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江離不得不抬手捉住初靜的手腕,人在情緒激動起來的時候往往會意識不到自己在做什么,更別提初靜本來就是個精神不怎么穩定的人,所以她是真怕初靜一時失手,哪怕初靜的瘋并不是那種毫無理智的,而是冷靜的、悅己的瘋。
可她不能寄希望于對方會一直冷靜。
然而她的行為沒能撼動初靜分毫,明明對方看上去并不強壯,可哪怕她用了力,卻連讓初靜手上的位置偏移一分一毫。
段江離下意識吞咽了一下,這種生死都掌握在她人手中的感覺實在不好受,有心機的人可以算計很多人,唯有兩種人很難被預測、動搖。
一種是真正愚蠢的人,他們永遠不會知道因為他們的不動腦子能爆發出多大的殺傷力,聰明人無法兼容他們的愚蠢,想象不到他們會做出什么驚天動地蠢事;
另一種則是瘋子,他們行動的邏輯連他們自己都無法預測到,就更別提別人了。
但再喜怒無常的瘋子,只要還有感情的存在,那就依然還是能投其所好。
段江離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她說的話,她說她有個不值一提的小愛好。
于是她臉上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楚楚可憐的神情,因為呼吸有些受阻,臉上也飄起了嫣紅的色澤,漂亮的貓眼盈盈動人。
張揚明艷的玫瑰,如同正在經歷狂風暴雨的摧殘,渴求著有人能夠庇護自己。
段江離當然知道這樣的神情更能激發出人內心的陰暗面,她求的就是這份陰暗。
初靜低笑出聲。
她看上去實在跟瘋字搭不上什么邊,圣潔的眉眼找不出絲毫煙火氣,溫熱的呼吸噴吐在段江離臉上,淡淡地檀香味被吸入肺腑,無處不在,讓段江離有種自己整個人都被對方完全包裹住了的錯覺。
她似乎被愉悅到了,又或許是單純覺得好笑,低低地笑聲讓段江離覺得耳朵有些癢。
可這并沒有讓初靜松手,反而使的力氣更大了一些,段江離下意識仰頭,呼吸因此變得沉重了一些。
初靜更加地貼緊她,色澤淺淡的唇瓣堵住了她顏色鮮艷的紅唇。
段江離感受不到初靜有因此散發出什么愉悅的情緒,不是火山噴發前的沉靜,也不是完全無感的按部就班,真的就像是一只冷冰冰的惡鬼一樣,攫取掠奪著她口腔內的空氣。
這種感覺太難受了,與其說是在親吻,更像是在控制、掠奪、欺凌。
然而段江離又不得不承認她在技巧上的巔峰造極,明明她手上的力量并不足以讓人覺得呼吸困難,可她仍然覺得自己快喘不過氣來了,身體近乎本能的、毫無反抗之力的被迫承受,連人最本能的呼吸都快被遺忘了。
她意識都因此有些模糊,卻仍然還有閑暇去想,這是得玩弄過多少人才能練就的‘手藝’?
意識的潰散,讓段江離甚至都沒感覺到初靜的指腹在摩-挲著她的脖頸。
驀地,舌尖一痛,又瞬間讓她清醒了過來。
段江離無力的抬起手想推開初靜,可顯然對方并沒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起來,很快就讓她的嘴唇變得傷痕累累。
不算尖銳的刺痛感刺-激著神經,她蹙著眉,生理上的快-感逐漸被疼痛刺-激得削減,讓她越來越清醒,可與之相對的卻是初靜越來越沉迷。
如果說一開始的親吻還如同蹦極一般,雖然危險卻還能讓人不自覺沉迷的話,現在就更像是被匪徒脅迫,被刀尖抵著,危在旦夕,根本不可能沉迷,卻偏偏被脅迫著一定要同醉。
她連接吻都在讓人感受痛苦。
段江離明顯感覺到她的沉迷,這在她身上體現得實在明顯,因為她蒼白的膚色都在逐漸浮上一層淡粉。
——這是她情緒激動的表現。
就像白兔子紅色的眼睛一樣,因為身體里不含色素的原因,導致了它們的眼睛是透明的,之所以人們看到的是紅色,是因為那是白兔子血管的顏色。
白化病人的皮膚變化也是如此,因為身體缺乏色素,所以他們情緒起伏時血管流速的增加導致了他們的情緒變化輕而易舉的就會被展露在外,體現在外就是膚色的變化。
但這種變化如果湊近看其實是很恐怖的,因為會看到的不是一整片皮膚的變化,而是能清楚的看到血管。
可初靜真的就像是神的造物一樣,哪怕如此也依舊找不出瑕疵,反而多了幾分活氣,因為情動而氤氳出的淡淡粉色,活色生香。
初靜眼皮、臉頰的位置皮膚比較薄,所以血管也會更明顯一些,如同神女入了魔,臉上生出的鮮紅魔紋,幽詭絕艷。
沒有人能拒絕這樣的初靜,這不是神女的垂憐,而是神女被情愛蠱惑,傾獻給一人的偏愛。
沒有人會愛上瘋子,可絕對會有人愛上瘋魔的神女。
段江離覺得自己真的快被折磨暈了,不然她怎么會覺得,她的心在控制不住的狂跳?
太美了,不,太完美了……完美到每一分每一毫都剛好踩在她的欲望上,讓她控制不住的一眨一眨地盯著初靜,仿佛遺忘了一切。
真漂亮啊……
段江離努力睜大發黑的眼眸,流露出連自己都沒能注意到的病態,然而盡管她已經很努力了,眼前的景象依然一點點模糊了下去。
沉重的呼吸也因此開始變得虛弱。
初靜終于舍得松開了她,帶著些許甜意的血腥味刺-激著味蕾,讓她情不自禁瞇了瞇眼,淡色的唇瓣染著些許猩紅,像是剛剛進食過的吸血鬼。
沒了初靜的支撐,渾身無力的段江離直接從座椅上滑了下去,但她對自己的行為一無所知,迷蒙的貓眼還直勾勾地看著初靜,細看卻會發現她的眼中根本沒有焦點。
猶如終于被放回水里的魚,身體重新被自己掌控后本能的大口喘息著,拼命攫取著外部的空氣,阻擋著身體因為缺氧而陷入短暫昏闕。
意識也在這期間一點點回籠,段江離垂下眼睫,眸光沉了沉。
她突然有些理解初靜的行為了。
人有些時候,確實會在某一個瞬間對別人身上的某一個特質而見色起意。
初靜撥弄著她的發絲,神情帶著些許饜足,笑靨綻放出淺淺的溫柔,月光一樣美好:“你還好嗎?”
段江離喃喃:“我覺得……你在引誘我。”
初靜聞言,懶懶撩了下眉:“總會有人把自己不愿意承認的欲望和錯誤,都推到不相干的人身上。”
她收回撥弄她發絲的手指,雪白的指節纖細修長,光下呈現出幾近透明的質感。
段江離覺得這一刻的她,真的有種塵埃不染的淡漠,或許她還沒有被身邊人傷害前,真的就是如此模樣。
但如果讓段江離選擇的話,她反而更愿意接近瘋子初靜,因為至少后者是看得到希望能夠接近的。
高高在上的神女,是永遠都不會將目光只放在一個人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