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因為, 只有這般,我們才能見面。”那道聲音沒有一絲情緒,江辭卻能聽到其中含著巨大的悲憫和無奈, 她蹙眉。
“你究竟是誰?為什么要來找我?”江辭霜已經收回了靈劍,掌心緊攥,指甲將她的手心剜出鮮血。
眼前的這人,絕非等閑之輩。
那淡光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淡淡道。
“現在不宜告知于你, 等你日后會知曉的。”在空中飄蕩的淡光飄香江辭霜,在她眼前逐漸凝聚成一個虛影,它站在江辭霜面前, 身形端正, 卻驀地嘆了口氣。
“我的三魂神魂不在, 在這秘境修養百年也不過只能堪堪顯出這一身形, 維持不了太長的時間,只能簡短同你說。”
它看著江辭霜冷冽的眉眼,那雙灰白的瞳仁此刻已經變得有神, 正謹慎看著她。
“你能看到我,是因為我現在在你的靈識之中,若不是別無他法,我絕對不會來找你的,此事也不應該由現在的你參與。”
江辭霜看著這微弱淡光, 眸中盡是冷冽:“是關于阿瀟的吧。”
若關于阿瀟的事情不應由她參與,那該由誰參與才最好。
阿瀟是她的,她自然要知曉這一切。
“但說無妨。”
下一秒, 她便看到那淡光的面容似乎也有了實質一般震住,她聽到她悲憫卻滿是無措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驚起心中漣漪。
“今日這般,不似昨日般苦,卻依舊危機重重,你也應當感受到了。”
江辭霜微微蹙眉,面前這淡光說得有些云里霧里的話,她卻聽懂了。
她早就生疑,為什么宋望瀟會這般說是她的情劫,知曉此事的人除卻她早已隕滅在那場大戰之中了,阿瀟又是從哪得知,阿瀟體內那團魔氣也實在太過蹊蹺。
還有仙魔大戰那次,即使她無數次想避開卻依舊緊緊盯在她腦海中的那段記憶,宋望瀟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何意,因為思念深重,百年間不斷浮現在她的夢魘中,那些場景的處處細節皆印象深刻。
她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可是那猜測太過可怖,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江辭霜直覺,她以前的種種疑惑,都將在今天揭曉。
“閣下想說什么,不妨直講。”江辭霜抬頭,一雙冷冽的眸子就這般看著它。
那聲音無言許久才終于動了一下,言語沒了方才的悲憫,盡是苦澀。
“本尊請你,無論是道義還是情意,吾都求你救下宋望瀟。”
江辭霜聞言眸色滯住,瞳孔震顫:“你什么意思?阿瀟怎么了!”方才被她壓住的情緒瘋涌而出,關于宋望瀟的任何消息都能令她徹底瘋狂,再也沒有方才的清冷。
那聲音似乎早已料到她會這般,只輕笑一聲,聲音滿是澀意。
“你應當也察覺到了宋望瀟身上的異常,那是因為,她早就不應當存在于這世上了。”-
秘境深處的靈氣格外濃郁,行走在其中猶如入人間仙境般看不真切,宋望瀟揮劍斬開眼前的植株,緩緩向前走著。
迷霧四起,純粹的靈氣如水般包裹著她,愈合她身上的傷口,宋望瀟一邊在密林中穿梭一邊注意著周圍有沒有她記憶中的草藥。
同她預想的一樣,越往深處走草藥的種類就更加多樣且生長極其茁壯,果然應驗了之前眾人所說秘境之中皆是秘寶的傳聞。
宋望瀟砍下草藥,抬眸看向遠處,一棵巨大的樹木如半座山般矗立在遠方,遮擋著半邊天空,延伸的樹枝上郁郁蔥蔥的樹葉,隨著風緩緩擺動。
再繼續朝前走,應該就是秘境的最中心了,那處應當也是秘境靈氣最盛的地方。
宋望瀟掃了下整棵樹,樹枝搖曳似乎在歡迎她的到來,宋望瀟將砍下來的草藥放進儲物戒,轉身離開。
她傷成這般,還是不要貿然前往此處為好。
宋望瀟抬起手,看向食指處的紅靈線,它依然是之前的樣子沒有絲毫的變化,宋望瀟微微蹙起眉,心中沒由來地升起一絲煩躁。
她居然一點都不擔心的嗎?
宋望瀟甩甩頭,繼續按著來時的路走著,卻忍不住低沉了心情,她也不知自己到底怎么了。
這種情緒直至見到盤腿入定的江辭霜后才終于消散,借著月色,宋望瀟看到江辭霜依舊坐在她設下的結界之中,一步也未曾探出,自她身周縈繞著淡淡魔氣。
有什么突然覆蓋了宋望瀟的心口,她只覺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已經滾燙起來,滿足的情緒不斷填滿她的心臟,填滿裂開的縫隙。
她抿唇,掩飾住自己的情緒,抬腳踏入結界之中。
甫一踏入結界,江辭霜便感受到她的氣息,睜眼見真的是她,清冷淡漠的臉頰莞爾,她起身走至宋望瀟身旁,抬手抱住了她。
宋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抱,宋望瀟有些不知所措,方才埋在心中那幾分不滿早已隨之消散,再無蹤跡。
“阿瀟……”江辭霜將頭埋在她的脖頸,狹長的睫毛微微顫抖,宋望瀟覺得有些癢,她伸手回抱江辭霜。
“我好想你。”感受到宋望瀟回抱她的動作后,江辭霜只覺渾身發顫,一捧死灰的心猛烈燃燒,她覆上前,吻在宋望瀟的耳后。
宋望瀟渾身一怔,全身的觸感皆放在那處有電流竄過的地方,一時竟忘記了推開她,等到她意識到不對的時候,江辭霜已經松開了唇,只余那處殘留的酥麻的觸感。
“好想你……好想阿瀟……”江辭霜附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滾燙的氣息噴灑在宋望瀟的耳畔,白皙的肌膚泛起緋意。
察覺到宋望瀟沒有像以往那般劇烈推開她,江辭霜瘋狂的愛意在心里肆意蔓延滋長,她啟唇輕咬宋望瀟耳垂,又很快松開。
所有言語道不完她對宋望瀟的情愛,片片癡情說不清她此刻的痛苦,江辭霜指尖摩挲著宋望瀟的衣衫,尋找著一絲慰藉。
宋望瀟一怔,伸手推開她:“既然想我,為何不用紅靈線?”她清了清嗓子,視線卻不敢看江辭霜,即使知道江辭霜目前看不到她,卻還是不敢同她對視。
她未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排斥江辭霜對她親密的行為了。
江辭霜低眸,因為眼神無神,她只需掩蓋語氣就好,她伸手探向心口,那處是她藏起來的宋望瀟予她的那段絲線。
“阿瀟給我的,我不舍得。”她道,聲音真摯卻又堅定。
這是百年來宋望瀟予她的第一件物品,她不舍得就這般用了。
宋望瀟被她的腦回路弄笑了:“那如果我一直沒回來呢,你不用這個用什么?”她問。
江辭霜搖頭:“阿瀟不會的,阿瀟這不是回來了嗎?”她又抱住宋望瀟,同她緊緊貼著,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撫平她內心的惶恐與不安。
江辭霜抵住宋望瀟,壓制心口翻涌的情緒,盡量不讓宋望瀟發現她的異常。
“阿瀟說會回來,我便一直等阿瀟回來。”她情意綿綿道,溫柔的語氣里摻雜著顯而易見的偏執,卻如一陣風裹著宋望瀟的心。
宋望瀟心口微窒,甜澀酸意浸染她的心田,嗓音滯澀。
“這樣啊。”她生澀道,聲音聽不清具體的情緒。
“阿瀟找到草藥了嗎?”江辭霜松開她,嘴角噙著笑。
宋望瀟聞言點頭,又覺得自己有點傻的突地笑了下。
“秘境里面的草藥很多,我要找的這種已經找到了,現在已經入夜了,我們先找地方休息,我熬制些湯藥。”說著她揮手收回結界,頓時濃郁的靈氣裹住兩人。
第72章
夜已深, 宋望瀟牽著江辭霜的手行走在秘境之內,四周萬籟俱寂,唯有二人腳步踏在枯枝落葉的聲音。
江辭霜看不見眼前的環境, 她的周身又被宋望瀟布下一層結界,因此她無法憑借魔氣探尋到宋望瀟的位置,如此一來,宋望瀟握著她的那只手成為她唯一的安慰來源。
她下意識地握緊宋望瀟的手,似乎還覺得不夠一般, 將纖細白皙的指節擠進她的指縫中,同她十指相扣。
眼睛看不見,其他的感官便會格外清晰, 她感受到宋望瀟手臂的一僵, 卻沒有掙脫她的動作, 任由她逾矩地握住她的手, 她甚至聽到了宋望瀟的輕聲吸氣,藏在風中徐徐吹至她的耳中。
江辭霜低頭,抿著唇笑, 心中升起陣陣暖意的同時,摻雜著的卻是無窮盡的毒藥,如附骨之疽般撕咬著她本就脆弱的心口。
痛與愛共生,劇烈的窒息感令她感受沒有一絲安全感,江辭霜只得無助地攥緊宋望瀟的手, 愈來愈緊,她的指節用力到泛白。
察覺到疼痛,宋望瀟微微蹙眉, 她停步回首轉身,江辭霜陷入自己的情緒之中, 沒有察覺到便落入她的懷中。
“怎么了?”她趕忙隱下自己的所有情緒,抬起頭露出個疑惑的笑。
“你方才在想些什么?”宋望瀟道。
江辭霜聞言苦笑了下,扣著宋望瀟手的手指輕柔摩挲著她的手背:“阿瀟真的想知道嗎?”
她的聲音藏在微風中,細微的苦澀也被放大,宋望瀟眉心似乎被什么刺中,她下意識地握緊江辭霜的手,替她擋住風,牽著她繼續走。
“阿、阿瀟?”江辭霜語氣的難過被疑惑覆蓋,她抬腳跟著宋望瀟,疑惑問道。
“采摘的草藥放置時間不能太長,否則藥效會大打折扣,我們快些找到休息的地方。”宋望瀟的名字落在風中,微風裹著她繾綣的嗓音幽幽落在江辭霜的耳中,驚起心潮陣陣漣漪。
江辭霜忍不住攥住宋望瀟的手腕,抬眸循著聲音看向她,在漆黑的視線中勾勒出宋望瀟的模樣。
宋望瀟的樣子早已刻在她的記憶中,她看到宋望瀟在對她笑,溫柔握住她的手。
如果,她的眼睛一直不好的話,阿瀟是不是會這么一直照顧她。
江辭霜一只手握住心口,感受著那處的劇烈跳動,這是為宋望瀟而跳,她的一切都因為宋望瀟而鮮活,一切都因為宋望瀟而生存。
宋望瀟活,她便活,宋望瀟死,她亦隨之離去。
她早已無法想象沒有宋望瀟的日子,也不敢想象宋望瀟真的離她而去的那一天。
秘境內的洞穴很多,宋望瀟很快就找到了一處干燥的洞穴,靈氣凝起火落在洞中,驅散黑暗和寒冷。
宋望瀟牽著江辭霜的手坐在火堆旁。
“我去撿些柴火,馬上就回來。”她道,而后緩緩松開同江辭霜一直握著的手。
江辭霜抬頭,隨著她的聲音轉向洞外,宋望瀟站在洞穴外,看著火堆旁的江辭霜看著這里,即使看不見卻依舊固執地看著她離去的位置,心中泛起絲絲甜意。
怕江辭霜一人危險,她迅速將四周的枯枝撿起,快步回到了洞穴內,便見原本低眸的江辭霜聽到聲音馬上轉頭看她,無神的眸子中浮現跳動的火光。
她不由地眉目軟了下來,心口好似塌了一塊,徑直走到江辭霜身旁,將柴火放在兩人身旁。
“冷嗎,火要不要再大一些?”她蹲下看著江辭霜那雙眸子,眉眼沾染笑意。
江辭霜搖頭,隨著彎起眸,這時候的阿瀟好溫柔,她竟有一種不真實感,可惜她看不見阿瀟的面容,只能在心底勾勒她此刻的笑容。
“阿瀟……”她開口,薄唇翕動。
“怎么了?”
