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他這是做了萬全的準備, 不給人一絲拒絕的余地。
許知意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沒吱聲,默許他的安排。
“我幾年前投資的上清醫療, 你還有印象嗎?”她問駕駛座的男人。
蔣司尋發動引擎,從內視鏡回看她;“有, 專門生產植入級原材料。”他問:“怎么了?是想要退出還是再追加投資?”
許知意:“不退,打算引入津運。上清醫療目前的管理團隊,能力沒得說, 但人脈資源不夠, 做市場方面明顯輸給競爭對手,商韞有這方面人脈。上清醫療有產品, 商韞有資源和人脈,我們遠維有錢。”
這樣的三角合作最穩固。
蔣司尋踩下油門,看前面的路, 無法再從鏡子里看她, 回道:“上清醫療最強勁的對手是哪家?”
許知意沉默兩秒:“新睿醫療。”
“新睿?”
“虞家旗下的醫療子公司。”
不需要再往下說, 蔣司尋便猜到新睿醫療現在是虞家誰在分管。
他關心道:“上清醫療的產品本身競爭力怎么樣?”
“還可以。”許知意簡單說了說,“新材料目前正在做改性測試, 力爭用于3D打印產品上,生物相容性優于競爭對手。”
也希望在愈合時間上面有所突破。
蔣司尋:“你是擔心以后正面競爭,我會讓著虞睿?”
許知意從電腦屏幕上抬頭, 看著男人輪廓分明的側臉, “你敢讓試試。”
汽車等信號燈,蔣司尋從鏡子里與她對望:“跟敢不敢沒關系, 我沒任何理由讓她。”
許知意不再假設這些沒有意義的, “你在這陪著我,不用忙你自己的事?”
“不耽誤, 你跟商韞聊合作,我去遠維臨時辦公室開個視頻會。”
蔣司尋還在看她,“路上時間,不聊工作可以嗎?”
許知意反問:“你想聊什么?”
男人說道:“明天晚上帶你去家小酒館,店里的風格你應該會喜歡。”
“萬一不喜歡呢。”
“不喜歡我們就回去,我把你背回去。等你忙完項目,我再帶你去倫敦那家酒吧。”說到這,男人沉吟片刻道,“你還是別喜歡那家酒館了。”
“……”許知意低頭開始看郵件。
到了津運大廈樓下,蔣司尋停好車下去。
許知意提著電腦跟他揮揮手,“再見。你不用陪我進去。”
男人仿若沒聽見,款步追上她,伸手去拎她的電腦包,兩人的手交疊,有幾根手指被男人溫熱的手掌包裹。
許知意抽出手,電腦讓給男人拎著。
津運大廈一樓大廳里,商韞正坐在休息區等人。
前臺幾人不時交換眼神,這位二公子今天是怎么了,平時多少人等著多瞅兩眼來養養眼睛都等不到,今天在臨時休息區坐了快十分鐘。
“還系了領帶。”
“看來是在等哪個大領導。”
合作伙伴都不會有這個待遇。
正竊竊私語,門口進來郎才女貌的一對,只見商韞迎上前去。
“原來是在等美女啊。”
“什么美女,會不會說話,我們商總心里最大的領導,按顏值排的。”
噗嗤一聲,有人沒忍住笑出來。
許知意沒想到商韞會在樓下等,但蔣司尋早就算到,兩人寒暄,“商總等久了吧。”
久等還好聽,這一倒過來,就變了味。
商韞笑笑:“還好,相親那天等得更久。”
許知意:“……”
兩男人差不多時間伸手,彼此用力一握。
“蔣總來都來了,去我辦公室坐坐?”
“不打擾你們談工作,下次專程登門拜訪取取經。”
“受寵若驚。”商韞似笑不笑,“不知我有什么經能讓蔣總來取?思想開放的經嗎?”
蔣司尋:“這個不用取,我比你還開放。”
商韞:“……”
“商總忙,晚上會議結束見。”蔣司尋看向身側的人,聲音不自覺溫和,“晚上我來接你。”
說完,又沖商韞略微頷首,人離開。
到了車上,蔣司尋打電話給秘書,關注路劍良接下來的動向,見了誰,以及資金往來。
這邊剛掛電話,父親的電話隨后進來。
路劍波問逆子,幾時來港一趟。
蔣司尋邊扯安全帶邊道:“最遲下周。”有些事需要他親自出面去辦,又問父親,“你有沒有問爺爺爭取股權。”
“爭取了,沒有。”
路劍波坦言:“老頭子給他大孫子6%的股權,我沒想到。路楷馳進入董事會,你大伯家就有兩票投票權。老頭子下周就轉讓股權,你大伯那個人,即便答應請辭,還會拖下去,利用這段時間跟我們周旋。”
不是他將老頭子往狠心去想,“你爺爺就喜歡制衡敲打幾個兒子,容不得誰不聽他的話。他允許你掌權,卻給了你大伯家那么大權限來掣肘你。”
路劍波能看透所有人,唯獨自己的爹,這些年也不曾看透過。
老頭行事風格,叫人摸不準。
路劍良這次委曲求全,主動請辭,是因為老頭手里40%的股權,還有老頭名下龐大的優質海外資產,那才是路劍良最想爭的。
老二也一直盯著。
今天家庭會上分得的那點,誰都沒有滿足,唯一值錢的是路楷馳手里股權的投票權。
逆子想要的不是錢,他的錢足夠逆子揮霍,雖然不及整個路家多,但三十年累積下來,也少不到哪里去,逆子最在意股權的投票權。
老頭子讓路楷馳進入董事會,選舉有了變數,其他股東的票對逆子來說也變得極為重要,現在唯一的不確定一票是虞家。
路劍波道:“你跟虞睿現在也算是有矛盾,這一票我來解決。”
老頭在退休前,修改了公司章程,想要成為路家的話事人,得平衡好所有利益關系。
如今虞家的關系,逆子無法平衡。
蔣司尋:“沈清風挑撥知意,就是為了替路劍良拿到虞家這一票。”
路劍波:“你抽空來港,去拜訪你三伯。”
“三伯也參與了醫院銷毀檔案的事?”
“你三伯沒有。當年我和你媽離婚,他被你大伯利用了一把,可能擔心我找他算賬。”不知者無罪,找他算什么賬。
“以后在路家,你三伯最靠得住,能力手段都有,只是你爺爺看不見他。”
三哥從小就不怎么被重視,卻又是四個孩子里最聽話的一個。
蔣司尋心里有數,“還有事?沒事我掛了。”
路劍波欲言又止,“沒其他事。我明天回紐約,蔡秘書留港,有事你可以找他。”
“現在我的話好使了?”
“你應該還是使喚不動,不是有知意?”說完,父親結束通話。
蔣司尋驅車去了遠維大廈,自己的辦公室在許知意隔壁。
人剛坐下來,電腦還沒打開,表弟蔣盛和敲門進來。
蔣盛和是過來找許知意,秘書說她不在,沒想到蔣司尋辦公室的門半掩。
“知意人呢?”他徑自去倒杯水,拉開椅子,在蔣司尋對面坐下。
蔣司尋:“找商韞談合作去了。”
“談上清醫療的合作?”
“你也在關注上清?”
蔣盛和道:“知意本來想讓我培養團隊負責上清醫療的市場開拓,姑媽退休,集團事太多,我沒那個精力。現培養團隊不如找商韞,有錢一起賺。”
他喝口水,“姑媽怎么樣?我最近忙,也沒過去陪她吃飯。”
蔣司尋:“我媽這些年一直在看心理醫生,我剛知道。”
表弟跟他剛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反應一樣,半天沒說話。
蔣盛和內疚到無以言表,蔣月如沒退休前,自己幾乎天天與姑媽見面,但從來沒察覺出姑媽情緒有問題。
蔣司尋:“我都沒察覺到,別說你。等再回曼哈頓,帶我媽一起過去,不能留她一個人在家,退休后閑下來更容易胡思亂想。”
已經交代秘書把曼哈頓一些房子的資料傳給母親,讓母親按自己的喜好選一套。
沒再說不開心的,他對表弟道:“跟你分享件喜事。”
蔣盛和直接想到:“路老頭分你股權了?”
蔣司尋:“我和知意在一起了。”
蔣盛和正微微仰頭喝水,杯子沒拿穩,水灑了出來。
襯衫前襟濕了一塊,忙抽紙巾去擦。
在外人面前,自己從沒這么失態過。
蔣盛和緊盯著對面的人:“你不是不婚?對感情沒興趣?”
“不婚是因為她。想結婚也是因為她。”蔣司尋沉默一瞬,“過去的事不提了。”
蔣盛和識趣不多問,說道:“齊正琛為知意投資了高爾夫俱樂部,你聽說了吧?”
蔣司尋頷首:“嗯。”
“他如果知道你跟知意在一起,怕受不了這個打擊。”
“已經知道,就是去看心理醫生才遇到我媽。”
“……”
蔣盛和無話可說了,放下水杯,需要回自己辦公室再消化一下這些消息。
蔣司尋在公司待了兩個鐘頭,忙完六點剛過,許知意剛才發郵件給他,她那邊九點半才能結束。
時間寬裕,他回了一趟家,打算做做母親的思想工作。
無論如何,不能再留母親一個人在家。
罕見的,今晚母親沒在院子里。
阿姨告訴他,母親在樓上自己房間,正整理東西。
“媽。”蔣司尋站在臥室門外敲敲門。
門大敞,母親正在衣帽間里收拾。
“進來吧。”
蔣月如看一眼兒子,“回來這么早。”
“九點還要出去。”蔣司尋看著打開的行李箱,里面已經放了半箱衣服,“要去旅游?”
蔣月如把手里疊好的外套裝箱,“去曼哈頓。我到那邊自己決定買什么房子,住在哪里。房子是我住,得我舒心才行,你就不用操心了。”
兒子這回是下定決心讓她過去,自己不能再固執,讓孩子多一份掛心。
蔣司尋抱抱母親:“謝謝媽。”
蔣月如拍拍兒子后背,當年那個兩歲多一看她哭就寬慰她的小男孩,雖然后來很氣人,但還是像小時候那么貼心。
“我下個月過去,提前過去看看房子。”
最近去療愈室的頻率太高,是得出去走走。
她又叮囑兒子,有空找齊正琛打打球。
長此依賴心理醫生,終究不是個好辦法。
蔣司尋幫著母親打包喜歡看的書籍,一直忙到八點半出門。
沒有微信,到了津運大廈樓下,他發了內部郵件給許知意:【我在樓下。】
許知意看著簡短的郵件內容,以前夢寐以求這四個字。
“蔣總到了?”商韞收拾文件,問道。
許知意鎖屏手機,也開始收拾,“嗯。”
“那你坐蔣總的車過去,我開自己的車。”
換別人,人家小情侶慶祝升職,才不好意思跟著湊熱鬧。
但商韞不是那樣的人。
會議室其他人陸續離開,許知意拎著電腦下樓。
大廈門口,黑色轎車已經在那。
男人見她出來,推車門下去,繞過車頭,替她打開副駕駛的門。
許知意走近才看清楚,男人打了領帶,是她在港島給他買的那條。
她去拉后車門,被蔣司尋一把摁住,“坐副駕。”
兩人對視,他手上的動作強勢,看她的眼神卻溫柔。
擦著車門和他的身前,許知意坐上副駕,把電腦包放腳邊,下意識往后看一眼,那束玫瑰花不見了。
“我花呢?”
蔣司尋坐上駕駛座,回她:“在你辦公桌上。路上我再送你一束。”
他側過身去,預備給她扯安全帶系上。
從許知意這個角度看,男人要過來親她,她下意識擋住他嘴唇,想將他推開。
男人失笑,在她掌心輕吻。
許知意的手觸電一樣往下滑,推著他下頜,把他推遠。
蔣司尋兩臂一伸,隔著扶手箱,將人攬在懷里抱住:“剛才不是要親你,給你系安全帶。”
呼吸交錯,許知意與他對視。
男人眼眸深邃,下一秒似乎就要親下來。
許知意:“我自己系。”
蔣司尋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抱著她:“累不累?”
許知意:“不想說實話。”
實話就是,他等著接她,出門第一眼就能看到他,再累也不累了。
蔣司尋道:“你現在一個秘書一個助理不夠,團隊再多加幾個人。”
“人再多,很多事也需要我自己做。”
“助手得力的話,你少做一半。”
“能力那么強的助理可遇不可求。”
“蔡秘書。”
“……”
許知意推推他,“我有點熱。”
是汗流浹背。
讓蔡秘書給她打工?不敢想。
蔣司尋放開她,“我在遠維的股份都轉給你,至于你拿出多少份額聘請蔡秘書,你自己決定。”
許知意看著他:“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前半句。”
“知道。你對遠維的付出比我多。反正以后也是你的,早轉晚轉都一樣。”
“不一樣。早轉,是婚前財產。”
男人凝視她眼睛:“一樣,我沒想過離婚。”
許知意扯下安全帶:“先說好,你轉我就要,但微信是不可能加回來的。我有底線。”
蔣司尋笑:“好,不加。”
去餐廳的路上,蔣司尋開到一家花店門口停下。
許知意差點忘了,他說過要買花給自己。
蔣司尋讓老板包了一束紅玫瑰,無需加任何裝飾,又從花桶里抽出兩朵芍藥,拿剪刀將花枝和多余的花葉子修剪下來。
“老板,再算上這兩朵。”
“好咧。”
到了車上,蔣司尋把一束玫瑰及兩朵沒有包裝的鮮花給她。
許知意瞅著那兩朵單獨的芍藥,他送她芍藥好像只喜歡送兩朵,相依相偎。男人讓她放包里,敞口包,鮮花剛好露出一點。
到達餐廳時,商韞已經喝了半杯水。
蔣司尋把西裝搭在椅背,在他對面坐下。
商韞拿起桌上的菜單,遞給斜對面的許知意,“你點。”
蔣司尋瞧著對面的男人,然而男人旁若無人。
他打電話給餐廳經理,自己在這里放的紅酒,開一瓶。
“好的,蔣總您稍等。”
放下手機,蔣司尋拿毛巾擦過手,幫旁邊的人鋪餐巾。
許知意正看菜單,對他道:“我自己來。”
蔣司尋:“你先點菜,問問商總想吃什么。”慢條斯理將餐巾仔細鋪好。
商韞:“我隨意。”他看向點菜的人,“你決定。”
服務員送來兩杯水,蔣司尋要去端許知意那杯放到她手邊,結果手還沒碰到杯子,對面的男人拿了過去,放到她左手邊。
許知意余光瞥到這一幕,商韞這是故意氣蔣司尋呢。
以后堅決不同這兩人一起吃飯。
談合作期間,商韞正常到不能再正常,涉及利益的時候,寸步不讓,分毛必爭,與眼前判若兩人。
和蔣司尋碰面后,商韞成了一個程序失控的機器人,逮誰撞誰。
商韞往后靠在椅背上,說起津運醫療與路家合作的那個項目,“許凝微去了那個項目研發中心,蔣總知道嗎?今天已經去了人事簽合同。”
“知道。那是她自己的選擇。”
“她來找我,說以后不想跟沈清風有交集。有意思,我還能管著沈清風不成。”
蔣司尋:“你跟我說這些干什么?”
商韞笑笑:“不然我們之間還有什么可聊的?”他看一眼許知意,“要不,聊許總?”
原來在這等著呢。
蔣司尋:“不如聊聊,你相親怎么沒成。”
“……”
商韞笑了聲,“因為那天遇到齊正琛,他跟我八字相克。”
蔣司尋:“……”
許知意看看兩人,實在忍不住:“你們不是還沒吃東西嗎?”
兩人安靜了片刻。
因為只有吃飽才撐得沒事干。
商韞看向斜對面:“許總,冒昧問個問題。”
許知意抬眸:“你說。”
“有男朋友嗎?”
他看出兩人似乎在冷戰。
許知意下意識轉臉看蔣司尋,與男人的視線撞一起。
蔣司尋看著她,低哄的嗓音問:“有還是沒有?”
許知意的心跳從來沒這么快過。
蔣司尋:“沒有,我追你。有,我還是追你。所以,有還是沒有?”
許知意:“那你追我。”
商韞插話:“那我也可以追了是嗎?”
“…商總,追我也沒用,合同條款我不可能讓步。”
商韞手抵著唇,被逗笑,“說不定,我讓步呢。”
蔣司尋拿起水杯,慢慢喝了幾口水:“商總,別戀愛腦。”
商韞:“你不提醒我,我差點忘了,這話我正想對許總說。”他再次看向斜對面的女人,五官耐看到禁不住想多看兩眼。
“許總,雖說你還沒到戀愛腦的程度,但防患于未然還是很有必要,我這里有個可以杜絕戀愛腦的辦法,聽聽?”
蔣司尋替她回答了:“有勞商總。”
許知意也看過去。想聽聽是什么妙計。
商韞:“你一次談兩個,絕不會戀愛腦。”
“……”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不與他們兩人逞口舌, 許知意點好餐,將餐單還給服務員,端起手邊的那杯水喝, 順口說了句,第一次過來, 不知這家餐廳菜品如何。
蔣司尋道:“還不錯,不過糕點比不上胡同里那家私房菜館。上次你應該沒怎么吃,改天我陪你去。”
商韞:“蔣總知道我跟知意在那相親?”
稱呼從許總變成知意。
蔣司尋看他:“知道, 我就等在外面。”
商韞笑笑:“遺憾, 早知我們三個人一起吃。”
蔣司尋:“這不今天把你遺憾補上了。”
商韞低笑出來,然后看向許知意, “知意,要不要好好再跟我相一次親?蔣司尋不是也要追你,如果兩個都看上, 你就安兩個家, 我在國內, 他在國外。不見面也不會打架。”
“……”
許知意看一眼腕表,十點一刻:“商總, 你這是餓出幻覺,開始胡言亂語。”
商韞看著她笑:“到現在都沒吃東西,確實餓。”他又看向對面的男人, “蔣總, 你說我是胡言亂語,還是真心話。”
蔣司尋回看他:“你不是跟齊正琛八字相克, 你是跟我相克。”
商韞哈哈笑, 拿起水杯作碰杯狀。
蔣司尋抄起自己的杯子,杯口略低, 輕碰對方的杯子,“胡言亂語可不就是真心話。”
商韞:“看來你也胡言亂語過。”
蔣司尋把水當成酒,碰過杯子之后輕抿一口,道:“差不多。”給齊正琛脫敏的時候。
商韞這段時間也了解清楚他們三人當初什么情況,他淺笑著對許知意道:“不能怪我胡言亂語,你如果當年早點表白,不就沒有跟我相親這事兒,我們三個不會這么認識。”
許知意:“那時我才二十,向老板表白,沒底。”她看一眼男人,再次對著商韞道,“后來他親口對我說不婚,就更沒底氣。”
蔣司尋:“我不婚后面那句才是重點。”
許知意的目光從商韞那邊收回,落在他臉上。
“是不是不記得了?”男人打開自己手機,點開她的對話框,把手機放她面前,“你手機里如果沒有了,看我的聊天記錄。”
許知意沒刪除他的聊天框,聊天記錄都在,她也記得那條信息,但還是又看一眼。那次聊天是她要請他吃飯,結果因為時差,他六個小時之后才回她。
他:最近都沒空,在港島。
她問:那你哪天回來?
他說:不確定,可能要兩三個月。
她:你是有女朋友了嗎?
他回:沒有。我不婚,你有任何需要我幫忙的,隨時可以找我。
這時服務員送餐上來,許知意把手機還他。
當著商韞面,她沒多問。
商韞的關注重點:“你被知意刪除過?”
刪除才不會有聊天記錄。
蔣司尋:“不然,你能坐在這?”
商韞笑,再次與對方碰杯。
本來許知意以為這頓飯會吃得尷尬,結果從頭歡樂到尾。
同商韞在餐廳樓下分開,她和蔣司尋去停車場取車。
兩人幾乎并肩,她看一眼男人。
蔣司尋會意,解釋在餐桌上沒有說完的‘不婚’話題:“當初我跟寧允只是兩家有聯姻的打算,你都那么清楚劃清界限,我如果戀愛或是結婚,你連找我幫個忙都不會了。”
六年前,他并不是不婚主義者,只是不想那么早結婚,所以才與寧允互相利用,把結婚的時間往后拖,當時的想法是,五年內不考慮婚姻。
路劍波希望他早點結,怕他真拖五年,于是才打電話給母親,希望母親勸他。
后來知道跟她不可能,他就沒了結婚的意愿,也提不起興趣。舅舅家那邊誰再催婚,他都是以不婚,對戀愛沒興趣搪塞過去。
時間久了,連母親都信他不婚。
所以他說會滿足母親帶孫子孫女的愿望時,母親讓他別為她活。
從回憶里抽身,兩人走到了汽車前。
許知意的手落在副駕的車把手上,又轉身看他:“如果你那次不是在港島待那么久,或者你再晚一點跟我說不婚就好了。那天請你吃飯,我是想暗示你,我喜歡的人是誰。”
結果,他在港島一待就是將近三個月,后來又安排蔣盛和當她的帶教。
她跟他的距離便越來越遠。
在她家的家宴上,家里一家人聊著他不婚,他自己又說對戀愛沒興趣,她還哪有勇氣再去表白。
許知意從包里抽出其中一朵芍藥,遞到他面前:“送你一朵,希望以后我跟你都不再有遺憾。過去的事,今天就過去了,珍惜當下,好好追我。”
蔣司尋接過花,“謝謝。”
卻沒往駕駛座走,關于過去的事,還有一件暫時沒過去:“演唱會那天,齊正琛也去了馬德里,當時就在你哥車里。”
許知意忘記自己怎么開的車門,又是怎么坐上副駕。
直到車駛離停車場,凌亂的思緒才整理好。
難怪演唱會那晚,哥哥有車卻不載他們,還威脅蔣司尋,說坐他的車會后悔,蔣司尋當時又對著汽車后車窗那么久,原來二哥就在車里。
“你跟二哥?”
蔣司尋:“關系肯定不會再像以前,但不會老死不相往來。”
已經是他們努力之后,最好的一個結局。
“他說已經基本接受,讓我對你好點。”
許知意克制著難過:“二哥現在怎么樣?”
