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又把方才的話說了一遍,只是這次倒是不敢大聲嚷嚷了。

    弘歷聽了,冷哼一聲,“帶進去。”

    然后自己先下了龍攆,純嬪也恰好趕到,“皇上。”

    “進去再說。”

    “是。”

    后頭李玉一揮手,就有養(yǎng)心殿的人把慎常在扶了進去,而后那四個太監(jiān)也被拿下,沒有人敢掙扎求饒。

    “嘉嬪娘娘,您也請吧?”李玉客客氣氣的。

    嘉嬪只能起身,慢慢走進景仁宮。

    弘歷已經(jīng)端坐在上,純嬪親自奉了茶,然后才坐在下首。

    慎常在跪在下面,嘉嬪進來后,咬咬牙,也跪了下去。

    “說罷。”弘歷淡淡的道。

    慎常在從袖口中掏出一張黃紙,雙手高舉:“皇上,嬪妾并沒有偷盜玉佩,嬪妾是送手抄佛經(jīng)時,看到嘉嬪娘娘,寫下的詛咒三阿哥之語!嬪妾自己死不足惜…可不能看著三阿哥被這樣暗害…”

    “嬪妾的宮女替嬪妾擋住了嘉嬪,嬪妾才得以來景仁宮,請純嬪娘娘…護好三阿哥…”

    弘歷瞥了眼那張紙,李玉就上前取了過來,他先看了看,大駭,然后立刻讓人取了盒子,裝好。

    弘歷便知,上頭的內(nèi)容定然不堪入目。

    “皇上,這紙并非符紙,只是尋常的抄經(jīng)用的金紋紙。”李玉躬身道。

    不是符紙,就不算詛咒之物,只能是泄憤。

    后宮牽扯詛咒之物,是要血流成河的。

    “嘉嬪,做下此等有違天和之事,著降為答應(yīng),遷居寒光殿。”

    寒光殿,就是冷宮的一個。

    “隨侍人等,杖斃。”

    “慎常在,有功,升為貴人。”

    弘歷說完,李玉就命人把企圖求饒掙扎的嘉嬪拖了出去。

    慎常在,不,慎貴人也識趣,磕頭謝恩后,退了出去。

    弘歷眼底閃過厭惡,片刻起身:“本想來陪你用膳,你受了這等驚嚇,還是歇著吧。”

    這話其實還算體貼,純嬪必然擔(dān)憂三阿哥,這時候還怎么有心思伺候弘歷?

    弘歷就是安慰,她恐怕也聽不進去。

    “三阿哥那里,朕自會讓大師日夜誦經(jīng)四十九日,你且不必擔(dān)憂。”

    “是!嬪妾謝皇上。”純嬪行禮。

    弘歷看著她的神色,眼神暗了暗,轉(zhuǎn)身離開了。

    待弘歷離開,江音還有點回不過神來:“主兒,這就處置了?”

    “嘉嬪為什么詛咒咱們?nèi)⒏纾俊?br />
    “皇上竟也沒讓她承情!也沒驚動皇后娘娘…”

    “那慎貴人,也不是個清白的啊!”

    純嬪搖頭:“這兩人,皇上都未放在心上,今日撞上了,皇上心中厭煩,自然隨手便處置了,哪里愿意聽其中糾葛?”

    她捂著心口,有些后怕:“把三阿哥抱過來,我要看看。”

    “是。”江音連忙自己去了。

    等抱了三阿哥來,純嬪看著兒子,心緒才漸漸平靜。

    抱了好一會兒,她才重新把孩子交給了乳母,帶出去后,她才道:“這是拿咱們做筏子呢。”

    江音憤憤不平:“奴婢也是這樣想的,那嘉嬪不是好的,心思歹毒,可那慎常在定然也不像她說的那般!”

    “都知道慎常在過的不好,她這是拿咱們…除掉嘉嬪!”

    “她用什么手段不好?偏偏牽扯咱們?nèi)⒏纾 ?br />
    江音又急又氣,生怕真的影響了三阿哥。

    純嬪第一次動了怒:“稚子無辜,她們何苦牽扯孩子。”

    “主兒又沒招惹她們,主兒更無辜!”江音都要氣哭了。

    她們景仁宮夠低調(diào)了!

    “主兒,皇上瞧著,也沒憐惜那慎貴人…咱們可不能輕饒了她…”

    純嬪沒應(yīng),只問道:“你去問問,皇上去哪里了?”

    江音一愣,皇上離開,多數(shù)是去翊坤宮。

    不過她還是出去讓人問了。

    半響,神色古怪的回來:“主兒,皇上出了咱們這里,就遇見了慧妃…”

    “兩人說了幾句話,不知怎么,皇上就去鐘粹宮了。”

    純嬪神色漸漸冷了下來。

    第103章

    弘歷在鐘粹宮呆了半日。

    消息傳到翊坤宮,溫晚笑了笑:“果然是慧妃。”

    “聽說慧妃穿的十分素淡,身子又單薄了許多,去純嬪那里,給三阿哥送衣裳,是慧妃親手做的…”何嬤嬤補充著細節(jié)。

    “慧妃確實去過純嬪那里兩趟,可兩人也并不熱絡(luò),但當(dāng)個梯子,也夠用了。”

    溫晚點頭:“純嬪,倒是最無辜的。”

    “可不是,還牽扯三阿哥,就是泥人也該惱了。”

    “慧妃,怕是要…”何嬤嬤意有所指。

    “本來就該是她。”

    “算起來,若不是高二小姐那事兒鬧的,也輪不到嘉嬪。”

    “慧妃陪伴皇上多年,又經(jīng)了這些事,想必對皇上的心思已經(jīng)能猜測一二了,再加上慎…貴人,兩人明知皇上的用意,卻還敢去謀劃,必然還有后招。”

    何嬤嬤道:“后宮女子,所求最后,無非是子嗣。”

    “慧妃這個年紀,身子又病了幾次,恐怕不太容易有孕了,慎貴人,經(jīng)此事,皇上定然也厭惡了,再怎么算計,皇上也不會召她的。”

    “這樣的兩個人,還能怎么謀劃?”

    “總不見得,敢對皇上用藥罷?”何嬤嬤這般說,顯然以前聽說過這類。

    “那可就是牽扯家族了,慧妃極牽掛高大人,不會出此下策的。”

    “那就只能是,慧妃,有必然能懷上孩子之法了。”溫晚垂眸道。

    明年三月,后妃就可以侍寢了,慧妃現(xiàn)在謀劃,剛剛好。

    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這兩日情緒不穩(wěn),小腹偶有墜疼,恐怕葵水將至了。

    何嬤嬤注意到她的動作:“娘娘可是身子不適?”

    王為已經(jīng)診出,娘娘葵水也就這幾日了,何嬤嬤便時刻上心著。

    “并未。”溫晚搖頭。

    何嬤嬤還是端了一杯熱糖水來,呈給溫晚。

    “這幾日,嘴里都是甜的,越發(fā)沒有胃口了。”溫晚不太情愿的喝了一口。

    “娘娘,身子要緊啊。”何嬤嬤只能勸著。

    “不過娘娘,慧妃著急子嗣,您是不需急的,您還小…母體年少怯弱,于孩子康健無益,倒不如等等…”何嬤嬤越說聲音越小。

    見溫晚只微微露出羞澀,并沒有惱怒,便又道:“奴婢有個避子的方子…不如咱們先備著藥…”

    明年三月,弘歷必然得要溫晚侍寢。

    “這方子可會傷身?”溫晚問道。

    她本來就打算用避子藥。

    原打算同翠翠交換,可翠翠居然勸她,現(xiàn)在的避子藥效果也不差,好的方子,是不傷身的,不必白白浪費一個技能。

    “奴婢這個方子,是從孝懿仁皇后身邊的嬤嬤那里討來的,定是最好的。”

    “奴婢當(dāng)初也略微遮掩后給京城的名醫(yī)看過一二,都說極好,不傷身。”

    “許多的干爹在太醫(yī)院,倒是能把藥多配一些備著。”

    “不能盡數(shù)讓他配來,待額娘入宮時,我說與額娘…”

    何嬤嬤點頭:“如此最好。”

    “延禧宮,還是要仔細盯著,蛛絲馬跡,都不能忽視,只管來回我。”溫晚轉(zhuǎn)而道。

    “是,奴婢明白。”

    因著溫晚極上心,何嬤嬤和許多是不敢松懈的。

    “三阿哥無辜受牽連,讓含珠備點東西送去景仁宮,再送一份禮,給慎貴人罷。”

    “是。”

    溫晚獨自坐了一會,又去寫劇本了。

    養(yǎng)心殿。

    弘歷從鐘粹宮回了養(yǎng)心殿,先是批了一陣折子,休息的間隙,竟讓李玉宣了太醫(yī)院院判陸長川過來。

    陸長川以為弘歷身子不適,急匆匆而來,弘歷卻笑笑,賜了座。

    陸長川心中就有了點譜。

    “可有避子藥,不傷女子軀體的?”弘歷直截了當(dāng)?shù)膯柕馈?br />
    “回皇上,是有這樣的方子,只是臣許久未配置過,還得回去斟酌一番。”陸長川謹慎的道。

    “定要仔細斟酌,絕不能傷身。”

    這話一出,陸長川便心中有數(shù),這藥是給誰用的了。

    沅貴妃,年紀最小,身子怯弱,病根剛?cè)ィ需再將養(yǎng)兩年,的確不宜過早有孕。

    “是,微臣定竭盡全力。”

    “再者,藥若能做的不苦最好。”弘歷又道。

    陸長川有些為難:“皇上,這藥便是不苦,藥味兒也是極重的…”

    皇上總不能是想偷偷喂給貴妃吧?這怎么可能?

    “配一方子,混入藥膳之中,每月食之兩次,再配以診脈,能否保女子不孕?”

    厲害的太醫(yī)能診出女子最容易受孕的日子,避開這幾日,就能讓受孕的幾率驟減,再用藥避上幾日,倒也有極大的可能。

    只是…誰知道皇上一個月會寵幸貴妃幾回?

    若是像如今似的,大半個月都召貴妃養(yǎng)心殿做陪,那這幾率又得小一些。

    陸長川硬著頭皮道:“皇上,微臣無能,這藥方,如今是做不進藥膳里。”

    “若是正常服用避子藥,加之診脈,兩日一回,倒是有七成把握,不會有孕。”

    “以前沒有,以后未必不能有。朕也不是要你立刻就配出來,先配好避子湯,然后,兩年內(nèi),配出藥膳,時間足夠?qū)捪蘖肆T?”

    “微臣定當(dāng)盡力。”陸長川說完又立刻改口:“微臣定不負皇上!”

    弘歷滿意的點頭,讓李玉重賞了他,便讓他回去了。

    陸長川走在路上,越想越不對,皇上讓他兩年內(nèi)配出藥膳即可…

    那就是兩年后,也不許貴妃有孕?!

    皇上盛寵貴妃,前朝后宮人盡皆知,鈕祜祿一族,還有其姻親的幾個家族,也都活泛起來了。

    不少人私下里都猜測,若貴妃生子,恐怕又得是一場奪嫡之爭。

    現(xiàn)在皇上好似不想讓貴妃生子?!

    陸長川后背發(fā)涼,甩了甩頭,當(dāng)作什么也不知道。

    這個事兒,他定要爛在心里。

    陸長川離開后,弘歷無心折子,飲了一口茶后,喚來高玉:“去翊坤宮接貴妃過來。”

    “是!”高玉麻利的退出去了。

    李玉給弘歷續(xù)了茶,弘歷似在思索什么,李玉聽他微不可聞的呼了口氣。

    “純嬪,受了委屈,你送些東西去,以作寬慰。”

    “是!”李玉應(yīng)著,心里盤算送什么。

    “此事牽扯永璋,純嬪是不是急壞了?”

    弘歷突然來這么一句,李玉微愣,趕緊回道:“三阿哥是純嬪娘娘的骨肉,純嬪娘娘定然焦急萬分,畢竟,哪個額娘不是最疼孩子呢?”

    “是啊,額娘,都是最疼自己孩子的。”

    李玉本能的覺得弘歷口氣不對,最疼那兩個字,分明音色重了些。

    可純嬪疼三阿哥,這…沒毛病啊?

    總不能這事,是純嬪謀劃的罷?