“沒什么。”江辭霜嗓音凝澀,她多么希望這一刻就是永遠,“只是想喚你。”
宋望瀟抿唇,起身添了些柴,她從儲物戒中拿出爐子和白日所得的草藥,研磨之后放進去熬煮。
這一切都做好后,她轉身看向身后一直無言的江辭霜,發覺江辭霜已經盤腿坐定。
江辭霜的眉眼是極其好看的,即使是這般虛弱絕色依舊不減分毫,反而為她清冷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柔和之感。
跳動的火焰映在她的身上,驅散她身上一直存在的寒氣,宛若從神間落入凡塵的仙子,令人只想溫柔地護住她。
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么的宋望瀟,眸子驟然縮緊,她近乎是無措地收回視線,看向身旁的爐子,可她神色卻并不冷靜。
她是江辭霜的情劫,江辭霜亦是她的心結,她無法控制她的本心,她的本心依舊在告訴她,她對江辭霜還是有情的。
宋望瀟突然低聲笑了下,兜兜轉轉這么多年,意志堅定這么多次,依舊抵不過這幾天的相處,依舊抵不過江辭霜看她的每一分每一眼。
她同江辭霜,本就如兩道糾纏在一起的絲線,剪不斷理還亂,若真的決定一刀兩斷進去亂麻,卻怎么也無法割舍這份感情。
宋望瀟看著面前的爐火,棕栗清澈的眸子里浮現火焰,點燃她眼底復雜的情緒。
這方世界的天道,依舊沒有對這番變化作出什么行為,它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她與江辭霜,真的能在這已經亂套的世界秩序之下,安然活下去嗎?
她的所向,不知不覺已經從她一人安然存活,變為她和江辭霜一起活下去。
夜色渲染寂靜,微微涼風吹過她的發絲,輕柔撫摸她的臉頰,洞穴內純粹的靈氣縈繞在她的周圍,無時無刻愈合著她的傷口。
宋望瀟能明顯感受到,她體內的靈氣正在以飛速的趨勢逐漸收回,身上的傷口也好了大半。
她不由地疑惑,這或許便是那些人所說的秘境的神秘之處,宋望瀟忽地想起之前聽誰所說,這秘境之中珍寶眾多,危險便也處處隱藏,稍有不慎便會命喪于此。
可宋望瀟細細回想,發覺她和江辭霜在秘境關閉的這段時間內,沒有遇到任何危險,甚至連一只兇獸都不曾遇到,即使是在這漆黑的涼夜里,她驅動靈氣也沒有發現一個活物。
靜謐、溫柔、無一分危險的秘境。
整片秘境安靜到似乎只有她們兩人,全然不似之前她們在秘境內處處遇到的危險。
宋望瀟眸色沉了下來,眸中浮動火焰。
是秘境關閉之后,內里的活物便隨著消失了,還是……有人在暗處幫著她們。
宋望瀟抬眸,透過夜色看向遠處的龐然巨樹。
因著靈氣越濃郁對江辭霜的傷勢愈合更不利,二人現在已經在秘境的外圍,距離中心很遠,那巨樹的輪廓便也變得模糊。
宋望瀟不由地想起來今日她在秘境中心看向這棵樹時產生的恍惚幻覺,那時她并么有感受到什么威脅,也沒有察覺到什么危險,更像是引誘她走過去。
這種感覺十分奇怪,宋望瀟竟然不排斥這種陌生的感覺,而且她的內心竟也希望自己都過去。
她凝眉,冷冷看著那藏在夜色中的樹木,她很不喜歡這種感覺,這種下意識的親近令她有種不安感,相比之下,她更喜歡同江辭霜待在一起的感覺。
宋望瀟呼吸微窒,下意識看了眼還在入定的女人,暗自懊悔她怎么又想到江辭霜了。
總而言之,在不知道暗中那個人到底想要干什么的情況下,宋望瀟覺得自己還是不要去秘境中心探尋。
想著,宋望瀟心顫抖起來,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口,靈海中的內丹旁縈繞的淡淡靈氣似乎早已將那三縷神魂融合,再也找不到什么蹤跡。
眼看爐子的湯藥熬制得差不多了,宋望瀟將湯藥拿下來準備放涼,便在這時自她身后忽然出傳出一聲悶哼。
宋望瀟身形一頓,忙回頭看去。
只見方才還在穩穩打坐的江辭霜,此刻卻已經倒在地上用手撐著地面,鮮血自她蒼白的唇瓣溢出,染紅地面。
宋望瀟心口驚住,慌忙跑過去扶住她。
“你怎么了?”她焦急道,抬手放在江辭霜的手腕,稍一探尋便發覺她體內的魔氣竟又亂了起來。
即使是宋望瀟秉持著穿越就要做個修仙人講良語的樣子,此刻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擔憂,低低罵了句臟話。
“怎么會這般?”她急道,將渾身軟若無骨的江辭霜扶正,轉身就要去拿湯藥。
“你等我一下,我去給你拿藥。”她道,手腳顫抖著想要起身,卻被身前的江辭霜猛地抱住了腰身。
“不要走。”江辭霜緊緊抱住她,渾身的力氣都用來制止宋望瀟的行動,宋望瀟被她抱住一時間動彈不得。
“阿瀟……求你不要走。”江辭霜看不見,安全感驟降,她只能通過觸感感受到宋望瀟的存在,僅存的幾分理智也已經燃燒在方才的夢魘之中,阿瀟絕對不能離開她,絕對不能。
宋望瀟被她緊緊抱住,她護住江辭霜的身子不讓她倒下,想問她怎么了卻聞到了血腥氣息,眉心微蹙。
“我先為你包扎一下。”她擔憂江辭霜身上的傷勢,強硬地掰開江辭霜的手心,而后起身將一旁的湯藥端起來,因為太燙她忍不住輕嘶一聲端著湯藥的動作卻一絲未變。
江辭霜維持著方才的動作,一絲未變,她低垂著頭,感受著宋望瀟逐漸遠離她的聲音,心中滿是絕望。
她的耳邊又不住地響起今日那淡光同她說的話。
“宋望瀟是注定要死在你的手中,你同她,糾纏多久都不會有結果。”
第73章
無論糾葛多久, 都不會有結果嗎?
江辭霜低著頭,灰白的眸色溢出清淚,自她的心底涌現濃烈的不甘和憤怒, 她死死攥著拳,指甲陷入肉中也絲毫沒有察覺。
憑什么,憑什么她和宋望瀟就沒有結果?
為什么她和宋望瀟的宿命會是如此,就因為一句輕飄飄的“情劫”“化神”嗎?
她不屑于這些東西。
江辭霜咬著牙,渾身發抖。
這些同阿瀟來說又算得了什么, 為什么她就要當這個無情無欲的仙,為什么她就要化神拋去一切連同和宋望瀟的感情,為什么偏偏是她和阿瀟。
江辭霜忍不住心中的痛意, 她的耳邊不住地浮現那淡光對她說的這些話, 一字一句皆是剜在她心口的利刃。
聽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江辭霜想掩飾自己的情緒, 可心口的酸澀卻越發深沉,她回想起這幾日同宋望瀟在一起的時間,這幾日和宋望瀟愈發親密地接觸。
明明, 明明她和阿瀟的關系正在慢慢緩和,為什么要告訴她這些。
江辭霜低著頭,忍不住不讓自己落下淚,她吞下所有的不甘和痛苦,抬起頭時已經又是那副溫柔的樣子。
宋望瀟看著她臉上的淚痕, 極其可憐,握著湯藥的手微微發顫,她放下藥, 手指被燙到有些麻木,這麻木的觸感直直蔓延至她的心口。
“你先躺下, 我為你包扎一下身上的傷口。”她道,而后低下頭從儲物戒中拿出帛布,滿腦子想的都是江辭霜方才的楚楚可憐的樣子。
好可憐,想要抱住她,安慰她。
“好。”江辭霜聽著她的話,躺在干凈的毯子上,攥著的手緩緩放開,伸手解開衣襟,但由于她看不見,無法準確地揭開身上的衣服。
宋望瀟見狀,伸手覆在她的手背上,幫著她解開衣服。
手背被碰到的地方似乎燃著火,燙到江辭霜的指節顫抖,她松開手緩緩握住宋望瀟的手腕,不想要松開。
宋望瀟呼吸微促,低著眼眸,手臂微微發抖,竟出現了好幾次差錯,還好江辭霜看不到,不然又要笑話她了。
宋望瀟在采摘草藥時,也多采了幾味草藥,她將草藥放在研磨臼中搗出汁水,浸染帛布就可以裹在傷口之上治療傷勢。
隨著衣服緩緩剝落,空氣中充斥著濃郁的血腥氣息,江辭霜的里衣已經血色浸染看不清原本顏色,宋望瀟看到她白皙柔嫩的肌膚上滿是鮮血淋漓的傷口,有些傷口處還摻雜著淡淡的魔氣,咬噬著傷口,她只覺得心臟被人緊緊攥住,升起陣陣痛意。
宋望瀟忍不住心中的苦澀,伸手顫抖著探向江辭霜身上流著血的傷口,可就在快要觸碰的時候,她的動作又頓住,指節蜷縮隨后收回了手。
心疼又難過的情緒在她的眼底翻涌,她拿出浸染的帛布,溫柔覆在江辭霜的傷口,她怕江辭霜會疼,動作極其細微,卻還是聽到了江辭霜忍不住輕吸的聲音,心臟像被重錘重擊,滿是心疼。
將江辭霜身上的一些比較大的傷口包扎好,宋望瀟拿出干凈的帛布,輕柔擦著她身上的血跡,一點一點,極其溫柔。
她抬眸,禁不住看向江辭霜,卻對上了江辭霜灰白色卻溢著霧氣的眸色。
江辭霜額頭因為疼痛滲出冷汗,忍不住疼痛微微喘著氣,但又怕讓宋望瀟聽到,手背覆住嘴唇,她咬著手背不讓自己的聲音溢出,即使看不到宋望瀟,卻還是固執地看向她所在的方向,似乎這樣也能減輕一些她的痛意。
臉頰落下滴滴汗珠,劃過她光滑的脖頸,在白皙的皮膚上留下道道痕跡。
宋望瀟呼吸一怔,手上的動作頓住,指節不小心碰到了傷口,引得江辭霜渾身一顫,抑制不住的輕吸從齒間溢出,落在宋望瀟的耳中卻如陣陣風呼嘯而過,攪亂她的所有防備。
宋望瀟忙收回手,攥緊手中的帛布,有些無措,藏在發絲中的耳尖緋紅,她的神識亂糟糟的,別樣的情緒蔓延在她的心口。
宋望瀟咬唇讓自己清醒了些,再次抬手拿著帛布,擦著血跡,只是這次她的心緒卻不是表面上這么平靜。
方才的心臟的悸動讓她驟然明了,這些日子她的一切變化都被放大在面前,她比任何時候都更清楚自己目前的樣子,她正在清醒著再次滑向名為江辭霜的溫柔鄉。
循環往復,無可救藥。
意識到這個事情,她并不是氣憤懊悔,也不是興奮激動,相反,更多的是惶恐,茫然無措裹住了她顫動的心臟,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她承認自己膽怯,被愛傷過一次后就不敢再次獻出她的愛,更何況是之前就已經欺騙她的江辭霜。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真的很惶恐。
惶恐這份愛依舊不真實,惶恐自己的一腔真心依舊落空,被人嘲笑。
處在愛與被愛的分界線上,毫無由來的茫然令她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做,也不知道要怎么面對江辭霜的愛,亦不知曉兩人之后的道路如何。
懷揣著這般復雜的情緒,宋望瀟沒有再看向江辭霜,沉重壓著她剛泛起漣漪的新湖,她只是默然地將江辭霜身上的血跡擦拭干凈,將她的傷口包扎好,而后拿出一套干凈的里衣,想幫江辭霜換上。