蔣司尋:“最難熬的幾天已經熬過去。齊正琛打算先瞞著你。”想到之后兩個月他和知意都在北京,說不定哪天幾人就正面遇上,不如都攤開來,即便遇上,也有個心理準備。
許知意送他的那朵芍藥,回到家后,他找個花瓶插進去,放點水養起來。
蔣月如還沒睡,看兒子在中島臺擺弄花,過去瞅了瞅,芍藥的顏色確定不是自己花園里種的品種。
“怎么學我,只插瓶一朵。”
蔣司尋:“就送了一朵。”
“誰送的?”
“知意。”
蔣月如欣慰拿過花瓶,原來是送給自己的,就她喜歡用一朵芍藥插瓶,“這丫頭有心了。替我謝謝她。”
蔣司尋:“……媽,是送我的。”
“好端端的,知意送你芍藥干嘛?”
“讓我珍惜當下。”
蔣月如:“你的當下,就是別氣我。”
然后將花瓶還給兒子,“早點睡。”
翌日早上,蔣司尋抱著一束玫瑰進了遠維大廈,一共二十一朵,黑色包裝紙極簡包裝。
任何人拿束玫瑰追人都不稀奇,唯獨他。
這幾年他深入人心的有兩樣,一是各色鮮艷襯衫,二是不婚。
蔣盛和昨晚已經失態過,再次看到對方捧花,沒那么驚訝。
“你這是打算公開?”他按了最邊上專梯的電梯鍵。
蔣司尋:“追她。也算慢慢公開。”
電梯門開了,蔣盛和進去,摁著開門鍵等對方,說道:“你昨晚不是說已經在一起,怎么還在追?”
蔣司尋:“之前惹她不高興了。”
蔣盛和見他紋絲不動,“你不進?”
蔣司尋道:“我等她。”
上班早高峰,電梯間的人一波又一波。
遠維資本的人從一個背影就能認出自家老板,但遠維集團的員工不是誰都見過他本人,沒見過的,經過他旁邊都要打量幾眼。
遠維資本的一個高管,以前在蔣司尋團隊待過,與老板熟悉了,大著膽子問:“蔣總,您這是要追人?”
蔣司尋:“嗯,追你們許總。”
語畢,電梯間所有人都不再克制眼神,倏地全看向他。
本來都已經開始緩緩關門的電梯,不知被誰摁了開門鍵,門又緩緩打開來,生怕錯過什么瓜。
滿員的電梯門摁著不關,大家強忍著笑。
蔣司尋對著打開的那部電梯說道:“你們這是擔心我追不上,一起陪我等許總?”
所有人哄然大笑。
不知電梯外的哪個使壞,手伸進去摸到關門鍵摁了一下。
在笑罵聲中,這部電梯終于關上門。
十幾部電梯,那部剛上去,另一部又下來。
空電梯的門打開時,誰都沒那么積極進去,不熟悉的也開始互相謙讓:“你先你先,我不著急,我們組不開會。”
“沒事,沒事,不客氣,我等下一班。”
今天大概是遠維集團有史以來坐電梯最謙讓的一回。
遠維集團實行的是彈性制上下班時間,八卦的心戰勝了早下班的迫切,都不著急到崗。
已經聽到八卦的不想進電梯,想等著親眼看另一位當事人的反應,于是把電梯讓給后來不知情的同事。
后來的人一頭霧水被直接推進電梯,“你們怎么不進?”
“等領導。”
成了大家不約而同的借口。
因蔣司尋從不過問集團的事,他們對他并不畏懼,如果換成蔣盛和拿著花在這等人,他們會收斂一點。
終于,十分鐘后,在他們望眼欲穿時,另一當事人姍姍來遲。
許知意昨晚吃飯回去又跟曼哈頓機構的幾個高管開了視頻會議,忙到凌晨兩點才睡,早上就多睡了兩個鐘頭。
平時,她是遠維資本最早到公司的人。
早高峰電梯間一直這么多人,許知意沒察覺出異常,直到她看見專梯旁拿著花的蔣司尋。
男人直直看過來。
她定定神,步伐一如平常,“蔣總,早。”
“早。”說著,蔣司尋把花送到她面前,“送你的。”
許知意不用回頭都知道,此時有多少雙眼睛看著她和他。
二十歲時,幻想過他有天能熱烈追求自己,然后大大方方約會,一起上下班,不需要刻意瞞著公司的同事。
雖然遲了六年,但總算等到。
許知意將手機塞包里,單手抱過來,“謝謝。”
蔣司尋把花給她,同時拎過她另只手里的電腦包,連同手袋也一起拎著。
許知意摁專梯上行鍵,耳廓微紅,吃瓜的人瞧得一清二楚,他們又看看蔣司尋手里的那只女士手袋,吃了一嘴狗糧。
兩人進了專梯,電梯門關上,擋住眾多八卦的視線。
誰都沒說話,男人看她,她則默數懷里的玫瑰。
一共二十一朵。
電梯正好停靠在二十樓。
男人把包送到她辦公室,臨走又叮囑她一遍:“晚上帶你去小酒館,別忘記騰出時間。”
她桌上有束他昨晚送的玫瑰,過了一夜,沒有懷里這捧新鮮。
許知意把兩束花放一起,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留存。
暗戀太久,今天戀情公開,萬物似乎都隨之明朗起來——
一整天,兩人各忙各的,只中午一起在食堂吃了午飯。
老板追求許總的消息已迅速傳遍遠維資本,秘書下午茶時忍不住問許知意:“許總,你們是為了應付家里人還是?”
如果是為應付雙方父母,她必須得替兩人打好掩護。
許知意:“不是為應付家里人。”
秘書跟著開心,開玩笑說:“那我們要向蔣總討紅包。”
落日收起最后一絲余暉時,蔣司尋忙完關電腦,桌角手機振動,父親的電話。
路劍波人在機場,幾分鐘前剛接到虞家那邊的回復,董事會選舉那天,投司尋一票沒問題,只需讓出部分市場給新睿醫療即可。
讓虞家支持逆子,那自然得拿利益去換,有時拿利益去換,人家都未必換,老虞給了他面子,但虞睿心里對蔣司尋有疙瘩,指明了要哪方面的利益。
讓出一點市場與一張票比,實在不算什么。
可問題在于,讓出的市場需要上清醫療去讓。
他問逆子:“你什么決定?”
蔣司尋:“你回虞睿,不換。那一票她想投誰就投誰。”
路劍波和逆子一個想法,因為自己也厭惡被拿捏著去交換利益。本來委托蔡秘書投票,他對逆子道:“選舉那天我親自過去。”
蔣司尋:“你讓蔡秘書回去吧,不用再留港。”路劍良以為用虞家能威脅到他,現在他主動放棄虞睿家那票。
他如果爭不到話事人的位子,其他人也別想。
“還有事嗎?”他看腕表,“沒事我掛了,還要跟知意約會。”
路劍波:“……”
丟了一票,結果一點沒放在心上,比他還淡定。
“知意加回你了?”
“沒。”
蔣司尋掛電話,拿上西裝去隔壁找人。
許知意正在回哥哥的消息:【我晚上不回去吃,去小酒館。】
許珩鎖屏手機,往旁邊一丟,對父母道:“不回來吃,跟蔣司尋去小酒館喝酒。”
許向邑與何宜安過來看閨女,順便給個驚喜,沒想到這么不巧。
許珩看看琉璃臺上備好的菜,問父親:“所以,您做還是不做?”
“做。”許向邑反問:“你不吃?”
許珩:“怕您做著沒動力。”
“我說有動力,你肯定也不信。”
“……”
何宜安給他們洗好水果,“知意怎么想起來去酒館?她平時也不愛喝酒。”
許珩:“可能是因為酒館名字。”
許知意站在酒館門口,看著門頭上的‘你來,我還在’,終于知道蔣司尋為何要帶她來。
這酒館名字,取的莫名叫人心酸,像在等一個人。
蔣司尋提前訂了位子,那張桌子最靠里面,也最安靜。
店里光線昏暗,播放著懷舊老歌。
小酒館吃的東西一般,最好吃的烤羊排還是從隔壁飯店買的。
許知意點了兩杯果酒,果酒配羊排,混搭的感覺。
在蔣司尋面前她現在隨意多了,拿了一根羊排啃起來,邊啃邊環顧這家小酒館的裝潢。
視線不經意間從男人臉上掃過,他正看著她,問道:“羊排味道怎么樣?”
許知意:“好吃,跟我爸烤的一個味。”
爸爸經常給她做孜然烤羊排,酥脆入味。
她問他:“你以前經常來?”
“來過幾次,蔣盛和追人,在這團建過。”
“聽我爸說,他暗戀了不少年。”
“嗯,七年。”蔣司尋道,“昨天他聽說我跟你在一起了,把水都灑到衣服上了,可能是想到以后得喊你嫂子。”
“……”
許知意不敢想那個畫面,那是手把手把她教出來的帶教。
吃完了酥嫩的羊排,她支著腦袋品酒,這是今晚的第三杯。
對面的人起身,她以為蔣司尋要去洗手間,結果移步她這側,還沒等她說話,男人緊挨著她坐下。
長條的木凳,中間無任何隔擋,坐那么近,只要稍微一動,兩人的衣料便互相摩擦。
許知意往前看,桌對面是墻,上面各種裝飾,看了一晚也沒什么可看。
蔣司尋和她碰杯:“喝完這杯就走?”
許知意看時間,才九點多:“這么早?”
“你如果喜歡,我們繼續待,不喜歡的話,我背你回去。”蔣司尋解釋,“走路就得現在回,不然半夜也走不到家。”
酒館名字特別,羊排好吃,酒不錯。
她實在說不出違心話。
許知意咽下嘴里的酒:“又喜歡,又不喜歡。”
男人看著她說:“我背你回去,下次再來。”
從小酒館出來,許知意不自覺轉臉看一眼小酒館的招牌,還沒轉過身,被蔣司尋一把抱起,將她放在了旁邊的花壇上站著,瞬間高出他一截。
她剛站穩,男人轉過身,反手抓住她一只胳膊,將她拉到自己背上。
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背著走出去兩步。
許知意忙摟緊他的脖子,亂掉的心跳在走出胡同后才平穩。
“我每次去布村看日出,想著你要是背著我在海邊走走就好了。”此生無憾。
蔣司尋不假思索:“明天就帶你去。”
許知意:“那不行,我項目還沒忙完。不著急。”
她下頜擱在他肩頭,在他背上看北京沿街的夜景。
背得久了腿也不舒服,對他道:“放我下來吧,坐車回去。”
蔣司尋沒放:“不累。”
“是我腿要麻了。”
男人暫時先放她下來,“說了要背你回家,有始有終,坐車到別墅區門口,我再背你走一段。把你背到三樓。”
反正哥哥知道他們在一起了,無所謂。
許知意點頭:“好。”
司機將車開來,路上,許知意又從車載冰箱拿了瓶冰水喝,到別墅區門口還沒喝完,隨手帶了下去。
小區路上寂靜無聲,偶有回來的車輛經過他們身邊。
今天是與他認識六年來,沒有任何遺憾的一天。
別墅里燈火通明,許知意遠遠掃了眼車停坪那邊,越野車在,哥哥已經回來,被越野車擋住的黑色轎車,她沒看到。
進門前,蔣司尋對她道:“你不用下來,我直接背你上三樓。”
男人進門后換鞋,她直接甩掉涼鞋:“你走的時候把我涼鞋放鞋柜里。”
蔣司尋:“行,一會我給你放好。”
客廳里聽到大門開關的聲音,何宜安看時間,“回來得蠻早。”說話間,人已經站起來。
蔣司尋背著人走到客廳,忽然腳下一頓,與何宜安四目相對,再往旁邊看,許珩在,許伯伯也在。
“許伯伯,許伯母。”他沒把人放下,打聲招呼。
何宜安:“知意喝多了?”
“沒,我背著她走回來的。”
許知意:“……”
她本來擔心許珩在客廳,于是把臉埋在蔣司尋肩頭,沒想到父母來了,她瞇上眼裝睡著。
許向邑與何宜安互看對方一眼,不知該作何反應。
許珩最淡定,踱步走過來,想抽走妹妹手里的蘇打水瓶,沒抽動:“別裝睡了,睡著不會攥那么緊。”
許知意:“……”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何宜安看著親密的兩人, 一個背著人不放下來,一個抱著脖子不撒手,她和丈夫再自欺欺人也說不出他們兩人只是感情好的兄妹關系。
從什么時候開始不對的?
何宜安仔細回想, 無數細節在腦子里慢鏡頭回放。
在胡同咖啡館喝下午茶偶遇蔣月如那次,兩人的手機摞在一起, 司尋還幫著知意拿罩在外面的襯衫。
知意休假去看演唱會,司尋那晚留宿,說第二天方便帶知意去機場。
談了女朋友卻只有知意見過。
以前拽著去逛街都拽不動的人, 以‘女友’為借口陪他們去逛街。
給女友買衣服完全參考知意的意見, 而他自己的意見則保留。
還帶知意去路家家宴。
她與丈夫大意了。
許向邑回過神后對閨女說:“知意,你到爸爸這里來。”
蔣司尋把人放下, 對未來的岳父母解釋道:“我還在追知意。”
“不是,司尋,你們……”許向邑人生里第一次語無倫次。
許珩幽幽坐回去, 采訪父親:“家被偷的感覺如何?”
許向邑:“就你話多。”
許珩:“可能是因為家里多了一口人, 我變開朗了, 一開朗,話就多。”
許向邑:“……”
本就悵然失落, 現在心口更悶。
許知意剛才甩掉涼鞋,沒穿拖鞋,赤腳走到父母中間坐下。
她看一眼蔣司尋, 他往門口走去。
何宜安心思細, 問閨女:“這么多年,心里的那個人是司尋?”
許知意點點頭, “嗯。”
何宜安總喜歡把閨女當成小孩, 想多抱一抱,雙手將人攬到自己懷里, 揉揉閨女的腦袋,終于得償所愿。
許向邑喝了半杯水,勉強接受閨女已經有男朋友的事實,剛才看見司尋背著知意進來,他大腦的第一反應,自己還沒背過閨女呢。
女兒如果小,他能背著在游樂場里走幾公里不會累。
如今,背久了怕是再也背不動。
蔣司尋從玄關那邊過來,手里拿著一雙女士拖鞋。
許知意從媽媽懷里起身,坐直。
男人俯身,把鞋放到她面前。
許向邑指指旁邊的沙發:“司尋你坐。”
許珩轉臉對蔣司尋道:“你在我家的好日子,今天到頭了。”
蔣司尋在岳父母前面變得沉穩,沒回懟未來大舅哥,只瞧了對方一眼。
許向邑恢復到往常謙和的神色,示意蔣司尋喝茶,隨后直奔主題:“孩子找對象,能找到兩情相悅的,做父母的求之不得。但當爸爸的,總怕自己閨女受委屈。我當年追你許伯母,追了三個多月。”
看似前言不搭后語。
許珩遞了一杯茶給準妹夫:“懂你岳父的意思吧,好好追我妹妹。三十幾年前,我爸就追了我媽三個月多,物價漲這么厲害,你再按以前的追人標準來,說不過去。”
他悠然問父親:“半年打底?”
不等許向邑說話,蔣司尋表態:“多久都行。”
許珩:“態度還不錯。”
許向邑對時間沒具體要求:“當爸的肯定不會輕易把閨女嫁出去,你就算從小是我看著長大的,那也不能例外。”
說著,他看向閨女:“怎么不說話?”
許知意抱住爸爸的胳膊,親昵又乖巧:“爸爸,我聽你的。”
許向邑心氣順了,空落落的心里又被填回來一些。
許珩半起身從果盤里拿了一個青橘剝,低聲說:“還是你爸了解我爸,知道我爸這關難通過。路伯伯偏心知意,替她拉黑你,等我爸知道了,應該會看在路伯伯面子上,酌情免你三五天。”
橘子剝好,嘗一瓣,眉頭緊皺,牙差點被酸掉,將剩下的橘子給蔣司尋,“幫個忙。”
蔣司尋:“……”
許珩問母親:“以后蔣司尋想留宿,我還給他留嗎?”
何宜安溫柔笑說:“訂婚前那肯定是不能留。”
“你們先聊著。”她起身去了廚房。
蔣司尋發消息給許珩:【你今晚話怎么這么多。】
許珩快速打字,反唇相譏:【家里多了你,我變得活潑開朗。】
蔣司尋:【既然這么活潑,把我拉進你們家庭群。】
許珩沒回,退出聊天框。
另一邊,許知意給爸爸捶胳膊,從上捶到下,力度剛好。
許向邑溫和一笑:“是怕我秋后算賬?和司尋兩人在我跟你媽面前演戲,是不像話。”
許知意憋著笑:“我這是孝順您呢。感覺不到我的孝心?”
“感覺不到,棉襖漏風了。”
許知意笑出來,半握拳的手落在爸爸胳膊上稍微用了一點力,連著敲了好多下,“這才叫漏風。”
許向邑頭一次享受閨女這么鬧騰人,以前總是拘謹著。
許知意小聲問道:“爸爸,對未來女婿還滿意嗎?”
許向邑逗閨女:“我看誰都不滿意,覺得誰都配不上你。你媽媽應該很滿意。”
何宜安端了一杯蜂蜜水來,接過話:“我很滿意什么?”
她把杯子給閨女,“喝點。”
許知意晚上喝酒喝的不多,依舊接過來,以只有他們三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爸爸說你對未來女婿很滿意。”
何宜安看女婿的角度與丈夫不一樣:“那肯定滿意,司尋是我看著長大,品性我了解。以后你連婆媳矛盾都沒有,你蔣阿姨最開明,從不多管孩子任何事,你們生不生孩子她都不會多說一句。”
最重要一點,“司尋在我家住慣了,你們結婚后可以經常回來住。”
她和丈夫與女兒相處的時間實在太短,希望女兒能常在家住。
何宜安說話音量正常,坐對面的蔣司尋能聽到,他吃掉最后一瓣酸到難以下咽的橘子,對何宜安道:“伯母,我和知意以后住家里,不搬出去住。”
他早就考量過,不是一時為爭取岳父母的好感。
許珩再次插話:“你是指哪邊的家?北京還是?”
畢竟他們婚后不可能常在一個地方住,都是隨項目和工作飛來飛去。
蔣司尋:“北京,上海,曼哈頓,我和知意都住家里。”
許珩點點頭,又道:“伙食費別忘了交。曼哈頓房子的地稅和管理費之類的,都算你身上。”
許知意笑問爸爸:“那我用交伙食費嗎?”
“你不用交,司尋跟你哥兩個人交。”
許珩:“……”
聽說蔣司尋婚后住家里,態度明顯開始轉變。
蔣司尋拿毛巾擦擦手,打算回去,如今身份有變,在這里坐著影響他們聊天。
他起身,“伯父伯母我先回去了。”
許知意從沙發里起來,“爸爸,我送送蔣司尋。”
許向邑這會兒心里舒暢,放人離開:“去吧。”
直到出了門走到院子里,蔣司尋才暗自松口氣,今天自己身份不一樣,不由多了幾分緊張。
他看許知意:“進去吧,外面熱。”
許知意剛才出來時順手抓了兩顆巧克力,他今晚吃了一整個橘子,這次管家買的橘子特別酸,正合她口味,但其他人受不了那么酸。
她把巧克力給他:“不是黑巧,不苦。”
蔣司尋從她手心拿過來:“謝謝。”
許知意仰頭安靜瞅著他,再也不用擔心被父母撞見。
“以后你再來我家,活動范圍只限一樓了。”
“沒事。爭取早點跟你訂婚。”蔣司尋剝了一顆巧克力,自己沒吃,送到她嘴邊。
許知意微微啟唇,含住巧克力。
這一天,以玫瑰花開始,以巧克力結束——
周末那天,蔣司尋飛去港島一趟。
幾個伯伯里,曾經因為醫院的事情,他接觸最多的是二伯,往來最少的就是三伯。
三伯話不多,性情比較溫和,在路家那堆人里,實在罕見。
也許正是因為人隨和,爺爺才看不見這個兒子的能力。
從機場出來,蔣司尋直接去了公司找三伯。
知道他今天來,三伯提前預備好茶。
兄弟幾人里,只有三伯戴眼鏡,半框銀邊眼鏡顯得人更儒雅。
親自給侄子倒了茶,話也直接:“老四說你放棄了虞家的那票。”
蔣司尋:“我放不放棄,爺爺都會想辦法刁難我。”
三伯笑:“把你爺爺想壞了,想刁難你的是你大伯。”
“爺爺如果不縱容,大伯沒那個膽,他還想著要爺爺的家產。”
“還因為你爸媽離婚的事,怪你爺爺袒護你大伯?”
蔣司尋不想多提,端起茶喝。
當年母親離婚就是想要清凈,結果路劍良在他們離婚后還不收手,生怕他們復婚,沈清風跟父親糾纏不清的那兩年,全是大伯推波助瀾,想方設法添油加醋讓母親知道。
母親到現在都在看心理醫生,應該不僅僅是因為離婚,離婚后那兩年也是癥結所在。
三伯:“我不是替老四說話,當年他不是真要娶沈清風,是跟你爺爺鬧,在賭氣。”
“那不重要。我媽聽到的就是他執意要娶沈清風,為此不惜跟爺爺鬧。三伯,您不知道那對我媽傷害多大。不說這些。”
三伯打住,說起醫院兩次易主:“我們家持有的醫院股權當初是虞家轉讓給我們,醫院在虞家手里那么多年,肯定有特別信得過的醫生,后來查出抱錯,虞家或許了解內情,但一邊是你大伯,路家話事人,一邊是首富許向邑,誰都不好得罪,即使知道點什么,也只會爛在肚子里。換成你,我,可能都會這么做,自保是人的本性。”
“你現在跟虞睿之間有點不愉快,他們更不會說。如果需要,我替你們倆約一下,這個面子,虞睿還是會給我。”
蔣司尋:“謝謝三伯,不用了。證據是許珩負責,他想收拾沈清風的時候,可能根本不需要什么證據。我只管爭到掌控權。”到時找路劍良和沈清風清算的時候,保證路家跟許伯伯家合作三十多年的所有項目不受影響。
許向邑與路家從路老頭時開始合作,縱深三十年,從內地到港島再到海外,涉及領域太多,牽一發而動全身。
這也是當初沈清風嫁給大伯的原因所在,料定許向邑會因顧及公司利益而拿她沒辦法。
顧及利益的不是許伯伯,而是許知意。
許知意不希望父母已經錯失了二十年的親情,還要再以公司巨大利益為代價去報復沈清風,沈清風不值得,所以提出自己報仇。
許向邑剛找回女兒沒多久,愛女心切,什么都順著許知意的心意,便答應了。
如今KEVE在許知意名下,沈清風二十多年竹籃打水,這樣的報復方式不僅沒任何損失,還讓自己的事業與財富雙收。
但沈清風失去的這些,在許珩與許伯伯眼里,并不夠。
蔣司尋道明今天的來意:“以后公司還要麻煩三伯,我一年在港島最多十天半個月。”
三伯震驚到沒控制好表情:“你拿到集團控制權后你不來管理?”