    看皇上的樣子,又不像。

    李玉猜不透,只能越發(fā)小心伺候。

    弘歷倒沒有再說話,起身去了后頭。

    溫晚一到,他就把人牽住,進了他的小書房,李玉把人都帶了出去,只自己守在門口。

    小書房里,弘歷緩緩打開一副畫卷。

    是郎世寧畫的她與弘歷,并非正式的那種,而是兩人坐在榻上,相對而笑,面前的炕桌上,還擺著那個孔雀藍的花瓶。

    “畫的是不一樣。”溫晚看了一會兒笑道。

    “過幾日,再讓他去梅園給我們畫上兩幅。”弘歷的手,在畫中溫晚的臉上輕輕撫了撫。

    “嗯。”

    “您這里,是不是還有我幼時的畫像?”

    “皇額娘說與你的?是有兩幅。”弘歷說完,把這幅收起來,然后去書架前,打開了一個抽屜,取出了兩卷不大的畫軸。

    “這是你三歲時。”

    “這是八歲。”

    “本來你六歲時,也要給你畫一張,結(jié)果那日弘晝犯錯,被罰跪,我去給他求情,便耽擱了,回來你已經(jīng)睡了,且還鬧了別扭,第二日說什么也不許我給你畫像了。”弘歷一邊給她看,一邊解釋。

    溫晚看著畫中眉眼精致的小孩兒,不知道能像幾分,這時候的畫,多是做了修飾,并不寫真。

    看了一會兒她才笑道:“太后說,我總同和郡王爭哥哥,所以他十分不待見我。”

    “他從未爭過你,所以才氣,小心眼的很,不必理他!”

    溫晚笑笑,并沒有接話。

    看過畫后,弘歷牽著她坐下,兩人如今牽手時,總不自覺的就成了十指交握,顯得格外親呢。

    “年后,讓你二哥來給你拜個年罷。”

    “他也在京城呆了有日子了,大抵是放不下你,便遲遲不敢南下。”

    自上次溫晚同弘歷鬧了一場,她二哥未曾得見溫晚,回去后,一家子不知如何商議的,弘歷再提,他們竟推拒了,只道不敢驚擾貴妃。

    溫晚知道,他們是怕給她添麻煩,素日里,他們連赴宴都十分謹慎,輕易不同人交往,生怕落一個仗著貴妃之勢而張狂的名聲。

    弘歷讓人送了許多東西去,還讓伊爾根覺羅氏入宮了一趟,才讓他們放心了些。

    “他不愛入朝也罷,給他兩條船,讓他不必再去求人要貨了,只是你當(dāng)囑咐他,不許他隨船而出,海貿(mào)一路,每年因風(fēng)浪死傷無數(shù)。”弘歷又道。

    溫晚像聽了個笑話:“我二哥,忙碌至今,一個像樣的鋪子還未開起,您送他船?這不是偃苗助長么?嚇都嚇死他了。”

    “您非要賞,賞點銀子,讓二哥踏踏實實做點正經(jīng)生意就是了。”

    弘歷看著她,“你們一家子,倒真是一個性子。”

    本分不貪心,榮華富貴觸手可及,偏偏毫不動心。

    “我需得給高家抬旗,高家得用,只是抬個旗,于他們就是大恩,當(dāng)勤懇辦差。”

    溫晚一怔,點了點頭。

    “慧妃的母家,如此榮耀,你是貴妃,若我不大賞,世人如何看你?”弘歷繼續(xù)道。

    “原是為這個?”

    “世人如何看,與我何干?”

    “我在宮中又聽不到。”

    弘歷把她攬進懷里:“你弄反了,是本就想讓你的母家一門榮耀,而非是因高家才要賞他們。”

    “提高家,不過是為了勸你,高家抬旗,就是不給,也無妨。”弘歷解釋的很細致,仿佛生怕她心生誤會。

    “皇后的阿瑪要封承恩公,我打算封你阿瑪一個低一些的爵位,并不用入朝,你的額娘也加封誥命。”

    “你大哥,便調(diào)回京城,入兵部,你二哥,給他幾條船,隨他折騰便是。”

    “正月里,我便一并下旨。”

    溫晚嘆了口氣:“這是國事?”

    弘歷笑道:“自然是國事。”

    “那您還問我做何?”

    “一家團聚固然極好,我大哥回來,不如去工部罷?兵部聽著,怪嚇人的。”

    “依你。”

    溫晚勉強笑笑:“竟不止我要當(dāng)差,我母家也要。”

    “別人求都求不得,到你這里,就成了委屈。”弘歷失笑,又保證道:“定不讓他們?yōu)殡y,讓他們?nèi)钥勺栽谶^日子。”

    溫晚這才要起身行禮謝恩。

    第104章

    慎貴人晉升,弘歷丁點都未賞賜,只內(nèi)務(wù)府給她補齊了貴人的份例用度,還送了兩個宮女兩個太監(jiān)過去。

    純嬪的三阿哥算是“受驚”,弘歷一連兩日去景仁宮用午膳,也是恩寵。

    而當(dāng)初風(fēng)光無限的完顏氏一朝進了寒光殿,反而沒有人提及,仿佛,她從未出現(xiàn)過。

    后宮最關(guān)注的當(dāng)是鐘粹宮。

    自弘歷去了一趟鐘粹宮后,就讓人送了不少東西去,冷清已久的鐘粹宮終于有了人氣兒。

    秀珠喜極而泣,高氏反而十分淡然的樣子。

    “有什么可高興的呢?你當(dāng)皇上不知么?”

    “不過是我還有用,又把姿態(tài)低到了極致,他才肯給這兩分顏面罷了。”

    秀珠低聲勸她:“娘娘,不管如何,總是有了盼頭了,不是么?”

    “皇上再如何,也不會知您真正所求,只要您心愿成真,這日子,就算熬出去了。”

    “嗯。”高氏點頭。

    “奴婢去熬藥。”秀珠把手爐放進高氏的手中。

    熬藥兩個字,讓高氏神色瞬間復(fù)雜起來,她渾然不覺,自己的指甲在掌心戳出了血絲。

    年夜。

    弘歷宴了朝臣中十二位親近的,宴席無酒,可也是帝王恩寵,這幾家自然都欣喜萬分。

    也有非重臣,不能來赴宴,但得弘歷心的,弘歷便賜菜,彰顯帝恩,其中就有溫晚的母家。

    同在宴上的溫晚,起身行禮:“謝皇上。”

    弘歷見她規(guī)規(guī)矩矩的樣子,目色一暗:“不必多禮。”

    “這筍絲,你向來喜歡。”

    “李玉。”

    李玉立刻捧了弘歷面前的一個盤子,送到溫晚桌子上。

    溫晚神色平淡的再次謝恩,不見絲毫寵妃的倨傲,下首不動聲色打量過她的各家福晉,越發(fā)疑惑。

    寵妃,不說多么囂張跋扈,可也不該是這樣平淡的。

    從頭到尾,只說了這兩句謝恩的話不說,連抬頭四顧一眼都沒有,眾人心中皆想,若不是她那張臉撐著,這樣的性子,未免太寡淡了些。

    太后見弘歷賞了溫晚,便指著面前的一碗鮮菌八珍湯道:“哀家記得皇后愛這一味。”

    常珠立刻捧了湯送去皇后桌子上,皇后亦起身謝恩。

    眾人見此,心思各異,不過面上絲毫不露。

    多數(shù)起身以茶代酒敬弘歷的,也有輩分高些的親王福晉起身敬太后的,卻沒有人敬皇后和溫晚。

    不是不愿,是心存顧忌。

    若是只敬皇后,就落了貴妃的面子,可貴妃的樣子,又實在不像愿意同人應(yīng)酬的,因此惹了貴妃不悅,也是不美。

    且富察家自己也沒有領(lǐng)那個頭,剩下的福晉們,便只觀望著。

    席中,弘歷和太后又分別賞了下頭的人幾道菜。

    一時間也算人心各異,君臣祥和。

    席末,太后先說乏了,弘歷立刻起身,要送太后回去,太后哪里用他,只道:“貴妃伴我回去便是。”

    弘歷目光變了一瞬,“是,那便讓貴妃替兒臣送皇額娘。”

    他的眼神落在溫晚臉上,帶著一絲不舍。

    太后的意思十分明白,今夜,陪他的,必須是皇后。

    富察家還在下首看著呢!

    溫晚起身,對弘歷行禮:“臣妾遵旨。”

    然后扶著太后,離席而去。

    待太后身影不見,弘歷才坐了回去,臉上笑容依舊,只有李玉瞧出了他的不快,卻也無計可施。

    皇后放下茶杯時,淡淡的瞥了一眼。

    外頭,溫晚陪著太后,一路回了慈寧宮,進了屋子,溫晚讓春然去尋她的衣裳,太后卻道:“今兒哀家不留你。”

    溫晚一愣,看了看時辰,撒嬌道:“我還得同您守歲呢!”

    “您莫不是舍不得這壓歲的福包?”

    “福包少不了你的。”

    “只是,哀家可守不了歲了,現(xiàn)下就乏的很了。”

    “那我陪您歇息。”溫晚扶著她,悄聲道:“福包您已經(jīng)包好了么?給我的要最大的…您不許偏心!”

    太后樂了:“不許我偏心,還要給你最大的,沒羞沒臊!”

    “明兒來給哀家拜年,自然就有了。”

    這還是不肯留她了。

    溫晚不愿回翊坤宮一個人,正要再磨。

    太后拍了拍她的手,意有所指:“往年也不盡然都是你陪我守歲,若是不覺疲乏,就去梅園轉(zhuǎn)轉(zhuǎn)再回,帶一身梅花香,想必,也能一夜好眠。”

    太后說完,便由常珠扶著進內(nèi)室去了。

    溫晚上了步攆,垂眸猶豫片刻:“回翊坤宮。”

    翊坤宮同梅園不在一個方向。

    待她離開后,立刻有小太監(jiān)進去報了信兒。

    “太后,娘娘回翊坤宮了。”宋嬤嬤一邊放安神香,一邊道。

    “由著她罷。”

    “太后,興許是娘娘沒聽懂?畢竟她不記得了,往年會同皇上去梅園…”

    “她聽懂了。”太后神色篤定。

    “她不愿意去罷了。”

    宋嬤嬤遲疑:“娘娘果真是不一樣了。”

    “你真瞧不出來?”太后輕嘆。

    “哀家都奇怪,她怎么做到的?一邊是繁花錦簇,一邊是奄奄一息。”

    宋嬤嬤急了:“太后!今兒什么日子!您這話多不吉利!”

    她雙手合十,虔誠的念了幾句佛號。

    再不肯讓太后說話了。

    另一邊,弘歷同皇后已經(jīng)回了長春宮。

    卻見大公主睡在了皇后的炕上。

    “公主想等娘娘守歲,到底年紀小…”宮女小心的解釋。

    “奴婢這就帶公主回去。”

    “不必了。”弘歷開口道。

    “外頭涼,這般出去,容易著涼。”

    “永璉呢?”

    “二阿哥來過一回,又回去了。”

    “去接過來罷。”

    “讓他一同陪你守歲。”這話是看著皇后說的了。

    皇后屈膝:“謝皇上。”

    弘歷扶起她:“席上見你用的不多,你脾胃弱,讓人上些好克化的,多少再用上一些。”

    “皇上用的也不多,不如讓人上一碗蓮子百合羹?”

    “也好。”弘歷俯身,給大公主理了理身上蓋著的錦被。

    “青姝若醒了,難免會餓,讓人給她煨著一碗。”

    皇后點頭:“臣妾先去更衣了。”

    卻沒有讓弘歷更衣。

    不一會兒,二阿哥就被接了過來,恭恭敬敬的行禮:“皇阿瑪。”

    “一直未睡?”