手指觸碰江辭霜的嫩白肌膚,像被火燎到了般,微微蜷縮,江辭霜很聽她的話,伸手讓她穿上衣服,她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宋望瀟反倒松了口氣。
就在她即將系上里衣的時刻,方才還穩穩坐著的江辭霜忽地向前抱住了她,還未系上的腰身露出大片白皙,透過宋望瀟身上的布料緊緊貼著她。
宋望瀟動作一頓渾身僵住,透過薄薄的布料,江辭霜起伏的胸口隨著她的呼吸越發清晰,被碰到的地方似乎無一例外點了定穴,她失去力氣動彈不得。
洞內落入寂靜,唯有火堆的嗶啵聲被放大,微風吹過江辭霜身上薄如蟬翼的里衣,她忍不住發顫抱宋望瀟更緊了些。
宋望瀟渾身發抖,心臟蔓延著她自己都無法明晰的情緒,她經不住抬手回抱她。
“怎么了?”她開口,嗓音暗啞。
江辭霜靠在她的肩上,感受著她身上溫熱,她松開手,循著宋望瀟的身子徐徐往上撫過她的脖頸,扣著她的下頜,指尖溫柔摩挲著她的皮膚,戀戀不舍。
“阿瀟……”她喃喃道,而后起身,手掌用力扣住宋望瀟的臉頰,仰頭同她接吻。
不想離開阿瀟,不想失去阿瀟,一顆心被放在火焰上炙烤,為什么不能讓她和阿瀟安然生活下去。
痛意和甜意在她的心口翻涌,江辭霜幾乎是本能地吻住宋望瀟,想要自己身上滿是宋望瀟的氣息,似乎這樣才能不讓她如此害怕。
柔軟的觸感觸及,宋望瀟只覺靈海內忽地怔住,而后大腦一片空白,好似有電流穿過全身,她全身發顫。
還未有所動作,那溫柔的觸感便迅速離開了她的唇瓣,江辭霜唇瓣蹭著她的唇角,于漆黑的視線中繾綣溫柔地啄吻她的臉頰,滾燙的呼吸落在臉側,又戀戀不舍地退開獨自喘著氣。
她渾身發熱,露出的凝白肌膚泛著粉意,她低著頭緊緊握著手,等待著宋望瀟對她越界的怒聲不耐。
只是,良久她都未感受到宋望瀟的動作,耳邊也沒有聽到宋望瀟的聲音,天地間似乎就只有她自己的亂糟糟的心跳和呼吸。
江辭霜有些惶恐,她想伸手摸一摸宋望瀟,想知道她還在不在,卻就在這時,一雙溫柔的手握起她腰側的繩子,將她的里衣系上。
江辭霜動作怔住,她忘記了自己的眼睛,抬眸想要看清宋望瀟的神情,卻只是徒勞。
“阿……阿瀟。”她忍不住喚宋望瀟的名字,嗓音含著濃濃的不安。
“先把衣服穿上,天冷,不能受了風寒。”宋望瀟開口,嗓音暗啞。
沒有訓斥,沒有不耐,好似什么都沒有發生一般風平浪靜。
江辭霜扣緊的手蜷縮又松開,莫知所措,就這般愣愣任由宋望瀟為她換上衣服。
她眼睛受了傷,看不到宋望瀟藏在三千青絲下的紅透的耳尖和緋紅的臉頰。
江辭霜心緒被撕扯,她想開口,詢問宋望瀟知不知道自己作為情劫要被她殺死的事情,可要說出口的話藏在心中躊躇多次都無法開口,就在她握緊拳準備開口時,溫熱的觸感忽地觸及她的唇瓣。
江辭霜神色一怔,糾結的神情還未來得及收回便聽到了宋望瀟的聲音。
“湯藥已經不燙了,先把湯藥喝了。”她軟著聲音說著。
江辭霜抿唇,啟唇將勺中的藥喝下,苦澀令她微微蹙起眉,心中蔓延的卻是甜蜜。
她的阿瀟,那么溫柔對她,悉心為著她,她怎么可能再開口問出這樣的問題,江辭霜不忍心破壞這么溫馨的一幕,口中未言的話被她咽了下去。
一碗溫熱苦澀的湯藥被江辭霜飲下,宋望瀟怕江辭霜會一直覺得苦澀,將白天摘的果子拿出來放在江辭霜手心。
“太苦的話,就把這個吃了,這個很甜的。”她道,手覆在江辭霜有些涼的手上。
她起身,默不作聲地將火堆移江辭霜更近了些。
江辭霜手中緊緊握著果子,感受著溫暖的火焰,心潮翻涌,呼嘯風聲從她心口穿過,掠起她所有的愛意。
夜間入眠時,宋望瀟施了去塵咒大概潔凈了下自己和江辭霜的身子,倒在火堆旁側著身子閉眼,似乎已經沉睡許久,可她的心緒卻很清晰。
今日在她喂江辭霜藥的時候,她能明顯感受到江辭霜似乎有什么話要對她說,最后卻不了了之了。
宋望瀟不禁生疑,江辭霜今日似乎總有些不對的地方,可她細細回想,卻也尋不得那些奇怪的地方在何處,猶如一團疑云蔓延在她的心口。
宋望瀟心中很亂,深深嘆了口氣,隱藏在火焰的嗶啵聲無人聽清。
便在此刻,她聽到了不遠處傳來的布料摩挲聲,她瞬間警覺起來,維持著側身的動作。
江辭霜起身,感受著不遠處宋望瀟的靈氣一點一點摸索著朝著她走去,待感受到她身上的氣息后躺下抱住她的腰身,緊緊貼住她的后背。
似乎是認為她已經熟睡,江辭霜的動作也不禁大膽了些,抱緊她的腰身貼在她的肩側癡迷嗅著她身上的氣息。
“阿瀟……不要離開我。”江辭霜聲音破碎,含著濃濃的酸澀
宋望瀟渾身僵住,似乎能聽到自己心臟的砰砰跳動,似乎要沖出她的胸膛。
可她保持著熟睡的動作,沒有阻止也沒有開口,任由江辭霜抱著,如同這寂靜的夜里無人言說的情意徐徐蔓延。
第74章
因著江辭霜身上的傷勢加重, 宋望瀟并沒有著急同她一起尋找秘境出口,畢竟按照目前的狀況,江辭霜來找她之前興許是同玄易一幫人交過戰。
若真的有人知曉秘境有其他出口, 按照之前玄易眾人對她和江辭霜的仇恨程度,此刻秘境之外或許就被玄易等仙族之人牢牢圍住,靜等二人出現捉拿,若兩人這般傷勢重重就這般出了秘境,到時也絕對兇多吉少。
相比而言, 秘境之內才是較為安全的地方,雖不知那藏在暗處隱隱庇護她們的人究竟是誰,但目前而言她沒有看出什么危險, 也沒感受到壓抑之感。
宋望瀟還是更傾向于呆在秘境之內, 她比較擔心的還是江辭霜身上的傷勢, 明明江辭霜進入秘境之后就沒有再交戰, 身上的魔氣也趨于穩定,可為何那日會突然暴亂傷勢加劇。
同那日江辭霜在她面前的糾結和躊躇也一并浮現在了宋望瀟的腦海。
江辭霜那日到底想同她說些什么?
相比這些未曾言說的話,宋望瀟目前最為擔心的, 還是江辭霜身上的傷。
江辭霜的傷出現的總是極為兇險,幾乎每次都要吐血,她虛弱的身子因著體內魔氣的沖撞每況愈下,宋望瀟在她看不到的視野中已經蹙眉擔憂許多次,每日都喂著她湯藥。
對于自己的傷勢, 江辭霜總是不在意,甚至還會反過來寬慰宋望瀟煎熬的心。
“阿瀟,我無礙, 只是那日憶起一些回憶,忍不住氣急攻心罷了。”她開口淡淡道, 伸手捉住宋望瀟放在一旁的手,輕輕握住,溫熱的觸感似乎在證明她真的如她而言無事。
自她失明后,便格外喜歡這般握住宋望瀟的手,似乎這般就能感受到宋望瀟在她身邊的真實。
宋望瀟對她越發逾矩的動作沒有什么抗拒,或許是說,她自己也不想松開握著江辭霜的手,只是反手同江辭霜相扣,讓兩人觸碰得更多了些。
“真的沒事嗎?我還是須得多找些草藥。”她知曉江辭霜從未關心過自己的身子,對她說的話自然也是相信半分。
氣急攻心是真,無礙是假。
宋望瀟想起自己身上的傷勢在秘境中心靈氣最濃郁之處時,靈氣會潛入身子主動為她治療傷口,那時傷勢回轉的最快,療愈也最為快速,仙族亦是如此,魔族修煉應該也差不多,江辭霜身上的傷應當也是一個道理。
魔氣越濃,傷勢恢復越快,反之亦然。
秘境之內沒有魔氣,卻處處彌漫著充裕的靈氣,魔氣同靈氣為死敵,受靈氣所絞,這無一不對江辭霜的傷勢自愈造成阻礙。
宋望瀟嘴上應著江辭霜的話,實際上卻一直在向秘境的邊緣走去,同時使用自己靈氣為結界護住江辭霜,希望淡薄的靈氣能減少對江辭霜的傷害。
江辭霜任由她扶著,在宋望瀟的懷中感受著她對自己悉心的照顧,甜意和痛苦在她的心中不斷溢出。
她愛宋望瀟對自己的關愛,卻惴惴不安這種生活終究也成了藏在回憶中的泡影。
那道淡光同她所說幾乎已經成了她日夜纏著她的夢魘,無時不刻不在告訴她宋望瀟必死的事實,可現實她卻在同鮮活的宋望瀟緊緊相擁。
夢魘和現實交織,她如困獸般掙扎不得。
如眼見的是烈陽,可它周邊早已被濃郁的愁云覆蓋,只余幾分陽光泄露的罅隙,可即便是這幾道縫隙,卻也令她甘之若飴。
江辭霜無時不刻不在想,為什么她一定要殺了情劫勘破無情道化神,她為何不能打破這一宿命讓宋望瀟活下去。
她也在心存僥幸,想著那淡光的話全是虛妄,或許那淡光也是她于幻境中生出的,如她體內的心魔一般,只是蠱惑她的幻像。
“宋望瀟為你的情劫,自是為輔助你化神而生,她死在她的手中是宿命,是世間運行。”
“江辭霜,你須得化神,這是你的宿命。”
無悲無喜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她卻覺得格外刺耳。
如果宋望瀟要死,她寧愿死的是她自己,起碼死在宋望瀟手中也并不算什么壞事,可她偏是無法接受宋望瀟死在她手中的宿命。
可那聲音告訴她,要她救下宋望瀟,卻又要她化神,兩者無法自洽,她不禁生起幾分希望。
或許有令宋望瀟活下去的方法,只是她并未尋到。
視線看不到,身子的感官便更加清晰,江辭霜的不安感便也越發增強,幾乎每時每刻都要攥著宋望瀟的手或衣襟感受著她的存在,好似只有這樣才能令她彷徨愁苦的心得到幾分舒松,可下次襲來的便是更為殘虐的風暴。
宋望瀟知曉她失去視線后的忐忑不寧,也感受著她身子的虛弱,私心任由她握著自己的手,她知道自己的無可救藥,知曉自己對江辭霜的情意似乎再次燃起。
不,不是燃起,她對江辭霜的情從未消失,這件事自南桑告訴她她沒有情之后便已經知曉。
南桑說她的情并非不存在,而是不在她的身上,那不在她的身上又會在誰身上呢。
宋望瀟苦笑一聲,答案顯而易見,她早該知曉的。
她一邊懊悔自己對江辭霜無法斷絕的感情,一邊又私心深陷在同江辭霜的相處中無法自拔,整個人似乎被兩道情緒撕扯成兩半,別扭至極。
好在江辭霜看不到她的情緒,只能通過她的聲音和動作判斷,宋望瀟尚可以隱藏一下自己的糾結。
江辭霜每日打坐療愈身上的傷勢,宋望瀟便會在這種時刻去周邊尋找草藥熬煮,又或者也同江辭霜一樣坐下打坐驅動周圍靈氣涌向自己,療愈或者增長修為。
不過幾日,她身上的傷勢就已經好了大半,本不穩固的靈丹也愈發堅固,就連修為也隱隱有了突破的趨勢,一切似乎都在慢慢變好。
看來那些修士的傳言也并不全為假,她想著,將放溫的湯藥端起,準備端給江辭霜喝。
江辭霜尚處在入定之中,渾身的氣息凝滯了般緩緩流動,連著周遭的氛圍都帶上了靜肅,有些冷卻并不覺得難受。
察覺到靈氣波動,她緩緩睜開雙眼,狹長睫毛隨之輕顫,如蝶展開雙翅而飛。
“阿瀟……”她開口,而后抬眸看向宋望瀟。
宋望瀟本端著湯藥攪動著瓷勺,聽到她的聲音抬眸看過去,便看到了她那本該灰白的眸子中竟隱隱出現了些光亮,心臟驟然緊縮。
“你的眼睛!”宋望瀟經不住心中發顫,忙開口。