蔣司尋:“我只要個大方向的決策權。”
無論是遠維資本還是遠維集團,都沒在港設分支機構,許知意沒機會來港出差,他也就沒考慮常住港島。
與三伯聊了兩個多鐘頭,離開時正好收到郵件,董事會會議于兩周后召開。
回到海景公寓天已黑,蔣司尋只開了落地燈。
落地窗外,海灣燈火璀璨。
那晚手寫的解釋還壓在邊幾的花瓶下,蔣司尋拿起來又看一遍,看完在末尾加上一句,再次把這張紙疊好,用花瓶壓了一角。
邊幾上有固話,他拿起聽筒,一個數字一個數字按下,又像回到小時候每次用座機給父親留言。
四歲半那個暑假,與父親不歡而散后,后來他也想要給父親打一個電話,但因為自己說過那句‘我再也不給你打電話了!’,放不下自尊,于是再也沒打過。
響鈴十幾秒,許知意接聽,來自港島的固話,對方還沒出聲,她就知道是蔣司尋。
她道:“沒把你電話拉黑。”
蔣司尋:“我知道。正好坐在話機旁邊。”告訴她,“接下來十多天我都不忙,陪你去倫敦看日出。”
許知意:“我周三才能忙完。”
男人問她:“周四過去?”
“可以,上午飛過去。”
許知意第一次去布村看日出是十幾歲,二哥帶她去那里打卡。
二十歲時跟寧寅其去過,后來自己又去了一次,沿著沙灘漫無目的走著,那時她跟蔣司尋已經聯系不多。
唯獨鐘情那片海那片沙灘,是因為那里回憶太多。
周三那天在公司加班到八點多才回家,簡單吃了晚飯,許知意開始收拾行李,許珩給她送酸奶上來。
酸奶放下,人沒走。
許珩無意間瞧見了她衣柜里的男士酒紅襯衫:“那件就是你跟媽說的,你們公司的團建服?”
“……”
她低頭收拾東西,裝聾作啞。
那件襯衫,這一次旅游沒帶上。
許珩臨了又叮囑:“蔣司尋如果再借著看日出表真心什么的,你淡定一點,聽到沒?”
“我知道。”
落地倫敦機場是當地時間下午四點,前兩晚住在布村,汽車出了機場直接前往。
蔣司尋訂了海景房,她與他的房間緊挨著,沙灘大海就在眼前,下樓過條馬路就是。
她正在收拾行李,蔣司尋過來找她。
男人站在門外沒進來,對她說:“先去吃飯,回來我給你整理。”
許知意把一堆洗漱用品先放在盥洗臺上,拿上包要隨他出門。
蔣司尋站在門口沒動,示意她:“你穿裙子我不方便背你,換一下。”說完這話,人進來,關上房門。
許知意:“我換衣服。”
男人說:“我去露臺。”
他背對著房間,在露臺回郵件。
想到自己與蔣司尋曾經在港島那樣親密過,兩人之間一開始隔著彼此的睡衣,后來什么都沒隔,許知意不再糾結他在不在房間,找出長褲與背心換上。
“換好了。”她將長發挽起,對著露臺那邊,“走吧。”
背心是短款,纖細的腰肢若隱若現。
蔣司尋看看她身上的衣服,又回自己房間拿了西裝,以防太陽落下去后,她嫌冷。
出了酒店,風有一點大。
“知意。”他喊住快自己兩步的人。
許知意回頭,男人款步跨過來,把西裝裹在她身上:“穿好了。”
自己瞬間被他的氣息包圍,“我不冷。”她怕熱,他又不是不知道。
“晚上冷了我再穿。”
蔣司尋低頭在她唇上一吻,這才收起自己的西裝。
這個親吻猝不及防,許知意呼吸頓了幾息。
“吃中餐還是西餐?”他問她。
許知意與他并排走,兩人胳膊時不時會蹭到一塊,她道:“海鮮。”
“知意。”
與她話音同時落下的還有來自身后的這聲知意,是齊正琛的聲音,以為自己出現幻覺,幻聽了。
蔣司尋比她先回頭,她跟著倏地轉身。
一輛敞篷跑車緩慢靠過來,車里只有他一人。
上次見面,因為商韞在旁邊,她稱呼了一聲齊總,今天只有他們三人,總不能再這么喊。
“二哥。”時隔兩年,她難過地喊了一聲。
蔣司尋問:“來倫敦出差?”
齊正琛:“陪我媽過來。”自從領證,他與母親關系一直僵持,母親甚至說當沒他這個兒子。
為了緩和關系,自己主動陪母親過來,母親還是不愿搭理他,但態度比先前要好。母親今天約了朋友,他一個人開著車,不知不覺就開到了這里。
他看向許知意,提出來:“好不容易碰到,一起吃個飯吧,下次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遇上。”
海鮮館里,他們要了一張圓桌,三人分開來坐。
知道另兩人喜歡吃什么,齊正琛一人拿著菜單點菜。
蔣司尋倒了幾杯水,放到各自手邊。
桌上安安靜靜,誰都沒說話。
許知意托著腮看窗外,思緒被拉到六年前。
那時她與二哥有說不完的話……
那天是九月二十二號,她回到親生父母身邊一個多月,齊正琛來曼哈頓看她,晚上訂了西班牙餐廳。
四人位,她和齊正琛坐一排,蔣司尋坐他對面。
齊正琛給她點餐:“番茄汁面包,要不?”
許知意想著在上海那家餐廳,與蔣司尋一起吃的蘸面包,點頭:“要,兩份。”
齊正琛無奈道:“行,兩份。吃不完我替你吃。”
他又問:“申碩準備得怎么樣了?”
許知意:“蔣總幫我寫了推薦信,又托科恩的爺爺寫了一封。”
對面,蔣司尋喝著水,無聲看著兩人。
一周前,齊正琛在電話里對他的那句“等等再向知意表白”,猶在耳畔。
齊正琛點好餐,看向對面:“你怎么不說話?”
蔣司尋淡淡笑了笑:“說什么?”
許知意看男人一眼,不敢與他對視太久,他看過來她正好收回視線,然后很是隨意又放松地對著齊正琛說:“沉默是金。像我和你話太多,就沒蔣總有錢。”
蔣司尋:“……”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自從她說了沉默是金, 對面的男人真就一句話不再說。點的餐很快上來,如果再讓她給蔣司尋不愛說話找理由,那就是食不言。
齊正琛習以為常, 還幫他在許知意面前解釋一句:“他就那樣,懟人的時候口若懸河, 不想說話的時候,嘴都撬不開。”
又提前給她打個預防針,“哪天他不想說話, 不是針對你, 別下班后回家還要反思自己哪里說錯話惹老板不快。”
“寒假還要去遠維實習嗎?”齊正琛突然想起來問道。
許知意:“應該去。”說話時看男人一眼,這一次, 她與蔣司尋眼神交匯,他坦蕩看著她,襯得她異常心虛。
擔心自己的心思被他看破, 于是迫使自己沒有閃躲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直到他先收回視線, 她暗暗松口氣, 然后又對二哥說:“我周末也要過去,給蔣總當臨時助理。”
“那你不是一點休息時間沒有了?”
“課沒那么多, 還好。”
齊正琛拿面包片在番茄汁里浸蘸三四秒,時間短了不入味,浸得時間久了面包片不夠酥脆, 把蘸好汁的面包片給她。
“還是住原來的出租屋?”
許知意咬一口面包:“嗯, 跟我爸說過,繼續合租。”
蔣司尋全程沒插話, 聽對面兩人在講。
讓她過來給自己當助理, 是在齊正琛說喜歡她之前。那時他以為她對齊正琛是單戀,希望她往前看, 沒想到是雙向。
所以,還要不要繼續讓她周末當自己助理?
他考慮了一頓飯的時間。
結了賬從餐廳出來,還是沒有明確的答案。
“回出租屋還是……”去許珩那里,送你過去。
話說一半意識到,齊正琛在這里。
餐廳樓下就是熱鬧的街區,車來人往,許知意離他幾米遠,沒聽清楚:“你剛說什么?”
蔣司尋道:“讓齊正琛送你回去。”
“好。”許知意揮揮手,“再見。”
蔣司尋頷首:“再見。”
他的車先開過來,司機開了車門,他與齊正琛招呼一聲,上車關門,汽車開走前,他又望了窗外一眼。
許知意坐上二哥座駕的后排,齊正琛問她,是回出租屋,還是陪她再逛逛。
“回去吧,你也得回去倒時差。”
“我還好。”
齊正琛開了汽車頂燈,讓她把之前崴到的那只腳抬高,“我看看恢復得怎么樣。”
“沒事,正常走路一點感覺都沒有。”她抬起腳,自己捏了捏受傷的地方,“不疼。”
齊正琛叮囑:“徹底養好,三個月內盡量別打球。”
許知意放下腳,道:“我會注意的。”
齊正琛抬手關燈,車內暗下去。
他側臉:“等十一月份,我那邊上手之后,周末我飛過來陪你打球。”
“不用,飛來飛去多累。我和室友經常約著去打。現在又多了兩個陪練。”
“你哥跟蔣司尋?”
“嗯。”
“他們不會打。我周末一個人在波士頓也沒事,過來正好找你們玩。”
正聊著,何宜安打電話過來。
現在每一天,媽媽都會打電話給她。
崴腳在家那幾天都是何宜安陪她睡,每晚給她噴藥再加按摩,她會順勢靠在媽媽懷里趴一會兒。雖然只有短短幾天,心理上開始有了依賴,打電話再也不用問是不是有什么事。
“喂,媽媽。”
何宜安知道女兒今晚和齊正琛他們吃飯,問道:“吃完沒?”
“已經在回去路上。”
“你爸明天要去看你,你有什么想帶的沒,媽媽給你收拾。”
爸爸這是把上海到曼哈頓當成了浦東到浦西,隔三差五過來,擔心爸爸身體吃不消,“坐長途航班那么累。”
何宜安笑:“他心里頭高興。”
許知意:“媽媽那你把我柜子里那件松石綠的掛脖裙讓爸爸帶來,我上次忘記裝箱子里。”
“你很喜歡那件?”
“嗯。”
至于喜歡的理由,暫時還不能告訴媽媽。
掛了電話,何宜安放下手機對丈夫道,只帶一條裙子,其他沒想帶的。
許向邑:“以后她喜歡的衣服買兩套,省得忘記帶還耽誤穿。”
“我不知道她那么喜歡那件。”何宜安納悶,那件款式不算特別,顏色也是中規中矩,衣柜里松石綠的裙子不止這一條。
“現在年輕人的審美,跟我們不一樣。”
許向邑忙著手上的活,對話有一搭沒一搭。他正在整理女兒從小的一些參賽證,上面有女兒的證件照,把照片先拍下來,將參賽證按照時間疊放。
書房地上還有兩個包裹,里面是知意小學時的一些課本,用過的作業本,和一些隨手亂寫亂畫的圖畫本。
這些是姥爺整理書房收拾出來,給他快遞過來,于他而言是珍寶——
此時,曼哈頓。
蔣司尋回到家,父親正在看球賽直播,平常都是出現在球場看現場的人,難得守在屏幕前。
父親來曼哈頓一周還多,也在他這里住了一周,擱以前是不可能的事情。
茶幾上有飲料,蔣司尋拿起一瓶直接開了喝:“在我這住這么久,又想用我這里的固話打給我媽?”
路劍波:“…蔣司尋,別小人之心。”
蔣司尋沒心情爭辯,拿著冰飲上樓。
路劍波瞅著逆子的背影,那晚在辦公室接了齊正琛的電話之后,人就變得沉默。
回到臥室,蔣司尋看腕表,估算著許知意是否到了合租房。
【到家給我打個電話。】
許知意秒回:【好。】
她立即又回來一條:【你呢,到家了嗎?】
蔣司尋:【剛到。】
許知意回了一個OK的手勢。
他扔下手機,解著襯衫扣子去往浴室。
床頭柜上,手機又有消息進來。
蔣司尋腳步頓了幾秒,以前遇到這種情況,都是沖過澡再看,今天走到浴室門口又折回去。
許知意問:【你今晚吃飯怎么不說話?】
蔣司尋:【想事情。】
許知意:【那事情想好了嗎?有沒有空給我指點迷津?】
蔣司尋考慮幾秒,回她:【你可以請教你旁邊的人。】
隔了大概有三分鐘,對方終于回他。
許知意:【我是不是打擾你了?】
蔣司尋:【不打擾。】
已經打算就回這三個字,在發出去幾秒后,還是又補充了一句:【隨時可以找我。】
蔣司尋不再提齊正琛:【有什么迷津要我指點?】
許知意:【也不算是迷津。】只是找個理由多和他聊幾句,最近幾天他好像很忙,沒有主動聯系過她。
她繼續打字:
【最近總擔心自己在他眼里不成熟。】只將她當成妹妹。
【我如果現在已經碩士畢業,或是二十四五歲就好了。】
蔣司尋:【沒必要杞人憂天。】
從消息里就能看出她的糾結,如果她喜歡的人確定就是齊正琛,他去幫她挑明,何必叫她患得患失。
【知意,你干脆告訴我那個人是誰,這樣給你建議也有針對性,如果是我不認識的,我去了解一下,對我來說打聽一個人很容易。】
許知意大著膽子,卻又如此隱晦,將真話隱藏在了分條的消息里:
【蔣總】
中間隔了數秒。
【想問問你,以你這樣年齡和閱歷的人看我,會不會覺得不成熟?】
蔣司尋只當那個單獨的蔣總是她還沒打完整條消息而誤發出去,他經常也會這樣,一條消息只打了一半,不當心碰觸到了發送鍵,于是接著再將余下的話說完整。
他回她:【你才二十歲,還沒進社會,也沒獨立做過項目,沒見識到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心,你說你能有多成熟?】
許知意:【等我表白的時候,你就會知道他是誰了。】
蔣司尋就此打住,問她:【還有多久到家?】打電話同她說說當助理一事。
許知意:【快了,最多還有五分鐘。要不,你打給我?】
蔣司尋不懂她的腦回路,她到家打給他還不是一樣。
但還是答應她:【可以。】
他又多等了五分鐘,十分鐘后才打過去,那邊秒接。
許知意關上臥室的門,問他:“要跟我說什么事?”
蔣司尋開門見山:“我之前考慮欠妥,你周末來當助理,沒了自己休息時間。”
許知意心里一緊,忙表明:“我這些年周末都用來學習,習慣了,不累。”
蔣司尋到底沒能拒絕她過來,掙扎之后,隨了自己的一次心:“那當我助理到寒假結束。”
“就半年?”
“嗯。”
半年也行,有總比沒有強。
結束通話,蔣司尋在沙發上坐著,沒去浴室,也沒看手機,就這么安靜看著窗外。
再回神,已經是一個鐘頭之后。
他從沙發上起身,依舊沒去浴室,拿上手機去了隔壁書房。
之前答應過親自帶她,現在肯定是不能了。
還有半年的時間,在她當自己助理的這半年里,怎么才能盡可能多地去教她一些東西,他列了一個計劃表。
計劃表列好,已經凌晨。
次日。
蔣司尋跑完十公里沖過澡下樓,父親坐在餐桌前正對著筆記本開視頻會,這個時間點,大概在與倫敦分公司那邊的人開會。
路劍波余光掃一眼逆子,用粵語對那頭說了幾句,結束會議。
摘下耳機,問逆子:“十月份奧斯汀站的大獎賽,你去不去?去的話,給你留張票。”
想到許珩要帶許知意過去,蔣司尋:“不去。”
路劍波不多費口舌,愛去不去。
他合上筆記本電腦,交給管家拿走,自己也隨之站起來,拿上西裝離開。
蔣司尋看看桌上豐盛的早餐:“不吃早飯?”
“都是給你準備的。有人約我吃早飯。”路劍波頭也沒回走出別墅。
驅車半個鐘頭,路劍波到了約好的餐廳。
除了陪逆子,這些年他習慣一個人吃早飯,還是頭次跟人約早飯。
“路伯伯。”虞睿過來的早,已經等了將近二十分鐘,她對著來人高高揮手。
待人走近,她站起來歉意道:“我中午的航班回港,昨晚才得知您也在曼哈頓,只能約您匆匆吃頓早飯。下次專程感謝。”
路劍波拉開椅子坐下:“說這話是不是太見外。”
虞睿笑:“算是替我男朋友感謝您,他是外人。”
男朋友前幾天帶朋友去看球賽,路劍波給了幾張VIP區的票,那個位置的票,不對外,有錢也買不到。
路劍波對待除了逆子以外的小輩,語氣慣來隨和:“你們都訂婚了,那就不算是外人,下次想看球賽,直接找蔡秘書預留。”
虞睿笑著應下,但若細看,嘴角的笑明顯淡了不少。
她與未婚夫沒有一點感情,單純聯姻,拖了很久才決定訂婚,結果剛訂婚沒多久,然后就聽到蔣司尋與寧允分開的消息,在圈子里傳得沸沸揚揚,有傳他們是假,彼此利用,也有說他們假戲真做了,分手是因為蔣司尋暫時不想定下來,寧允為了自己顏面,才對外說從沒在一起過。
是真是假,路伯伯不會不知情。
虞睿深知自己那點心思瞞不過路劍波,掩飾得再好,只要他想洞悉,幾個眼神的事情罷了。
索性大大方方問道:“路伯伯,蔣司尋跟寧允是真的還是假的?”
路劍波:“他們自己怎么說?我最近也沒關注。”
虞睿猜測沒關注是因為路劍良與沈清風結婚,對路劍波刺激不小,連自己兒子聯姻的事都不再過問。
她回道:“寧允自己說是假的。”
路劍波接話:“那就不是真的。”
虞睿:“……”
說了等于沒說。
可寧允生日那幅油畫卻是真,她找人確認過,就是蔣司尋拍下來送給對方做生日禮物。
或許在那段時間里,真的像傳的那樣,假戲真做過。
路劍波都那么說了,再問也問不出什么,虞睿及時結束掉這個話題。
“路伯伯,我作為晚輩,不知該不該多說兩句。”
路劍波:“沒有該說不該說。”
虞睿:“如果我出言不遜,您體諒。我見過沈清風,是很漂亮,連我都忍不住多看兩眼。不是我背后說她壞話,貪婪虛偽勢力都可以忍,畢竟我都不能說自己不貪婪不虛偽,但起碼做人的底線和良知得有,路伯伯您說是不是?她那樣的人,不管多漂亮,都不值得您喜歡。”
路劍波不動聲色,笑著反問:“她什么樣的人?”
虞睿沒辦法說實話,只道:“反正不是好人。別為了她,再跟蔣司尋鬧不愉快。這么多年,他因為沈清風一直跟您有心結。”
路劍波:“謝謝。”
吃過早飯,虞睿趕去機場。
路劍波回到車里給逆子發了語音:“你告訴許珩,醫院那邊,他無需再浪費時間,肯定是找不到有用的證據。”
蔣司尋問:“二伯說的?”
路劍波:“我沒跟你二伯聯系。”但這事肯定跟老二脫不了干系。
他又交代蔡秘書:【盯著老二的時候,把老虞那邊一起捎帶著。】
蔣司尋收到父親語音消息的時候剛到公司樓下,還沒跨上臺階,身后有人同他打招呼:“早。”
這聲問早沒稱呼蔣總。
蔣司尋轉身,許知意已經到了他身前。
“今天是星期天。”她看著他說道,也是在提醒他。
周末當他助理,今天是任職第一天。
蔣司尋瞥腕表:“以后不用來這么早,九點前到就可以。”
許知意先跨上一級臺階,與他平視:“早點來可以多學點東西。”
兩人一起進了大廈。
許知意實習結束后工牌和門禁卡都交還給了人事,需要登記才能通過閘機。
“你先刷臉進去,我過去登記。”她對蔣司尋道。
蔣司尋:“不用登記,你跟著我后面一起進。”
大廈管理嚴格,許知意眼神努一下安保那邊:“他們不給通過。”
男人說:“我帶著你,他們不會攔。這棟大廈是路劍波名下的產業。”
許知意吃驚:“一整棟大樓都是?”
“嗯。”
難怪他對路家家產一點沒興趣。
男人讓她跟上,他走了最左邊的閘機通道。
許知意與他保持著二三十公分的距離,蔣司尋高她一個頭還要多,她只能平看到他挺闊的背。
“滴”一聲,男人刷臉通過。
通過閘機口的時間有限,在他通過之后,她幾乎是沖過去。男人正常的步伐,她因為沖太快,差點撞到他,條件反射般拿手擋在兩人中間。
身體沒撞到,手撐在了他后背。
蔣司尋身體一頓,沒回頭,反手虛空扶一下:“不用急,時間足夠你通過。”
許知意:“我擔心被卡中間。”
兩人無聲走到電梯間,她始終慢他兩步。
進了電梯,蔣司尋打破沉默:“齊正琛回去了?”