    “是。”永璉笑笑。

    “兒臣讀了戰(zhàn)國策。”

    “哦?”弘歷坐下,示意永璉坐在他身側(cè),兩人論了起了書。

    皇后更衣出來,碰巧兒,大公主也聞聲醒了。

    兩個孩子一前一后的喚道:“皇額娘…”

    永璉是行禮,但笑容親昵,大公主是迷迷糊糊的找額娘。

    皇后的神色也十分溫柔:“額娘在呢。”

    先扶起兒子,再去半抱著大公主,輕輕拍了拍。

    “你皇阿瑪來瞧你呢。”

    大公主這才回神,本來撒嬌般的神情立刻變的矜持了一些:“皇阿瑪安。”

    “青姝睡的可好?”弘歷對女兒笑的要溫和些。

    “兒臣睡的很好。”

    大公主又瞥見了二阿哥,忍不住露出笑容:“二哥安。”

    “妹妹。”永璉走近,笑道。

    母子三人,乍一看湊的極近,笑容更是透著親昵。

    弘歷起身:“朕還得去奉先殿上香,你們陪著你們的皇額娘守歲,可好?”

    永璉立刻點頭:“皇阿瑪放心,兒臣會陪著皇額娘的。”

    “兒臣亦是!”

    弘歷在他肩膀上拍了拍,轉(zhuǎn)身離開了。

    后面,皇后和兩個孩子的聲音清晰可聞。

    “恭送皇上。”

    “恭送皇阿瑪!”

    出了長春宮,龍攆往奉先殿而去。

    上了香后,李玉正要開口,弘歷突然道:“去梅園。”

    李玉趕緊道:“皇上,太后,似乎同娘娘提及了梅園。”

    他說的娘娘,自然是溫晚。

    “她何時去的?!”弘歷聲音帶了一絲急切。

    李玉小心翼翼:“娘娘…未去梅園。”

    “回翊坤宮了。”

    她知道,但她不去。

    李玉說完,就準備跪下去了。

    弘歷卻沒有發(fā)怒,徑自上了龍攆。

    李玉立刻讓人往梅園而去。

    翊坤宮。

    溫晚雖拆了發(fā)髻,首飾,卻并沒有歇下。

    她看著書,等著時辰。

    “娘娘,馬上便子時了。”春然低聲道。

    “今日長街可都沒有落鎖?”

    “是,燈火盡燃著呢。”

    “去梅園。”

    春然一愣,不過立刻應(yīng)聲:“是!奴婢伺候主兒更衣。”

    “不必重新梳頭了,這個時辰也見不到外人,拿那件淺綠芍藥花的披風(fēng)罷。”

    “是!”

    春然先出去讓人備上步攆,然后回來伺候溫晚穿戴好,又拿了一個新裝好炭的手爐給溫晚。

    溫晚戴上了披風(fēng)的風(fēng)帽,上面的狐毛蓬松柔順,襯的她嬌柔至極。

    一路去了梅園,溫晚下了步攆,只帶了春然持燈籠而入。

    “這梅花,在這夜里,竟是這般樣子的。”

    她忍不住拉住一根梅枝,輕嗅花香:“這香氣如此冷冽,聞著,倒越發(fā)不困了。”

    春然笑著,正要說話,忽的看到了一抹光亮。

    似乎是燈籠。

    “娘娘…”春然立刻道。

    “梅園有人。”她毫不猶豫擋在溫晚前面,雖說知道不可能是什么刺客,但這三更半夜,萬一是一些小宮女小太監(jiān)的跑出來溜達,再沖撞了溫晚,就不好了。

    溫晚卻心里一咯噔,想到了某個可能。

    不會這么巧吧?

    她真的不是為了來偶遇的!

    她只是故意開始不來,半夜三更再來,假裝懷念…

    等弘歷知道了,心里自然得心疼憐惜…

    可她真沒想真的見他!

    這也太狗血了!

    第105章

    “我們回去。”溫晚轉(zhuǎn)身。

    春然點頭,小心的護著她,正要離開。

    “奴才請貴妃安。”李玉的聲音突兀的響了起來。

    春然愣了。

    李公公?

    皇…皇上?!

    李玉開口了,就走不得了,春然看著溫晚,小聲道:“娘娘…”

    溫晚沒有回頭。

    腳步聲漸漸靠近,春然只能行禮:“皇上萬安。”

    李玉出現(xiàn)在她身邊,燈籠微微晃了晃。

    春然便知道,這是讓自己退下。

    她看了眼燈籠,又看了眼李玉,李玉尋了個樹杈,把兩個燈籠都掛了上去,照亮了這一小片地兒。

    春然只能跟著他慢慢退了出去。

    溫晚看著地上的影子,弘歷離她只有不足兩步了。

    他停住了。

    半響都沒有人先開口,溫晚只覺得都快感受不到手爐的熱氣了。

    正想著,要不就先開口,就見弘歷的影子動了。

    他從她背后,把人擁進懷里。

    “不是不肯來么?”他在她耳邊道,呼吸讓狐貍毛觸碰在她的臉頰上,溫晚忍不住偏了偏臉。

    他卻把她抱的越發(fā)緊了,臉也追著她,緩緩貼在了一處。

    “太后說,若能沾染一身梅花香,可得一夜好眠…”溫晚嬌聲道。

    “那你,可得多沾染些…我亦能得安睡。”

    “您若要安睡,自己沾染就是了。”

    “我能否安睡,不在香,在人…”

    溫晚不說話了。

    弘歷輕輕將她轉(zhuǎn)了過來,看著她被狐毛遮住大半的臉,心難以抑制的跳的急切起來。

    “冷不冷?”他一只手去握她的手。

    “有手爐呢…”溫晚道。

    “涼的。”弘歷拿過手爐,往旁邊一扔。

    他雙手將她的手包住,給她暖著,溫晚低頭:“還不及我的手爐呢。”

    “那…這樣呢?”

    他將她的手捧到唇邊,給她呵氣。

    這什么八點檔狗血劇情!

    溫晚似害羞的微微垂頭,遮掩住自己的表情。

    過了一會兒,溫晚試圖抽回手:“不冷了…”

    弘歷嗯了一聲,手卻不肯松開。

    “您…”溫晚抬頭,卻正好被他低頭吻了上來。

    他很克制,輾轉(zhuǎn)片刻,就分開了,低笑:“盡是梅花香氣,恨不得,吞吃入腹才能解我心中之念…”

    “您喜歡梅花,那便煮梅花茶,梅花糕…吃我做什么!”

    弘歷拇指在她唇角摩挲,“不在花,在人…”

    溫晚配合著紅了臉。“子時到了么?”

    “該是到了。”弘歷重新握著她的手,給她暖著。

    “新年新禧。”

    “歲歲無憂。”

    眼看著弘歷情不自禁,“心心…”

    “天冷,回宮。”溫晚打斷他。

    大年夜,梅花林。

    不用任何多余描述就能讓人心生浪漫的背景下,大家笑一笑,親兩口。

    假裝恩恩愛愛深情綿綿,歡歡喜喜過大年,就夠了。

    可別整些狗血承諾了。

    尤其是別拽你那玉佩了!

    那東西,說的好聽點是身份的象征,但實則毫無用處,她拿著,既不能讓人登基,也不能調(diào)兵遣將,還不如一錠黃金來的實在。

    話被打斷,氣氛也散了,弘歷自然就說不下去了,取了燈籠下來,一手提著燈籠,同她緩緩?fù)穲@外走去,只是他故意繞了路,兩人身上的梅香,便格外濃烈。

    正月里,弘歷封賞的旨意不斷。

    皇后的阿瑪正式冊封一等承恩公,富察家兩個子弟提為御前侍衛(wèi)。

    溫晚的阿瑪?shù)昧艘粋一等子爵的爵位,太后那一支,也有一位入宮做了一等御前侍衛(wèi)。

    高氏滿門得抬旗,自此稱高佳氏。

    還有幾位弘歷親信,也得了封賞。

    轉(zhuǎn)眼三月,仿佛一夜之間,春就凌空而至。

    溫晚前一日似乎還需抱著手爐,第二日,就恨不得找出扇子握在手里。

    “娘娘可要去御花園走一走?”春然勸她。

    “奴婢聽說,一夜之間,百花齊放呢!”

    “恐怕今日才算百花齊放,我就不去湊那個熱鬧了。”溫晚意有所指。

    弘歷除服禮已過,后宮都等著呢,御花園里定然“百花齊放”。

    “我就在咱們自己院里走走就是了。”

    春然聞言也不勸她,去給她取了扇子來,溫晚自己慢慢扇著,一邊看花兒。

    “都說海棠無香,這春海棠也能引了蝴蝶來。”

    溫晚拿著扇子,試圖去撲蝴蝶,不過顧著在院中,儀態(tài)不能有失,所以其實并不太有趣。

    撲了幾下,自然撲不到,她正要放棄,就被人捉住了手。

    “哪家的笨貓捉蝴蝶呢?”弘歷的笑聲在她耳邊響起。

    “先別惱!有日子沒給你畫像了,就畫你撲蝶可好?”弘歷顯然心情極好。

    “笨貓撲蝶,可不堪入畫。”溫晚冷哼。

    “方才皆安不是在側(cè)?我笑它呢!”弘歷識時務(wù)的改口。

    “皆安靈巧著呢!”溫晚橫眉冷對。

    “許是我看走眼了。”

    “方才只瞧見,美人嬌且閑,采蝶花叢間,所以旁的看錯了,倒也怪不得我。”

    “油嘴滑舌,不可信也!”溫晚笑了,可嘴上還是不松口。

    弘歷只能哄道:“是我說錯了,給你作畫,是賠罪,如此可好?”

    溫晚故作沉吟好一會兒,才點頭:“也罷。”

    還讓人當(dāng)真抱了皆安來,皆安靈巧,飛撲而上,蝴蝶就被它拍在爪下,它動作很有分寸,蝴蝶只動彈不得,卻沒有七零八落。

    似乎察覺溫晚想要,它抬起小爪子,看著溫晚,你要,拿走。

    溫晚用扇子輕輕扇了扇,蝴蝶就掙扎著,乘風(fēng)而起。

    皆安不解,一爪子又把蝴蝶拍了下來。

    溫晚摸摸它的腦袋,把它抱了起來,往旁邊而去,蝴蝶還在掙扎,也不知還能不能再飛。

    皆安被抱了一會兒就耐不住性子,跳了下去,仍舊在花叢里撲蝶,溫晚用扇子也去撲,可每每幫了倒忙,一人一貓,忙活半日,竟一只完整的蝴蝶也沒得。

    只弘歷得了一副畫,畫的正是溫晚與皆安撲蝶,美人笑容矜持,面容與溫晚也只三分像罷了,倒是神韻,像了七八分。

    “你來提字。”弘歷將筆遞給溫晚。

    “本不愿寫,可竟剛好有兩句可寫。”

    溫晚放下扇子,手腕輕抬,一氣呵成:

    我回望,來時路,誰家孩童捉蝴蝶?

    她一笑,怎么竟落成,我的臉?

    弘歷看著這兩句,神情疑惑:“這兩句的韻,倒是從未見過相似的。”

    “這兩句,本該是唱出來的。”溫晚放下筆,重新拿起扇子。

    “唱出來的?這是戲里的?”

    溫晚折騰戲本子,弘歷是知道的,還囑咐了內(nèi)務(wù)府,準備著一應(yīng)人等,只等著日后,由著溫晚排戲。

    “是戲里的,只不知是誰的戲。”溫晚笑的意味不明。

    弘歷忍不住抬手,撫了撫她的臉——他方才竟覺得溫晚遙遠又陌生,仿佛就要乘風(fēng)歸去…

    “不管是誰的戲,都只是一場戲,是虛妄的。”弘歷語氣幽深。

    莫要入戲。

    “皇上說的是,戲就是戲,傻子才入戲呢?”溫晚笑的明媚。

    弘歷放下心來,牽著她回了屋內(nèi)。

    “你且準備一番,過幾日,帶你去圓明園。”

    “皇阿瑪?shù)呐f物,還有一些在九州清宴,需我親自去整理。”

    溫晚點頭,知這不過是一個借口。

    李玉已經(jīng)暗示了,弘歷為她在圓明園旁,修了一個未名的新園,十里桃花,已經(jīng)次第而開…

    去圓明園的前一日,溫晚終于在養(yǎng)心殿,見到了她的二哥容唯。

    弘歷雖貼心避開了,但一屋子宮女太監(jiān)垂手而立。

    溫晚阻了她二哥行禮。

    兩人相對而立,容唯克制著激動,溫晚也做不到兩眼淚汪汪,所以看起來場面可謂彬彬有禮。

    “二哥。”溫晚先道。

    容唯嘴唇動了動,不知該怎么稱呼她。

    他不想叫她貴妃娘娘,太生疏,但如今,他也不能再喚她溫晚。

    “小妹。”他還是順著心意,叫了她一聲小妹。

    “二哥。”

    氣氛便松了下來。

    “二哥可是要南下了?”溫晚沒有同他敘舊的意思,她什么都不記得了,如何敘舊?

