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陽光懶洋洋地灑在這一片墓園里,又是一年的春天,風依舊溫和。
工作日,也并非專門祭拜的季節,無人墓園里靜謐又祥和,有人手里抱著束花走向最角落,一個有樹蔭遮掩著的陰涼處,隨后將懷里的話輕輕放在墓碑前。
“好久不見,諾爾,”
他半跪在地上開口道,抬手撫摸著這塊普普通通不算起眼的墓碑。
“抱歉,最近沒來看你,”他一邊熟練地清理著并沒有多少灰塵的墓碑,一邊道:“你還好嗎?”
因無暇打理而略長的發絲有些遮擋眉眼,在抬首時露出了一雙柔和到不可思議的藍紫色眼眸,諸伏景光看著墓碑,好似在注視著那個少年。
盡管他知道墓碑下只有一個保存著遺書的u盤而已。
當他在柜子里那只機械貓的鈴鐺里找到這個u盤時,就像那鋪天蓋地地從海底涌上來的浪在即將撲上來的瞬間止住,隨后化作柔和的潮汐輕輕落下,溫柔地撲在了自己的身上,還蹭了蹭。
是諾爾能做出的事呢.....
這句感慨他已經在心里重復過無數次。
不管是那一個個在各國熱搜上掛了近一個月的足球,還是獨自回到了家乖乖吃晚飯又將飯盒洗凈然后獨自離去,或者是出發的時候還記得帶上些坐公交的零錢,又或者是在更早一些,對方將那藥物誤認為治療發燒的喂給了自己......
u盤里諾爾提到了他準備去海邊看看,因為那里很美,想要自己一個人,靜靜地,于是他們沒有過去,即便這很難。
“zero說前幾天他來看過你,不知道那家伙跟你說了什么,”諸伏景光像是想到了什么,輕笑道:“那家伙被強制進行了一年的心理治療,估計怨氣很大吧。”
“不知道有沒有哭呢,”仿佛想到了那副場景,他被自己逗樂了,但隨后又搖頭道:“應該不會,那家伙很在意在你面前的形象,或者說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他就很擅長忍耐,忍耐自己的傷口、疲憊與痛苦!
“你知道嗎,他在公安已經快成了一個傳奇,臥底在一個存在半個世紀的大型跨國犯罪組織里干到了二把手的位置,成實醫生說在那些新人公安眼里他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的超人......”
“但處理完組織的收尾工作后,他的心理測試結果險些騙過了公安最老練的醫生,被發現后強制先安排了單獨三個月的封閉治療,不過公安那邊至今也沒發現治療剛開始的不到一周他就溜出來過一次,來參加你的葬禮。”
“那天他也沒有哭,只是和我說‘不會再出現這種事了’......”
半跪著有些累了,諸伏景光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他直接側身坐在了墓碑旁,道:“研二也說過類似的話,你知道嗎,組織的收網行動結束后,他又連著處理了好幾個大案子,升為警視正了,過段時間應該還會再升職,很多人都等著他突破年齡的限制,不過這些,他應該都跟你說過了吧,畢竟他一直在這附近,估計來得最頻繁!
“這確實不太像他的性子,換做以前估計他會嫌麻煩渾水摸魚來拒絕升職吧,很早之前陣平被他拉著去參加公務員考試的時候抱怨過他腦子搭錯筋了才這樣,不過也只是抱怨而已,陣平一直緊隨其后,班長說過他倆為了升職恨不得把日本所有案子都處理完。”
“反倒是班長,在跟娜塔莉舉辦完婚禮后選擇了一邊在一線查案一邊去警察學校當助教,不管是zero還是研二陣平在這些學生眼里都是風云人物,于是班長就絲毫不留情面地抖他們的黑歷史,不過他好像忘了他在這些學員眼里也足夠傳奇了,常年在一線辦案積攢出的寶貴經驗讓他隨便講兩個案子都能讓學員們收獲匪淺,最近更是被警視廳提議編寫教材,如今頭疼得很!
他說著自己這些同期好友們最近的變化,心情也明媚了些許,一時間有些口干舌燥,從包里掏出瓶水潤了潤嗓子,又道:
“新一他去大學報道前估計也來看過你了吧,我聽說他當時研究著想把錄取通知書燒給你,說東大的你應該會滿意,還好被小蘭拉住了,那時我才知道,你曾給寫得郵件里說過想看你的大學通知書。”
“以及......新一小蘭的結婚證?”說到這里他滿臉的無奈道:“這話還被毛利前輩意外聽見了,如果不是...他甚至想親自揍你一頓,不過最后他揍了新一一頓!
“你跟偵探團的孩子們告別的信里,寫得是生了嚴重的病,于是葬禮那天那群孩子抱著一堆的甜品和游戲來了,他們說擔心你最后吃不到會很遺憾,又擔心那邊無聊也沒有好吃的,應該會難受地自閉好久,我就沒有幫你挽回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了!
“你知道嗎,那群孩子認出了我,很不可思議對嗎,但那天他們跟我說,在葬禮上看上去最難過的......一定是小光!