“好像能看到些什么了,但很模糊。”江辭霜道,聲音有些顫抖,聽到宋望瀟激動的聲音忍不住溫柔彎唇,滾燙的愛意落在她的眸中,似乎點亮了眸中的色彩。
她看向宋望瀟,模糊的視線只能勾勒出大概的宋望瀟的身形和動作,看不到她的情緒和面容,她看不真切,但比之前要好上太多,至少這時能看到阿瀟了。
“是要喝藥嗎?”她開口,嘴角噙著笑,卻令宋望瀟僵住的動作再次活動起來。
“你真的能看到了,太好了!”一時間宋望瀟竟有一些恍惚,她愣愣端起湯勺放在江辭霜唇瓣,看著江辭霜啟唇咽下,她的眸子中溢出滿滿盈光,險些落淚。
總算好轉些了。
她禁不住感慨想。
“多虧了阿瀟。”江辭霜咽下最后一口湯藥,她的手中又多了顆甜果,宋望瀟每次喂她喝藥前都會這么做,似乎已經成了習慣。
江辭霜沒有開口告訴她,這種苦澀對她而言并不算得了什么,百年尋覓時間,她每日都在忍受淬骨的疼痛,親手破開自己的血為符引護住的身子,斷骨傷筋之痛她也未曾在旁人面前落下脆弱。
可此刻,她還是拿著甜果,慢慢吃著宋望瀟對她的顯而易見的在意,心臟因為濃烈的愛意發著顫。
“若不是這些草藥,我或許這一輩子也看不到這般美麗的景物了。”即使模糊,她卻依舊在癡迷看著面前優美的環境,以及……站在她身前的宋望瀟。
宋望瀟背著光,替她擋住大片的陽光,她的眼中便只看到宋望瀟,她也只想看到她。
宋望瀟想,江辭霜眼睛才剛剛好一點,若這般直視太陽再造成傷害就不好了,于是在日后白日在密林行走時,便會拿出事先準備好的白紗,輕柔圍住江辭霜的眼睛,以防陽光直射。
雖然又回到了以往看不到的狀況,可只要一想這是阿瀟擔心她為她包上的眼紗,所有的不安盡數轉為了燃燒的情意,她無法克制自己對宋望瀟的情感,愛意在她心底瘋狂地蔓延滋長。
如果,她能同宋望瀟在秘境內一直呆到百年就好了,她們無法出去,那淡光道的宿命便也不會向她們走來。
同阿瀟待在一起百年,即使一直看不見,卻也是令江辭霜心動的存在。
她甚至開始期望宋望瀟不要這么快找到離開的出口,希望能將同宋望瀟呆在一起的時間越發延長。
第75章
可她所期待終究只是藏在心中的希冀, 無論多么希望時間卻依舊向前走著。
宋望瀟因著江辭霜身上的傷,覺得長時間呆在靈氣濃郁的秘境對她的傷勢肯定不利,短暫并未看不到異常, 但是長此以往她的傷絕對會留下隱疾。
江辭霜身上的傷勢很重,即使是目前她的眼睛能大致模糊地看清楚一些,卻還是恢復不到原先的水平,雖有宋望瀟每日熬煮的湯藥可以緩和些江辭霜因為魔氣減少不愈的傷勢,卻還是比不上江辭霜在魔宮的恢復速度。
她有些擔心是否是因為這秘境之中的靈氣太過旺盛從而阻礙了江辭霜的傷勢治愈, 更怕江辭霜的傷勢再也無法痊愈。
她想著,最好先找到出口,而后等待兩人的傷勢好的七七八八就離開, 這樣就算面對上玄易那些人也不至于毫無勝算, 更何況還有在外面的花歸塵和行聽等人。
不能繼續呆在這里了。
宋望瀟心中暫時定了下這個打算, 恰巧江辭霜也不想一直呆在同一處, 二人便商量著離開了洞穴再次在秘境尋找出口。
秘境的邊緣已經被二人游走了一遍,幾乎能找到的洞穴和淺潭都被二人尋找一遍,并沒有發現新的出口。
宋望瀟盯著眼前幽深寂靜的深潭, 面色低沉。
不應該的,這么大的秘境應當有些其他的出口,除非是二人尚未找到。
宋望瀟想著,眼神越過層層云霧落在了遠處的龐然巨樹之上。
秘境最中心的那棵古樹,一棵樹龐大到她在秘境的各處都能看到, 她總覺得那里有些蹊蹺,但因為江辭霜身上的傷不利于接近靈氣如此濃郁的地方,再加上她自己也對那處的警惕和疑惑, 兩人這么多天都未曾靠近最中心。
如此看來,既然秘境的四周都被她們尋找了個遍, 那最中心的靈氣最盛的地方,或許就是出口的位置所在。
宋望瀟沉著眸子,她想無論究竟是不是埋伏,她都應當去一次。只是她看向一旁的江辭霜,擔憂著她身上的傷口不能過多接近靈氣,便思索著等哪一日二人早早入睡后自己先行去查看一番。
如果真的是出口,那再好不過,可如果是埋伏,宋望瀟忍不住隱下眼眸。
如果是埋伏的話,那也至少給江辭霜排除了一個錯誤的地方,自然也是極好。
宋望瀟想著,懸起的心稍稍放下。
只是,她身旁的江辭霜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想法,探出手握住宋望瀟垂下的手腕,柔聲道。
“你也覺得最中心的那棵樹有些古怪嗎?”
宋望瀟一愣,這才想起來江辭霜的視線已經大致能看到些模糊的景物,自然也是能看到那棵大樹,她點頭道。
“那處看起來除卻靈氣濃郁沒有其他異常,但我總覺得有些古怪。”
既然江辭霜已經問了她,她便不再隱瞞,將自己的想法盡數說出。
“既然秘境四周已經被我們找了一遍都未找到出口,那反推,或許處在秘境最中心的地方才是真正的出口。”
江辭霜微微點頭:“我也覺得有些古怪。”
太大了。
這棵樹太大了,遠遠超過她之前見過的所有樹種,即使是秘境的靈氣純粹又濃郁,也不可能生長如此巨大。
按理來說,如此大的樹已經可以稱為靈了,可是她并沒有發現秘境中有修為很高的靈,而那道淡光似乎也是生活在此處,按照它的話推測它也絕對不會是那棵樹的樹靈。
一處秘境不會允許兩種修為高的生物共生存,既然那淡光是真實存在的,或許一直在她們眼前的這棵樹,才是虛幻。
“阿瀟想去看一看嗎?”江辭霜松開緊蹙的眉頭,抬眸看她,她的一雙眸子已經逐漸有了些生機,但宋望瀟擔憂她的傷勢,總是用白紗圍住她的眼睛,她也只能看到模糊的宋望瀟人影。
宋望瀟斂著神色:“靈氣越濃的地方危險便處處叢生,此事急不得,我們先把傷養好。”她話是這么說,可卻已經計劃好晚上自己前去的路線了。
而后她聽到江辭霜一聲極輕的笑聲,宛若流水輕擊山澗的叮呤,含著綿綿的情意,幽幽落在她的耳中。
“阿瀟總是想得這么周到。”她道,抬手在白霧般茫茫的視線中輕撫宋望瀟的臉頰,柔白指尖摩挲著她白皙的皮膚,直把那片嫩白肌膚揉成緋色才罷休松手。
柔白指節指尖徐徐往上,捏住宋望瀟的耳尖,慢慢揉著,感受著手心中的溫度逐漸發燙。
“可是阿瀟現在這么說,心中是否想著,等我熟睡后自己先去那處看看。”江辭霜淡淡道,指尖落在她的心口輕點,感受到手下女人身子不禁的顫動,忍不住溫柔笑,松開覆著她的手掌。
“我的身子在緩緩恢復,身上的傷勢也大致痊愈,已經可以和阿瀟一起了。”
她不想成為宋望瀟記掛在心上的傷患,她想在宋望瀟遇到危險的時候成為她的第一條命,僅此而已。
因此,她必須時刻跟隨著宋望瀟,跟著她一起面臨未知的危險,絕不允許宋望瀟將她拋之在外。
絕不允許宋望瀟離開自己獨自面對危險。
意識到自己心中所想被江辭霜盡數猜到,宋望瀟的心中無畏雜陳,沒有意識到江辭霜越發逾矩的動作和輕佻點在她鎖骨上的指尖。
二人的距離不過咫尺,江辭霜滾燙的呼吸落在她的身上,如火焰般灼燒著她裸露的皮膚,她臉頰發著燙,瞳孔震顫,忍不住低下眸子不看她,即使江辭霜此刻圍著紗布什么都看不見。
呼吸聲在寂靜的環境中越發放大,宋望瀟能聽到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一顆心也隨之發顫。
“你怎么會知道?”她開口。
江辭霜只是彎唇,不作答,只是拿起宋望瀟的手放在她的胸口,感受著她于柔軟之下跳動的心臟,那是她一顆心愛著宋望瀟的證明。
因為她愛宋望瀟,所以絕對不會令宋望瀟和自己一同前去面臨危險,相反,宋望瀟也是。
江辭霜一開始只是猜測,她的話中帶著濃濃的試探和不安,怕宋望瀟真的是這個決定,又怕她不是這個決定。
可卻得到了宋望瀟的回問,她沒有回絕反而問她怎么知道,即使震驚,心臟中抑制不住的情意卻依舊蔓延滋長將她包裹。
原來,阿瀟現在也如她愛她般愛著她。
江辭霜心中發顫,劇烈的情緒波動使她忍不住酸澀,眼眸中溢著霧氣。
滔天的興奮將她包裹,她幾乎是有些恍惚,忍不住伸手緊緊攥住宋望瀟的手掌。
宋望瀟被她捏得發疼,微微蹙眉。
“怎么了?”她問。
江辭霜搖頭,托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側,癡迷地蹭著,清淚自她的眼角落下,浸濕紗布染到宋望瀟的指尖,宋望瀟有些驚訝,忙問道。
“是眼睛疼嗎?”她有些焦急,將手從江辭霜的手中拿出,伸到江辭霜腦后緩緩解開包裹著她眼睛的紗帶。
白紗被緩緩拿去,江辭霜闔著眼,眼睫微微顫抖,落在上面的淚珠隨著顫動,意識到白紗離去,她緩緩睜開眸子,古井無波的眼底彌漫著溫柔的霧氣,盈盈秋水的雙眸就這般看著她,驅散她的清冷多了幾分柔弱。
宋望瀟呼吸微蹙,她抬手輕柔托著江辭霜的臉頰,仔細看著她的眼睛,生怕又出了差錯。
江辭霜愣愣對著她的眼睛,雖然視線模糊卻依舊能感受到她眼底深處的擔憂,如火般燎動著她的心臟,她搖頭癡癡看著宋望瀟。
“無事,只是剛看到光有些不適應。”她隱下心中酸澀的情緒,盡量不讓宋望瀟發現她的異常。
宋望瀟查看了一遍,并未看到她眼睛的異常,這才放下心來,這一段也將她方才的困窘打破,她便也能安然說出之后的打算。
既然江辭霜已經知曉了她的計劃,那也沒有什么隱瞞下去的必要了,以江辭霜對她的所作所為來看,她是絕對不會允許她一個人前往秘境中心的。
宋望瀟便也沒了這個打算,和江辭霜商量起之后的事情。
“秘境中心的靈氣濃郁,既是整片秘境所有靈氣的中心,又維持著秘境內萬物生存的脈絡,我們都未曾進去看過,不知道那里的樣子。”她攥起拳,有些后悔為什么不在當時這么多修士一起進來的時候躥騰玄易眾人先進去看一看。
“我覺得,那處,或許并沒有這么危險。”江辭霜緩緩道,隨后在宋望瀟的疑惑的視線下莞爾。
“當時我們二人已經走到了那棵樹的外圍,我在那里等著你來見我,如果中心真的有危險,當時應當會趁我重傷時來襲擊我,可并沒有,因此那處應當是安全的,至少對我們來說是安全的。”
她并沒有說那道淡光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和宋望瀟說那道淡光說的那些話,她心里下意識不想讓宋望瀟知道這些,就如同宋望瀟不想她接觸危險一般,她也不愿宋望瀟涉險。
她也希望自己前往那處的時候,那道淡光能再次接觸她,她有一些話想問它。
宋望瀟點點頭:“按你的來說,的確如此,當時我一人進入那棵樹周圍找草藥時,也沒有發覺什么危險,而且還有一些奇怪的感覺。”
“什么感覺?”