    “是,二月初九是個好日子,那日便坐船南下。”

    “大哥便要回來了,二哥不等等大哥么?我們一家人,也能團聚。”

    “大哥還得兩月有余方能回來,我年前在揚州盤了一個鋪子,已經(jīng)交了租金,若是再不南下,我那三百兩就算白白丟了…”容唯實話實說。

    “什么鋪子,只要租金三百兩?”溫晚很會抓重點。

    大哥,你做出來的那玉容粉,可是高檔貨,你難道打算在巷子里賣么?

    容唯臉色一變,支支吾吾:“是個好地段,是我…人家知道我的身份,貴妃的兄長,所以才便宜租給我的。”

    溫晚糟心的嘆了口氣:“二哥,你租鋪子的時候,我還不是貴妃罷?”

    撒謊都不會?

    怎么做生意?!

    溫晚這一刻無比敬佩她的阿瑪額娘。

    他們是怎么笑著讓這么一個憨貨獨自出門行走的?

    她原只想著,她的這個便宜二哥,可別是個奸詐狡猾之徒。

    萬萬沒想到,他會是個憨貨!

    還是個長得斯斯文文的憨貨…

    容唯的謊話被拆穿,臉上竟然泛起了紅暈,似乎極不好意思。

    第106章

    容唯臉紅了半天,憋出一句:“總之,是個好位置,只是,不能與你明說。”

    “你要信我,我行走各地,這點眼光還是有的。”

    溫晚從他躲閃的眼神里想到了某個可能。

    這鋪子,約莫是開在花柳巷。

    這是個好位置,正經(jīng)商戶卻又不好開在那些巷中,價格便不會多貴。

    只是她實在難以想象,這么一個面皮薄的人是怎么會把鋪子在開在那種地方的?

    “二哥心中有數(shù)就好。”

    “二哥送的玉容粉,不輸宮中所用,不知二哥打算定價幾何?”

    溫晚實在怕他會不識貨,當(dāng)成地攤貨賣了。

    容唯早有打算,毫不猶豫道:“二百兩。”

    “每月只賣十盒。”

    見溫晚怔住了,容唯又不好意思起來:“揚州多富商,奇貨可居這一招,是可用的。”

    容唯又說了好一會兒他的打算。

    溫晚倒吸一口涼氣,都有些無法直視他這張害羞靦腆的臉了:“二哥,莫要因利,有失本心啊。”

    “小妹放心,我絕不賺不義之財!明碼標價,童叟無欺!”

    “我信二哥…”

    信你個鬼!頂著一張軟弱可欺的臉,實際是個心黑膽大的?!

    剩下的方子,溫晚準備先好好捂著。

    她忍不住想,那還未謀面的大哥…會是個什么樣子?

    總不會其實是三大五粗,殺人如麻吧…

    兩人又聊了些家人的親近話題,容唯便不舍得要出宮了。

    弘歷也來了前頭,表達了一番關(guān)愛。

    待容唯走后,溫晚看了眼養(yǎng)心殿的龍椅,“您坐著去。”

    弘歷會錯了意,牽她的手要去后殿。

    溫晚掙開,輕聲道:“您坐龍椅上。”

    “恩?”

    “別問,快坐!”

    溫晚自己還站在中間,金碧輝煌的殿內(nèi),顯得她格外嬌小。

    弘歷坐在龍椅上,看她一錯不錯的看著自己,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失笑:“可還滿意?”

    溫晚點頭,好奇心得以滿足。

    活的,皇帝,坐在龍椅上。

    跟以前看過的劇是全然不一樣的。

    弘歷走下來,低頭看她:“把我當(dāng)什么了?恩?”

    溫晚正要哄他兩句,卻突然被他抱了起來。

    一路被抱到御桌前,溫晚反應(yīng)了過來:“不可…”

    弘歷不以為然的把她放在了龍椅上。

    “坐好。”

    弘歷按住她,打量了一下,笑了:“更顯嬌小了。”

    他遂也坐了上去,然后將溫晚抱在懷里。

    攤開一本折子,道:“拿筆。”

    溫晚心一橫,拿起了那只朱筆,弘歷將她的手一并包裹住,開始寫:朕知你忠心,甚悅!

    這應(yīng)該是個請安折子。

    寫了一本,溫晚就掙開了手,在他耳邊輕聲道:“若是被外人瞧見,我可就成了傳說中禍國殃民的奸妃了!”

    “您不會是想借刀殺人罷?”

    弘歷氣笑了:“又胡說八道!”

    “皇上…”李玉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他低著頭,不敢看上頭的情形。

    溫晚嬌嗔的推了推弘歷,他才松手,讓她起身站在一旁。

    “進來罷。”

    李玉進來,躬身道:“皇上,陳大人求見。”

    溫晚聽了,立刻道:“我先回翊坤宮。”

    “你休想。”弘歷捉住她的手,低聲道。

    “陳問謀只是來回永璉的功課,還有宗室子弟進宮伴讀之事。”

    “前后半個時辰也就夠了。”

    溫晚明白他的意思,只能去后面等他。

    即將繞過那十二扇明制雕花屏風(fēng)時,溫晚鬼使神差的側(cè)頭看向弘歷。

    他已經(jīng)提起了筆,折子的內(nèi)容顯然不太要緊,他只看了幾眼,就落筆了。

    似乎察覺到溫晚的目光,弘歷亦側(cè)頭看了過來。

    他目光之勢讓溫晚不可抑制的心中一緊。

    弘歷見是溫晚,一笑,方才的氣勢便散了許多。

    眼見他要起身,溫晚立刻繞過屏風(fēng),往里而去。

    弘歷沒有追過來,想必是那位陳大人已經(jīng)進來了。

    過了不足半個時辰,就聽到了問安的聲音。

    溫晚假裝看書,并不看他。

    弘歷換了身衣裳,才坐到她身邊,正要說話,卻看到了她的臉色,原本要說的話就換成了:“可是熱了?”

    怎么臉這般紅?

    溫晚搖頭,仍拽著書,視線也不肯移開。

    弘歷瞥了眼那書,失笑:“周易?”

    溫晚懂他笑里的含義,是笑她根本看不懂。

    往日里,她怎么也會懟上幾句,可此刻,她卻裝模作樣的翻了一頁。

    弘歷帶著笑,把她攬進懷里:“我給你念。”

    溫晚像是被燙到一樣,往旁邊挪了挪。

    弘歷沒料到她會躲開,一怔,隨即過來哄她:“我并非笑你…”

    溫晚偏頭,躲開他在耳邊的呼吸,“您說話便——”

    她只說了幾個字,兩人都愣住了。

    溫晚的聲音實在嬌媚的不像話!

    她臉色越發(fā)紅了,索性把書一放,就要離開。

    弘歷一把就兩人撈了回來,按進懷里。

    “別動。”他聲音也變了,帶著情欲的低啞。

    溫晚簡直快要羞憤死了。

    心里把翠翠和它的制造者罵了一遍又一遍。

    這什么破技能!

    她要的根本不是這種媚態(tài)橫生的樣子!

    她只是想著,自己缺乏那方面經(jīng)驗,便想問翠翠要點免費的科普片看看…

    誰知翠翠竟推薦了一個技能,說是技能加持可讓人增加一定的魅力值,且只需兩句話的任務(wù)就夠,而且,還不怕溫晚賴賬,在溫晚同意交易的時候就給她點亮了技能。

    然后——溫晚不過是回想了一下弘歷方才批折子的樣子,就開始面紅耳赤!

    完全控制不住!

    靈魂和□□,像是分裂開來!

    她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嬌媚滾燙。

    弘歷全然不知她這般只是因為技能在身,被勾的情難自已,猛的將人壓在身下:“心心…”

    “為何?”

    他眼底似有狂風(fēng)暴雨,緊緊盯著她,不給她任何避開的機會。

    溫晚深吸了一口氣,她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只能閉上眼睛,忍著自己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道:“我也不知…”

    “方才,見你…”

    “同以往…不同…”

    “便…總想…那一眼…”

    她說著,眼淚從眼角滑落。

    弘歷明白過來,歡喜充斥他整個心神,已然不能自制,俯身吻了下去。

    溫晚的呻吟也不同以往,她只覺極其羞恥,眼淚止不住的蔓延,那沾染了哭腔的呻吟,就如同最烈的媚藥,讓弘歷根本沒辦法停下。

    “心心…”他在唇齒間呢喃。

    溫晚掙扎亦無濟于事,只會讓他越發(fā)失控。

    眼看著肚兜就要被扯下來,溫晚一手護在胸前,用力一咬自己的舌尖。

    鮮血的腥氣,終于讓弘歷回神。

    他微微抬起身子,急切的捏住溫晚的下顎:“你做了什么?!”

    “你欺負我…”溫晚偏頭掙扎開。

    弘歷猛的起身,將她的衣裳裹好,卻發(fā)現(xiàn)領(lǐng)口的扣子是被他掙開的,已然系不上了。

    “我讓人進來伺候你。”弘歷艱難的轉(zhuǎn)過身。

    “我要回翊坤宮。”溫晚聲音還是帶著媚意。

    “不行。”弘歷拒絕。

    “我不碰你了。”他聲音放軟,哄她。

    溫晚難得如此,弘歷怎么可能讓她離開,生怕她回了翊坤宮,再見就又是另一番樣子了。

    “我許你十里桃花,便不會失言。”

    “君無戲言!”他聲音帶著急切。

    可到底忍住了沒有回頭看她。

    溫晚自知逃不掉,只能嗯了一聲。

    兩個人重新更衣后,弘歷也不敢離她太近了,生怕一個控制不住,把她嚇著。

    兩人離著約莫五步遠坐著,弘歷手邊還有一杯解燥熱的藥茶。

    溫晚看了一眼,恨不得也要一杯試試。

    如果以后都這個樣子,這日子還怎么過?!

    “心心…”

    “你閉嘴!”溫晚咬牙切齒,可聲音聽起來就像那奶兇奶兇的貓兒。

    啊啊啊啊!

    毀滅吧!

    溫晚神情有些生無可戀。

    她要怎么解釋,姐不愛你,但姐的身子饞你身子。

    弘歷顯然是相信身體比心誠實,對溫晚的反應(yīng)滿意的不得了,見她這般神情,也只當(dāng)她是愛而不自知,害羞了罷了。

    為表對她的珍重,他夜里竟又獨自睡在外間的炕上,龍床讓給了再不肯發(fā)一言的溫晚。

    只是兩人都是各懷心思,輾轉(zhuǎn)難眠。

    一夜煎熬。

    次日,圣駕前往圓明園,后妃中只攜了貴妃一人。

    誰都知道,弘歷帶溫晚一個人離宮是為著什么。

    還沒侍寢就已經(jīng)寵冠后宮的貴妃,終于要侍寢了,此后數(shù)月,貴妃椒房專寵,恐怕也不足為奇。

    鐘粹宮中,秀珠捧著藥碗,心疼的看著高氏:“娘娘…皇上不知何時才能回宮,這藥,不如停幾日?”

    “娘娘,這藥不能停。”底下開口的赫然是慎貴人。

    “這藥讓娘娘夜里難眠,是因娘娘身子濕寒過重,又曾失過元氣,這藥是在為娘娘調(diào)理身子,讓娘娘能早些得償所愿!”

    “有太后在,皇上不可能獨寵貴妃的!”

    高氏點頭,“你說的有理,本宮既然已經(jīng)下了決心,豈會半途而廢?”

    她接過藥碗,艱難的一口口咽了下去。

    秀珠捧著糖水為她漱口,一番折騰后,高氏臉色堪堪好了些。

    “純嬪,可有動靜?”

    慎貴人擔(dān)憂的搖頭:“嬪妾并未察覺。”

    “只是娘娘,嬪妾心里怕的很…娘娘定要庇護嬪妾啊…”

    高氏見她這般,心里防備漸松了些。

    “本宮自然會護著你。”

    慎貴人仍是憂心忡忡:“娘娘大恩,嬪妾銘記在心!”