他又輕輕摸摸墓碑道:“看來我的演技還不夠啊!
“不過如果連親人死去都要掩蓋悲傷的話,就太為難我了!
“倒是赤井那家伙看上去那么淡定,不過新一特意告訴我說那家伙晚上喝了一夜的酒,最后被他親妹妹找了過去,前兩天我得到消息美國那邊要組建一個特別行動組調查些棘手的案子,隊長不出意外就是他了,瑛海小姐應該也會加入,白色聯盟會作為合作者幫忙。”
“不過你可能想不到,志保也會加入,半年前她去了美國繼續攻讀學位并開始研究開發一些藥物,偶爾會跟fbi有些合作幫忙研究些繳獲的藥物,索性也準備在這個特別行動組當編外顧問!
“明美小姐說很期待看到赤井碰到她妹妹后吃癟的模樣,畢竟瑛海小姐也是白色聯盟的人,只有赤井不是!
“她說自家妹妹挺記仇的,當年事她自己倒是無所謂,但妹妹總是會看赤井不順眼然后小小報復一下,而她記得最大的仇,好像是你啊,諾爾!
回想著那天女孩的模樣,諸伏景光笑著譴責道:
“把女孩子惹哭成那樣,就算在信里道了歉,也遠遠不夠的。”
“那天你的墳墓上擺滿了大家送你的禮物,孩子們帶來的甜品與游戲機、新一帶來的當時還沒發行的旅行者動漫光盤、陣平很喜歡你最后那足球的創意,給你制作了款足球炸彈,不過沒有設置□□就是了、研二反而是將自己升職調任書復制了一份拿來,還說總有一天把警視總監的調任書也拿來,被陣平以提前試一下手感的名義揍了一頓......”
“還有很多禮物,你應該都能猜到是誰送的吧!
那天的場景還歷歷在目,在心里重播了一遍又一遍,他低聲道:
“不過我沒有送,諾爾。”
“我本想著要不要把西萬尼的頭提過來....開玩笑的,畢竟太惡心了,但家里的東西我也自私地一個都舍不得拿來,我應該把那些玩偶裝進去,卻想著埋在那里的只是個u盤,如果你突然回來柜子里沒有這些會難過的,”
“后來呢,我又想了想,倒不如把我自己放那,不過沒有實現。”
“最后我什么都沒有送,我只是全程在那里站著,觀察著每一個來看你的人,沒有人會對我的行為產生疑惑,好像所有人都認為我已經是最難過的人了!
一邊他緩緩起身,拍打了下衣服的褶皺,垂到了下巴長度的發絲有些不便,他伸手別到而后,露出了蒼白但也健康的面容。
葬禮結束后他直接被班長扛走塞進了一家診所,心理醫生是諾亞方舟提前便在伊卡洛斯群聊里找來的值得信任的專家,然而對方在傾聽了他所有的經歷后,緩緩道:“作為專業醫生我會建議你盡可能淡化這段痛苦記憶對你造成的影響,但我知道你絕對不會這樣做,那便多出去走走吧!
于是這一年間他走遍了各國被諾爾放置了足球的地方,調查著組織最后殘余的勢力與曾經造成的傷害。
“我看到你在信里寫,說我是光,”
白色聯盟如今依舊作為頂級的情報組織不斷地跟各個勢力甚至各國官方組織合作,除此之外隱秘地開展著各種救援行動,最初有人懷疑其行為是否有陰謀,卻鮮少有人知道其中最重要的幾名成員本就在各國官方機構內部就職,而作為聯盟首領的諸伏景光雖然已離職,但所有人明白有他在,這個組織便永遠會是一個能給受害人提供幫助的組織。
“但我沒有帶你走出深淵,”
他調查了所有組織的實驗室,找到了那些受到傷害的孩子,盡最大的努力支撐著他們走上正常的生活。
“你希望有人能夠更早的遇到光,然后活在光照耀下的世界!
整整一年的時間,他好像從未歇息過,精神上卻在緩慢地修復起來,白色聯盟已經獲得了各國政府的承認在作為情報組織的同時還有了慈善組織的稱呼,他也開始將具體的不在于局限組織受害者的救援工作交給其他人去做,然后拉著諾亞方舟一起整理著一年來調查的資料數據,有些孩子還來得及,適應了社會的秩序走向正常的生活,卻也有一部分早已被侵蝕到無法走出黑暗,他一邊進行著受害者心理方面的研究,一邊系統地進行歸類整理,如何能更早地發現他們,更好地保護他們,他準備將其作為一生的課題。
“抱歉,我依然做不到救下每一個人”他輕聲道:“但,我會盡力讓這個世界再好一點點!
“你說遇到我們很幸運,我們又何嘗不是呢!
“與你的相遇,勝過世間一切美好!
他低頭看著墓碑上雕刻著一句話道:
/這里埋葬著一個偉大的靈魂,他改變了無數人的命運/
———
諸伏景光轉身離開了墓園,腦內隱約有個聲音道:
【你想再見到他嗎......】
【我是小黑,是諾爾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