許知意:“沒,今天到波士頓去。”
“還要來紐約?”問出口蔣司尋才驚覺,無意間已經太過關注對方的行程。
許知意:“嗯,從這邊機場回國。”
他點點頭,沒再多言。
到了辦公室,蔣司尋把自己的辦公桌和電腦讓給她,自己拎把椅子放她旁邊,打開另一臺筆記本。
兩人之前不是沒這樣工作過,但許知意還是花了幾秒時間平復驟快的心跳。
男人把工作交代給她,自己開始忙起來。
她側臉:“這幾個項目,我以前都沒接觸過。”工作量大,難度也大。
蔣司尋:“我不是在旁邊?不懂的問我。”
現在是工作時間,許知意還是規矩稱呼道:“蔣總。”
“嗯?”蔣司尋看著她,示意她說。
“你答應過當我帶教,沒忘吧?”
“沒忘。”已經開始在帶她,但只有半年。
男人問她:“怎么突然提這個?”
許知意:“我還要去波士頓讀研,擔心你貴人多忘事,到時給忙忘了,再帶了別人,沒時間帶我。”
蔣司尋看著她數秒,克制著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正常:“快忙吧,不然下班前忙不完。”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隔天一早, 許知意起床就收到許向邑的消息。
【爸爸在樓下,今天送你上學。】
幼兒園,小學是沒機會再送, 大學總要送一回。
許知意以最快的速度洗漱下樓,疾步走向路邊的車。
許向邑給女兒準備好了早飯, 菠蘿油、咖啡還有一份水果。
上午只有一門課,離上課時間還早,許知意在車里慢慢吃起早餐, 她跟爸爸之間不像與何宜安那么熟悉親近, 聊天自然也帶著幾分距離感。
“爸爸你這幾天不忙?”
“你哥幫我分擔一部分,沒那么忙。”
“那還好。”夾雜著沒有話可說的尷尬。
許向邑替女兒打開咖啡, 咖啡杯給過去,自己拿著杯蓋。
“你媽媽又讓我給你多帶了一些衣服過來,出租房應該放不下了吧?”
許知意笑笑:“嗯, 柜子里塞得滿滿的。”
“我帶回別墅那邊, 你需要穿隨時回家拿, 讓管家給你送來也行。”
“好。”許知意不忘問,“我那條松石綠的裙子帶來了吧?”
許向邑笑著:“帶來了, 那怎么能忘。”
他下車,從后備箱里拎了一個購物袋,妻子把那條松石綠裙子單獨放一邊, 方便拿取。
“如果喜歡這個款式和顏色, 再定做幾條。”
許知意把手提袋放腳邊:“不用,一條足夠穿。”
吃過早飯, 時間還早, 她打算把裙子送上樓。
“我馬上下來。”
許向邑的手機這個時候響了,許珩打過來。
他對女兒道:“不著急, 我正好接個電話。”
女兒下車,許向邑劃開接聽鍵。
許珩人還在港島,對父親說:“你和我媽想要找的檔案資料,找不到了。”醫院那邊給他的回復,因為醫院經過兩次易主,期間醫院又歷經擴建,科室搬遷,部分二十年前的檔案資料弄混弄丟。
這幾個月已經命人將所有原始檔案資料重新整理歸檔,堆積如山的檔案全部整理完,沒發現許知意的檔案袋。
院方還又特意申明,丟的不止是許知意一人的資料,是一批。
許珩又道:“路伯伯讓蔣司尋轉告我,叫我別再浪費時間。路伯伯應該了解一點內情,知道沒希望找到。”
許向邑:“你回來吧,以后不用再去醫院那邊。”
路二伯給了一些蛛絲馬跡的線索,指向沈清風,可就是找不到相關證據。路家接手醫院沒幾年,路老二已經幫忙查出這些,即使檔案丟失,也讓人無法去指摘他。
這幾個月他始終沒放棄在醫院找檔案找證據,是在意檔案里的一樣東西,女兒出生時留下的一枚小腳印。
這二十年他與妻子留存的是養女的腳印,尚通栩那邊本來該有一份知意的,但當年因為尚通栩辭去在港島的工作回到北京任教,他們一家從港島搬家到北京,行李太多,還要再抱著一個孩子,只攜帶了貴重東西,其他全部郵寄,有個包裹在郵寄過程中丟失,知意出生時的一些資料就在里面。
聽說那個包裹里還有尚通栩夫妻讀書時不少有意義的東西,為此蕭美樺與尚通栩大吵一架。
包裹最終也沒找回來。
他與妻子留存的那枚養女的腳印給了尚通栩,他什么都沒有。
腳印很重要嗎?
除了留念,似乎也不重要。
可就是因為自己孩子沒有,就因為遺憾實在太多,那二十年的感情全是空白,新生兒的腳印實在是可愛,他總想執著找到。
如今沒希望找到,注定遺憾又多一個。
樓上合租房,許知意把那條裙子掛進衣柜里。
室友也已經起床,見她去而復返,過來問她怎么又回來,瞅見松石綠裙子,“這條裙子沒見你穿過。”
許知意說:“穿過一次。”
在上海家里穿過。
后來她又穿過兩次這條裙子。
一次是寒假里,遠維資本在夏威夷團建。
團建那天中午,蔣司尋單獨找她吃飯。
在電話里他這么說:“知意,陪我吃頓飯吧。”
“行啊,你等我。”
那個時候她怎么會想到,那次吃飯是他的道別。
依舊是吃了西班牙料理,蔣司尋把她點的烤章魚腳切成小段,她每次吃烤土豆至多吃個兩三塊,他將多余的烤土豆塊叉到自己的餐盤,然后將切好的烤章魚放到她面前。
男人把手中的叉子也給她,說道:“這半年辛苦了。”
許知意道謝,確實辛苦,“沒想到你給我安排那么多工作。”
蔣司尋沒接話,他還想再多教她一點,但已經沒時間。
他拿酒杯碰她的杯子,看著她的眼說道:“碩士生涯一切順利。”
許知意端起杯子,又回碰他一下:“謝謝。”
蔣司尋抿了一口酒,話在舌尖來來回回幾次才說出口:“你兼職這周就結束了,開學后不用再去我那。”
許知意在沉默兩秒后:“好。”不舍,可他早前就對她說過,兼職助理只到寒假里。
男人又道:“以后我的工作重心會在港島和倫敦。”
許知意吃著他切的烤章魚,心里想的是,接下來她要去波士頓讀書,他工作重心偏移那邊并不影響。
只是沒想到,他會自此常住那里。
她在公司一樓的閘機通道口再等不到他。
蔣司尋想說的話很多,還想給她一句祝福,但突然說祝福不合適,最后都隨著紅酒咽下去。
下午在海灘上與同事盡興玩了四五個鐘頭,許知意轉臉找人時,看見蔣司尋正對著他們這個方向拍照。
應該不是單獨拍她,她打住了自戀的念頭。
還好沒自作多情,幾分鐘后,工作群里,老板發了幾張他們瘋玩的照片。
傍晚,晚霞漫天。
蔣司尋喊她回去,同事對他們兩人單獨行動早見怪不怪,從大腦里已然接受她是老板的妹妹,即便不是親的,那也同親的沒區別。
海風吹著她的裙擺掃在蔣司尋的褲腳。
許知意沒有刻意保持很開的距離,兩人并行回酒店。
蔣司尋問她:“餓不餓?”
玩了一下午,當然餓。
許知意說:“還能撐得住。”晚上整個團隊去吃自助,有些同事還沒玩夠,吃飯可能還要再等一兩個鐘頭。
男人道:“我去給你買吃的。”
沒多會兒,男人回來,給她買了一份辣牛肉塔可。
許知意一路吃著走回酒店,那一刻,她以為他會一直在她身邊。
不曾想,那是之后幾年里他最后一次給她買吃的。
夏威夷那個傍晚,封存在了心底,不敢拿出來回憶。
再次吃到辣牛肉塔可是在五年半后,她與商韞相親沒吃飽,他接她回公司,路邊停下來,給她買了蒜香恰巴塔和辣牛肉塔可。
而那條松石綠掛脖裙,從自己二十歲到二十六歲,六年間,她還留著。
從曼哈頓帶到北京,沒想過還有第二次機會再穿。
那天聽爸爸和媽媽聊天,說路伯伯打算讓蔣司尋聯姻。
“老路說這次司尋應該不會拒絕。”
何宜安好奇:“哪家的閨女能讓司尋改變不婚的想法?”
許向邑:“這個老路沒說,還沒向女方家提。”
當晚,她失眠了。
第二天,本來能睡個懶覺的周末,她六點不到便醒來。
許知意攥著手機坐在化妝鏡前,從六點坐到八點。
手機被攥久了攥得發潮,她拿毛巾擦擦手心。
六年過去,除卻工作,她和蔣司尋之間已經變得陌生。
物是人非。
【蔣總,今天有空嗎?】她最終發了出去,他昨天剛到北京,還去了遠維資本辦公室待了一下午。
幾分鐘后,蔣司尋回電話過來:“有空。什么事?”
許知意找個借口:“想讓你幫個忙。”
“你說。”
“不是一個小忙,見面聊吧。”
“知意,不用跟我客氣。”
許知意還是那句:“見面聊。”
“好。”
許知意訂了餐廳,把地址發他。
手機放下,心跳不由慌亂,其實自己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也沒想好見到他要說點什么。
只想著,要在他聯姻前,在他與別人結婚前,讓他知道她的心意。
她拿出衣柜里那條松石綠裙子,即便和他沒有以后,有些畫面總會留在自己的記憶里。
等老了,再看到這條裙子,應該會想起,年輕時曾那么熱烈地愛過一個人。
他曾在何宜安在遠維樓下等著許凝微時,對她說:我送你,到車上等我。
他曾在她說與父母錯過了二十年,感情再也補不回來時,對她說:別著急,補得回來,我幫著你一點一點去補。于是她當助理的那半年里,他常請他們一家人外出。
只是后來,他有自己的生活,關心不再屬于她。
花了半個多小時平復,許知意拿眼線筆時手才不晃。
今天是學會化妝以來,畫得最精致的一次。
可能蔣司尋也看不出她與平常有什么不一樣。
收拾妥當,她搭配上合適的包下樓。
客廳里,何宜安從外面剛回來,許向邑給妻子冰鎮了一杯果汁,聽到樓梯上的腳步聲,夫妻倆齊回頭。
“中午約了人?”何宜安淺笑著問女兒,手里的果汁還沒喝,問女兒要不要來一口。
許知意剛涂了口紅,笑說:“不渴,媽媽你喝。”又回何宜安之前的問題,“中午我不在家吃,跟蔣總約了談事情。”
許向邑心疼閨女:“司尋哪天過來我得說說他,周末都不讓你休息。”
許知意:“是我約了他。”
許向邑找補:“他可以不赴約。”
“……”
父女倆說笑幾句,許知意出門。
許向邑瞧著女兒身上的衣服,轉臉問妻子:“這條裙子是新的還是前幾年的?我記得六年前我去看她,給她帶的那件就是這個顏色。”
何宜安:“還是那條。”
自己也匪夷所思,這條裙子哪里特別,讓閨女六年后還拿出來穿。
許知意今天沒自己開車,司機載她過去,擔心自己一會向蔣司尋表白被拒,狀態不好駕駛不安全。
六年前剛得知身世時就因為晃神不小心撞車,陰影還在。
她訂了一家粵菜餐廳,其實心里有預感,這應該是他們最后一次單獨吃飯,再陪他吃一次他喜歡的菜。
以前每次吃飯,他都選她喜歡的餐廳。
“許總,到了。”
“許總?”
司機喊了兩遍。
許知意思緒回來:“你先回,不用等我。”
到了餐廳雅致的包廂,蔣司尋已經在等她。
許知意放下包,“等很久了吧。”
蔣司尋:“我也剛到沒多久。”沒讓服務員在包廂,他給她倒了水,“什么忙還必須得見面說?早就說過,不要跟我見外。”
許知意:“先吃飯,我餓了。”
男人問她:“早飯沒吃?”
“沒。”打過電話給他之后,就在自己房間走神,阿姨給她送了吃的上去,沒胃口,喝了半杯牛奶,之后開始化妝。
蔣司尋把菜單給她:“你點。”
許知意暗暗調整呼吸,接過菜單。
蔣司尋多看了一眼她身上的裙子,一些壓在心底很多年的記憶又席卷上來,夏威夷那次海邊團建,她穿的就是這條裙子。
那些照片還在他相冊里,四五年沒再點開看過,以為自己早就忘了。
兩人除了工作,沒別的可聊。
“沈清風那邊……”
許知意打斷他:“先不提她。”
吃飯時,他們也沒多少話。
這次輪到蔣司尋問她:“怎么不說話?”問的時候,他注視她的眼。
對視一瞬,許知意垂眸夾菜,說道:“沉默是金有道理,你看我現在話不多,身家翻了幾番。”
她夾了一塊豉汁排骨,“等吃完,可能話會有點多。”
蔣司尋吃飯時本來話就不多,兩人安靜吃著菜,還算習慣。
猜測著,她一會說的應該和沈清風有關,又不想在飯前提,掃吃飯的興致。
這頓飯終于吃完,許知意放下筷子,還沒望向對面的男人,胸腔里撲通撲通的劇烈跳動聲已經開始。
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還是壓不住心慌。
感應到男人的眼神已經落在自己臉上,許知意又喝一口水,迎上他沉靜的視線,男人今天穿藏青藍暗條紋襯衫,衣袖挽了幾道,小臂結實,手里跟她一樣,也拿著一杯水。
輪廓深邃,一如六年前她第一次見到他時。
蔣司尋:“什么忙,你說。”
許知意無聲看著他,這六年,從第一次見面的好感,到演唱會那天,在人山人海里,她戴著眼鏡滿場找他卻沒找到的悵然,再到從倫敦爵士酒吧出來他替她撐傘,兩人走過那條巷子時的心跳悸動。
一晃六年就過來了。
他不會知道,這六年里,她有多想他。
“這個忙,不是個小忙。”
蔣司尋:“沒事,你說。”
內心又是一番掙扎,說了之后,從此大概就真的陌路了,就像她和二哥。
許知意連喝幾口水,腦子是亂的,之前打好的所有腹稿都沒用上,聲音聽上去不像自己的:“我看上一個男人,他各方面條件都非常出色,家世不一般,自身能力強,皮囊好看,眼界也高反正特別難追。想請你幫忙牽線。”
蔣司尋看著她:“是你喜歡很多年的那個人?”
許知意點頭:“嗯。不是對你說過,我表白那天,就會告訴你他是誰。”
蔣司尋握緊了水杯,當年她對寧寅其說,早就有喜歡的人,他以為是齊正琛,結果猜錯。她有自己的朋友圈子,有一幫熱愛馬術的朋友,有一群頂尖優秀的校友,這個人與他的朋友圈重合不奇怪。
他略緩:“看上誰了?我把人給你帶來。”
許知意和他對視:“不用帶,他現在就在我面前。”
男人就這么直直看著她,似乎忘了反應。
……
“知意。”
“知意,喝什么飲料?”齊正琛的聲音將她從過去拉回來。
許知意回神,眼前是布村的沙灘,他們三人在海鮮館,蔣司尋就在她身旁。
她回齊正琛:“我不喝飲料,水就可以。”
齊正琛自己要了啤酒,問蔣司尋:“給你來一扎?”
蔣司尋:“你喝酒車還怎么開回去?”
“今晚住在這,明早回。”他點了兩扎啤酒,“喝不完我替你喝。”點好餐,把菜單給服務員。
記不得有多久了,他們三人沒同桌吃過飯。
“知意。”
“嗯?”
她抬頭看向齊正琛。
“繼續打羽毛球吧,你從十來歲就打,別為任何人放棄,包括我,蔣司尋,都不值得。”
許知意:“不是不想打,是提不起興趣了。”
到了球場,整個人像被抽空,揮拍都揮不起來。
“等哪天有了興趣,應該還會再打。”
齊正琛匆匆看了她兩秒,別開視線。
想看又不能再多看。
啤酒先上來,齊正琛倒了三杯,先端一杯放許知意面前:“他們家啤酒不錯,你嘗嘗。”
許知意:“你來過?”
齊正琛點頭:“嗯,經常來。”
最高記錄,一個月來了五次。
蔣司尋端起其中一杯自顧自喝起來,沒參與他們的聊天。
齊正琛也沒多跟許知意聊,與蔣司尋碰杯:“不管怎樣,特別感謝,讓我覺得自己還算是個值得的人,至少做人不失敗,有朋友愿意為我考慮。過去幾年,你應該過得比我難,我才煎熬了兩年,你是六年。知意也是六年。”
說著,他一口氣把整杯啤酒喝光。
蔣司尋:“我沒你想得那么好。”
齊正琛又給自己倒一杯:“論跡不論心。對我來說,足夠好。”
蔣司尋將一杯酒喝完。
許知意端起磨砂啤酒杯,一口連一口抿著。
想著過去,誰都沒再說話。
“你現在還是每天都去看心理醫生?”蔣司尋打破沉默。
齊正琛睇他一眼,讓他別亂說。
蔣司尋:“既然遇到了就把所有事都攤開,說不定能治你心病。”
許知意怔怔看著齊正琛,什么都說不出來。
從小對她最好的人,不僅失去了,還把他傷成這樣。
齊正琛抽了一張紙給她:“別哭。你哥說得對,我都已經結婚,還非讓你原諒我,像以前那么對我。”
“知意,我從來沒后悔過前二十四年,就算知道今天這個結果,讓我回到小時候再重來一回,我還是會對你那么好。我對你,男女之情只占了一部分。現在我徹底冷靜下來,想著,哪天如果我遇到什么事,你肯定跟我家里人一樣著急擔心。等我老了,不在這個世上的時候,你一定也是最傷心的人之一,說不定比他們還傷心。我剛剛就問自己,那我還求什么呢?”
“我這個不算心病,沒蔣司尋說得那么嚴重,比之前好多了,你看我現在都主動跟我媽緩和關系。你好好的,我也會過好我自己的日子。”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齊正琛最后還是回了倫敦, 沒能在布村住下,吃飯吃到一半接到母親的電話,齊母問他怎么還不回去。
他說跟幾個朋友喝酒, 明早回去。
齊母問是什么朋友:“你隨便逛逛就能遇到朋友?”
齊正琛照實說:“蔣司尋和知意。”
齊母一聽有許知意,勒令兒子今晚必須回到倫敦來住:“你都結婚了, 你為知意和你媳婦都考慮考慮吧。我讓司機去接你。”
“媽,又不是我單獨跟知意吃飯,還有蔣司尋。”
“那也不成。誰讓你心在知意身上。了解你們為人的, 知道你們大大方方, 不了解的,看你們那就是不清不楚。到現在還不明白知意為什么要跟你劃清界限?就以你對知意的好, 你有多少個家夠散的?你結一百次,就能離一百次。把吃飯的地方發給我,我這就讓司機去接你。”
不容置喙, 齊母掛電話。
齊正琛剛與母親關系有所緩和, 不想再起爭執, 將地址定位發過去。
這頓飯是許知意結的賬,誰都沒和她爭搶。
司機在一個小時零十分鐘后到達, 來了兩人,把齊正琛那輛跑車一并開走。
坐上跑車副駕,齊正琛揮了揮手, 煽情的話沒再說, 也無需多正式的告別,都在同一個圈子里, 不可避免總會遇上。
敞篷跑車發動, 開出百米遠,齊正琛又轉頭看, 許知意還站在路邊目送,這一幕他想到了多年前。
每個周末下午,她坐校車返校,車已經開走,她臉貼在車玻璃上扭著頭不斷朝他揮手,用嘴型一遍遍說著,二哥,打電話給我。
而他站在站臺,一直看著校車拐彎不見。
直到跑車的尾燈變成兩個紅點,再分不清哪輛車與哪輛車,許知意收回視線。
她欲要轉臉看蔣司尋在干嘛,人沒看清楚,被他攬到懷里,手臂交錯落在她腰間,用力收緊。
心里實在難受,許知意兩手從他西裝里面穿過去,抱住他的腰,臉埋在他的懷里。
每次遇到二哥,小時候的畫面就會一幀一幀浮在眼前,那種疼痛徹心扉,需要緩很久。
剛才在海鮮館,還想到她與蔣司尋過去的那幾年。
過去的一切總算都過去了。
蔣司尋垂眸:“你還沒這么抱過我。”
許知意仔細想想,抬頭:“抱過。”她確定這樣環抱過他。
蔣司尋:“沒這么用力。”
許知意沒和他辯,兩手鉗住他的腰。
海邊夜晚冷,蔣司尋先放開她,脫了自己的西裝將她裹住抱在懷里。西裝上有他的余溫,貼在了她皮膚上。
他低頭想要親她,許知意沒注意他的動作,臉又貼回他胸口。
男人只吻了吻她頭發,作罷。
“今晚早點睡,明早喊你起來看日出。”他低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許知意“嗯”一聲回應。
上次休假來倫敦就錯過了日出,這次怎么也得看到。
回到房間,許知意洗澡睡覺。
剛躺到床上,接到隔壁打來的電話,問她明早看過日出之后還想去哪。
許知意:“海邊沙灘隨處逛逛。”
蔣司尋:“這邊的沙灘不如夏威夷細膩,再去夏威夷待幾天?時間來得及,能在董事會會議之前趕到港島。”
她說:“我最不想去夏威夷。”
“怎么了?”