    第107章

    在溫晚的堅持下,弘歷并未與她同坐一輛馬車。

    讓溫晚得以喘息。

    她獨自坐在馬車里,趁著車軸聲的聲音掩蓋,對翠翠一頓輸出。

    “你坑隊友?!你有沒有點契約精神?!”

    “技能給我撤了!”

    “我就不跟你討精神損失費了!”

    “什么?永久性技能?!”

    “我XXXX!”

    溫晚目色猙獰的吸了口氣,冷靜下來:“你比我清楚,我不做任務(wù)只是無法獲取技能。”

    “我完全可以不要你的這些垃圾玩意兒!”

    “我自己吃兩粒媚藥都好過你這個破技能!”溫晚這句話又忍不住要炸,但她很快壓了下去。

    甚至露出一個笑來:“所以,我們可以談?wù)勝r償?shù)膯栴}了!”

    翠翠不知道是心虛亦或是因競爭對手的虎視眈眈,沒有同溫晚扯皮太久,就簽訂了賠償條約——再送一個技能,但溫晚的兩句話任務(wù)還是要做。

    “相當(dāng)于,你現(xiàn)在的技能是贈送的。”翠翠試圖讓溫晚心理平衡些。

    換來的是溫晚再一次的:“我XXXXX!”

    如此反復(fù)三次,溫晚才稍稍冷靜下來。

    馬車卻突兀的停下了。

    “娘娘。”春然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臥佛寺到了。”

    “皇上請您一起進去上香。”

    上香?弘歷之前倒是未提。

    馬車的門被打開,溫晚俯身而出,卻見弘歷已經(jīng)在車旁等她,親手扶了她下來。

    他未說一言,只笑笑,松開手,同她一并走進這臥佛寺。

    大殿內(nèi)自然不會有其他香客,李玉等人也只是候在殿外。

    弘歷親手取了三支香,于佛前點燃,遞給了溫晚,然后自己另取了三支,點燃后,便同溫晚一起跪于蒲團之上。

    溫晚閉目,心沉如水,卻許不出什么心愿。

    待弘歷起身,她便一起將香插進香爐中。

    出了寺門,弘歷才重新牽起她的手,然后不由分說的就把她帶到了他的馬車上。

    溫晚感知著自己得身體變化,松了口氣,呼!好在并非牽了手就動情…

    弘歷也不為難她,只同她十指交握。

    “我頭一回,未求盛世天下。”他道。

    “求的是,與你能攜手到老。”

    我謝謝你啊!大可不必!

    早知如此,我就求我容顏不老,你已轉(zhuǎn)世輪回。

    溫晚笑笑:“我并未求佛祖什么。”

    “世人皆有所愿,更有甚者,已在佛山苦苦求了多載春秋,必然是已無他法,倒不如,讓機會與他們罷。”

    “你自己,便無所求么?”弘歷心中難免失落,她從不同那些女人一般,恨不得求與自己生生世世。【西 圖 瀾 婭  】

    “我之所愿本就不多,您給的卻更多。”這句話又讓弘歷受用起來。

    “也是你太過好養(yǎng)。”

    “我們今日,也算同拜神佛了,來日,再帶你去泰山,拜謁天地。”

    帝王都要東巡,去泰山封禪。

    溫晚垂眸,假裝受寵若驚。

    一直到圓明園,弘歷最親呢的動作也只是把人攬在懷里,免她端坐太累。

    “你先與我同住九州清宴,明日你再擇一處喜歡的。”

    溫晚對圓明園十分有興致,雖說如今的圓明園還算不上完整的萬園之園,但已經(jīng)大體成型,她原先見過的那些只剩地基的地方,皆是亭臺樓閣,福池之水在春風(fēng)中,亦有翻起千層浪的氣勢。

    她看的頗有些目不暇接。

    弘歷帶著她先到了九州清宴,這原是一個小島一般。

    進去殿內(nèi),便要各自更衣,溫晚出來的慢些,弘歷已經(jīng)在飲茶了,見她出來,便讓她與自己同坐一側(cè):“弘晝送的新茶,勉強能入口,你嘗嘗。”

    “他為何無事獻殷勤?”溫晚端著茶杯,輕輕嗅了嗅,茶香四溢,竟是好茶。

    弘歷笑道:“這是他自己所種,只有幾株茶樹,為了同我換一處皇莊,所以才來獻殷勤。”

    “送去慈寧宮的,倒比給我的還多些。”

    “自己種茶?種在何處?景山么?”

    “就種在他王府的后花園。”

    “土壤倒是讓人南下取回來的,茶樹亦是,我也是未曾想到,他不愛讀書習(xí)武,在這一道上,倒有些本事。”

    溫晚心里冷哼,后花園能種出這么好的茶葉,定然是他用了什么技能。

    可技能只拿來種茶,她是不會信的。

    “幾兩茶,就想換一處莊子,他做夢!”溫晚冷哼。

    “那莊子只一片良田罷了,不過你既不肯,那就讓他真金白銀來換便是。”弘歷隨意道。

    溫晚心知,這莊子,弘晝必然能換走的,一片良田?能種茶,想必就能種其它,哪怕只是改良一部分農(nóng)作物,都足以影響民生。

    這個弘晝,果然所謀甚大。

    但她經(jīng)驗不足,不知這枕頭風(fēng)該如何去吹,且她同弘晝有“過節(jié)”,她若說些什么,弘歷也只當(dāng)玩鬧,并不會當(dāng)真。

    她暫且壓下心思,待日后再琢磨。

    枕頭風(fēng)——到底得先同床共枕。

    這一遭彼此心知肚明,可事到臨頭,弘歷反而不急的樣子,帶她坐船游玩了半日,夜里依舊是分榻而眠。

    只是第二日晨起,用了早膳,弘歷眼神就已然不是昨日那般了。

    “今日,便不回九州清宴了…”他眼神如有實質(zhì),在她脖頸處劃過。

    溫晚由著他牽上馬車,馬車內(nèi)壁四周被明黃色的布簾遮的嚴嚴實實,弘歷肆無忌憚的將她抱在懷里,摘掉了她的耳環(huán),他的手指在她的耳后摩挲,他向來極愛這般。

    他不發(fā)一言,眼神卻已經(jīng)攻城略池,而溫晚的精力全都用來抵擋技能帶來的副作用,生怕自己呻吟出聲。

    安靜的馬車里,兩人逐漸急促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好在馬車并沒有行進太久,弘歷將她抱下馬車,不顧她的不愿,將人直接抱了進去。

    初入大門十分普通,就是皇家園林的規(guī)制。

    可轉(zhuǎn)過一道九龍琉璃壁后,場景豁然不同。

    竟然是一座小山,低矮連綿。

    不,似乎不是一座,是三座,沒有合攏,中間有湖水隱約可見,一條青石鋪就得大路往那山中蜿蜒而去。

    弘歷將她放了下來,與她緩緩前行。

    路并不太長,走到半路,兩邊就已經(jīng)是竹林幽幽,不時能看到那藍尾的野稚一掃而過。

    “十里竹林。”弘歷道。

    路的盡頭,是一個被小山包圍的湖,一座石橋延伸而入,溫晚瞧著有些眼熟,西湖斷橋?

    “十里荷花。”

    弘歷牽她走上石橋,“我讓人復(fù)刻了這西湖斷橋,你可知何意?”

    “我縱然真是來報恩的,也比不上那白素貞。”溫晚笑道。

    “你也不需同她比。”

    在橋的最高處,弘歷將她攬進懷里,“亦不會有什么人來拆散我們,你就安安心心的,報恩便是…”

    溫晚嬌哼:“您就那么篤定您前世于我有恩?便是真有,我如今也是打算賴賬的。”

    弘歷低頭在她耳邊道:“你要賴賬…那我只能…強求了…”

    溫晚臉色剎那間紅透。

    她算是摸索出一點這技能的規(guī)律了。

    只要她往那邊想一點…就立刻…

    方才弘歷的話暗示實在明顯,她下意識就想到了床笫之事…

    弘歷見她臉色如此,也是難耐的很,可青天白日,他只能克制。

    牽著她下了橋,便傳了步攆,步攆寬大,弘歷定要與她同坐。

    溫晚心里念著阿彌陀佛哈利路亞,試圖讓自己不去想那些五顏六色的情節(jié)…

    不知是誰設(shè)計的這里,十里桃花竟然如點綴一般,穿插在這山中,湖邊。

    將至最里面兩座山中時,弘歷在她耳邊輕笑:“左邊。”

    她下意識往左邊看去,只見一大片的桃花,灼灼如霞,往山里蔓延。

    “思來想去,還是為你造一桃花源。”

    溫晚心里發(fā)毛,他不會又生了囚禁她在此的心思罷?

    弘歷全然不知她沒有心生感動,而是一片駭然防備。

    到了桃林邊上,他牽她下了步攆,幽徑旁有一片石山,其中有一處,刻著林深不知處的字樣。

    待走進去,溫晚才發(fā)現(xiàn),兩邊之爛漫粉花并非都是桃樹,還穿插著許多垂絲海棠,使得縱然滿目粉色,也不會顯得單薄,而是層層渲染,美不勝收。

    “此處被山包裹,溫度適宜,否則,桃花也開不得這般絢爛。”弘歷解釋道。

    “以后每年春夏秋三季,你皆可來住上幾日,冬日當(dāng)賞梅花,今年便于另一側(cè)移種。”

    聽了這話,溫晚才稍稍放心,也肯說話了:“這里原是皇家園林么?”

    “并非,是皇瑪法當(dāng)年賞給我的,只是那時我還年幼,自己也建不得園子,后來,皇瑪法居暢春園,又指了幾個園子給皇阿瑪同叔伯們,無一小輩,我便是成人,也不好在大興土木給自己建園子了。”

    “不過原就想過如何興建,都不甚滿意,你想要十里竹林,才讓我有了些許靈感。”

    “日后,此處,便贈與你了。”

    溫晚差點脫口而出:“給我?有地契么?”

    她咽了回去,只能道:“君恩深重,不敢受之。”

    “每年能來小住,已是幸事。”

    沒地契,我感動個球!

    難道哪天失寵了,我還能自己跑出來住?

    第108章

    弘歷不知她心中所想,與她行入桃林深處。

    只見一片白墻灰瓦的院落,順著山勢層層交錯而落,細看之下,實則是一座江南園林。

    “終究匆忙,時間不及,這院中景致還有半數(shù)未成,不過再經(jīng)一年,也就完善萬全了。”

    兩個侍衛(wèi)推開大門,溫晚才注意到門上的題字,是弘歷私下里才用的字體,他曾教過溫晚。

    牌匾上寫的是無憂境。

    弘歷希望溫晚無憂無慮之心,是真,可這世間,他護不住她的無憂無慮,也是真。

    進門去,就同過去見過的園林極為相似了,太湖石旁的芭蕉葉油綠錚亮,顯然剛被擦過。

    連一處不起眼的葉子都被擦的如此干凈,溫晚便知弘歷的旨意必然是精心布置此處。

    不知里面不會是大紅大綠,猶如拜堂喜宴。

    對溫晚來說,若是拜堂般的布置,就是欲蓋彌彰的誆騙。

    倘若她只是這里土生土長的小姑娘,乍見那般布置,一定是欣喜若狂,以為弘歷有視她為結(jié)發(fā)妻子之心!可實際是,弘歷絕不會廢后,小姑娘的自以為是,將日夜折磨于她。

    溫晚不是那不諳世事的小姑娘,若弘歷真的那般布置,她亦不會心動半分。

    只是若有嫁衣,她是絕不會穿的。

    穿過重重回廊,一路景致確實未成,但看慣了紫禁城的巍峨,這里也別有一番味道。

    到了最中間,是五間正房,看著廊下正常顏色的燈籠,溫晚笑了笑:“這燈籠若能換成走馬燈才好。”

    “李玉。”弘歷道。

    “是!”李玉立刻示意后面的小太監(jiān)去辦。

    進了屋里,后面跟著的春然和何嬤嬤便伺候溫晚更衣。

    李玉已經(jīng)讓人送了午膳過來,這個時辰實則午膳已經(jīng)遲了些許。

    溫晚不覺饑餓,但還是用了比平時里多一點的分量,方才何嬤嬤已經(jīng)暗示她,晚上是不能讓她吃太飽的…

    見她胃口尚好,弘歷也跟著多用了些。

    用過午膳兩人小憩了半個時辰,弘歷就帶溫晚看這邊的圖紙,圖紙足足有八張,畫的十分詳細,溫晚不由贊嘆。

    “梅林就在此處,屆時亦給你建一處院落,冬日里圍爐煮雪。”

    “竹林之中,就造一片竹屋,夏日聽風(fēng)聽雨極佳。”

    弘歷手指在圖紙上一一點過,溫晚看著看著注意力就偏了——他今日手上沒戴那些累贅的扳指,手指長而有力,竟有些好看…

    倒不是溫晚對弘歷生了什么心思,只是今日要做什么,已經(jīng)注定,她很難不去想。

    她其實沒有真的經(jīng)過這事兒。

    末世之初她就覺醒,又得陳二狗這種有底線的隊長相護,她雖見人間煉獄,這方面也難免聽過不少理論知識,還見過那么幾次現(xiàn)場,但都一眼就移開了視線——她又不是變態(tài)。

    但她自己身上卻是干凈的,陳二狗倒是畫大餅說來日給她強擄來幾個小白臉供她享用,但是餅還沒吃到,她就掛了。

    人終究是有好奇心的。

    沒經(jīng)過,所以好奇,溫晚心思難免總往那上面想。

    興許是她走神明顯,弘歷聲音停住,側(cè)臉看她:“在想什么?”