宋望瀟微微皺眉,她也不知道什么感覺:“隱隱中總覺得那樹想讓我走過去,罷了,等我們去看一看,一切就都水落石出了。”
江辭霜低眸:“好啊。”她溫柔道,可藏在狹長羽睫下的眼底深處卻在發著顫。
阿瀟,怎么會和那樹有聯系?那里到底有什么要引著她去看-
幾日后,兩人收拾好身上的東西,開始向著秘境中心走去。
即使江辭霜身上的傷口在這些天的打坐中已經好了許多,宋望瀟還是擔憂著她身上的傷,和往常一般半扶半抱著江辭霜向前走著。
江辭霜自然不會說些什么,能多靠近阿瀟自然是最好的,靠在她的懷中安然享受著她溫暖的懷抱。
秘境很大,宋望瀟驅動著靈氣御著劍同江辭霜在空中趕著路,她低垂眼眸朝下看去,能夠看到在秘境中各種各樣的靈獸活動,如此多的靈獸聚集,足矣說明秘境的危險,可她們這么多天都未曾遇見一只。
宋望瀟凝眉,心中對那藏在暗處幫著她們的人越發好奇,她抬手放在心口,靈海內濃郁的靈息環繞著內丹,已經找尋不到那三縷神息的蹤影了。
宋望瀟攥拳,抬眸看向遠處的巨樹,一切等她到了那樹旁就全部揭曉了。
御劍飛行不過半日,宋望瀟和江辭霜便來到了巨樹之下,她收回靈劍,抬頭看向這棵巨大到幾乎看不到樹頂的巨樹。
樹葉眾多的分枝枝繁葉茂,朝四周生長著遮蓋住一片天空,整棵樹宛若一座小山座立在秘境的中心,風微微吹,葉子穗豐飄動顯得格外靜謐。
宋望瀟看向這樹,周身純粹的靈氣令她呼吸都有靈氣進入她的身子滋補她的體質,也是這般她越發擔心身旁的江辭霜。
江辭霜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擔憂,抬手覆住她的掌心同她十指交扣,道:“我無事。”
她身子內的魔氣已經被她盡數壓在了內丹之中,接觸不到靈氣便也察覺不到疼痛,只是呼吸有些不暢罷了。
宋望瀟仔細看著她,也并沒有從她的神態看出隱忍的樣子,懸起的心這才放下。
與此同時,那股奇怪的感覺又覆蓋住了她,就好似是這樹在引著她向內走去一般。
她同江辭霜圍著樹走了一圈,這才真實的感受到樹的巨大,遠遠看過去,她幾乎看不到樹直徑的盡頭,繞樹行走一周也花了她們一些時間。
“確實太奇怪了。”
這樹大得太怪了,遠看還好,真的丈量一遍她才真的覺得十分奇怪,宋望瀟看向這樹周圍的其他樹木,頓時覺得這些在它面前如同小巫見大巫。
江辭霜已經摘下的白紗,淡淡看著這棵巨樹,垂下的手緩緩轉動,浮冥劍陡然浮現她的掌心,而后她伸手一揮,屬于神器的凌冽劍氣直直沖向那棵古樹,二者相撞震出恍然波動。
宋望瀟抬起手臂為二人擋住這波動,待平息之后便著急看向江辭霜的手臂,怕她無意中露出了魔氣遭到反噬。
江辭霜看著她牽著自己的手腕,莞爾搖頭。
“無事,只是浮冥的劍氣。”
宋望瀟這才放下心來,她看向不遠處的巨樹,待在一片揚起的灰塵中看清后眼瞳驟然緊縮。
浮冥劍為神器,其自身的劍氣自然也是凌烈無比,而面前的巨樹上卻未有一絲痕跡,只是樹葉隨之飄動幾瞬很快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怎么會?”她喃喃道,皺起眸子,再抬眼看向這棵樹的枝干,眼眸陡然亮起,她趕忙看向江辭霜,卻見江辭霜也同時看向了她。
二人一同明白了到底是哪里奇怪。
沒有變化就是最大的古怪之處。
巨樹的葉子非常大,幾乎是一片葉子足以遮下一個人,而她們方才行走一周,都未曾發現這樹掉下來的葉子,如此繁茂的枝椏,竟無一片葉子掉落。
方才江辭霜的那一劍,鋒利劍氣足以在樹上留下痕跡,再不濟也會讓那樹的葉子落下,可是依舊是原樣,樹干上就連一點痕跡都未出現。
種種跡象皆以說明,呈現在二人眼前的這棵巨樹,很有可能是先人布下的幻境,就如同之前二人遇見的那棵靈樹一般,被操控著迷惑人心。
宋望瀟忍不住彎唇笑了下,原來,這看似靈氣彌漫的秘境之內,處處都是幻境。
可這幻境要如何突破?
江辭霜看著這方遮蔽天日的巨樹,能用這么大幻境遮蔽的,其內應當是相當龐大的東西。
江辭霜凝著眉,同宋望瀟牽著手朝它走著,枝椏上繁茂的葉子隨風作響,似在迎著她們走來。
宋望瀟將手放在古樹粗糙的樹皮上,一切都是真實的,就連鼻間也能嗅到樹木的生澀氣息。
“幻境生,即為真實,幻境滅,則不存。”江辭霜在她身旁緩緩道。
宋望瀟聞言,閉上雙眼,一手握著江辭霜的手,另一只手貼住樹皮,驅除心中所想。
四周靜謐,唯有耳邊嘩嘩作響的枝椏聲,而這聲音在宋望瀟閉上雙眼后便陡然消失,緊接著她似乎聽到了什么破裂的聲音,巨大的狂烈的風自裂縫中吹出,將二人的衣衫吹得獵獵作響。
宋望瀟緊皺著眉,運行功法讓自己不被風吹動,風緩緩消散,宋望瀟手中粗糙的觸感也隨之變得生硬,她抬眸,看到了光滑的石壁,而后抬眸,隱在幻境之下的真實終于映現在二人眼前。
是一座山。
宋望瀟松開手,愣愣看著這座矗立在天地間的山。
她看向江辭霜,江辭霜即使看不真切卻也看到了這座山的樣子,同樣也有些震驚。
“先人費勁功法造成的這么大的幻境,其實掩蓋的只是一座山嗎?”宋望瀟忍不住道。
或許是知曉了二人的交談,自山體內部突地發出一聲巨響,緊接著是轟隆的聲音響起。
宋望瀟眉間一蹙,緊緊攥著江辭霜手,二人朝后退去。
便看到原本為一體的山體自中間驟然裂開一道縫隙,縫隙不斷加大最后將整片山體一分為二,只有山頂還連接在一處,灰塵自地中升起,瞬間蓋過了整座大山。
二人驅動靈氣為結界擋住這些灰塵,待塵埃落地后這才抬腳向內走去。
宋望瀟不自覺握緊江辭霜的手,警惕著看向不遠處裂開的山體。
江辭霜視線卻落在二人緊緊交握的手上,微微彎唇。
宋望瀟每次的下意識動作都令她的心間發顫,宋望瀟的下意識同自己相關的動作無不在向她展示江辭霜在她心中的重要之處。
江辭霜心臟因著宋望瀟而跳,亦很喜愛她對自己的這種重視,一顆被人緊緊攥著的心也禁不住緩和下來。
她反手扣住宋望瀟的掌心,隨她一同走進了裂縫之中。
山內昏暗無光,二人只能聽到寂靜的水滴聲,洞穴內陰冷潮濕的氣息撲面而來令宋望瀟后背隱隱發毛。
她食指中指并起,于掌心升起火焰,而后揮手將火焰掠在山中各處。
石壁間淌著水,火焰碰到只亮了一瞬便驟然熄滅,但只是這一瞬,便讓二人看到了山體內的所有景象。
密密麻麻的石像,威壓整齊坐落在山洞內各處,一動不動。
第76章
洞穴內寂靜空森, 陰冷潮濕的環境中能夠聽到水滴滴落的聲音,在空洞的洞穴內聲音不斷傳遞,直牢牢擊中宋望瀟的耳中。
她瞳孔震顫, 全身僵住,看向隱在漆黑洞穴內的雕像。
方才那只有短短一瞬的場景不住地浮現在她的腦海,一尊尊三人高般的雕像肅穆立在洞穴中,闔著眼眸盤腿而坐,儼然一副坐化的姿勢。
她手微微蜷起, 下意識指尖凝結靈氣,生怕這些高大的雕像突然活動起來攻擊二人。
畢竟她穿進這里這么多年,什么樣奇形怪狀的敵人沒有見過, 更何況是被現人用浩蕩靈氣屏蔽起來的一處洞穴。
便更覺得詭異古怪。
她一手調動靈氣, 另一只手下意識握住江辭霜垂下的手。
江辭霜心中如有蝶飛, 面對這雕像的心沉也隨之消散, 跟著宋望瀟的步子進了這幽暗潮濕的洞穴之內。
洞穴很深,抬腳走入猶如進入深淵般眼前見不得虛實,宋望瀟點著火把才堪堪照亮一方天地, 看清洞內那些雕像的具體樣子。
洞穴內的雕像都是一副坐化的樣子,閉著眼睛宛若沉睡般恬靜,身著古樸衣裝,但在水霧千百年的襯托下竟也看不清身上究竟刻的是何種花紋,但無一例外皆是精致。
兩人走在道中, 洞穴兩旁皆陳列著重重雕塑,似乎在引著她們向前走去,宋望瀟拿起火把仔細瞧了瞧那雕塑, 卻見雕塑最下方刻著一行已經被風化模糊的刻字。
厲啟宗——白法。
再朝前看去。
東爾宗——柳輕、凌澤宗——益聽、傷煜宗——仝落衣……
火光映照著各處雕像的模糊的刻字,宋望瀟蹙起眉。
這洞中的所有人皆標注了所在宗門和名字, 難道真的是歷代大能。
她身旁的江辭霜盯著這幾尊雕像中的其中一座,眸色晦暗。
“這是千年前仙族各宗門化神者的仙尊名字。”她道,蹙眉看著宋望瀟正看著的那尊雕像,想要將那名字看得更清楚些。
宋望瀟聞言,轉眸看向她:“這些先輩,你可有認識的?”