電話里靜默了一兩秒。
許知意:“那里算是你跟我分開的地方。”
蔣司尋道:“我后來也沒再去過。”科恩在那里有游艇,每次游艇派對讓他過去,他全都推掉。
她不想去夏威夷大概就像她不再打羽毛球一樣,暫時沒有那股心力。
“等你哪天想去,我再陪你去。”
許知意:“好。”
對他道了晚安。
翌日早上四點多,外面昏暗幽靜,他們出發去白崖。
開了那輛她坐過的四座深藍色跑車,保鏢駕駛,放了她喜歡的爵士樂。
靠在椅背里,許知意又瞇了十多分鐘。
上次是獨自過來看日出,明明崖上有那么多等日出的各地年輕人,但當時她總感覺就只有自己一人站在世界盡頭。
夜色下,跑車一路疾馳到目的地。
許知意先下車,蔣司尋拿出后備箱的照相機交給保鏢。
無需言語,保鏢心神領會,當年從事保鏢這行時,沒想到有天還多了一個攝影技能。
昨晚替老板做過攻略,在崖上怎樣能抓拍到日出大片。
許知意挑了一處與之前差不多看日出的地方,男人走到她身側站定,拿過她手里的手機。加上自己那部,蔣司尋攥著兩部手機,修長的手連同她的手指也攥住幾根。
許知意沒抽回,任他攥著。
崖上的汽車越來越多。
有人對著幽暗的海面歡呼尖叫,聲音被海浪聲沖淡。
天空破曉,海天一線的地方開始半明半暗。
“手機給我。”許知意打算自己拍幾張。
她的左手在他手里攥著,蔣司尋沒有要放開她的意思,許知意單手橫屏手機,對身側的人說:“一會你幫我按。”
從手機屏里看過去,海天交匯處,一片橙色朝霞暈開淡青色天空,幾只海鷗從鏡頭里撲閃而過。
沒用她吱聲,蔣司尋按下拍照鍵。
沒多久,只見天空變成金黃與淡粉,還夾雜著淺紫,淡青的天也漸轉深藍。此刻的天空猶如一個巨大的調色盤,五彩斑斕暈染交織。
天映在海里,絢爛朝霞鋪滿海面。
海與天成了一色。
眼前每一次色彩變換,蔣司尋都抓拍記錄下來。
第一抹朝陽破海而出,整個海面通紅一片。
萬物又迎來新的一天。
她終于不再被困在昨天。
“知意。”
許知意轉頭看男人,“嗯?”
蔣司尋對她說:“你那次表白,我當時沒回應你,對不起。”一直遺憾自責。
“都過去了。”說來,那次表白她也有遺憾,“那天我想對你表白的,因為緊張,結果忘了。”
蔣司尋:“忘就忘了,今天我來。”
許知意的左手始終被他攥在手里,她無意識摳著他的拇指,“粵語那次表白就挺浪漫,雖然我聽不懂你說了什么,但不重要,聽懂你最后幾個字就夠了。”
蔣司尋:“是擔心我表白后,讓你添加我微信,你不好拒絕?”
他自問自答,“不讓你添加。我爸應該允諾了你什么好處。”
許知意別過臉笑了:“你別說破。”
蔣司尋低聲道:“好,我以后不提這事。”
晨光灑在她明媚的臉龐,眼眸清亮帶笑,男人一瞬不瞬看著她。
許知意轉過臉,迎上他清冷中帶著溫柔的視線:“如果是一般的情話,可能打動不了我,我表白那天想要跟你說的也不是多煽情的情話。”
蔣司尋:“不說情話。彌補你的遺憾。”
也是他遲到的回應。
蔣司尋點開手機開始打字,很快發送出去,示意她:“看你手機。”
許知意收到一條好友添加請求,現在添加請求成為她和他的臨時聊天框,添加備注里是行英文:I'm waiting.
她心頭一頓。
表白那天,她想發給他卻因緊張忘記發的,就是這句。
六年前,她曾對他說過,這句直譯為愛慕未停。
當時她還說:等我正式向他表白那天,我就發這句給他,告訴他我喜歡他很久了,從未停止。
現在,他把這句‘I'm waiting’發給了她。
許知意回看了他許久,上前一步抱住他:“都六年了,你還記得我說過?”
蔣司尋:“記得。”
日出不久的海邊白崖上,這里是世界孤獨的盡頭,而今,她的孤獨有了歸處——
看過日出回到酒店,許知意換了一套衣服和鞋子,趁清早人少,去海邊沙灘吹海風。
之前她說過想在布村的海邊讓他背著走走,不由分說,蔣司尋將她背了起來。
今天他背著她,與上次從小酒館背她回家,心境完全不同,也許是心結徹底打開的緣故,她這么想。
許知意雙手摟住他脖子,頭靠在他頸間,男人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蔣司尋轉頭,要同她說話,兩人眼神對上,他忘了要說什么。
許知意看他幾秒,在他唇上一吻。
熟悉的氣息交融。
蔣司尋手一松,她整個人從他背上滑下來。
腳剛落地還沒站穩,男人轉身將她扣在身前,她剛一抬頭,他的唇壓在她唇間,口中被他舌尖掠占。
人被他抱起,腳尖似有若無抵著粗糙的砂礫。
許知意失去重心,所有重量都依附在他懷里。
深吻還沒結束,他臨時放在褲子口袋里的手機響了。
許知意推他胳膊,示意他接電話。
男人不僅不為所動,吻更深了。
她摸索著手探進他口袋,第一把沒摸到手機,扎扎實實碰觸到的是他緊繃有力的的腿上肌肉。
蔣司尋失笑,結束了吻。
“別亂碰。”
“……”
許知意解釋:“我是想幫你拿手機。”
蔣司尋:“在另一側口袋。”
“……”
難怪沒摸到。
蔣司尋放開人,穩了穩呼吸,拿出手機看,是母親的電話。
蔣月如當逆子在倫敦出差呢,長話短說,要帶去曼哈頓的行李已經收拾妥當,她今天就走,晚上的航班。
蔣司尋意外:“不是說下個月過去?”
蔣月如:“反正在家沒事,早點過去看房子。看房子跟找對象一樣,不是一眼就能相中,得慢慢挑。”
她知會兒子一聲,挑中房子前暫時借住他那里一段時間。
蔣司尋:“…好。”
父親此時也在紐約,十有九是住在他那里。
這邊掛了母親的電話,緊跟著打給父親。
此時的紐約是凌晨兩點零五分,路劍波被電話吵醒。
看清電話號碼,以為逆子出了什么事,猛地坐起來,“怎么了?”
蔣司尋:“你住在我那?”
“不然?”
“讓管家給你收拾一下行李,現在搬走。”
“……”
路劍波一口氣梗在心口,捏捏鼻梁:“蔣司尋,怎么著你也是我生的,半夜三更,你讓我搬走?”
蔣司尋看手表,忘記時差:“你接著睡,明天再搬。”
路劍波哪還睡得著:“就因為我替知意拉黑了你,你趕我走?蔣司尋,我偏心知意,那也是希望你們更好一點,你別犯糊涂!”
“跟知意沒關系。我媽明天過去,我不能再把她一個人留在國內。”
路劍波有半秒的失聲,聲音沉靜下去:“我明天搬。”
蔣司尋:“看在曾經夫妻一場的份上,以后也別打擾我媽。”
沉默須臾。
路劍波道:“不會。”
結束通話之后,沒有一絲困意。
開燈,找了件外套穿上,下樓找到雪茄,坐到院子里抽起來。
身后有腳步聲,伴著一聲“路先生”。
路劍波回頭,是管家,給他送來一杯水。
管家年紀大了,一天頂多四五個鐘頭,昨晚九點多就睡了,凌晨兩點多已經是他的起床時間。
剛在房間窗口看到院子里坐著個人,把自己嚇一跳。
水杯放桌上,路劍波道謝,把沒抽完的雪茄丟進煙灰缸,交代管家:“明天把我所有東西打包,一件不留,中午我帶走。”
看來父子倆又鬧矛盾了。
管家和稀泥:“司尋只是同您置氣,過兩天氣就自動消了,如果真讓您走,他早就通知我打包行李。”既然沒通知,那說明還沒那么嚴重。
“……”
路劍波說:“月如要過來。”
管家了然,不再多言。
路劍波托管家轉達一句話給前妻:“你幫我問問月如,司尋訂婚結婚這么大的事情,她要不要跟我見一面商量商量。”——
許知意只在布村待了兩天,第三天返程回國。
飛機上,兩人面對面辦公,稍一抬眼,就會和對方視線撞個正著,眼神交匯多了最易動情。
從牽扯到糾纏。
蔣司尋合上筆記本,耳機也拿下。
聽音樂也沒用,壓不住體內的躁動。
剛上飛機時,他給她煮咖啡,她從身后抱住他,也沒說話,就安靜抱了他兩分鐘,咖啡還沒煮好她就松開,坐到桌前接著處理堆積的郵件。
體內竄起的燥熱持續到現在。
冰水喝了,不管用。
許知意不知自己那一抱讓眼前的男人心猿意馬,有了反應。
見他開始收拾桌上的文件,“你忙完了?”
蔣司尋:“差不多,睡醒了再收個尾。我先去洗澡,你忙完也早點睡。”
飛機上只有一張舒適的大床,來的時候她睡床,他睡后機艙的沙發床,返程依舊如此。
許知意忙自己的,沒管男人。
處理完郵件已經是四十分鐘之后,等落地北京她還有個會議要開,沒時間倒時差,只能在飛機上補一覺,于是關電腦去洗澡。
回休息間要經過后機艙蔣司尋睡的那張沙發床,男人早已洗過澡,頭發半濕,穿黑色家居服,正靠在沙發里對著漆黑中暈著墨藍的夜空出神。
繁星點綴夜空,也許不是走神是在賞景。
許知意駐足:“在看什么?”
男人回頭,這才發現她,說道:“沒看什么。”
“那在想什么?”許知意走近沙發,本來打算坐一坐。
“在想什么時候跟你領證,孩子是像你還是像我。”
他說這話的時候沒有玩笑,是極認真的語氣。
“……”許知意剛要坐下,還沒挨著沙發,又驀地站直,“那你繼續想。”
蔣司尋淡笑,擱在以前,他會一把將人拽回懷里不讓她走,但自己體內的躁動剛剛沖澡時靠自己才紓解去一半,只能暫時和她保持距離。
他對著她背影:“早點睡。”
許知意沒回頭,回他一個OK的手勢:“晚安。”
飛機上的浴室空間有限,因他剛洗過澡沒多久,她一推門,清冽的沐浴露香混合在濕漉的空氣里直撲而來。
關上門,狹仄的盥洗臺前他們兩人曾在這里親密無間過。
許知意打住亂飛的思緒,開了花灑。
溫熱的水從頭澆下,浸潤著每一寸皮膚。
頂著一身清冽的沐浴后的香味,她找出綢質吊帶睡裙套身上。剛才擠沐浴露時在想事情,一不小心用了蔣司尋那瓶。
現在身上跟他一個味道。
沉冷的香氣盈滿鼻尖,一時無困意。
許知意盤坐在床上,打開微信點開新的朋友,里面有多條添加記錄,第一個頭像就是蔣司尋的,再看那句‘I'm waiting’,心跳還是會加快。
不再糾結,直接通過他的好友請求。
于是I'm waiting出現在她和他的對話框里。
沒到兩分鐘,休息間的敲門聲響,“知意。”
知道他為何而來,許知意沖著門口:“沒反鎖。”
男人推門而入,順手關好。
“怎么加我了?我爸給你的好處不要了?”蔣司尋又看一眼失而復得的對話框,再次看向床上的人。
許知意:“不想再讓遺憾循環了。”
如果這條請求過期,以后再想起來,她應該會遺憾沒有及時通過。
“我就算第一天把你加回來,路伯伯最后也會把股權送我。他是提前替你送了一份聘禮。”
蔣司尋走到床邊,俯身把她圈進懷里:“謝謝。”
許知意把手機往旁邊一丟,也抬手環住他后背:“不謝。不是說好,珍惜當下。”
忽然她眼前一黑,休息間的燈被撳滅。
緊跟著熱氣灑下來,唇被他含住,男人單手撐著她后腦勺,另只手把舷窗遮光板推上去。
漆黑的休息間亮堂一些。
許知意挺著背仰著腦袋與他接吻,仰久了脖子酸。
在她快要撐不住時,男人兩手握住她的肩把她往床上放。
她勾著他的脖子,終于緩慢躺平在床上,期間兩人的唇一直沒分開。
在港島那次,他就要用唇幫她,最后只用了手,給她緩沖的時間,今天他沒再給她緩沖。
綢質的睡裙冰涼柔滑,堆疊在腰間。
順著堆疊的地方,男人埋頭向下吻。
他短碎的頭發還沒完全干透,她腿內側不小心貼上去時,有一絲涼意。
許知意想抓點東西在手里,煙灰色的床單平滑沒有一絲褶皺,她想抓都抓不起來,沒辦法,只能摸到自己的手機攥手里。
她剛攥住手機,男人的唇在下方落下來。
溫熱,柔軟。
被他銜在唇間輕吮,來回吻著。
許知意只覺有電流從小腹上竄過。
兩腳被他握住了,動不了。
酥麻感從他舌尖抵過的地方,一直遍流到她握著手機的指尖。
許知意難耐,他埋著頭,自己看不見他,也抱不到他,她只能看舷窗外,星河燦爛。安靜的休息間里,只有他的吞咽聲與自己的嚶嚀聲。
攀到高峰時,漫天星辰模糊在視野里。
蔣司尋抬頭,將人摟在懷里。
許知意抱緊了他,也被他箍緊,但還在輕顫。
她是真的怕熱,睡裙濕透。
“我沒有干凈睡衣了。”
蔣司尋在她耳邊吻了吻:“穿我衣服。”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蔣司尋自己快要繃不住, 箭在弦上,偏偏懷里的人還沒完全平復下來,抱著他不放, 臉埋在他脖子里。
細微的鼻息噴在他脖子間,溫溫的, 像根狗尾巴草,掃得人發癢。
“我去拿衣服給你把睡裙換下來。”
許知意還是沒松開人,她道:“不急。”
初次經歷高峰, 酥麻與敏感還沒過去, 需要緊抓住什么來釋放。
蔣司尋喉間滾燙,試著把弦上的箭收住, 但似乎到了臨界點,收不住。
男人抬手,把舷窗的遮光板往下拉, 瞬間休息間里誰都看不見誰。
許知意抬頭, 剛想要說話, 吻又蓋下來。
等她反應過來,人已經躺在枕頭上。
睡裙濕了, 沒辦法再穿。
可是若這么直接躺床上,床單也避免不了被背上的汗浸濕。如果換床單,必然要去找空乘。
許知意不樂意。
蔣司尋把自己身上穿的深色睡衣給她穿, 睡裙被丟到床邊的一個單人榻里。
有他的睡衣隔一層, 床單不會受連累。
他把人圈在臂彎里:“怎么這么怕熱。”
許知意:“不是跟你說過,我怕熱, 受不了一點熱, 受不了一點汗。”因為真空穿著他的衣服,更熱了。
自己的這種燥熱還能忍受, 無非是沖個澡就可以解決的事情,她感覺到男人的隱忍,他的燥靠熱水澡解決不了。
許知意捧著他棱角分明的側臉:“我幫你?”
蔣司尋在昏暗中與她對視,以后得準備幾盒放家里放飛機上,他低聲道:“不用你手幫忙。”
借助了她的腿。
借助前,他抵在了入口。
許知意一把抓住他胳膊,指尖的悸動感傳給了他。
男人覆在上方沒再動,專注凝視她。
與之前他的手,與先前他的唇抵在那里完全不一樣。灼熱,堅硬,似乎聚集了他體內全部的熱量與力道。
她和蔣司尋之間第一次零距離相觸,或許有那么一點點負的距離,但不深。
男人眼底幽深,沾染了濃濃的強勢占有欲。
最終克制住,箭沒有離弦。
并起的腿被巨熱摩擦。
男人發間都是汗,最后抱住她,得以紓解。
許知意沉沉睡了一覺,醒來還有一個半鐘頭落地北京。
洗漱過,換了襯衫長褲出去。
身上有蔣司尋留下的痕跡,只能穿嚴實點。
蔣司尋比她醒來得早,開了電腦正在收尾睡前留下的工作。
許知意盯著男人看一眼,欲求半滿足,還算精神。
蔣司尋指指旁邊餐桌上的早餐:“多吃點,下飛機后你還要趕去公司開會,中間沒時間吃飯。”
許知意在餐桌前坐下:“你呢?去公司嗎?”
蔣司尋:“我約了人,還要再見個長輩,應該趕不及回公司。”他又告訴她,明天去港島。
一聽提前那么久過去,許知意的心瞬間提起來:“去那么早?”
男人道:“有點事要處理,我和你哥一起過去。”
有許珩在,她只心安了一半,另一半仍舊懸著。
當年蔣阿姨與路伯伯離婚內情,她聽父母說了不少,路劍良這個人與沈清風在某些行事方面特別像,沒有底線,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有時防不勝防。
落地北京后,蔣司尋前往津運集團,約了商韞談事。
商韞是沒想到這位能來他辦公室,提前讓秘書煮了咖啡,不知對方喝什么,也不想問,于是按照許知意喜歡的口味煮了一杯。
蔣司尋自然沒有許知意的待遇,他沒到樓下等,只在自己辦公室門口等著迎接一下。
“蔣總大駕光臨,今天我這里蓬蓽生輝。”
蔣司尋:“既然都蓬蓽生輝了,那在心里就少擠兌我兩句。”
商韞哈哈笑,做了個請的動作。
他也收起場面上的客套話,問道:“怎么想起來約我?”
“上次不是說過,改天我專程登門拜訪。”蔣司尋在他辦公桌對面坐下,雙腿自然交疊。
沒有許知意在,他們兩人都比較松弛隨意。
商韞沒親自去接人,但親自把咖啡送過來,不忘加一句:“知意的口味,如果喝不慣,多擔待。”
蔣司尋神色不變接過咖啡:“有勞了。我和知意喝一樣的咖啡。”
明里暗里,兩人依舊要比個高下。
男人那點諱莫如深的心思,商韞沒刻意在蔣司尋面前藏著,當初與許知意相親,他并不知道她與蔣司尋的過去。
那次相親,許知意可能只是去吃頓飯,他不是。
如果只為吃頓飯,他跟誰不能吃,去找個陌生人當飯搭子。相親前,母親拿了許知意的證件照給她看,說那張最像本人。
一眼驚艷,無需再看第二眼就能記住。鬼使神差,他居然答應了母親去吃那頓相親飯。
之后的幾天,他細致了解了她,發現遠維資本在AI醫療領域的所有投資項目,都是她主導,且挑選標的公司眼光獨到。
以至于在相親那天,他突兀地問了句:對婚姻有什么要求。
當時其實想問,對他有什么要求。
商韞問對面的人:“你總不會是找我合作吧?”他如實道,“那不是你心梗就是我心梗。”
最大可能,兩人日子都不好過。
蔣司尋:“不合作,我從你那里拿到一部分股份送人。”
“送知意?”
“嗯。”
既然送給許知意,商韞不需要問就知道他要哪個項目的股份,不是他不幫忙:“項目是跟沈清風合作,你覺得她會允許你參與進來?”
當初兩家簽訂合作協議時,沈清風為了防止許知意那邊的資金進來,已經把所有可能都提前堵上。
商韞說起:“知意對這個項目也感興趣,目前還在考慮該怎么入股。”他坦誠,“我這邊沒什么好辦法。”主要沈清風是認真在做這個項目,他沒理由也不可能拿自家集團的利益開玩笑。
蔣司尋嘗了一口,問:“有糖嗎?”
商韞:“……你喝意式還要加糖?”
“知意加。只加半條。”
他徑自起身,去茶水柜前拿了一條回來。
蔣司尋把整條糖都加了進去,拿攪拌棒輕攪。
商韞慢悠悠道:“不是說知意只加半條,你不該也學著點?”
蔣司尋:“她加半條,剩下那半條是我的。加一條沒問題。”
“……”商韞無語笑了聲。
這一輪無聊的交鋒,他暫處于下風。
蔣司尋接上之前的話題,繼續說項目:“你們這個項目研發資金是大頭,還是個無底洞。如果我以研發入股,操作起來不難。”
“那你就更別想了。”
說罷,商韞去給自己倒了一杯咖啡,加了兩條糖。
“你能想到的,沈清風也早就想到。”他端著咖啡回來,接著說,“尚教授就算愿意跟你合作,他還要顧慮他親閨女許凝微,只要許凝微不高興,他有錢也不會賺。”
許凝微怎么可能愿意在許知意持股的項目里搞研發,沈清風就是瞅準這一點,才不惜代價挖人,既能防住許知意,又能利用許凝微背后的資源。
作為父親,尚通栩絕對合格。
如今許凝微又沉下心來愿意搞科研,尚通栩如論如何也不會讓閨女委屈,一切決定都會隨閨女的心意。
“沈清風這人,你又不是認識一兩天,她什么時候做過賠本買賣?”
商韞抿口咖啡,又想起什么:“現在叫尚凝微了。沈清風花那么大力氣把尚凝微挖到研發中心,不就是防著你和知意通過研發來入股,神不知鬼不覺把項目變成自己的。KEVE科技讓她長了教訓。”
蔣司尋道:“如果是我想持股項目,尚凝微不會倒戈到沈清風那邊,也會認真考慮愿不愿讓尚教授加入進來。”
商韞只想到一個可能:“尚凝微喜歡你?”
“她對我和對許珩一樣。”
商韞點點頭,“那看來你對她不錯,她還能為你考慮。”
蔣司尋:“還可以。”
他說起入股要如何操作,“需要你幫著隱瞞沈清風那邊,不會讓你白幫忙。項目、資源,隨你挑。或者,我欠你一個人情。”
商韞嘬著咖啡,幽幽看著對方:“先欠著吧。還有,你別妨礙我跟知意合作。你結婚生子我都不在意。”
蔣司尋:“……”
商韞又說回項目,叫他別太樂觀:“尚凝微只是有可能會替你考慮,概率不算很大,畢竟她對許知意的怨,超過對你的感激。”
如果尚凝微愿意放下自己的心結,那當然皆大歡喜。
但以沈清風挑撥人的功力,尚凝微想放下心結,很難。
蔣司尋接話:“那就是我的事了。”
之后不再言語,品嘗起咖啡,咖啡豆不錯,應該是商韞特意替許知意準備,今天讓他沾到光。
商韞與對面的人只有許知意可聊,也只想聊她。
“你費那么大周章入股,是要當求婚禮物送給她?”
蔣司尋抬眸:“不是。她想要,我就盡力。”
商韞要笑不笑:“如果知意想安兩個家,國內一個,國外一個,你也會盡力?”
蔣司尋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放下杯子:“不是她想,是你想吧。”
商韞笑出來,說道:“我確實想。”
該聊的聊完,蔣司尋告辭。
商韞說不能讓他空手而歸,包了一小包咖啡豆送他。
從津運大廈出來,蔣司尋又給何宜安打電話,問她是否在分公司,現在有沒有空。
他在飛機上對許知意說還要見一位長輩,見的就是何宜安。
何宜安晚上約了人,正準備要出去,先問:“司尋你大概多久能到?”