    他聲音明顯不懷好意。

    溫晚看似脫口而出道:“您的手指。”

    弘歷眼眸一暗:“日日都見,有何不同?”

    溫晚不答,后知后覺般又紅了臉,就要離開,弘歷一把將人扣在懷里,緩緩逼近:“我方才講錯了三處,你可知?”

    溫晚一愣,她的確不知,那圖紙她實際看的云里霧里。

    “我難以自制,所以,莫要再這般…引誘我。”

    溫晚輕聲辯解:“我哪里有…”

    弘歷輕笑一聲,松開了她,可氣氛已經(jīng)曖昧到了極點。

    離著入夜還有兩個時辰,晚膳可以消磨大半個時辰,但剩下的一個時辰,總要熬過去。

    溫晚轉(zhuǎn)身看書架,想著隨意抽出一本書來,也能打發(fā)時間。

    但眼前空落落的書架讓她傻了眼,再回頭看桌子,筆墨紙硯一概皆無,只有那摞圖紙凌亂的放著。

    弘歷緊盯著她,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也是尷尬:“尚未完全…是我太急了些…”

    急什么?

    不言而喻。

    溫晚任由自己的臉越發(fā)滾燙,往后退了一步:“我去外面——”

    聲音還是過于嬌媚了,她艱難的說完:“走走…”

    還未行一步,就被弘歷困在他與書架之間,欺身而至:“我與你同去…”

    話雖如此,他卻半點沒有放開她的意思。

    他慢慢低頭,卻又不吻上去,同她拉扯著,讓彼此的呼吸都急促又粘稠。

    如此倒也消磨了小半個時辰,弘歷額頭都滲出了汗。

    溫晚抽出帕子要給他擦,還沒碰到,就被握住手,十指交扣,帕子飄飄然的掉落下去,不止帕子,她手指上唯一的綠松石指環(huán)也因弘歷的動作脫落下去,溫晚已無暇顧及,弘歷終于忍不住吻了上去。

    唇齒交纏許久,但弘歷內(nèi)心的□□顯然沒有緩減,反而愈演愈烈,他不舍得松開手,“你乖乖呆在這里。”

    溫晚心一橫,勾住他的小指,笑了起來。

    笑他求而不得。

    弘歷眼眸一暗:“膽子這般大?”

    溫晚神色促狹:“您哪兒也不許去…”

    就這么折磨著罷。

    弘歷眼神越發(fā)危險,溫晚渾然不怕。

    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還是弘歷先低了頭,把溫晚抱在椅子上坐好,他則站在她的身后,要接著給她講圖紙:“不如在此處建一個觀賞亭…就是山路難行…需再建——”

    他手指都忍住了青筋,卻只能欲蓋彌彰,溫晚不管不顧的笑出了聲,邊笑邊道:“此處,可是錯了?”

    現(xiàn)在不折騰他,過了今晚,可就沒這機會了。

    弘歷深吸一口氣,把她的臉轉(zhuǎn)過來,狠狠咬了下去。

    待分開,他威脅道:“你且等著!”

    “天,總會黑的。”

    溫晚眼神挑釁:“一日三秋,您且先熬過這兩季罷。”

    弘歷愛極了她這般的眼神,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人丟到床上去,讓她哭著求饒。

    他艱難的扯出一抹笑:“你若現(xiàn)在乖一些…”

    晚上興許能不必哭的太可憐。

    溫晚聽懂了暗示,卻不可抑制的想到了一個問題:這人…技術(shù)大概是沒問題…不知硬件如何…若是不妥,以后豈不無趣…

    然后不出所料的,她臉頰越發(fā)滾燙。

    其實他倆經(jīng)常同榻而眠,弘歷動情難免,只是他克制的很,每每相擁入睡,也是他沐浴冷靜后…

    她這么一走神,就沒有繼續(xù)撩撥他,弘歷趁機松開她,轉(zhuǎn)身出門了。

    不一會兒何嬤嬤便端著一杯茶進來了,還有兩盤點心:“娘娘。”

    何嬤嬤看了眼溫晚依舊緋紅的臉,心中了然。

    她四顧一番,有些驚訝:“娘娘,這里的規(guī)制…”

    “都是帝王的規(guī)制,不止擺件,是這房梁等物,改動不得了。”

    皇上不是說,此處贈給娘娘么?

    “雖說給我,可怎么能讓我自己出門而居?”溫晚倒是不意外,只淡淡瞥了眼房梁。

    “可是,李玉把此處的地契憑證,給了奴婢,讓奴婢先替您收著。”

    竟然真的有地契?

    皇家的東西也需要這個?!

    溫晚先前不過是心中嘲諷,她對這些是不知的。

    溫晚沒有讓她立刻拿來給自己看,只要是真的有這個東西,看不看已經(jīng)不著急了。

    “聽李玉說,此處非皇家別院,是皇上登基前私有,故而是有地契文書的。”

    “既贈我,屋子建的又是帝王規(guī)制,這讓我如何收?”溫晚蹙眉。

    這人就沒安好心!

    眼看著溫晚似乎誤會了,何嬤嬤小心道:“娘娘…奴婢覺得…皇上或許是…為表對您的珍重…”

    “奴婢聽說,江南陳家有處私家園林,也有一院,是當(dāng)年康熙爺住過的,亦是帝王規(guī)制,康熙爺恩旨,院子不算違制,贈與陳家二姑娘…”

    陳家二姑娘?

    溫晚來了精神:“我怎么從未聽說?這陳二姑娘可是哪位貴人?”

    何嬤嬤搖頭:“陳二姑娘,后來嫁進了江南織造的曹家。”

    “聽說是十里紅妝風(fēng)光大嫁。但是,不過一年,佳人就香消玉殞,聽說是病不得醫(yī)。”

    “宮中無甚波瀾,奴婢本聽人議論,康熙爺并不悲傷,可見不過是瞧著新鮮,已然拋之腦后。”

    “但奴婢察覺,榮妃娘娘當(dāng)時分明謹小慎微了一個月。”

    榮妃和德妃是最能體察圣意的人了。

    “想必康熙爺是傷心的,說不得還會后悔,當(dāng)初若是能把陳二姑娘接進宮…”

    溫晚消化著這個瓜,隨口道:“接進宮,就能長命百歲?呵。”

    說不得更慘。

    不止會死,還可能死前連情分也沒了。

    原來的溫晚,不就是個例子?

    但這話溫晚不能說,便轉(zhuǎn)了話題:“如此,這處便是我所有,這院子也算不得違制了?”

    “有文書在此,是不算的。”

    皇上也不能打自己的臉不是?最多哪天皇上厭棄,把文書收回去。

    “那便好。”

    何嬤嬤見狀,也不再多言。

    她隱約覺得,溫晚定然明白皇上的意思,不能明媒正娶與她祭拜天地,但給她以皇后都不能得的院子作為補償。

    弘歷過了小半個時辰才回來,溫晚冷冷淡淡,只低頭飲茶,也不理他。

    弘歷當(dāng)她是玩鬧,配合著哄她。

    但任憑他怎么說,溫晚都是不理,冷淡之余還有些傷心。

    弘歷這才急了,把人抱在懷里:“總不是這會兒才怕了罷?”

    溫晚把臉埋在他的肩窩,不語。

    弘歷便確認了,她果然是怕了。

    也是哭笑不得:“你呀。”

    明明害怕,還要撩撥他,“莫不真是妖精。”

    溫晚依舊不語。

    兩人靜靜抱了好一會兒,弘歷小心的哄她,生怕一個哄不好,就得明日了。

    溫晚也是見好就收,到晚膳時,兩個人又是心照不宣的曖昧了。

    一言不發(fā)的用了晚膳,溫晚用的很少,弘歷也無心多用,不過還是磨蹭的很,一碗湯,兩個人就得喝半響。

    溫晚是故作緊張,弘歷是怕嚇著她。

    李玉把頭低了又低。

    他伺候弘歷多年,雖說弘歷大婚時他還不夠近身伺候,但也是能得點差事的了,洞房花燭夜,還跟著吳書來捧了給皇后的玉佩進去,卻也沒見弘歷同皇后這般膩歪。

    用過晚膳,兩人又在院中走了走,弘歷指了一些地兒,問她想種些什么,溫晚哪里知道,不過弘歷也不是為著一個答案,只是給她轉(zhuǎn)移心神罷了。

    回了屋子,何嬤嬤她們已經(jīng)備了水給溫晚沐浴。

    溫晚依舊不用人伺候,自己沐浴后就換上了寢衣。

    何嬤嬤取了一罐面脂似的東西,低聲道:“娘娘…太醫(yī)院孝敬的…抹于手腕…有異香…”

    溫晚差點笑了,太醫(yī)院還做這種東西?

    她假裝害羞:“不必了。”

    姐技能在身,都快要了命了,再用這些,畫蛇添足。

    且太醫(yī)院制的,也不知旁人有沒有,若都一個味道,嘖嘖…

    何嬤嬤也不勸,娘娘頭一回,皇上新鮮著呢,用不用這些,都不要緊。

    溫晚面脂胭脂一概不用,一會兒還不知如何折騰,這些東西若是黏膩起來,也是掃興。

    何嬤嬤拿著細軟的棉布給她擦頭發(fā),棉布本身就被玫瑰汁子反復(fù)泡過,擦完頭發(fā),就會留下一股若有似無的香氣。

    這可不是大路貨,一般宮里沒這么奢侈,所以這味道,倒不怕與人撞了。

    頭發(fā)還未擦干,何嬤嬤就手上一頓,閉著眼睛的溫晚便知道弘歷進來了。

    然后身后就換了人,他雖然也輕柔,可還是不及何嬤嬤等人慣會伺候的,溫晚睜開眼:“疼。”

    弘歷便更加收了力,外面天色已黑,李玉帶人點了幾個燭臺,就退了出去,同何嬤嬤在外頭候著,今兒何嬤嬤特意讓春然先去歇著了。

    溫晚除了方才喊疼,便不發(fā)一言了,弘歷也沒有,他的呼吸甚至都沒有白日那般急促,仿佛已然不急了似的。

    擦干頭發(fā),他就牽著她,竟然是去親手點蠟燭,沒有龍鳳紋樣,是金粉塑的如意吉祥紋。

    這一對蠟燭,應(yīng)該是要燃到天明的。

    蠟燭燃起,他輕嘆一聲:“給你再多虛禮,都已無濟于事。”

    “您若真拿那些虛禮欲蓋彌彰,我怕是要傷心了。”溫晚這話半真半假。

    不愛虛禮是真,傷心卻是假。

    她前世還沒到談婚論嫁就末世了,可她見過她表姐,有錢,但婚禮卻是隨意,恨不得只開席,什么儀式都不愿意要,后來才知,她不愛新郎,所以無心婚禮。

    當(dāng)初不理解的,如今卻是理解了。

    她也不愿陪著演戲。

    弘歷心中卻有遺憾似的,看著燭光中的她,眼神復(fù)雜。

    溫晚故作嬌羞,欲離開,他方回神,把人抱起,往床邊走去。

    床周全是明黃色,包括床帳,弘歷把人放在床上,隨手一拽,床帳就慢慢落了下來,氣氛一下子就曖昧旖旎起來。

    溫晚不可避免的小小的緊張了一瞬,弘歷輕笑,依舊不急,把人攬進懷里,如往常要給她念書時一般。

    “九龍佩你不肯收,我便讓人制了此物。”

    他從枕頭下,摸出了一個小盒子。

    溫晚打開,只見是一對戒指。

    “不是我小氣,你自己所言,十指連心,手指才是與心相連之處。”

    溫晚不太記得自己何時說過,她拿起戒指,不同于這個時代常見的那種碩大風(fēng)格,而是做的十分精巧,花絲勾勒,匯聚成指環(huán)模樣,每一朵花蕊處,鑲嵌的是帝王綠的翡翠,每一粒都不大,卻又綠的如水一般。

    而另一只,則不是這般繁瑣,只一金環(huán),鑲嵌了一枚同色的翡翠。

    “這翡翠,用的是同一塊,我幼時,皇瑪法所贈。”

    他給她戴在了左手的中指。

    她戴戒指,向來都戴在中指。

    溫晚拿起另一只,亦給他戴在了中指。

    剛戴上,手不及收回,就被弘歷捉住,他輕輕揉捏著她的手,聲音便變了調(diào):“可…還要我給你念書?”