江辭霜搖頭:“只是聽聞,千年前仙族化神的最后一人,名曰仝落衣,為懷水仙尊。”
宋望瀟眸色微顫:“千年前?”
江辭霜斂下神色,太過仔細辨認令她尚處在傷中的眼睛有些不適,宋望瀟便將這些雕像下的名字挨個念給她聽。
“你說,千年前是最后一位化神的大能的雕像坐落在這處秘境內,那這處洞穴難道是祭奠各處化神的靈殿。”
也太簡陋了。
宋望瀟看向四周還在不斷滴水的聲音,以及周圍陰冷潮濕甚至隱隱吐出寒氣,暗暗吐槽。
一個祭奠化神仙尊的地方,怎么會這般簡陋寒冷,況且還被人用幻境藏了起來,難不成這肅穆尊敬之處這般見不得人,往常人的靈殿一般燈火通明,香火不斷以求先祖保佑,這里倒好,除卻名字全然不像一個祭奠的地方。
也就是在這時,無端一陣清風襲來,裹挾著這洞穴內的寒冷氣息落在宋望瀟身上,她頓時猛一發抖,忙拋去自己腹誹的心,她也突然發覺兩人自踏入秘境就感受到的不對。
此處好似沒有靈氣。
宋望瀟忙運功全身功法,探查周圍,竟真的發現除卻這方洞穴內靈氣微薄甚至可以說沒有,其他地方的靈氣異常濃郁純粹。
她轉身看向身后亮著光的洞口,看到在洞口處的靈氣在洞口盤旋就是無法進入,皺眉。
這處,到底有什么秘密。
江辭霜身有眼疾,便沒再多看這處洞穴,發覺宋望瀟的異常她也隨著轉身,也看到了洞口的不同尋常之處。
她看著宋望瀟不解的眉眼,想起之前兩人的交談,繼續道。
“懷水仙尊為千年前傷煜宗宗主,渡劫期后圓滿飛升上神,自她以后世間修煉仙術越發困難,天道對渡劫化神者越發苛刻,時至現在,也無一人飛升。”
宋望瀟聞言看向她,方才的微風將她手中的火把吹滅,兩人站在漆黑的洞穴中,江辭霜看不到宋望瀟眼眸中的復雜情緒。
飛升之路斷絕千年,只待江辭霜破無情道化神飛升,中間自然是沒有他人搶走女主的氣運。
只是中間出了個她,便衍生出許多差錯,到現在已經全部脫離了軌道。
宋望瀟只是有些不理解,她沒有看完整部書,自然也不知曉這故事發展的最后到底是什么結局,不過按照以往結局來看,應當是女主肩負天下大任,澤濟萬生。
可江辭霜早該在百年前就理應飛升,小說也早該大結局了,現在故事偏離這么多,這個世界的天道就一點都不著急嗎?
到現在,她都沒有發現這個世界天道的一點痕跡,除卻那道威嚴的聲音。
可從它要救下自己的態度來看,也絕不是天道的樣子,天道究竟要做些什么?
宋望瀟想了如此之多,落在江辭霜身上卻也只是短短幾息,她偏過頭收回情緒,看著面前洞穴的奇異道。
“這種場景,或許類似于風眼。”
風眼,即為狂風中的最中心,一般狂風來襲時,風眼反倒是最云淡風輕天高晴朗的地方,可風眼之外的風力卻極其強勁。
如此想來,倒與這秘境的靈氣分布有幾分相似。
江辭霜沉思幾息,點頭:“應當是如此。”
宋望瀟又點起火把,同江辭霜繼續朝里走著,似乎是應和了兩人所說的話,越往里走那股陰冷的氣息便一直粘膩地貼上來,直叫人甩不掉。
直至走到最里面,宋望瀟想要施展術法,竟也發現無法御動靈氣,倒是江辭霜可以從容地將四周的水霧蒸騰干凈讓其不再這么潮濕。
宋望瀟疑惑挑眉,誰能想到在仙族人人向往的秘境中心,竟連靈氣都無法施用,倒像是被人刻意針對了靈氣的使用般。
江辭霜也疑惑皺起眉,她握緊宋望瀟的手,運功體內的魔氣給宋望瀟傳著熱度。
洞內最深處是一處牌匾,上方刻著一段文字,宋望瀟拿著火把走近,看清了所記載的字跡。
“萬物初生之始,即生靈氣,便有人族修習靈氣庇佑萬物,后飛升為神,為天道之左右,為其運轉萬物貢獻力量,于此千萬年,眾生為祭奠化神仙者,結緣共修此洞,名為佑生洞,愿眾生皆得天者之善,天者庇佑眾生。”
宋望瀟仔細看著這行刻字,微微皺眉。
前面的字她大概還能理解,可后面的“為其運轉萬物貢獻力量”是何意?難道天道的力量要從這些化神的修仙者中獲取嗎?
那千年過去,這天道得弱成什么樣子了,她不禁抿唇笑。
江辭霜聽著她好聽的聲音,心卻不住地朝下沉,只因宋望瀟所說的這些同那日那淡光告訴她的皆為一般,天道獲取力量的途徑中斷,是絕對不會就此罷休。
她想著,握著宋望瀟的指尖忍不住收緊,指節用力到泛白。
宋望瀟察覺到她的反常,回眸擔憂看她,卻只看到江辭霜匆忙收回情緒的樣子,面色微沉。
她抬手回握著江辭霜的手,看著她已經冷靜下來的眼眸,心中有萬千想要詢問的話,可開口時卻還是一句。
“這洞穴有些生冷,我們再看一遍,如果沒有找到出口便離開。”
宋望瀟移開眸子看向遠處的雕塑,眼神復雜,已經被傷透后再次拼起來的心下意識地想要避開所有的隱患,到了真想要開口的時候,她竟發覺自己不敢詢問。
宋望瀟心中不住地苦澀,她咬牙壓下那些洶涌的情緒,再次抬眸時目光陡然落在了這處洞穴的一處,眉頭驟然皺起。
她牽著江辭霜,二人一同走到了那處空蕩漆黑的地方,站在那處抬眼看向正對面的雕像,她眸中冷冽。
洞穴內共有十五尊仙者雕像,皆為化身飛升之人,她所站在的這處一旁正是仝落衣的雕像,而仝落衣旁的雕像有是比她早飛升的仙者,而顯然是按時間順序來坐落這些雕像。
宋望瀟皺起眉,看向眼下這處空蕩之地,這處究竟是為誰準備的地方已經不言而喻。
她低低地笑了一聲,蹲下身仔細看著面前的這最后一處地方,竟發覺這處居然異常干凈,同周圍的潮濕和布滿苔蘚的地方看來極其干燥,好似一直有有人打掃著般。
她松開握著江辭霜的手,蹲下伸手觸碰地面,也沒有感受到潮濕的觸感,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那個藏在秘境之內幫著她和江辭霜的神秘人。
難道它就生活在此處,不想讓眾人發現從而布下幻境,平日便坐在這處地方閉關修行?
宋望瀟越發覺得后背發涼,她低著頭神色凜然,沒有察覺身后江辭霜的詫異神色。
江辭霜看著這洞穴內的四周禁不住喘著氣,模糊的視線內陡然浮現一幕幕同那淡光交談的景象,靈海內劇烈的情緒翻涌著要沖破她的壓制。
“你為這方世界千年后第一位飛升之人,飛升對你來說,即為命中注定之事,無法拒絕,倘若你真的不愿,這方天道也會用其他途徑令你飛升。”
因為情緒起伏令她周身發冷,魔氣的保護已經不再生效,她渾身發著顫,眸中情緒翻涌。
可她若飛升,必定要斬斷情,阿瀟要怎么辦?
她是絕對不會傷害阿瀟的,也絕對不會讓阿瀟因為她再次受傷。
時至現在,她終于無法避開那淡光說的話,不能再認為那些只是虛妄之言,也終于看到自己無論怎么努力都無法避開宿命二字。
情不可強求,她和阿瀟注定不會一起。
第77章
可是為什么, 為什么她和阿瀟不能像天下有情人那般相許一生。
就因為這該死的天道隨口一句的宿命,她便要聽著它的話乖乖飛升斷情絕愛!
不甘,好不甘, 她和宋望瀟憑什么就不能相守一生,即使是她拼了這一條性命,她也不想宋望瀟再次在她的眼前出事,可現在卻偏偏就是宋望瀟在她的身邊絕對會出事。
江辭霜緊緊皺著眉,眼底滿是怒意。
她只想和宋望瀟待在一起, 秘境也好,魔界也罷,只要能同宋望瀟一起的地方她都很歡喜, 可為何這天道就要這般戲耍她們。
江辭霜眸中溢著酸澀, 她不住地看向身前蹲下身的宋望瀟, 眼眸纏綿如水, 掀起層層漣漪。
因為看不清宋望瀟的樣子,她的那份情深便愈發深重,山呼海嘯般朝著她的心臟蔓延開來, 而后生出密密麻麻的痛意。
明明她和阿瀟之間的感情正在慢慢緩和,明明阿瀟就快要接受她的愛了。
為什么。
江辭霜抬手捂住臉頰,無聲落淚,她知曉自己同宋望瀟現在多待些時間無非是為了現在的幾分溫馨,可就連這短暫的時間也是摻著淬骨的毒藥, 令她無法安生,肝腸寸斷也要飲下。
看向宋望瀟的每一眼都是愛與痛的交織,如利劍般穿透她的心臟, 剜著她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
眼前看到的所有都在映現著那淡光所說的話,江辭霜想忽視也忽視不得, 她如在湍急的河水中央,被激流沖刷著朝前走去,看不清前方的路也無法擺脫那推著她前行的流水。
她不想再在這陰暗的洞穴里呆著,也不愿宋望瀟找到什么出去的出口。
不是說秘境關閉百年才會開啟一次嗎,那她和阿瀟干脆就在秘境內生活百年,她有照顧好宋望瀟的把握。
干脆,直接將這秘境的出口和入口封上,誰也進不來誰也出不去,這樣就誰也打擾不到她和阿瀟了。
宋望瀟深邃的眸子溢出一點紅,她抬手,忍不住咬著虎口,因為這一想法大大滿足了她的患得患失,她幾乎是顫抖著死死咬著,直至鼻間聞到了血腥的氣息。
江辭霜渾身一怔,她顫抖著松開手,看著那片血跡,傷口的疼痛令她的意識短暫回籠。
可是這么做,阿瀟會傷心的。
江辭霜身前的宋望瀟,腦海浮現她這幾日為了尋找出去的出口而不眠不休,阿瀟應當是很想離開這里的。
阿瀟同她不一樣,她有朋友有自己的期望,自然不滿被困于這一方秘境之內。
江辭霜低下頭,神色凄楚,咬出血的虎口的血順著她的手指朝下滴著,同這洞穴內的水滴聲混在一起無人聽到。
可她就只有阿瀟了。
江辭霜哀莫大過心死,如一無所有的賭徒般癡迷地看著眼前的宋望瀟,希望能再給她幾分眼神和溫柔。心中疼痛已經令她渾身麻木,可她卻還是在宋望瀟起身轉身看她之際恢復了原先清冷無常的狀態。
她彎起唇,伸手向前攥住宋望瀟的衣袖,作出看不清楚需要攙扶的動作,實際上扣著宋望瀟衣襟的手指用力至發白,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將她心中翻涌的心魔壓下去,只知曉待她反應過來時她的手已經扣住了宋望瀟的下頜,整個人緊緊靠著宋望瀟,宋望瀟幽深的眼眸正定定看著她。
一呼一吸便能感受到對方的氣息,呼吸交纏帶著周圍的空氣一并變得緩慢粘稠起來。
好似只要她稍稍俯身,便可輕易吻住宋望瀟的唇。
江辭霜心中微顫,扣著宋望瀟的手卻未曾松開,她感受到宋望瀟流動的溫熱的血液在她手下流動,這是鮮活的神采奕奕的宋望瀟,宋望瀟的每一分都令她萬分癡迷。
面對方才江辭霜突然的動作,宋望瀟顯得有些怔愣,江辭霜的力氣很大,她的下頜被她緊緊捏著骨頭有些發疼,她疑惑,到底也沒有動手拂開她的手腕,只淡淡詢問。
“怎么了?”