“十五分鐘左右到。”
何宜安看看時間,那來得及:“過來吧,我在公司。”
比預計的時間還提前了三分鐘。
何宜安給未來女婿準備了紅茶,這兩天給閨女打電話,明顯感覺到電話那頭喜從心來。
看來布村之行,讓兩人感情又進了一步。
“以后有事就在電話里說,沒必要再跑一趟。”
蔣司尋:“那不行,該跑的必須得跑。”
猜到何宜安可能要外出,他長話短說:“我想從您這里抄一份知意的衣服尺寸,還有她的指圍。”
知意的指圍,恐怕連她自己也記不住,但許伯母肯定知道,經常給知意買珠寶配高定,遇到漂亮的寶石戒指也會買。
何宜安笑了,后半句才是重點,難怪要親自跑一趟。
她好說話,但也沒那么好說話:“所有尺寸我都發一份給你。不過求婚這關,得先經過你許伯伯同意。”
蔣司尋笑笑說:“這個當然。”
他審美有限,婚戒想挑個特別的,希望何宜安幫著參謀一下,“我先挑幾款,再麻煩您和許伯伯幫我把把關。”
何宜安心說,這算是做到丈夫的心坎里。
她以開玩笑的口吻說:“沒問題,叫上許珩一起,咱們開個家庭會議。”
蔣司尋已經能預見,但凡許珩在場,到時必然各種挑刺。
何宜安又問道:“你和許珩明天就去港島?”
蔣司尋:“嗯,明天上午的航班。”
翌日清早,還不到六點鐘,蔣司尋跑完十公里,洗過澡下樓吃飯,司機半小時后來接他去機場。
如今十公里遠遠不夠消耗掉多余的精力,夜里還得起來自己紓解一次。
剛喝了兩口牛奶,院子里有車進來,從他這邊的落地窗看不到停車坪。
“誰的車?”他問阿姨。
阿姨去瞅了一眼,回來說:“許小姐的車。”
院子里,許知意抱著一個花瓶下車。
蔣阿姨家里給她備了拖鞋,換好進來。
蔣司尋看著她:“怎么起這么早?”
許知意:“過來送你。”
“我一星期就回來了。”
“不是一星期,是九天。”
許知意把花瓶放餐桌上,走到他身側,蔣司尋夾了一段油條,蘸上甜醬送到她嘴邊。
好些日子沒吃油條,她張嘴含住。
男人拉開旁邊的一把餐椅:“坐下來吃點。”
許知意坐下,擺擺手:“我吃過了。”
她端起他的玻璃杯喝一口,發現不是豆漿,“油條配豆漿更好吃。”
“油條是給我媽買的,阿姨買回來才想起我媽不在家。”
蔣司尋下巴對著桌上那個花瓶微揚,眼神問她帶花瓶做什么。
許知意:“剪幾朵芍藥帶走,蔣阿姨不在家,那些花都沒人看了。”
蔣司尋:“等我媽選好房子,我讓人給她多種點花。”
許知意托著腮,陪他吃飯。
他頭發剛洗過還沒干透,她伸手撥了撥。
蔣司尋反手抓住她的手,“別動,弄亂了。”
許知意說不會再碰他頭發,蔣司尋看著她,卻沒松開,給她寬心:“董事會會議不會節外生枝,你忙遠維的事,不用擔心。”
許知意今天過來,可不就是因為掛心這件事。
路劍良不按常理無底線出牌,當年路伯伯跟蔣阿姨離婚,錯在路伯伯,但路劍良功不可沒。
“路劍良當初不希望路伯伯與蔣阿姨結婚,同樣,他也不希望你找個門當戶對的。不管是我,還是虞睿。”
昨晚她把很多事情捋了捋,包括虞睿當年被爆出設立基金追人,寧允舅舅或許只是被當成槍使。
“有沒有可能,是你大伯從中煽風點火,斷了你跟虞家聯姻的可能?虞家是他想要的一張牌,你如果和虞睿結婚,虞家怎么還可能再繼續站他?”
蔣司尋:“有可能。”
“你讓蔡秘書聯系虞睿。”他看著她說道。
“蔡秘書?”
“嗯。這件事,現在只有蔡秘書的話,她有可能會冷靜聽進去。”
許知意找出蔡秘書的對話框打字,邊打邊說:“蔡秘書的話這么管用?”
蔣司尋:“連你都信得過他,你說呢?”
這大概就是一個人的人格魅力。
更堅定了許知意挖蔡秘書來當助理的決心,“我要好好賺錢,請蔡秘書來遠維。”
這邊,蔣司尋剛放下筷子,院子里,司機到了。
接下來九天見不到面,離開前,他好好抱了抱她。
“你不是已經通過我微信,晚上視頻。”
放開懷里的人,幫她拿上花瓶,兩人一道去院子里。
快到汽車前,蔣司尋對她道:“其實不用送我去機場,又不是以后再也見不到。”
許知意:“我不是送你去機場啊。”從他手里拿過花瓶,“我就送你到車上,然后摘點花。”
“……”
蔣司尋緩笑,“原來是順便過來送我。”
許知意:“那你可以腦補我專門看你,摘花是借口。”
“沒辦法腦補,你看上我家花園里這些芍藥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媽剛離開家,你就開始下手。”
許知意笑,不承認,在他臉上輕吻,“一路平安。”
汽車發動,蔣司尋又從車窗里看一眼正在花園剪花的人。和母親一樣,她也最喜歡芍藥,只不過母親只喜歡插瓶一支,她喜歡花團錦簇。
很快,汽車駛上主干道。
蔣司尋發消息給蔣盛和:【我打算告訴我媽和舅舅他們,我和知意的事。】
蔣盛和:【一大早六點多,你受什么刺激了?】
蔣司尋:【我今天去港島。】
蔣盛和:【提前這么久?】
蔣司尋:【你看,你是不是也反應很大?知意和你一樣,比你還擔心。我不想再有任何節外生枝。】
蔣盛和:【我爸他們不一定信。】
蔣司尋:【你信就行,我媽信就行。】
此時的曼哈頓,余暉還未落盡。
蔣月如的時差沒倒過來,困得難受,剛在商場采購了一些東西,讓司機拎到車上,自己則去旁邊咖啡館買杯冰咖啡醒神。
還沒走到咖啡館門口,家庭群里有消息,逆子特意@她。
【我和知意在一起了。】
二舅:【又沒逼你結婚,你干嘛呢。】
三舅:【司尋你做事能不能靠點譜,動不動就找個人當擋箭牌,當婚姻是兒戲呢!寧允那事我沒找你算賬,你又來!】
……
群里瞬間被刷屏,沒一個人相信他是真的跟知意在談。
蔣月如也不信,當沒看到。
蔣司尋又發了一條:【不是擋箭牌,等我從港島回來,就打算領證結婚。戒指我已經開始在選。】
蔣盛和幫忙:【姑媽,遠維資本的人無人不知。】
蔣月如:【蔣司尋你瘋了你!齊正琛喜歡知意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到現在都還……】在看心理醫生。
【他到現在都還沒走出來,你跟誰聯姻不行!路劍波讓你聯姻的是嗎,你讓他找我!】
她光顧著發消息,沒注意看路,撞到一個人的肩膀。
“不好意思。”
說完又意識到自己現在在國外,忙改成英語連說了兩遍抱歉。
男人穿深灰色襯衫,高出她一個頭,兩人已經錯身過去,她匆匆一瞥,都沒有看清對方的側臉。
路劍波怔在原地,找不到自己的聲音,連腳都抬不起來。
三十年過去,人群里,他還是一眼就能認出她,獨一無二的氣質,骨相漂亮耐看,兒子的長相大半遺傳了她。
她聲音也一點沒變,磁性中帶著清冷的質感,還是短發,還是喜歡穿月白色的衣服。
比以前更瘦。
剛才遠遠看著她走過來,恍惚中,好像是三十多年前,他等著接她下班,她眼睛含笑快步朝他走來。
但現在,她已經認不出他。
撞到路人的小插曲,蔣月如沒放心上,低頭看群里的消息。
蔣司尋回復母親:【我沒瘋。也不是聯姻,是我自己想要結婚。我也喜歡知意,你說能怎么辦。】
蔣月如又把后一句逐字看了一遍,已經二十多個小時沒睡,腦子都快炸開來,問兒子:【你…什么意思?】
蔣司尋:【我喜歡她六年了。我知道齊正琛痛苦,媽,這些年,我不比齊正琛好過。】
蔣月如在咖啡館門旁站定,難受地眼前有些模糊,她看看路對面,做個深呼吸,回復兒子:【是我反應遲鈍,你其實早就暗示過我,是我把你們當兄妹。齊正琛那邊,媽媽幫你再好好疏導他。這些年,我都沒好好關心過你,總覺得你叛逆。】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蔣月如在咖啡館門口站了半晌, 沒進去,轉身回停車的地方,已經不需要苦咖啡再醒神。
路過剛才撞人的地方, 被撞的那個穿深灰色襯衫的男人還沒走,站在路邊似在等人。
離得遠, 她不需要仰頭看對方,目光匆匆從男人臉上瞥過去。
只覺得似曾相識,在哪里見過。
這個念頭剛從腦子里鉆出來, 忽然感覺不對, 腳下一頓,再次望向他。
在逆子爆料了路家的丑聞時, 她在八卦新聞上看見過他照片。
照片與現實中的人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三十年的歲月沉淀,男人年輕時的棱角與鋒芒早就收起,變得比以前內斂, 但還如從前那般矜貴優雅, 自帶獨屬于他的腔調。
那曾是讓她一眼著迷的氣質。
如今, 無波無瀾。
按理說,久別重逢, 無論愛與不愛,心里或多或少都會有波動。
然而她沒有。
蔣月如看著眼前她曾愛過,恨過, 想過, 怨過的男人,這一刻出奇的平靜。
她想, 大概是因為自己被他傷透, 心徹底僵死,再見到他, 連動都動不起來。
如果不是兩人還有個兒子,今天就算遇到都不會認出來。
路劍波的腳步終于能抬起,向她走過去。
“如果不著急回去,我請你喝杯咖啡。”
蔣月如驚訝于他普通話現在說得這么好,但還是從他身邊無聲走過去。
“月如。”
她沒回頭。
蔣月如撥了兒子的電話,心緒平靜下來,她問兒子,領證前需要她這個當媽的做點什么。
“你不求婚啊?”
“戒指買好了?”
“你許伯伯和許伯母什么想法?”
一連拋出幾個問題。
蔣司尋:“求婚。戒指還在設計。”
最后一個問題,他這么回:“我還沒通過考察。”
蔣月如道:“通過應該沒多大問題。幸好當初把你送到上海,你許伯伯了解你品性,不然就你身上自帶的路劍波的基因,他也不敢輕易把知意嫁給你。”
蔣司尋:“不是說兒子都遺傳母親?”
“別跟我套近乎。”
逆子終于要有自己的小家,還是和喜歡的人結婚,這幾十年,蔣月如從未有過的舒朗。
“我剛遇到路劍波了。”
蔣司尋第一反應:“他去找你了?”
“不是。在路上碰到的。”蔣月如已經走到車前,對兒子道:“你忙吧,港島那邊的事盡快解決。”
蔣司尋“嗯”一聲,又道:“選舉那天,我就把沈清風送進去。”
蔣月如拉車門拉了兩下才拉開,“你說什么?”
比剛才遇見路劍波的反應大。
“你有證據?”她站在車門前,也不急著上車了。
蔣司尋:“換孩子的證據沒有,有其他的。進去就行。”
蔣月如還算是了解路劍良這人:“路劍良不會讓你們如愿,他會保釋。你爺爺雖然也疼你,關鍵的時候他還是顧全路家的臉面,沈清風怎么說現在還是路家人,你這么做,你爺爺不會袖手旁觀。就算你大伯保釋不出來,你爺爺如果出面,還有他保釋不出來的人?”
蔣司尋:“那就讓爺爺在沈清風和我跟我爸之間選一個。”至于路劍良,“他保釋不出來,我下午和許珩約了律師見面,再去確認一下。”
中午落地港島。
下午三點鐘,他和許珩驅車去了律師事務所。
汪律師是父親的私人律師之一,也是父親除了蔡秘書外最信任的人。
汪律師的辦公室不像他們的辦公室那么整齊寬敞,桌上堆滿卷宗,整面墻的文件柜都放滿東西。
“該交代的路董都交代過我。”他把檔案袋遞給蔣司尋。
兩個檔案袋,證據分開來放,一份來自李珂提供,一份是許珩提供。
許珩連茶都沒喝一口,開門見山:“確定路劍良保釋不出來?”
汪律師:“確定。路劍良還抗衡不過路董和許董。但如果路老頭出面,不好說。畢竟以老頭的威望和社會影響力,保釋一個人,還是容易的。”
路老頭從五六十年代就在港島呼風喚雨,誰不給他一個面子,許向邑到了路老頭面前,是晚輩,也是要敬幾分的。
蔣司尋把李珂提供的那份證據認真翻看一遍,對許珩道:“我去開會那天,你約沈清風見面。”
在汪律師那里待到傍晚,離開律師事務所,蔣司尋直奔機場。
幾個鐘頭后,飛機起飛,航行的目的地紐約。
這次回紐約沒空見父母,約了李珂。
看過李珂給的證據,她還沒完全放下戒備心,手頭應該還有一些重要的證據,可以讓沈清風在里面多待幾年。
落地紐約是當地時間清晨,蔣司尋直接去了KEVE總部等人。
李珂將兩個孩子送到學校才去公司,秘書告訴她,遠維的蔣司尋在等她。
看到會客區的男人,她早有心理準備。
蔣司尋示意她:“坐。”
給了她一杯茶。
明明這是她的地盤,對方卻反客為主,李珂壓力陡增,事已至此,再賣關子沒意義。
她直截了當:“我給你證據,你能給我什么?”
如今,她連家都沒了,港島那邊,她這輩子不會再回去。母親說她是白眼狼,居然為了自己的利益與沈清風魚死網破,害得她大哥一家進去了,還不知要被關多少年。
她是白眼狼嗎?
當初家族企業面臨破產,她拼盡所有把公司保住,到頭來公司的好處,她一分沒有。
這些年她能被沈清風拿捏,沈清風放心將KEVE交給她管理,就是因為哥哥一家。
大哥一家利益熏心,被錢迷了雙眼,犯了事的證據都在沈清風手里。
沈清風看透她在意家人,利用這個威脅她。
所以沈清風在得知KEVE科技易主到許知意名下,打電話給她時,才會瘋了一般的怒吼:李珂,你怎么敢的!
是啊,她怎么敢的。
她怎么敢不顧哥哥一家的幸福,不顧哥哥是否家破人亡,而去得罪沈清風。
這些年,她在意家人,可家人不在意她呀。他們一家逍遙法外,而她卻每天備受煎熬,如履薄冰,沒人可憐自己,她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孩子,為了孩子的未來,她也不能再稀里糊涂過下去。
沈清風沒孩子,所以永遠不會明白,母親能為孩子做出怎樣的選擇和犧牲。
蔣司尋問她:“你想要什么?”
李珂打住回憶:“如果我還有第三個孩子,那就是KEVE。我對KEVE的付出比對我兩個孩子還多,也許你不信。”
蔣司尋:“我信。”
他緊接著道,“遠維持有KEVE的股份,轉讓4%給你。下午秘書會找你來簽轉讓協議。”
李珂一怔,蔣司尋會那么痛快,自己沒想到,一時間也思緒萬千。
“我哥一家犯事,是沈清風設的局,她脫不了干系。”
證據她存在了銀行保險柜里,“我預約去取給你。”
許知意第二天醒來就接到了KEVE內部股東轉讓股權的通知,遠維轉了4%給李珂。
她打給蔣司尋:“你還在曼哈頓?”
蔣司尋道:“已經在飛機上。”該他簽字以及授權的,全部妥當,他趕回港島還有要緊的事要處理。
許知意:“4%的股份,代價不小。”
“不算代價。李珂對KEVE一直盡心盡力,她給公司創造的價值不止這些。”男人又說:“我一并把我名下持有的遠維資本的股份轉給了你,過幾天,需要你親自來一趟辦手續。”
“算是你給我的聘禮?”許知意打趣道。
蔣司尋:“不算。算的話還要經過許伯伯同意。”
許知意笑,又問他,他那邊一切是否順利。
蔣司尋只道:“不會有問題。”
回到港島后,他去拜訪了幾大家族的長輩以及集團的元老級董事。
董事會會議的前一天,他又回了一趟深水灣道老宅。
在他進爺爺的書房前,莊伯再三叮囑,有話好好講,別傷和氣,別惹爺爺生氣。
“對你,你爺爺心里有桿秤。”
蔣司尋:“他的秤不準。缺斤短兩。”
“你……這孩子。”莊伯哭笑不得。
明天的董事會會議,路老頭沒打算過去,委托了律師代他投票,他預感到明天老大家與老四家必有一番血雨腥風,手心手背都是肉。
去了,只會給自己添堵。
蔣司尋進書房的第一句話:“爺爺,您明天還是親自去為好。不然,您中途還是會趕過去,萬一遇上堵車,會議還得暫停。”
路老頭哼一聲。
之后的時間,書房如死寂般沉靜。
蔣司尋把莊伯給他的茶喝完,一口不剩,放下茶杯:“明天,大伯家家破避免不了。”
“混賬東西!”
蔣司尋:“這話,您應該去罵大伯。”
路老頭氣得靠在轉椅里闔眼養神,膝頭擋寒氣的一條薄毛毯掉地上。
蔣司尋撿起來,給爺爺蓋好,“您早點休息。”
從書房出來,他去了左邊院子里。
上次家宴,許知意在這里坐了很久。
莊伯見他在椅子里坐下來:“這里風大,早點回去。”
蔣司尋:“沒事。”
他對這個院子有記憶是在自己四歲時,父母已經離婚,那時爺爺才六十出頭,看上去像四五十歲的年紀,精神抖擻。
如今,爺爺經常靠在椅背里,靠著靠著就睡著了。
莊伯送了一盤糕點來:“晚上還沒吃飯吧?”
蔣司尋看著盤子里是知意喜歡吃的糕點:“謝謝莊伯。”
莊伯默默嘆氣,欲言又止。
次日清早,還不到六點半,路劍良離開家去了公司。
會議九點鐘開始,他提前了兩個多鐘頭。
丈夫離家后,沈清風睡不著,索性起來,很意外,接到許珩的電話。
對方報了一個地址:“今天我心情好,請你喝杯茶。”
沈清風笑:“你以為蔣司尋能當成話事人?”
“他當不當得上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一兩個鐘頭后,這輩子的好日子就到頭了。”許珩看腕表:“八點鐘你沒來,過時不候。”
沈清風看著被掛斷的電話,冷笑。
剛才許珩報給她的地址是路劍波名下的酒店,請她喝茶的具體地方在酒店四十九樓的行政酒廊,俯瞰維港。
那里還提供早餐,她已經多年沒去過。
見許珩這種晚輩,氣勢上自然不能輸。
沈清風換上深色的西裝襯衫出門,總覺得少點什么,又回衣帽間取了一條絲巾。
這條絲巾三十多年了,還未過時。
八點十分,沈清風抵達四十九樓。
賞景好的位置幾乎坐滿人,許珩昨天讓酒店預留了一張桌子,整個餐區景觀最好的位子。
“就你一人?你妹妹和你父母沒來?”
沈清風怡然自得,在許珩對面坐下。
許珩慢條斯理喝著咖啡,眼風銳利:“來那么多人干什么,收拾你,我一個人足夠。等審判你那天,我們全家都會到場。”
沈清風笑,無所畏懼。
許珩剛要說話,手機有消息進來。
蔣司尋:【沈清風到了沒?】
許珩:【到了。她來不來都不影響,不來就去她家里帶人。】已經讓人盯著她,她跑不掉。
他又問:【你那邊呢?開會的人到齊了?】
蔣司尋:【還差虞睿和我爺爺。沈清風被帶走后打我電話。】
許珩:【知道。】
他收起手機放桌上。
沈清風看向他:“想說什么就說吧,我洗耳恭聽。”
許珩:“沒什么可跟你說的。”他下巴沖落地窗外一揚,“看看吧,不看,你這輩子都看不到了。”
沈清風只覺好笑:“你是等著路劍良拿我做交換,把我送進去?以前有可能,現在不會。他大兒子路楷馳對他意見滿滿,認回來的小兒子對他感情無幾,他指望誰?”
路劍良的確不會。
他還需要沈清風替他做事。
許珩道:“我想送你進去的時候,用不著靠任何東西去交換。讓你在外又多逍遙六年是你對我妹妹還有利用價值,現在沒價值了,你覺得還會留你?”
沈清風讓服務員送了一杯咖啡過來,優雅品著,沒理會對方說的話,自顧自道:“你父母這幾年過得很不容易吧,也對,怎么能容易,養大的孩子不是自己的,二十年來掏心掏肺,捧在手里怕摔著含在嘴里怕化了。結果呢,自家閨女在別人家受著委屈。”
她淡淡一笑,“換我,我腸子都能悔青。”
許珩握緊杯子,抿了一口。
“哦,對了。津運那個項目,你妹妹也想插一腳,可惜,還得尚凝微樂意才行。”
沈清風笑笑:“反正閑著沒事,不如賭一賭,一會的投票結果如何?看看你未來妹夫能否當上路家的話事人。”
許珩放下杯子,“我說了,當不當得上,都不影響我今天把你送進去。當不上,頂多我家利益受損,我認。”
他從旁邊的空椅子上拿起一個文件袋,直接丟她面前:“李珂哥哥一家,你以為你能置身事外?”
“噗通”一聲,沈清風沒能控制住自己的心跳。
臉上神情只慌亂了不到兩秒,旋即鎮定自若,瞅都沒瞅那個文件袋:“這種移花接木栽贓陷害,我不多辨,我律師就在那。”
說著,她朝行政酒廊最東邊示意了一下,“他正在吃早飯,聊什么你找他。”
這次她有備而來,吃過KEVE的啞巴虧,她不會再犯蠢第二次。
許珩:“我說過我沒什么可跟你說的。讓你在進去之前知道自己犯了哪些事,進去之后好好交代,爭取從寬。”
沈清風笑了聲:“這里是港島,就憑這點證據,你讓我進去又如何?路劍良會把我保釋出來,保釋金無需花他的錢,當初我要不低于九位數的零花錢,還真以為我買衣服買珠寶呢。”
許珩也笑了笑:“李珂哥哥的事,不過是其中一件,既然讓你進去了,我還能讓你再出來?”