    “自然…要的…”

    我就不信你帶了書!

    弘歷竟真的從枕頭底下,摸出了一本書。

    溫晚都愣了。

    然后面色轟的又紅了,她想到了這本書可能是什么書…

    也太不要臉了吧…

    弘歷把書打開的時候,溫晚視死如歸的閉上了眼睛。

    “上次講到何處了?”弘歷聲音分明帶著情欲。

    溫晚慢慢睜開眼,還真是原先未讀完的那本。

    她不可置信的看向弘歷,這是想干嘛?讓她賓至如歸?

    她的表情讓弘歷失笑,“不過是…怕嚇著你…”

    他緩緩俯身,溫晚也被迫躺下,卻還枕在他的胳膊上,倒方便他完全的將她控在身下。

    他開始一粒粒的解她的扣子,溫晚腳趾不自覺的蜷縮起來。

    “書…”她低吟。

    弘歷將已經(jīng)擠在一旁的書往身后一丟,“方才拿反了…”

    所以,根本讀不下去。

    都是遮掩罷了。

    溫晚閉上了眼睛,手攀上他的脖頸,如從前一般。

    她的舉動,鼓勵到了弘歷,但他依舊克制著,如以往鬧她一般,自唇到而后,再到脖頸,肩頭…慢慢的親吻。

    技能的作用下,讓溫晚比以前的反應(yīng) 重了許多,她拼命克制,細碎的呻 YI還是一點點溢出,比以往都要 嬌 MEI。

    弘歷原就抵不住,如今更是,且今日不必再克制,倒讓他生出了想聽她更加難 耐呻 的心思。

    溫晚下意識要躲開,卻被他牢牢的箍著,無處可逃。

    肚 DOU的帶子已經(jīng)解開,單薄的覆在她的身上,若即若離。

    他額頭的汗滴在她的肩頭,有些燙人,她意識朦朧般的,抬手去給他擦。

    “心心…莫怕…”他的聲音淹沒在兩人的唇齒間。

    一夜紅燭不歇。

    第109章

    第二日,溫晚醒來時,外面已經(jīng)天光大亮,但弘歷沒有打開床帳,里頭仍光線柔和。

    幾乎在她醒來的那一刻起昨晚種種就浮現(xiàn)在腦海。

    她身子一動,覺察到了什么,手摸向自己的脖頸,肚DOU的帶子松松垮垮的系著。

    弘歷本在她身旁看書,溫晚一動,他便察覺到了,丟下書側(cè)身看她。

    兩人就這么對視。

    溫晚后知后覺,她好像忘了害羞一下?

    現(xiàn)在補救似乎有點矯情。

    索性不裝了,畢竟…也挺滿意的…

    弘歷見她的手還放在肚DOU的帶子上,俯身要替她整理:“怕吵醒你…故而…”

    是他給自己穿上的?

    是顧及她晨起尷尬?

    這個事后細節(jié)多少讓溫晚更滿意了些。

    她滿意了,便愿意給他一點回饋。

    雙手懶懶的攀住他的脖頸,任由他替她重新系上帶子。

    弘歷手上一頓,帶子散了下去,本來他就不曾給人系過,不知松緊,亦不知系什么樣的結(jié),方不硌著。

    溫晚這般配合,他根本無心系帶子,只能一只手托著她,讓她不必用力。

    “快些…”溫晚恍若聽不見他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催促道。

    撩人而不自知,才最讓人著迷。

    弘歷胡亂系了兩個結(jié),就把人裹在被子里。

    隔著被子,他才與她貼近,不同于昨夜他從頭到尾的克制,他落在她肩頭脖頸的每一個吻,都熾熱又兇狠。

    溫晚不知他的心思,只以為是他晨起的正常反應(yīng),她咬唇,不讓自己出聲。

    弘歷的吻在她肩頭肆虐后,又落到她的眼角,卻無比輕柔。

    溫晚的臉又不可抑制的越發(fā)紅了起來。

    她想起了昨晚他便是這樣吻掉了她滲出的眼淚,還蠱惑她:“心心,莫要忍著,哭出來…”

    臉頰發(fā)燙讓溫晚不由得偏頭躲避,弘歷沒有不依不饒,低喘著同她拉開了一點距離。

    “不是說替我系帶子…騙子…”溫晚嬌哼,媚眼如絲。

    她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他用被子裹著她,便是不想動她,故而肆無忌憚的勾他。

    “你總要教教我。”

    “那帶子,怎么系?”

    “或者,多系幾回…便能無師自通了罷?”

    弘歷眼神落在被子上,溫晚忍不住雙手擋了擋,只到底沒有說些讓他拿別人練習(xí)這樣掃興的話來。

    弘歷有些戲謔眼神在她身上游離,待滑到她的臉上時,突然正經(jīng)了起來。

    他隔著被子將溫晚緩緩抱緊,細碎的吻不同于昨夜,也不同于方才,似乎沒有情欲一般,又溫情脈脈。

    “換我心,為你心,始知相憶深。”他在她耳邊輕嘆。

    “原覺這詩不好,兒女情長,無用至極,可思來想去,唯有此句,能聊表心意。”

    溫晚還真知這一句,出自專寫男女艷詞的花間集。

    將心比心,你才知我入骨相思。

    溫晚撫上他的臉,淺淺一笑:“姑且信你。”

    他沒有再鬧她:“再歇會兒罷。”

    “不在宮中,隨你自在就是。”

    見他也沒有要起的意思,溫晚便安心躺著。

    弘歷在被子下尋了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兩人在這處住了整整七日,這期間,溫晚情緒價值給的足足的,并未有任何掃興。

    第八日,圣駕浩浩蕩蕩的回宮了。

    弘歷回宮便去了慈寧宮請安,太后留用晚膳,當(dāng)晚,他依舊去了翊坤宮。

    而永壽宮已經(jīng)修繕完畢,只等著十日后,吉日吉時遷宮。

    長春宮,皇后看了眼彤史,溫晚并非日日侍寢,頭一回侍寢后,竟足足隔了三日。

    果然心尖寵就是不一樣,他舍不得傷了她。

    “娘娘,皇上今晚召了貴妃去養(yǎng)心殿。”彩柳道。

    皇后淡淡嗯了一聲,便放下彤史冊子,目光平靜。

    “永璉昨日說,見過他舅舅了,很是歡喜。”

    “你去拿著玉佩來,男子可用的,我給傅恒挑一個,他在御前,不得張揚,可也不能寒酸,他原來的玉佩,舊了些。”

    “大人原來的玉佩也是娘娘所贈,所以舍不得換下呢!”彩柳笑了起來。

    皇后臉色溫柔:“那也不能這么戴著,讓人家笑話富察家。”

    “娘娘再贈,大人定然肯換的。”

    彩柳很快端了一盤子玉佩來。

    皇后認真的選了兩塊:“讓人給他送去罷。”

    又嘆了口氣:“倒也不好給他點心這些。”

    彩柳笑道:“娘娘關(guān)心則亂,大人在御前,皇上十分重視,點心是少不了的。”

    皇后哪里不知,不過那是她的胞弟,心中惦念罷了。

    傅恒收到長春宮大太監(jiān)送來的玉佩,臉上也是露著暖意,當(dāng)即就把玉佩換上了,與他同在一隊的侍衛(wèi)見了,笑道:“富察大人同皇后,真是姐弟情深。”

    傅恒一笑,并未接話,那侍衛(wèi)卻不太安分,往里面努了努嘴:“貴妃真是盛寵無雙啊。”

    方才,溫晚剛進養(yǎng)心殿。

    傅恒臉色冷了下來:“妄議貴妃,可是大罪。”

    侍衛(wèi)見他不受挑撥,趕緊閉上了嘴,往旁邊去了。

    傅恒也不能剛來御前沒多久就同人鬧翻,只是記在心里,定要把這人踢出去才是。

    他看向殿前的天空,貴妃受寵,富察家如何不知?但皇后讓綠竹帶了話,要他們務(wù)必穩(wěn)住。

    富察家便不敢輕舉妄動。

    臨入宮前,他阿瑪也曾囑咐他,在御前,絕不能露出分毫不妥。

    傅恒收回目光,他本就不怪貴妃。

    貴妃何其無辜?

    她是被皇上捧上這個位置的,不是她,也會有別人。

    皇權(quán)之下,誰都沒有選擇。

    他的姐姐,貴為皇后,亦是如此。

    富察家的榮光,需要他來傳承,而非將一切都壓在他的姐姐身上。

    養(yǎng)心殿里,溫晚坐在弘歷給她擺出來的棋局前,走神。

    她特意提前囑咐了何嬤嬤,要提醒她,哪位是傳說中的富察傅恒。

    皇后的親弟弟做了御前侍衛(wèi),貴妃留意一二,這也無可厚非,畢竟明面上,皇后與貴妃算是分庭抗禮。

    何嬤嬤提醒后,溫晚叫起時,便不漏聲色的掃了一眼。

    這一眼,就讓溫晚走神了。

    他認識她。

    弘歷出宮未帶傅恒,去翊坤宮也不帶,傅恒不該見過她。

    且那眼神也不像是自宮中才見的——猝不及防下,他來不及藏,眼底有一抹說不清的情愫,也不能說是情愫,總歸,不甚清白。

    溫晚宮外與他見過?

    弘歷這樣的控制欲,他會允許他的小姑娘頻繁見外男?

    若不頻繁,一見鐘情就太扯了吧?

    這個世界因為溫晚的存在,劇情已經(jīng)走向了不可知,但溫晚沒有影響到的地方,還是有原作的影子的。

    所以,這原作到底勾勒了什么狗血的劇情?!

    原身同傅恒,莫不是有所糾葛?

    怎么做到的?!

    溫晚頭疼的落下一子,滿盤皆輸。

    她討厭意外,也不想刷副本,又沒好處拿。

    弘晝算競爭者,是跟她搶好處的,那必須得干掉。

    傅恒這種…且再看看罷,想必他不會蠢到露出什么。

    接下來三個月,弘歷硬是頂著太后的斥責(zé),獨寵溫晚整整三個月,連皇后那里都不曾留宿。

    “娘娘,您當(dāng)真不勸勸皇上么?”彩柳略顯擔(dān)憂。

    一味的獨寵貴妃,朝堂都有了微辭。

    “不必勸了,這個月,皇上一定會宣旁人的。”

    “三個月,貴妃的地位,已經(jīng)足夠彰顯了。”

    彩柳這才恍然:“皇上是為了給貴妃…”

    “自然。”

    “只有這獨一無二的盛寵,才能讓世人知道,他的心意。”

    “心意明了,剩下的,便是國事,子嗣上,皇上不會任性的。”

    “只是不知是慧妃還是純嬪罷了。”

    說到純嬪,彩柳想起了方才的消息:“娘娘,方才慎貴人在御花園遇到純嬪了。”

    “聽說慎貴人,仗著慧妃,不太恭敬,但純嬪并未責(zé)罰。”

    “純嬪從前是真的不爭。”皇后輕嘆。

    彩柳注意到,皇后說的是從前。

    那就是現(xiàn)在,純嬪要爭了?