溫熱滾燙的氣息落在江辭霜的脖頸,所過之處似乎點著火,燎著江辭霜本就岌岌可危的意識。
她咬唇,克制著不令心魔占據身子,低下眸子掩去眼底熾熱的偏執和愛戀,嗓音凝澀。
“阿瀟。”她顫聲道,似乎開了個口子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緒,她埋首在宋望瀟的脖頸,瘋了般蹭著她感受她身上的氣息,想要緩和一些她那些纏綿到無法通過言語來表達的愛意。
“阿瀟,不要對我這么好。”她吻著宋望瀟的脖頸,徐徐往上溫柔地啄吻她的耳畔,聲音凌亂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在說些什么。
“我真的會受不了。”她將頭抵在宋望瀟的肩膀,心中的痛意快要將她淹沒。
“阿瀟……”她的聲音破碎,伸手牽著宋望瀟的手腕擁住自己,讓她緊緊抱著她。
“求你……不要對我這么好。”
我怕我真的會忍不住將這秘境徹底封鎖,管什么天道宿命,讓你只許見到我,只有我們兩個人,可那樣你只會更加恨我,怨我,甚至再也不愛我。
那只會讓我更瘋。
宋望瀟愣愣看著她,眸中神色隨著她說的話越發幽深,她凝著眉看著江辭霜,看著她剛好一些的眼睛再次翻涌著霧氣。
“江辭霜,你先冷靜一點。”她沒有明白江辭霜在說些什么,同樣也對她說的這些話感到些許難受,只不過這份情緒還未生成便被江辭霜的啄吻打破。
她只得紅著耳朵控制著懷中的江辭霜,疑心是否是這洞穴內太過陰冷無意間令江辭霜沒有控制好魔氣,她現在的這副樣子像極了之前魔氣肆虐那般。
想著,宋望瀟連忙伸手,一手擁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放在她的脖頸探查著她體內的魔氣。
還好,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
宋望瀟松了口氣,她抬手放在江辭霜的背上,無聲安慰著她,神色復雜。
江辭霜突然如此害怕似乎是從她走到這處動蕩的地方開始的,她低眸看向這處干燥的地界,心中暗暗思索。
難道江辭霜也知曉了這處還空著的雕像其實是她自己不成。
宋望瀟是女主,從讀者視角來看她要走的路自然明了,但是以她自己的視角看去,卻也得不到這空著地方就是她的結論。
天道氣運,即使修行順利,可她現在已經墮入魔族,再飛升的希望也是渺茫。
因此宋望瀟總是隱隱在擔心,那個想要將一切掰回至原來的軌跡的天道,是不是早就謀劃好了要做些什么,是不是她和江辭霜早就落入了它的計劃之中。
宋望瀟一個頭兩個大,她又想起江辭霜這幾日總是心不在焉卻仍要無時無刻地同她呆在一起,總不愿自己一人呆著,疑心于她有不可告訴自己的事情,卻又害怕是這秘境內濃郁的靈力不斷刺激著她的靈識。
看來,真的要盡早出去了。
宋望瀟想著,伸手去牽她的手想繼續找一找出口,卻碰到什么溫熱粘膩,她一愣,低頭看去,卻見江辭霜抱著自己的手上已全都是血,登時眉心緊蹙。
“你流血了。”她忙道,而后握住她的手,松開扣著江辭霜腰身的手從儲物戒中拿出帛布,斂著神色輕柔地為她包扎。
江辭霜抬眸,潮濕泛紅的一雙眸子看著她,本就模糊的視線因著她眼眸的霧氣變得更加模糊,她用眼神勾勒著宋望瀟的身形,在心中繪畫著她此刻的樣子,心中酸澀疼痛。
又無法控制地這么做了,只是稍微放縱一些自己的情緒,就已經控制不住她的行為,她真的是一個瘋子,無法自控的瘋子。
像她這般,竟還妄想永遠擁有宋望瀟,永遠將宋望瀟禁錮在她的懷里,怎么可能。
心魔時時刻刻覬覦著奪著她的身子徹底禁錮宋望瀟,那個不知為誰的淡光也說她會對宋望瀟造成傷害。
這兩項無論是哪一個都令她肝腸寸斷幾欲失魂。
她竟差點忘了,那淡光同她說的話,就連她同宋望瀟這些天的相處,也是她自私地硬搶過來的。
她們的情分,早在百年前就已經斷絕了。
怕也只怕,阿瀟這般對她應當也是厭煩了。
誰會再次愛上一個利用她欺騙她的瘋子呢,這一切不過就是她自欺欺人的執念,唯有真正的不打擾或許才是她和宋望瀟最體面的結局吧。
江辭霜忽地低低笑了下,眸色纏綿好似生成了實質的絲線般緊緊纏著宋望瀟不肯放開,就如同往日將宋望瀟桎梏在魔宮內,只是從行為變成了心理。
她從來都沒有想要宋望瀟離開她的打算,而就在今日,她竟突然覺得,宋望瀟或許離開了她,才是真的安寧。
宋望瀟自然也察覺到了江辭霜對她這般熾熱的眼神,藏在散落長發里的耳垂不住地再次升起緋意。
她只得放緩包扎的動作,盡量將自己的注意力放在她虎口的傷口,她便也就看到她虎口處的咬痕,動作微顫。
不過失態也只是一瞬,宋望瀟很快又恢復往常的狀態將她傷口包扎完畢,抬眸對上江辭霜癡然的眼眸。
“以后不要再這么做了。”她道,聲音淡淡卻含著關心。
江辭霜低下眸,被帛布包扎著的傷口微微蜷縮,她感受著那處的傷痛,彎唇應道。
“好。”
左右也就是這幾日,也沒有什么以后了,她這樣頹然想著,心卻還是因為她這一句話在荒蕪的地上生長出花。
宋望瀟起身,環視這洞穴四周。
“我們先出去吧,這里陰冷還抑制著修為,長時間呆著對身子不好。”
第78章
江辭霜微垂著頭, 聽到了她的話點了點頭,而后抬腳,跟著宋望瀟出了陰冷的洞穴。
宋望瀟站在洞口, 前方即是溫暖包裹的靈氣,她身后卻滿是溢著潮濕水汽的洞穴,宋望瀟轉身深深看著這幽深昏暗的洞穴,自身外看去,全然看不到這洞穴內竟然還有這樣龐大肅穆的方景。
宋望瀟伸手放在堅硬的石壁上, 掌心冰涼。
她身旁的江辭霜低垂著頭,呆呆看著兩人交織在一起的影子,驀然微笑, 眼底的情緒卻是濃得化不開的陰郁。
宋望瀟感受著洞穴內死氣沉沉的氣息, 暗自疑惑。
如果按照她所想, 幫助她們的人就生活在處洞穴之內, 怎么會不知曉她們二人打破了此處幻境,又為何不來見她們。
還有,那個人究竟是誰, 又到底是不是它將此處洞穴布下了幻境。
垂下的衣袖被人攥住,宋望瀟收了疑惑的心轉眸看去,卻見江辭霜抓著她的手腕。
“這里靈氣很濃郁,我有些承受不住。”她微蹙著眉,好似在抵抗著這濃郁靈氣的侵蝕。
宋望瀟點頭, 松開手,下意識想要扶著她,卻被江辭霜抵住手腕。
“這樣就好了。”她牽著宋望瀟的手腕, 指節探入她的指縫中同她十指相扣,嘴角噙著溫柔的笑。
宋望瀟低頭看著兩人緊密相牽的雙手, 清了清嗓子點頭。
“好。”她道,而后她似有所感地轉頭,目光掃過身后這片龐大的山,再轉身時還是往常的樣子。
“我們走吧。”-
宋望瀟想著,既然那處山體內藏著的是歷代飛升化神的仙者,那么當有人想要來祭祀亦或是祈福,那么自然要走通道。
秘境出口百年才開啟一次,修仙者自然不可能百年才祭祀一次,那么在那處山體的周圍,定是有其他的出口。
二人上次離開時有些匆忙,幻境破開后并沒有再在四周觀察,如此看來,那處的確就是其他的出口。
宋望瀟將自己心中所想道給江辭霜,江辭霜聽完思考幾許,道。
“我從未聽說過秘境之內還存有歷代先輩的塑像,或許這場幻境早在千年前就已經被人布下,千年已逝,就算那里真的有其他出口,也不會被大部分修仙者知曉。”
宋望瀟聽著心潮澎湃:“那就是說明,如果我們真的在周圍找到了出口,出去之后碰到玄易他們的幾率就會減小。”
江辭霜身上的傷還未好全,稍微動用魔氣便有反噬的風險,宋望瀟自然不希望讓她再次進行打斗,能避開一些盡量避開。
可江辭霜卻低下眸子,一雙墨色琉璃眼眼底卻是深沉的悲傷,她咬著牙克制著情緒,可最終還是禁不住她心中的感受,開口時聲音凝澀。
“阿瀟想離開這里嗎?”她將情緒盡數藏在心中,控制著不讓語氣太過傷心。
宋望瀟看她,彎唇微笑:“自然,你身上的傷不能碰靈氣,我自然是想同你越早離開越好,以免落下隱患。”
她擔憂著江辭霜身上的傷勢,想著越早離開江辭霜的眼傷和內傷能好得快一些,也就不用每日忍受著魔氣反噬的痛苦了。
江辭霜只覺得心臟被攥住,讓她渾身驚顫呼吸不得,她抬眸,墨色眼眸充斥著綿綿道不清的情意,看著宋望瀟明朗的笑容隨著她彎唇。
“能出去自然是最好的,都聽阿瀟的。”
阿瀟擔憂著她身上的傷,可江辭霜只想同她在一起,痛著百年千年也無謂。
江辭霜笑著,面容溫柔恬靜,卻無人知她心在滴血。
又在洞穴內休息了幾天,見江辭霜身上的傷愈合得差不多了,宋望瀟便尋了個晴朗的天氣,同她再次踏上前往秘境中心的道路。
她御著劍,身后的江辭霜癡癡看著她,想要將她的樣子刻在她的心中,吝嗇到不肯眨眼半分,怕誤看了宋望瀟的樣子。
同宋望瀟呆著的時間慢慢減少,江辭霜心亂如麻,像在含著淬了毒藥的糖果,表面甜意綿綿,可卻是一步步踏入深淵。
江辭霜正在感受著自己的感知在隨著時間逐漸消逝,她攥著拳,將內心心魔壓入靈海。
不知不覺間,宋望瀟已經到達了秘境中心的山下,她收回劍,伸手去握江辭霜的手腕,卻覺得她手腕冰涼。
“怎么了?”她猛然回頭,面色擔憂。
江辭霜只是笑了笑,搖頭:“許是一時無法接受如此濃郁的靈氣,我無礙,我們快些找出口吧。”
她的聲音無常,同之前和宋望瀟交談一致,宋望瀟微微皺眉,看著她微笑的面容,握緊她的手,默默加快了尋找的步伐。
同她們所想一致,宋望瀟果然在山體周圍發現了一處荊棘藤曼遍生的狹窄洞穴,她揮劍將這些植株斬開,便窺見這洞中的漆黑,狹長好似看不到出口。
宋望瀟看向江辭霜,不由自主握緊了她的手,而后松開驅動靈氣查看里面有沒有危險。
江辭霜側身,看著面前闔著眼眸微微蹙眉的宋望瀟,眼底的情深快要將她淹沒,她藏在袖中的手微微發顫,嘴唇翕動最終卻還是沒能說出一句話。
她的自私已經造就了太多不該,如今不可以再這么任由情緒放縱了。
江辭霜凝氣,顫著眸子將她的情緒盡數壓下,苦澀自心中滋生。
靈氣驅動著宋望瀟的靈識在洞內游走,她并未察覺到什么波動,看來此處應當沒有什么危險,她睜開眼,下意識便是探向江辭霜的手腕握住她。
“我們走吧。”她看向江辭霜,彎眉。
江辭霜看著她同自己交握的手掌,應了聲好,便抬腳跟著她走了進去。
與此同時,密云城內,自上次城中突然出現魔修并且襲擊密云宗宗主以及眾多宗門大能已經過去了半年有余,城內好不容易再次恢復了以往的安寧,只是一提起那天的事情就有百姓忍不住唏噓。
“哎,密云宗宗主和玄易長老這么好的仙者,就這般隕滅了,真是不該啊。”
“是啊,這該死的魔修,不在魔界呆著偏想潛入仙界干嘛!”