沈清風維持面上的自若:“那我就……”
話被許珩打斷,眼神讓她看身后:“帶你的人來了。”
沈清風猛地轉身,身穿制服的兩人已經向她走過來,即便設想過會有這天,但真的來臨時,依舊慌亂。
來人言語還算客氣,讓她去一趟。
整個行政酒廊的人都看過來,遠遠拍照。
許珩閑散靠在椅背里,對她道:“今天喝茶的這個地方,是路伯伯幫我選的。”
“許珩!”沈清風眼底通紅,恨不得將人撕了。
這是她第一次跟路劍波吃飯的地方。
她拿起包,語氣挑釁:“你也就只能拿到那些微不足道的證據,你父母的悔恨呢?怕是要悔恨一輩子了。”
被帶走前,許珩又說了句:“路二伯看你進去了,你說他會不會急著撇清關系,主動坦白?萬一他手里那些證據沒銷毀呢。”
沈清風瞳孔驟縮,這時律師扔下正在吃的早飯,疾步過來,示意她什么都別說,沉默就好。
沈清風:“你打電話給路劍良,我零花錢的賬戶他知道。”
律師:“我馬上打。”
人被帶走,行政酒廊安靜下來。
許珩打電話給蔣司尋:“已經被帶走。”
蔣司尋:“好,我知道了。”
電話沒掛,直接放在桌面。
這時虞睿到來,輕帶上會議室的門,掃一眼會議桌,沒想到自己來得最遲,找個空位落座,“不好意思,來遲了。”
今天,她代表父親來投票。
路劍良:“不遲,還不到九點鐘。”
路二伯坐直:“人來齊,可以開始了,沒必要等到九點鐘。”
蔣司尋:“爺爺還沒來。”
話音落,會議室的人都看向他。
虞睿只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如今,他連見她一面都不愿意。
路二伯:“你爺爺沒說要來。”
蔣司尋:“不著急,等等。不來的話,怎么看大伯一家是怎么支離破碎的。”
路劍良忍無可忍:“蔣司尋,你別肆無忌憚!”
蔣司尋:“肆無忌憚你也忍著。”他單刀直入,“沈清風被帶走了,她的律師應該馬上會給你打電話。”
路劍良嘴唇微動,幾秒后反應過來,對著路劍波咬牙切齒道:“看看你自己兒子干的好事!”
蔣司尋接話:“是她自己沒干好事。”
會議室除了路劍良怒火中燒,別人都沉默,尤其是路家二伯。
在選舉前半小時,沈清風被帶走,蔣司尋這是不打算讓所有人日子好過。
果不其然,沒出半分鐘,沈清風律師的電話進來。
路劍良沒聽完,按斷通話,手機直接砸到桌上。
虞睿看出蔣司尋的瘋狂,沒給自家人留一絲余地。
蔣司尋作為今天的候選人,多說了兩句:“如果我當選,我沒那么多時間留港,最后需要麻煩三伯,所以大家投票的時候慎重一點。”
說是慎重考慮,其實是傳遞一個信號,路家以后由路三伯接手。
說完,他不動聲色瞅了一眼堂哥路楷馳。
路楷馳此時內心天人交戰,如果始終站父親,一旦父親輸掉,自己以后在集團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如果是三叔接管集團,他與三叔關系還不錯,這個時候再力挺三叔一把,即使蔣司尋當選,也不會影響到自己在集團的位子。
掙扎著權衡之后,他看向路家老三:“三叔,我投你一票。”
三叔不是候選人,投路老三的這票就等于投給蔣司尋。
虞睿怔住,那她這票不就沒有了任何價值?原本就是因為路楷馳進入董事會,蔣司尋的當選才發生了變數,現在路楷馳背刺了自己親爹,投了蔣司尋,那當選就板上釘釘。
路劍良連受兩波刺激,抄起桌上的手機就要砸過去,被眼疾手快的秘書搶過去:“路董,您息怒。”
這要是砸腦袋上,準得破相。
路劍良冷笑幾聲:“路楷馳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你知不知道你的股權還是我給你爭取到的!你眼里還有我這個爹嗎!”
路楷馳:“你認那個野種的時候,眼里有過我這個兒子嗎!還有股權,就算你不替我爭取,以后爺爺也會給我,別朝自己臉上貼金!”
還沒開始投票,老大自家先亂成一鍋粥。
路二伯發話:“投票該投還得投,流程得走。開始吧,我投司尋贊成票。”自己不敢不投這個侄子,若敢不投,老四直接能撕破臉皮。
董事會其他幾個元老級董事這些年已經見多了路家的家丑,即使哪天再爆出沈清風和老二也有過什么,他們都不會多驚訝,于是在老大父子兩人爭執時淡定投票。
他們對蔣司尋當選沒異議,對于路家老三能掌管集團,更是求之不得,因為老大與老二私心太重,心思不放在集團大局上。
有了路楷馳臨時倒戈的那票,最后挨到虞睿時,蔣司尋獲得的票數已經足夠當選,她棄權了。
確定當選,蔣司尋才摁斷與許珩的通話,他第一時間告訴許知意:【一切順利,我可能還要在港多留幾天,后續事情比較多。】
許知意:【回來給你慶祝。】
蔣司尋:【好。】
即使蔣司尋當選,路劍良又怎么可能給對方痛快,正打算給老頭子打電話,會議室的門從外面推開,眾人都望過去。
路老頭委托了律師替自己投票,但人還是親自過來了。
路劍良面無表情:“爸,您來的正好,你寶貝孫子蔣司尋為了爭家產,不惜把他大伯母送進去。人,您給保釋吧。”
不等路老頭說話,路劍波不緊不慢道:“爸,我丑話先說在前頭,您要保釋,就當沒我這個兒子,路家的大門我不會再踏進半步。里子面子您就別想著都要了,沒有那好事。”
路老頭穩穩當當坐下來,今天自己過來,就是為這事。在大兒子與沈清風結婚,許向邑閨女抱錯不是意外時,他就料到會有這么一天。
唯一沒料到的是,自己孫子全程參與這件事,為此還不惜六年布局,拿到集團的掌控權。
他看向大兒子:“你對外宣布,跟沈清風已于一周前離婚。”
路劍良嗤笑一聲,猜到老頭會這么做,為保路家臉面。
但他偏不讓蔣司尋稱心如意:“我沒打算離,老婆一出事就落井下石,我做不出來。爸,如果我媽還在,是您能這么對她,還是她會那么對您?”
路老頭:“你不離,我高看你,至少說明你有情有義。”
頓了下,“那就不離。”
蔣司尋出聲:“爺爺,保不保釋,您表個態。”
路老頭面色溫和,眼神卻幽深,誰都看不透他在想什么,就像剛才大兒子提到過世的母親,那一刻,他在想什么,無人知曉。
“犯了事,該受懲罰。我一把年紀,就為自家兒孫積點德吧。誰去保釋,我的財產沒有誰的份。”
路劍良臉色一僵,剛才父親說那就不離婚,他還以為父親愿意去保釋,“爸!”
路老頭子揮了揮手,示意大兒子打住:“你不離,我不勉強。”他也是當父親的,理解許向邑的恨意。
他看向三兒子:“老三,以后要辛苦你了。”
三伯:“應該的。”
路老頭:“散會吧。”
今天來這趟,是因為不孝孫蔣司尋還算顧全大局,沒有肆意妄為,把集團交給他三伯管理。
路老頭率先走出會議室,之后陸續有人離開。
蔣司尋合上筆記本,往椅背上一靠,端起水杯連喝了幾口,如釋重負。唯一遺憾的是,沒有找到沈清風換孩子的證據。
“司尋,告訴你個好消息。”
蔣司尋側臉,二伯手機還放在耳邊正接聽電話,人已經走到他跟前。
二伯:“醫院那邊剛打電話過來,說知意出生時的檔案袋找到了,被混到別的科室,我就說那么多檔案,怎么說丟就丟。馬上讓人給許珩送過去。”
蔣司尋不動聲色笑笑:“謝謝二伯,這些年多虧了您。”
二伯訕訕一笑:“都是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
今天之前自己不愿惹這個麻煩,一口咬死沒證據,是因為不想直接得罪老大,畢竟老大為人陰狠,寧可得罪老四這樣的君子,不能得罪老大那樣的小人。可如今沈清風已經進去,說不定扛不住審訊自己就交代了。
反正老頭子發話不準保釋,沈清風不可能再出來,那他就做個順水人情,把僅有的一點證據給蔣司尋。
旁邊路劍波還沒走,瞅著自家二哥:“有空嗎?中午我請你吃飯。”
二伯現在怕了這個四弟:“不用客氣,我中午還有事要忙。”
二伯借故離開,會議室只剩蔣司尋與路劍波父子倆。
老大家父子離開時看彼此像看仇人一樣,路劍波想想逆子,不會為利益做出背刺他這種事,心里瞬間安慰許多。
蔣司尋:“以后不準跟我媽碰面,看到也躲遠點。”
“……”
路劍波起身走了。
半小時后蔣司尋還有個高層會議要參加,于是在會議室沒離開。秘書將會議資料提前給他過目,正翻看著,接到許珩的電話。
“謝了。”
許珩第一次正經感謝對方,他拿到了路二伯送來的檔案,不止新生兒的一些資料,二伯連相關證據都塞了進去,但妹妹出生時的那枚腳印卻沒在里面。
不管怎樣,有了證據可以延長沈清風在里頭的年數,總算解了父母的恨。
蔣司尋:“原件你自己留存,傳一份給汪律師。”
他剛掛上電話,會議室的門被輕叩幾下。
門敞著,抬頭就能看見是誰。
虞睿去而復返,手里拿著一個文件袋。
秘書看蔣司尋,眼神請示,自己需不需要出去。
蔣司尋:“你忙你的。”
秘書點頭,繼續在自己電腦上整理資料。
虞睿明白,他讓秘書留在這,是避嫌。
她有自知之明,于是挑了一張離他兩三米遠的椅子坐下,“你都不問問我為什么又上樓找你?”
蔣司尋:“如果是抱錯的一些證據,二伯已經給許珩。感謝。”
她已經開車回去,半道上又拐彎折返,因為若不送來,自己良心上過不去。虞睿把文件袋放桌上,往他那邊用力一推,文件袋因為慣性滑到他伸手就能夠到的地方。
“不是證據,我沒有證據。一份許向邑可能會在意的東西,路二伯處理檔案前,跟我家人關系不錯的一個醫生把這樣東西拿了出來,其他的證據和資料,他不敢動。他只是個醫生,沒背景,上有老下有小,不敢得罪你大伯和二伯,也希望你體諒。”
其實,今天她過來,是打算投他一票。
但告不告訴他,已經沒有意義。
沉默了兩秒,她起身告辭:“你忙。”
蔣司尋拿過文件袋,還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對著她背影:“謝謝。”
他打開文件袋,是一張醫院的新生兒記錄表,上面有枚小小的腳印。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蔣司尋與父親一起吃了中午飯, 說起二伯以最快的速度把證據交給了許珩,快到連他都詫異。
同一個爹媽生的,路劍波太了解自家這位二哥:“你二伯見風使舵的本事, 誰都趕不上。如果不是沈清風進去,你就算今天當選, 他也不會給你。”
路老大陰險,路老二狡詐。
兩人半斤八兩。
老二唯一比老大強一點的是,不會對人背后下死手, 但典型的墻頭草, 哪邊對他有利他自動往那邊倒。
蔣司尋提到虞睿:“她把知意出生時的一枚腳印送給我了。”
路劍波皺眉:“腳印?”
“嗯。新生兒留檔的腳印。”
“沒別的?”
“沒。”
路劍波哼笑一聲,意味深長:“要說會做人, 還得是老虞。”
好人叫他做的滴水不漏。
拿出那枚腳印的醫生既然在路老二處理檔案前就接觸到了檔案,怎么可能只抽出一張有新生兒腳印的資料表,而不保留其他證據。
證據肯定是拍了下來, 那枚腳印也是特意拿走, 路劍良一看檔案里資料不齊, 心里當然有數是誰干的。
“老虞保留那些證據不是為了有一天幫你許伯伯,他是用來牽制你大伯。”
“你看這幾年, 老虞什么時候給過你大伯面子?沈清風當時挑唆知意和虞睿,不就是因為老虞不買賬,你大伯只能通過別的法子握住虞家那一票。”
路劍波又道:“虞睿六年前就知道是沈清風換的孩子。”
當初虞睿在曼哈頓請他吃早飯, 話里話外都透露出來沈清風做人沒底線, 讓他別再跟沈清風接觸。
“虞睿還算善良,老虞跟你大伯和二伯, 不相上下。”
蔣司尋:“虞睿這個人情, 你讓蔡秘書去還。”
路劍波道:“我親自去還,改天我請虞睿吃飯。”
蔣司尋看一眼父親, 拿水杯碰父親的杯子。
路劍波:“你大伯肯定會去保釋沈清風,你爺爺那句誰敢保釋,財產沒他的份,對你大伯不起作用。”
路劍良料定就算自己去保釋,路老頭也不會真的翻臉,不僅不翻臉,還會因他對自己妻子不離不棄,反而高看他。
另一邊,路劍良準備好了保釋金,沒用沈清風的零花錢,他還不差那點保釋金,準備好之后打了莊伯電話。
莊伯并不意外接到老大電話,他看一眼路老頭:“劍良的電話。”
路老頭下巴一點:“接吧。”
莊伯接通后說道:“你父親休息了。”
路劍良:“我知道,所以打給您。莊伯您轉告我爸,我去保釋沈清風了,不管怎樣,夫妻一場,我做我該做的。要勞煩您多勸勸我爸,別生氣。”
收線,莊伯說:“您料事如神,老大真去保釋了。”
路老頭嘆口氣,大兒子對沈清風是真心也好,利用也罷,隨他去吧。
他打了秘書電話,交代:“以我個人的名義發條聲明,老大媳婦沈清風在二十六年前因恨換了許向邑家的孩子,該受的懲罰必須得受,路家還認她這個媳婦,希望她能改過自新。”
只要沈清風被關押的消息傳出,集團是躲不過股價大跌,路家也會再次歷經各種流言,但路老頭這條個人聲明一出,相當于先發制人。
人一旦先認錯,且不遮不掩,大眾總能寬容。
路劍良在去保釋的路上看到父親的聲明,怒不可遏,但又不敢沖父親大呼小叫,打通電話后,將火氣往下壓了又壓:“爸,法官都還沒定罪,您這就給她罪名安上了?”
有輿論影響力的案子,對本就不易的保釋來說,雪上加霜。
路老頭:“劍良,我不會冤枉她。換沒換,你心里也有數不是嗎?我是老了,但不聾不瞎。我做我該做的,你做你該做的。倘若你能真做到這輩子都不離不棄,不管多少年你都等她出來,路劍良,我佩服你。這輩子,我還沒佩服過誰。”
路劍良冷笑,對著車窗外怔神半刻,又笑一聲,掛了電話。
路老頭放下手機,人靠回椅背里。
半晌后,突然對莊伯說:“我該把家產分一分了。”——
一切算是塵埃落定,只有津運的那個項目,還在沈清風手里。
蔣司尋陪父親吃過飯,去了商場一趟。
許珩打電話給他時,他正在挑絲巾。
“我爸總算少了一個遺憾。”許珩開口的第一句話。
就在剛剛,蔣司尋讓人把妹妹的那枚腳印給他送了過來。
兩人各說各的,蔣司尋道:“我下午回北京一趟。”
許珩:“你事情都處理好了?”
“沒。明早再回,不耽誤。”
蔣司尋把又挑中的一條放旁邊,繼續挑選。
許珩本來打算晚上回去,臨時決定改時間:“我跟你一起吧。”
蔣司尋道:“一起也行,我還要帶設計師回去。”
“什么設計師?”
“婚紗設計師。”
“這才哪跟哪兒,你就開始想著設計婚紗了?”
“婚紗手工縫制需要時間。”
設計師說還是想當面見見這位美女大客戶,只看照片和視頻,看不出氣場和氣質。
結婚那么重要,也已經花了那么多錢,她希望從本人身上找設計靈感。
設計師道:當然,見與不見,蔣總您決定。
最近設計師正好在港,過幾天就回倫敦了,蔣司尋決定此行帶上設計師前往。
許珩手里還拿著妹妹的那枚小腳印,難得沒找茬挑刺,還貼心提醒:“知意又不傻,你帶設計師回去,她能猜不出你要干嘛?”
蔣司尋:“我不帶著見面,到時麻煩許伯母安排。”
以設計禮服為由,許知意不會懷疑。
結束通話,蔣司尋去結賬。
一共選了五條新款絲巾,有長有短。
許知意在公司都是穿正裝,顏色單調,這些絲巾適合系在手腕,系在裙子上,搭西褲,配襯衫都可以。
在機場貴賓休息室,許珩見到這位婚紗設計師,同蔣司尋一行人一同進來,中短發,打扮干練,穿了西褲襯衫,淡妝,通身唯一的首飾是兩枚珍珠耳釘。
設計師今年三十九歲,已經是兩個孩子的媽媽,但完全看不出實際年齡。
蔣司尋給他們簡單做了介紹。
許珩不懂婚紗設計師是否像知名服裝設計師那樣,經常出現在各大秀場和時尚派對。
他擔心道:“我妹妹應該不認識你吧?”
設計師淺笑說:“應該沒機會認識。”
傍晚七點鐘,他們一行人落地北京。
許珩直接回家,蔣司尋則去遠維大廈接人。
許向邑雖然人不在港島,但那邊的所有情況,他都在時時關注。
兒子回來,肉眼可見的疲憊。
“你和司尋這段時間都不容易,等他回來,我必須得好好感謝你們倆。”
許珩沒邀功:“我還好。蔣司尋壓力大。”既要對付路劍良還要顧及路家的大局,又要周旋在各大家族與幾個董事之間。
他承諾幾個董事的好處,接下來必然得一一兌現。
許向邑挽起衣袖,問兒子想吃什么,“我給你做宵夜。”
這時何宜安給兒子端來一碗冰鎮綠豆芋圓湯,道:“先吃點。”
許珩:“我想知道,我這個待遇能維持幾天?”
何宜安笑:“就今晚一晚。”
許珩:“……”
何宜安順勢在餐桌前坐下,感慨道:“總算能在庭審時看到沈清風認換孩子這個罪。”用其他罪名送她進去,到底不解恨。
遺憾的是,小腳印還是沒找到。
她示意那碗綠豆芋圓,問兒子:“怎么不吃?”
許珩打開包,“送給您和我爸一件禮物。蔣司尋的功勞,我借花獻佛。”
他把那枚小腳印遞給母親:“知意來到這個世上,留下的第一個痕跡。”
“不是說,找不到了嗎?”何宜安激動著,沙啞著聲音分兩次才說完這句話,小心翼翼接過來。
紙張泛舊,那枚小腳印依然鮮紅。
輕微吸了吸鼻子,她把小腳印給丈夫看。
許向邑把這張資料表對折,再沿著腳印邊緣折,只將小腳印露出,他放在自己手里比劃,恍若女兒的小腳踩在他的掌心。
何宜安忽然別開臉,見不得這一幕,不禁潸然。
她手機振動,女兒發來消息:【媽媽,我今天回家要很晚,九點鐘還要跟曼哈頓那邊開視頻會。你和爸爸別等我了,早點睡。】
何宜安回復:【我們也不困,你忙吧。】
許知意放下手機,不再勸,每次不管多晚回去父母都會等她,勸也不聽。
今天自己的心思幾乎都在港島那邊,直到路爺爺發了個人聲明,她才將心放回肚子里,沈清風終于沒機會再被保出來。
津運的那個項目,最后大概率會再回到路劍良手里。
倒了杯水,許知意倚在桌沿慢慢喝著,這是六年來,因抱錯這事心里最舒暢的一天。
她撈過手機發消息給蔣司尋:【等過幾天,你不忙了,我去港島,一起去看看路爺爺。】
蔣司尋:【好。】
許知意問:【你還在公司?】
蔣司尋在一樓的電梯間,剛按了上行鍵,電梯門緩緩打開。
手里拎著給她的禮物,他單手打字:【馬上進電梯。】
許知意當他在港島那邊下班了:【你今天回去好好睡一覺,我還有視頻會,結束得很晚,今晚就不跟你視頻了,你早點睡。】
她又補充一句:【如果你現在方便,現在和你視頻。】
蔣司尋進了電梯,按了數字‘20’,門關上,數字不斷攀升,離她越來越近。
他回:【旁邊有人。】
許知意:【那就打字聊天。】
電梯停靠二十樓,蔣司尋下去。
許知意分享此刻的心情:【你如果今天在北京就好了,晚上忙完我替你慶祝,也替我自己慶祝。】
蔣司尋問:【你想怎么慶祝?】
許知意笑:【因為你沒回來,我就沒具體再想。】
蔣司尋:【那現在想。】
這時敲門聲響,以為是秘書。
許知意:“進。”
門推開,男人高大的身影闖進眼簾。
許知意編輯框里才打了兩個字,不敢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
九天不見,看到了人,對他的想念才具體。
“你怎么回來了?”想念與驚喜混雜在一起。
蔣司尋關上門,沒有原因,就是突然想回來看看她。
“你不是說還要幾天才能處理好那邊的事情?”許知意已經快步走過去,被他一把抱在懷里。
她也抱住他的腰,這回沒需要他提醒,她抱得很緊。
蔣司尋回她:“我明早就回去。”
許知意抬眸,對上他專注卻沒有沾染一點欲望的眼神:“就是為了回來看我?”