    也是,慧妃復(fù)寵,這三個月,皇上雖不留宿,但時常去鐘粹宮用個午膳的。

    慎貴人依仗慧妃,多有得意,而慎貴人是踏著純嬪上位的。

    不過都不敢鬧出什么,畢竟皇后不是擺設(shè),且一個個的連皇上一日都留不住,哪里好意思鬧什么。

    “皇上肯召諸位小主了,以后恐怕就風(fēng)波不斷了。”

    皇后點頭,后宮,哪有風(fēng)平浪靜的。

    三日后,弘歷果然去了純嬪的景仁宮,留宿了。

    后宮無不歡喜,這預(yù)示著,大家都有機會了。

    景仁宮里,純嬪倒是依舊寵辱不驚,柔的能沁出水來似的。

    “有日子沒見到永璋了。”弘歷慵懶的坐著。

    “嬪妾讓人帶過來,給皇上瞧瞧,如今調(diào)皮的很。”

    弘歷點頭,又道:“今年的周歲宴,當(dāng)給他好好辦,江南民間不是盛行抓周?你讓人布置了,在你宮里,也熱鬧熱鬧。”

    純嬪示意江音去帶永璋,然后笑著回道:“謝皇上。”

    弘歷看到炕桌上的繡籃,里頭是未成的荷包,看樣式是給他做的。

    他拿起來:“你的配色向來別致。”

    “也是皇上不嫌棄罷了。”

    “待做好了,朕再來取。”

    純嬪視線劃過他身上如今的香囊,瞧著是皇后的手藝。

    貴妃從不做針線,倒給了后宮眾人機會,不然,皇上怕是不會用旁人的。

    “怎么能讓皇上久等,嬪妾已然做好了幾個,這就拿來,請皇上挑選。”

    幾個?

    弘歷笑笑:“你有心了。”

    第110章

    純嬪很快捧了六只香囊而來,從底色,到花紋,每一只都不一樣。

    弘歷指了最中間的一個,“就這個罷。”

    純嬪親手拿起來,跪在一邊,給他換上了。

    換下來的荷包,她卻不敢隨意處置,遞給了李玉。

    剩下的香囊,弘歷沒說要,她便又盡數(shù)收了起來,她的柜子里,還有幾十只,都是做給弘歷的,旁人也帶不得。

    江音曾勸她,做這么多做什么呢?每每皇上都只選一個,純嬪沒有解釋,卻只一味的做。

    “等等。”弘歷突然道。

    純嬪順著他的視線看向了她手里的香囊。

    “那個是虎紋?”弘歷指著最后一個。

    “是。”純嬪把托盤又端了回去,放在弘歷面前,弘歷取了那個虎紋的笑了笑:“貴妃倒是喜歡虎紋。”

    “貴妃喜歡,是嬪妾的福氣,嬪妾這就讓人給貴妃送去。”純嬪很識趣。

    弘歷卻把香囊放了回去:“她不缺這個。”

    純嬪這才明白,他不過是看到了貴妃喜歡的花紋,便想起了貴妃,這香囊,倒是多余了。

    她將香囊重新收起,永璋便被乳母抱來了,他已經(jīng)能獨自走上幾步,乳母行禮時,他就迫不及待的奔向弘歷:“皇阿瑪。”

    純嬪走過來,眼神越發(fā)柔軟,“永璋,要給皇阿瑪問安。”

    永璋還不太會行禮,但顯然見過太多,一躬身,差點摔倒:“阿…瑪…安…”

    弘歷被他逗笑,竟將他抱了起來,放在自己旁邊。

    永璋乖乖的坐著,看著弘歷,這是他的皇阿瑪,他不可以撲上去——他只記著這兩句。

    “還未周歲,就已經(jīng)走的這般利索。”弘歷捏了捏他的胳膊腿。

    “朕明年就給他找兩個會武的哈哈珠子,阿哥么,還是要文武雙全。”

    “聽皇上的。”

    永璋被弘歷捏的忍不住笑出聲,純嬪看著,只覺心滿意足。

    小孩子也無甚話說,不過一會兒,純嬪就讓乳母把永璋帶了回去。

    弘歷喝了茶,才仔細打量純嬪。“阿瑤做了額娘后,倒是更添風(fēng)韻。”

    純嬪羞澀:“嬪妾謝皇上夸贊,皇上夸了,嬪妾只有當(dāng)真的。”

    她垂眸一笑,柔情似水。

    弘歷的眼神在她臉上停了停,待收回時卻劃過了她的鬢邊,再次停住:“你這玉蘭花…”

    純嬪抬手撫了撫那珍珠制的玉蘭花:“是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

    “這珍珠,并不襯你。朕,給你挑些旁的來。”弘歷淡淡的道。

    純嬪聽出了言外之意,輕輕拔下了那枚玉蘭花簪。

    貴妃,最愛珍珠。

    永壽宮南珠串的珠簾,聽說是貴妃尚在閨閣之中時,皇上所贈。

    純嬪沒有半分怨恨,人與人是不一樣的,她從小便明白這個道理,有的人因心生羨慕而不擇手段往上爬,她卻不一樣,命有定數(shù),何苦強求?認命知足,只做自己,這日子一路走來,也并不差,只是不是那極好的命數(shù)罷了。可那極好的命,又有幾人呢?

    “安置罷。”

    “是!”純嬪臉色微紅。

    李玉聞聲帶著眾人退了出去,純嬪向來都親自伺候皇上寬衣。

    叫水之后,兩人換了寢衣,重新躺下,弘歷將純嬪攬進懷里。

    純嬪一驚,他從前,從不如此,甚至不愛人貼近,每每入睡,都是涇渭分明。

    “皇上…嬪妾冒失了…”純嬪立刻反應(yīng)過來,然后起身,把事兒攬在了自己的身上。

    弘歷果然是無意識的,他收回手,純嬪才重新躺下。

    半響,她聽他喟嘆一聲:“朕,習(xí)慣了。”

    純嬪側(cè)過身看著他,眼神溫柔:“皇上,可是想貴妃了。”

    一個女人在自己的床上,問剛跟她魚水之歡的男人,是不是在想另一個女人。

    兩個人誰都沒有覺得不妥。

    弘歷看著她:“這宮中,你最貼心貼意。”

    “嬪妾…喜歡皇上,皇上有自己的心愛之人,嬪妾只覺得替皇上歡喜。”純嬪的眼神透著真情實意。

    “皇上,您能不能同嬪妾說說貴妃?”

    弘歷含笑:“你也忒不吃醋了。”

    純嬪柔柔一笑:“嬪妾自知不如貴妃,亦沒有與您自小的情分,此乃天意。”

    “人貴有自知之明,不如就是不如,總不能自己不如,就怪人家太好罷?”

    “貴妃從不因位高受寵而磋磨人,這一點,古往今來,竟不知有幾人能做到。”

    弘歷眼神越發(fā)柔軟:“這是她的好處。”

    “心性始終如初。”

    “不過她性子可算不上好。”

    純嬪適當(dāng)?shù)幕貞?yīng):“哦?”

    “性子懶,朕若不去,她連門都不肯出一步的。”

    “性子也嬌,自小就嬌的很,做什么都要哄著,若是不哄,便鬧的很。”

    “貴妃極依賴皇上。”純嬪笑道。

    “都是被皇額娘嬌慣的。”弘歷欲蓋彌彰。

    純嬪也不揭穿,只道:“貴妃性子淡,若皇上不說,嬪妾竟不知貴妃真性情是如此的,可見貴妃眼里,只皇上一個。”

    這話讓弘歷十分滿意,嘴上卻還是道:“如此才讓朕操心的很。”

    純嬪笑笑,又順著他說了幾句。

    弘歷滿意至極。

    心愛之人同心愛之物都是一樣的,都想著與人炫耀,但溫晚畢竟是自己的女人,自不能同外人提及,同太后,卻也只能說上一兩句無關(guān)緊要的,不得細說,總不能同太后說兩人如何相愛…

    純嬪的體貼,讓他這份炫耀心思稍稍得以疏解。

    因而弘歷看純嬪越發(fā)順眼,第二日便是賞賜如流水。

    一連半月,弘歷除了永壽宮,去的最多的便是純嬪那里了,旁人竟又沾不得邊了。

    慈寧宮,太后一臉嫌棄的看著來請安的弘歷:“你讓哀家說你什么好?!”

    “溫晚年小,用著避子湯,皇后那里,也是在用湯藥調(diào)理身子,輕易不得有孕。”

    “你也該多去旁的妃嬪宮里!如今又只寵一個純嬪!”

    弘歷尷尬:“兒子一時疏忽…”

    其實他去純嬪那里,也不盡都是寵幸,有時只是說說話罷了。

    但這話他如何同太后言明?只能認錯。

    當(dāng)夜,就去了鐘粹宮。

    慧妃自然伺候的極其小心,弘歷看在眼里,“你往日,也不這般。”

    慧妃心里苦笑,她何嘗不知自己太過小心,弘歷未必受用,他能念著的還是當(dāng)初的她。

    可她如今,已經(jīng)不知弘歷的喜好了,茶湯,乃至熏香,都不是弘歷所喜,李玉一一更換。

    因不知才畏懼,因畏懼才越發(fā)小心。

    “臣妾是怕皇上不喜臣妾…”慧妃解釋道,顯得楚楚可憐。

    “是朕從前虧待你了。”

    “臣妾萬無此意!”慧妃差點要行禮,好歹忍住了。

    “坐下說話就是。”弘歷面色不變,心里已然淡了。

    說了幾句也就安置了,事后也沒有同她說話的意思。

    倒是慧妃見他沒有睡意,還取了書欲看,便想再同說上幾句話,她偏頭看了那書冊一眼,有些疑惑:“皇上可是在看戲本子?”

    “嗯。”

    “貴妃頑劣,要同太后排一出戲,太后喜歡,朕自要看看。”

    慧妃心里一酸,不過還是笑道:“皇上待太后孝心深厚。”

    “那是朕的額娘,朕自然要孝順。”

    慧妃知自己又說的讓他不悅了,只能悻悻的躺好,眼神里盡是無奈與心酸。

    不過她很快又振作起來,她特意讓人準備了明日的早膳,有一樣面是她親自做的,晾了一日,更有韌勁兒,往年,弘歷也是愛這個的。

    她想著,這面總能讓他念起一絲舊情,自己再小心說話,今兒的不快,想必也就過去了。

    可誰知,夜半驚雷,慧妃猛的醒來,卻見弘歷已經(jīng)起身。

    “皇上…”她輕聲道。

    “你醒了?”

    弘歷回頭看了她一眼:“朕要回養(yǎng)心殿,你且先睡罷。”

    這個時辰回養(yǎng)心殿?

    慧妃以為是有什么急奏,自不敢攔,起身伺候他穿衣,弘歷卻覺得她慢,讓李玉進來伺候了,便離開了。

    秀珠見弘歷離開,就進來伺候慧妃重新躺下,慧妃已經(jīng)了無睡意,問道:“可是有人來急奏?”

    “奴婢并未瞧見。”

    “似乎是皇上自己醒來,喚了李公公進去伺候。”

    慧妃疑惑,皇上莫不是做了什么夢?

    “明兒也不知她們要如何笑話我?連皇上一夜都留不住。”

    “娘娘,皇上總是來了…”

    慧妃低頭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沒有再說話。

    她怎么也想不到,弘歷去了永壽宮。

    溫晚也想不到,大半夜的,有人會把她吵醒,只因下雨了。

    她怔忪的看著弘歷,這人好像病的更重了。

    大半夜的發(fā)什么瘋?

    “我又不怕這雷聲,您又何苦?”她回過神來,就給他擦拭額頭的雨珠兒。

    “我先去更衣,別涼著你。”弘歷止住了她。

    等他回來,溫晚已經(jīng)給他讓出了位置。

    弘歷已經(jīng)洗去了一身的熏香味兒,把人擁在懷里,低聲道:“明晚…不許去慈寧宮了。”

    溫晚又時常宿在慈寧宮,他每每只能硬著頭皮去跟太后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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