男人點點頭,一直瞧著她。
許知意與他對望,在看到他之前,有那么多話想跟他說,感覺聊上一天一夜都聊不完。
等真的見到人,發現就這么抱著,人在他懷里,勝過千言萬語。
她抬腳,在他下巴上一親,想吻第二遍的時候,腳尖抬的不夠高,親到了他脖子里。
蔣司尋喉結咽動,擔心自己克制不住,沒敢親她。
“我現在夜里還得起來沖一次澡。”
許知意:“……”
瞬間會意,老老實實站穩了,不再親他。
“我一會兒還有視頻會。”
蔣司尋看著她說:“我知道。”還是沒忍住,在她唇上吻了一下,想進一步的時候,自己放開了她。
他瞧著她眼底,“這幾天都沒睡好吧?”
許知意沒否認:“今晚能睡個好覺了。”
她這才去看他手里拎的袋子,“是什么?”
蔣司尋把購物袋給她:“給你買了幾條絲巾。”
許知意什么都不缺,媽媽把她所有東西包圓,但收到用心的小禮物依然驚喜,眉梢都染了一層喜悅:“謝謝。”
蔣司尋手機這時響了,珠寶設計師的電話,設計婚戒是他親自對接。
“蔣總,您好,設計稿已經發到您郵箱。”
“好,辛苦了。”
掛了電話,蔣司尋登錄郵箱。
許知意把水杯加滿水,坐到電腦前,翻開會議資料,準備二十分鐘后的會議。
蔣司尋搬張椅子在她旁邊坐下,將她的一只手拿在手里握著。
許知意以為他就是單純攥著她的手,沒多想,專注看自己的資料。
蔣司尋打開設計稿,手機緊挨著她的手邊放,他先看看手機屏上的戒指,再看看她細膩的手指,將每一款戒指都比對了一遍。
許知意無意間抬頭,見他盯著屏幕凝神。
“在看什么?”她歪了歪頭。
來不及退出,蔣司尋把手機反扣在桌面。
許知意笑:“你對我還有秘密不成?”用另只手戳戳他心口,“我怎么感覺你心虛了。”
蔣司尋淡笑:“我心虛什么?”
許知意坐正,揚起眉:“那要問你自己了。”
蔣司尋再次拿起手機,關掉當前頁,退出郵箱,邊說道:“我如果不給你看,你今晚又要睡不著覺。”
“……別把我說的那么小心眼。”
許知意忽而又笑著逗他,湊近他說:“算了,就當我小心眼,那敢給我看嗎?”邊說著眼角邊往他屏幕上瞄。
男人看著她狡黠又帶著好奇的眼神,很少見她生動的這一面,他說:“不是敢不敢的問題。”
許知意猜測:“會讓我心塞難受的事?”她唯一想到的一個可能,“路劍良找人把沈清風保釋出來了?”
“不提沈清風,她出不來了。”
蔣司尋打開相冊,找出很久之前的照片,原本沒打算給她看,但現在不找個能說服她的理由,她心里會不安。
許知意說:“沒事,我不看了。你不想讓我知道的,肯定不是好事。”
“我找一下,剛被我退出來了。”
蔣司尋找出照片,點開來放到她面前。
許知意本來還想說,你是不是隨便找個什么來敷衍我,一看到海邊落日下的自己,突然什么都說不出。
那年夏威夷傍晚的海灘上,她忽然轉臉,被他抓拍,沒拍其他團建的同事,只拍了她。
第60章 第六十章
許知意把那張照片轉發給自己, 并發到了社交賬號上。
才剛發沒幾秒鐘,就有人點贊,一看是蔣司尋的賬號頭像, 她側臉看男人:“你手速這么快。”
蔣司尋看著她:“體驗一回第一個點贊。”
許知意把自己的手又放回他手里,繼續給他攥著, 男人收攏自己的手掌,她的手指被包裹。
男人始終凝視她,好像在等待她說什么。
許知意后知后覺:“等以后你發動態, 我也第一個給你點贊。”以前她是二哥動態第一個點贊的人, 后來,她第一個捧場寧寅其。
因心虛, 她從來不會第一個點贊自己老板,都是等點贊他的人多到看不過來,才補上一個。
就在她和蔣司尋說話的功夫里, 已經有十多人點贊, 這個社交賬號里她的粉絲基本都是熟人, 大學的同學、校友,還有來自世界各地馬術圈的朋友。
開會時間到了, 許知意放下手機,手從男人手掌抽回,“你到沙發坐, 坐這他們能看見你。”
蔣司尋故意逗她:“股權轉讓手續沒辦好, 我還是老板,他們看見沒事, 我旁聽一下。”
“……”許知意將人推開。
蔣司尋淡笑著起身, 連同椅子搬走。
他自己去倒杯水,端到沙發那邊。
許知意開會期間, 他沒閑著,新建一個群,取名:家庭副群,把許向邑與何宜安以及未來大舅哥拉進群。
設計師發給他的所有鉆戒設計稿,他轉發到群里,從設計稿開始就讓岳父母參與進來。
許向邑認真看了每一款設計圖,來回比較:“我覺得第二款適合知意。”他對旁邊的妻子說道,又問妻子什么意見。
審美這種東西,三十多年的夫妻也照樣不同。
何宜安看完說:“我覺得第四款不錯。”
先入為主,誰都無法說服自己,另一款更好看。
許向邑最后說:“那就第四款。”依了妻子的想法。
許珩發到群里:【你岳父喜歡第二款,岳母覺得第四款好看。】
蔣司尋隨即回復:【兩款都訂,一款求婚,一款結婚。】
許珩私發給他:【會端水(豎拇指)】
陰陽怪氣,蔣司尋沒回,又在群里專門@何宜安:【伯母,要麻煩您明天帶婚紗設計師跟知意見一面。】
之前專門在電話里與何宜安溝通過,又特意在群里提了一遍。
何宜安:【這有什么麻煩的,都交給我,你在港島安心忙公司的事。】
許珩這才說道:【他人現在在北京,回來看知意,明天趕回去。】
何宜安:【那知意該激動了。】
閨女高興,她與丈夫心情自然就好。
大舅哥替他說話,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蔣司尋心里明鏡一般,許珩對他的感激,絕超不過明天。
蔣司尋回了設計師的郵件,留下第二款與第四款。
還沒退出郵箱,秘書的電話打進來。
“蔣總,尚教授那邊回復,他本人還在國外交流,人到月底才回。”
蔣司尋:“好,我知道了。”
月底的話,他也剛好能把港島那邊的事情處理完。
約尚通栩是談談津運那個項目。
剛掛了電話,他就聽到電腦前正在開視頻會的許知意提到港島。
蔣司尋鎖屏手機,看過去。
之后的半小時里,許知意與遠維的幾位高管一直圍繞是否在港設立分支機構進行了討論。
遠維資本在創辦伊始就沒想過在港設分支機構,當時路劍波與路老頭處于斷絕父子關系狀態,路老頭撂下一句,離開路家,你以為自己是誰!
以至于后來父子關系緩和,路劍波還是沒有設立意向。
視頻會議持續到十一點零五,一次會議不可能定下是否設立,許知意今天只是提出這個想法,讓他們心里有個準備。
退出會議室,許知意摘下耳機,男人起身走到了她桌前,人高,擋住燈光,她被他籠罩在身影里。
蔣司尋:“想在港島設立分支?”
許知意點頭:“放棄港島的市場,可惜。”
“你說了算。”蔣司尋又道,“不過那邊沒你想的那么好做,競爭激烈。”
“沒事,我有人脈。”
男人看著她,緩笑道:“什么人脈?”
“路爺爺。”
“…你過去看望我爺爺,就是為了遠維分支的事?”
“是,也不是。”許知意關電腦,抬眸看著他說:“主要是看望路爺爺,然后再吃點你家的糕點。”說到這,忍不住笑了下。
蔣司尋笑:“原來是為了吃的。”
許知意笑出來,“不行啊。”
男人眼神寵溺:“行。”
許知意又接著道:“順便再問問路爺爺,適不適合在港設分支機構。”
商場上,路老頭可是連她爸爸許向邑都十分敬仰的長輩,問他準沒錯。
她把桌上文件收到柜子里,轉臉對蔣司尋說:“我明天早上跟你一起去港島,北京這邊暫時沒要緊的事。”
項目上有團隊,她只需大方向上把控。
蔣司尋想到設計師明天還要跟她見面,見過她量過尺寸后,設計師后天要趕回倫敦。
他只能推遲回港的時間,對她說:“我明天中午還有點事情,下午走。”
許知意:“按你的行程來,我不著急。”
回家的車里,她才有空看手機。
開會之前發的那條動態,評論已經過百。
點進去一看,寧寅其與導演周明謙聊了十幾條。
周明謙是她最喜歡的導演,他的每部影片她必看,關注了他所有社交賬號,有幸互關是因為寧允。
周明謙是港島珠寶大亨的獨子,也是寧允的朋友,寧允二十五歲的生日視頻,他曾親自操刀。
因她經常出現在寧寅其和寧允的留言區,在得知她是他的忠實影迷后,周明謙關注了她。
她和他只是網友,現實里沒見過面。
周明謙在她剛才發的那張夏威夷海邊的照片留言道:【拍的不錯。】
寧寅其回他:【得到我們周導認可,不容易。】
周明謙:【上條留言我是瞎說的。】
寧寅其:【……】
寧寅其:【你知道這張照片是誰拍的嗎?這么說得罪人。】
周明謙:【姓蔣的拍的。】
許知意點進周明謙的主頁面,這幾天心系沈清風那件事,十多天沒看社交平臺,給他的動態點了一個贊。
蔣司尋瞥到她在看誰的頁面,“這么喜歡周明謙?”
“對啊。”
她只顧看周導主頁內容,沒注意男人打量她的目光。
半刻后,蔣司尋說:“你生日,我請他來。”
許知意看得太投入,沒聽清:“你說什么?”
蔣司尋:“說周明謙長得一般。”
許知意笑著威脅:“等以后我認識他,小心告你狀。對我好點,我考慮一下還告不告狀。”
話音剛落,身側的男人直接壓過來,唇在她唇上輾轉。
前邊還有司機和保鏢,她沒敢鬧出動靜,只在他大腿內側掐了一把。
蔣司尋:“……”
那一下疼得他無奈失笑,放開人。
家庭副群里有消息,何宜安問他:【司尋,一會兒吃宵夜嗎?你許伯伯在給知意做宵夜,給你做一份?】
蔣司尋:【好的,謝謝伯母。】
【對了,伯母,知意明天下午跟我去港島。】
何宜安:【好,我有數了。】
他們到家,宵夜剛做好。
一家人都沒休息,許珩在吃綠豆芋圓,這是第二碗,母親給他盛的,從未有過的待遇。
“媽媽,我們回來了。”
何宜安看著一前一后進來的人,眉開眼笑,閨女有了好的歸宿,她心頭第一大事算是放下。
吃飯時,蔣司尋特意提到他和知意明天下午飛港島。
何宜安故作不知,看向女兒:“我明天下午還約了設計師,要給你定做幾條裙子,那怎么辦?”
許知意:“不是有我尺寸嗎?”
何宜安:“是一家私人工作室,對你不熟悉,設計師想見見你,說要親自量尺寸。”
許知意深信不疑,這幾年母親給她介紹的設計師沒有三十也得有二十。
“那就明天上午吧。”
見面的時間定在第二天上午九點半,就在家里。
次日,設計師提前了一刻鐘過來,蔣司尋提前得還早。
許知意下樓見到陪母親聊天的人,欣喜:“你怎么也來了?”
蔣司尋:“我上午沒事。”
許知意想起來,他是中午約了人。
媽媽把設計師介紹給她認識,瞧著設計總監那頭短發和高挺的鼻梁,總覺得眼熟,在哪見過。
蔣司尋察覺她不對:“怎么了?”
許知意轉臉看向他說:“沒什么,就是覺得李總監面熟,在哪見過。”
設計師心頭提著一口氣。
暴露了?
不會吧。
蔣司尋考慮一瞬,這位設計師是周明謙介紹給他,如果許知意覺得眼熟,那只能是通過周明謙的動態知曉。
周明謙以前好像在社交平臺替設計師宣傳過,時間久了,他并不確定。
為了周全,蔣司尋急中生智,對許知意說:“你可能在周明謙動態里看過,李總監有個雙胞胎姐姐,專門設計婚紗。”
設計師:“……”
無中生姐。
她突然有了一個雙胞胎姐姐。
不過這個理由簡直無懈可擊,自己絕不會再暴露。
她心虛莞爾:“對,周導老婆的婚紗就是我家姐設計。”
那是她設計的。
許知意突然想起來,還真是在周明謙動態里看過設計總監姐姐的照片,她特別好奇:“雙胞胎長大了還會心有靈犀嗎?”
設計師睜著眼說瞎話:“有啊,怎么沒有。我和家姐現在都留一樣的發型,審美幾乎差不多,有時我們還會買一樣的衣服。”
說的自己都信了。
為了把話題從自己身上轉移開,她說起自己的孩子,巧了,還真是雙胞胎,“我家雙胞胎兒子,現在十一歲,還是穿一樣的衣服。”
“…你兩個孩子是雙胞胎?”驚訝的是何宜安。
“對啊。”設計師打開相冊,找出一個視頻,“兩個小暖男,在家會幫我做事情。”
許知意也看了眼那對雙胞胎,長得很帥氣,不由夸贊。
設計師笑說:“你家兒子以后隨你,更帥。”
許知意:“……”
設計師收起手機:“現在生雙胞胎的幾率很高的,你和蔣總努力努力,說不定也會有雙胞胎。到時我給他們媳婦免費設計婚紗。”
許知意:“……”
雙胞胎是努力就能生的么。
蔣司尋:“……”
話題跑偏的就好像本來在聊倫敦雨天多,然后說起澳洲的龍蝦好吃。
設計師成功將話題轉移,然后與何宜安說起設計主打的元素,聊起自己專業方面,許知意便不說題外話。
設計師只待了半小時,需要的尺寸量好,匆忙告辭。
中午只有她和媽媽在家吃飯,蔣司尋約了人,許珩一早就去了公司,爸爸不知去了哪。
許知意問道:“爸爸呢?”
何宜安調侃道:“你爸拜師學畫去了。”
許知意笑:“真假?”
“真的。”
“怎么突然想起來學畫?”
“可能一時心血來潮。”何宜安收起玩笑,“你爸還算有點繪畫天賦,有不少畫家朋友。”
“好可惜,被首富耽誤了一生的畫家。”
何宜安被逗得笑出聲,她按住額角,天天這么笑,遲早都是皺紋,以前她可是從不會笑出聲。
下午五點,許知意坐上飛往港島的航班。
飛機上男人不時看她,“看什么?”她問。
蔣司尋:“沒看什么。”
在想,如果遠維資本不交給她,可能就不會有港島分支機構。
他剛才聯系了莊伯,提前知會莊伯,明天知意要去老宅,記得準備好糕點。
莊伯說:糕點我讓人給知意送去,最近一周你爺爺都沒空見任何人。
至于爺爺在忙什么,莊伯守口如瓶。
晚上落地港島,回到海景公寓的家,許知意問男人,她之前住的那個房間,怎么沒床上用品,是不是阿姨忘記鋪。
“床品在哪?我自己鋪上。”
蔣司尋把她行李箱拎到自己的房間:“和我一起住。”
許知意靠在門框看他:“是你特意沒讓阿姨鋪床?”
“嗯。”
他居然那么大方承認了。
許知意走進去,幫著一起收拾,拿出包里的充電器和晚上加班用的平板放到床頭柜。
干凈的柜子上躺著一盒三枚入的工具。
飛機的休息間里有不少盒,沒想到家里也備了一盒。
她拿起盒子塞到枕頭下,讓他找不到。
“塞什么呢。”男人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許知意笑,沒想到做壞事當場被他抓包。
她扭頭看他:“放桌上礙事。”
蔣司尋說:“放枕頭下也行,方便你拿。”
許知意:“……”
這是讓她給他戴。
假裝沒聽懂。
“我出去一趟。”蔣司尋拿上手機。
“還要去公司?”
“不是。我剛訂了花,過去拿來。”
“花店沒有送花到門服務嗎?”
“有。沒讓送上來,我再去挑些別的花。”
說話間,蔣司尋已經走出臥室。
許知意想說,已經晚上,其實不需要再送她鮮花。
給手機充上電,她取了睡裙去沖澡。
從浴室的窗望出去,也能看到海,關了燈,遠處一片幽暗。
洗過澡,蔣司尋還沒回來。
她打電話過去:“花店很遠嗎?”
蔣司尋:“不遠,老板還在插瓶。”
店里有花瓶,他順便買了一個,讓老板又插了一瓶芍藥。
十幾分鐘后,家里的門鈴才響。
許知意過去開門,男人捧著一大束玫瑰,抱著一瓶芍藥,老板的花藝不錯,白芍藥和幾朵粉芍藥,配上蘭星與綠鈴,清冷婉約。
“買這么多?”
“你這幾天都在港,多買了點。”
蔣司尋征求她的意見:“芍藥放哪?你床頭還是外面露臺桌上?”
許知意:“放我床頭吧,白天我再拿到露臺。”
她瞥見男人褲子口袋鼓鼓的,平常他口袋不會有任何東西,也只有抱她時,才把手機暫放里面,但只放一部手機不會撐得那么鼓。
“又給我買了什么小禮物?”
蔣司尋站定:“拿出來自己看。”
許知意手伸到他褲子口袋,摸到了滑滑的塑料包裝紙,一共兩盒,直到這一刻她還當是什么稀罕小禮物。
拿出來一看,她被氣笑,二話沒說又給塞回去。
“家里不是有嗎!”
蔣司尋把玫瑰放吧臺上,將花瓶送到臥室,回道:“一盒可能不夠。”沒想過她這次隨他來港,當時買的時候順手留了一盒在家里,其他的在飛機上。
“今天太晚,明天我多下單一些備在家里。”
許知意:“……”
男人去洗澡了,水流聲從浴室清晰傳來。
許知意在床上看不進去郵件,關了平板去儲藏間找出一個玻璃花瓶,把那束玫瑰剪枝插瓶。
一片葉子一片葉子修剪,極為細致。
老話說,慢工出細活。
蔣司尋從浴室出來,床上不見人,找到客廳,穿著煙粉睡裙的女人正慢條斯理修剪快要被剪禿的綠葉子。
一束花統共五十二朵,修剪到現在,花瓶里只有五六朵。
他啞然失笑,“你這活凌晨都干不完。”
許知意示意他看花瓶里的花,“這樣修剪才能修剪出有情調的花。”她又道,“凌晨干不完我就通宵,反正明天上午沒工作,下午才有個會。”
蔣司尋從她手里抽走剪刀放中島臺上,“通宵也是我來,你去睡覺。”
許知意忽而腳下懸空,被男人攔腰抱起。
她手里還有支玫瑰沒放下,人已經被抱著離開臺子幾米遠。
那支玫瑰在關燈后被隨手放在另一個枕頭邊緣,枕頭下是入了三枚的盒子。
隔著彼此完整的衣物,許知意自上而下看男人。
剛才沒關燈前,她說想要在他身上趴一會兒,蔣司尋于是躺好,滿足她的任何要求。
兩人的眼睛逐漸適應了昏暗的光線。
蔣司尋在身后塞了一個抱枕,上半身抬高,姿勢終于舒適。
許知意在他唇上一吻,在上面吻一個人,感覺很奇妙。
男人兩手將她圈住,想要加深吻,她略一抬頭,沒讓他親到。
蔣司尋低聲道:“就親一下?”
許知意看著男人的唇,又吻了吻,唇被他含住兩秒。
之后她不再湊近,安靜看他。
曾經那些小心翼翼的試探,忍不住挨著他坐,眼神總是隨他而動但又不敢對視,一切都仿佛如昨。
現在,終于可以想看他多久就看多久。
蔣司尋也這么看著她,她悸動的心跳聲被漆黑的房間無形放大。
男人身上肌肉平滑卻堅硬,許知意趴久感覺有點硌人。
蔣司尋淡笑問她:“你就這么趴著?”
許知意:“……嗯。”對此,她振振有詞道,“你看我的手機每次摞在你手機上,不就是這么安安靜靜趴著么。”
說完,自己先笑場。
臉埋在他胸口,她因憋笑從而導致整個人在他身上微顫。
蔣司尋抱緊她,一個翻身,兩人位置互換。
許知意被他攏在身下,腦袋下枕的是他的臂彎。
她看著上方的人,剛看清一個深邃的輪廓,男人沉冷的氣息排山而來。
他頂開她的唇,舌尖送進來,不急不躁,耐心教她怎么與他深吻。
許知意接住他的舌尖,回應他。
在他的深吻里,意亂。
男人吻著她,幫她拿開束縛。
昏暗里,煙粉色睡裙被隨手一丟,壓在了那枝玫瑰花上,裙擺落在床沿外。
蔣司尋對她比她今晚對待那些玫瑰花更要細致,更有耐心,她修一朵花大概要三四分鐘,他吻一個地方吻三四分鐘還要久得多。
想抓住他,抱住他,但他埋頭在下方,她夠不著。
他鼻尖抵在那里,輕輕蹭了一下。
難耐,她喊了一聲:“蔣司尋。”
蔣司尋從未聽過她這樣撒嬌的聲音,又連著輕蹭幾下,唇輕吻。
許知意帶著哭腔喊了他兩遍,說道:“我受不了一點熱你又不是不知道。”
終于,一朵嬌艷欲滴的花被精修好,滋潤綻放。
男人起身,低哄著她:“東西你拿。”
許知意指指自己的額頭,都是汗。
蔣司尋拿自己穿過的襯衫給她穿好,將她抱在懷里。
許知意摸索著,手伸到另一個枕頭下。
男人在她脖子間又吻了下,她身體本就分外敏感,被他一吻,掀枕頭的幅度有點大,那支玫瑰花被掀至床邊。
拿出一枚。
指尖和手心被灼燙,又不能不握住。
柔滑的煙粉色睡裙順著床沿慢慢往下滑,最終留在床邊沿的兩根細帶拖不住下墜的裙擺重量,吊帶睡裙整個掉到地板上。
那支玫瑰花也被帶下去,被睡裙裹住。
蔣司尋也被她全部包裹。
他低頭吻她。
緊扣住她的手,到了她最深處。
交合處嚴絲合縫,心跳連著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