“魔界不是早就封閉了嗎,怎么還會有魔修?”
“誰知道呢,說不定就是那個什么魔尊布下的術法,表面看著是封閉了,實際上卻是任由魔修潛入。”
“聽說,這是因為咱們仙界出現了叛徒,叛徒打開秘境大門領著魔修進去的,所以才……嘖嘖嘖,真是可惜了密云宗這么多人。”
“那個叛徒是不是被丟進了秘境內,還有魔修也同樣進去了,秘境內這么多兇獸,就她們兩個人,肯定尸骨無存了,也算是為這么多長老報了仇吧。”
幾個修士圍在一起絮絮叨叨些什么,坐在另一條桌椅上的花歸塵卻是緊皺著眉,聽著他們的話怒意要將她燒沒。
她猛一拍桌子就要向前同他們理論,卻被坐在她一旁安靜飲茶的行聽喊住。
“勿要莽然行動。”她身旁坐著的留采也如撥浪鼓般點頭。
“是啊閣主,你先消氣坐下。”她道,看向裂了一條縫的桌子忍不住嘆了口氣,晃了晃錢袋便前去找攤販商量賠錢事宜。
那邊的幾個修士聽到她這么大的動靜,也不聊了,喝完酒就匆忙離開了。
花歸塵氣呼呼看著那幾個人,一屁股坐下。
“說的什么歪理!望瀟怎么就是叛徒了!”她氣沖沖飲了杯茶。
行聽放下茶盞看向她,舉手投足皆是端正,看得花歸塵氣不打一處來,獨自抱著臂生悶氣。
行聽放下茶杯,抬眉看她:“望瀟同魔尊已經進入秘境半年,這期間有不少修仙者想進秘境都未成功,你這個消息從哪得到的?”
花歸塵聞言,身子微顫,她下意識抬手扯了扯衣領,想蓋住些什么,清了清嗓子。
“知道消息就行,你別問這么多,那你信不信我這個消息?”
行聽輕笑一聲,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我若是不信你,就不會帶著留采同你站在此處了。”她低下眸子,眼神晦暗。
半年前,她拿好丹藥同花歸塵來到密云宗時,便只看到金碧輝煌的殿內尸橫遍野,滿是死寂。
她同花歸塵幾乎是被那濃郁的血腥氣息定在原地,直到被一個女修喚了喚才清醒過來。
那個女修說宋望瀟被扔進了秘境之內,江辭霜同樣也隨著她進去了,而后留下了遍地血跡。
女修說,現在這種情況,仙族定不會善罷甘休,想讓她們二人不被追殺只有傳言她們兩人已經死去的消息。
她們也的確這么做了,果不其然大多數修仙者都認為一個重傷的叛徒和魔修,定是早就死在了那秘境之中,也便少了想要尋仇的修士。
一開始,她們留在了密云城內,想要等著兩人從秘境內出來,可一連過去一月有余,秘境內無一絲動靜,花滿閣那邊也沒有任何消息,再加上有些修士因為宋望瀟是花滿閣之人故意來找麻煩,二人不得不回去處理。
一來一去,這次再來,便已經過去了半年,不過花歸塵卻不知從哪得知了一條傳言。
“傳言千年之前這秘境內有數尊塑像,各塑像掌管仙界各處,每處塑像各有一道出口,且這秘境并不存在于仙界,也不在魔界,強行突破什么都得不到,只能通過出入口進入,我已經知曉其中一處塑像的入口在哪,我們從那潛入進去找她們。”
半年內的各種傳言令三人很是擔心宋望瀟的情況,便尋思著主動去找她們。
跟著花歸塵西行十幾里,三人來到了一處已經荒廢的村子,彼時天色已經昏暗,烈烈冷風吹著低矮房屋,好似馬上就要將其吹倒。
三人看著這荒涼的村子,有些發顫。
“花、花閣主,你確定這里就是入口嗎?怎么感覺這里會有鬼呢。”留采害怕地攥緊師尊的衣袖,整個人鉆到行聽身后。
花歸塵咽了咽口水,同樣有些驚詫,她凝眉想著,南桑說的交叉之地就是這處,應當出不了錯。
“應該沒錯,我們先分頭找找入口。”她道,先抬腳走進村子。
留采害怕地看向行聽,行聽嘆了口氣,遞給她一張符咒。
“辟邪的。”她道,也抬腳去了村子的另一邊,徒留留采攥著手心的符咒發呆。
良久,她咬牙,將符咒藏在手心,深呼吸抬腳走了進去。
林中狂風怒吼,似乎要將房屋的頂吹飛,留采發著抖慢慢走著,同時眼睛時不時看向四周,尋找著“入口”。
“也不知道、閣、閣主說的那個入口長、長什么樣子。”她道,掌心因為害怕發著汗,看著四周隱在黑夜中宛若鬼魂的房屋,腿腳發軟。
她一邊想著為什么偏要晚上來到此處,另一邊又擔憂著宋望瀟的安危強撐著自己朝前走著,單薄的身影在黑夜中堅定地走著。
待走到最里面,留采剛想抬腳便聽到耳邊的流水聲,她凝眉頓住,收回方才踏出去的一只腳,點起火看去。
離她不過半尺處流淌著一條湍急的河流,水勢洶涌,沖擊在河中間的石頭上打著旋。
倘若她方才就這么毫無防備地踏出,或許等會在河流中間打旋的就是她了。
留采猛地吐了口氣,擦了擦頭上的汗,朝后退兩步待覺得安全一些開始思考怎么會有一條這么洶涌的河直穿過這座村莊。
她看向四周,施展靈氣,也并未用靈識看到這河上有任意一座橋,好似這河是突然生出在這的。
留采咽了口口水,腿腳發軟,越發覺得這河有些蹊蹺,兒時聽醫館內一些修士講的詭異故事忽地浮現在她的腦中,她下意識就要轉身跑走,剛抬起腳卻又停住了。
閣主不是說這里會有入口嗎,這條河這么可疑,難道就是?
她又轉過身來了,頂著內心深處的懼意抬腳湊近那處河流,想看得更清楚些。
而就是在她剛伸頭的時候,河流中央突然發出一聲巨響,緊接著是什么劃破流水破空而入的聲音。
留采猛地一顫,抬頭看去正與一白衣女子對視。
她猛地踉蹌倒在地上,發著抖要將掌心的辟邪符揮出,口中喃喃喊著。
“滾開,我有辟邪符萬鬼避開,我有辟邪符萬鬼避開,我有辟邪符萬鬼避開……”
耳邊水聲消減,她卻聽到了沉重的腳步聲,帶著水汽不斷朝她襲來。
留采:“!”死定了!
她緊攥著拳,不斷為自己打氣腦海回想之前學的功法,深吸一口氣猛地抬頭就要攻擊,卻看到那白衣女子重重地跪倒在地上,自她懷中一個人影也隨之跌在地上。
女人低垂著頭,全然不顧不遠處的留采,只撫摸著面前女人的臉頰。
“阿瀟……”
第79章
留采跌倒在地上, 愣愣看著不遠處水淋淋的江辭霜,有些不知所措。
手上唯一的符咒已經被她送出去了,結果發現毫無作用, 留采想大聲呼喊,卻又怕聲音讓面前這個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的女人注意到她然后一言不合直接殺了她,她只想踉蹌起來跑掉。
不過好在方才河流中的巨響也令花歸塵和行聽所察覺,二人聞聲飛速趕了過來,便看到倒在地上被嚇呆的留采和渾身是水的江辭霜, 以及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也滿身是水的宋望瀟。
“宋望瀟!”
二人猛抬腳奔來,行聽趁機將她那已經嚇呆的徒兒扯起來拉至身后,花歸塵至江辭霜身旁時, 待看清了她的面容時瞳孔驟縮。
江辭霜只呆呆跪在地上, 好似沒有聽到這三人的動靜, 自她身上滴落的寒冷水滴在冬夜里散著寒氣, 令人靠近便會感到濃厚的冰冷氣息,她的白衣在冬夜中快要結冰,只余眸中深沉濃郁的情緒彰顯著她還活著, 跪著的身子因為寒冷隱隱發著顫。
倒在她身旁的宋望瀟闔著眼緊皺著眉,無一點聲息,而江辭霜視線就這般牢牢定在宋望瀟身上,陰郁沉重的情緒在她的眼中鋪天蓋地般襲來。
花歸塵忍住疑惑,蹲下輕晃宋望瀟的身子。
“宋望瀟, 宋望瀟!”
她抬眸,同江辭霜終于有了幾分反應的眼眸對視。
“宋望瀟怎么了?”花歸塵焦急道。
江辭霜沒有開口,卻移開了視線重新看向宋望瀟, 與此同時,自她身上緩緩溢出魔氣, 濃濃的黑霧緩緩探向宋望瀟。
花歸塵瞳孔一縮,下意識伸手就要攔去,卻被那魔氣的滾燙灼傷了手,不得不縮回去,她皺眉。
“你瘋了嗎!”
江辭霜卻不回答,她只看著宋望瀟,一雙墨色眼睛失神般瞧著她,啟唇,聲音也好似結了冰。
“好冷,都是水,要阿瀟溫暖起來。”
濃郁的黑霧溫柔地包裹著宋望瀟,在江辭霜的驅使下散發熱氣逐漸烘干宋望瀟身上的水跡。
圍上來的三人只得看著面前的場景發愣。
待黑霧散去,魔氣被江辭霜收回體內,三人看到宋望瀟身上的衣衫已經沒再被冰冷的河水浸濕,頭發也干燥起來,行聽附身檢查她的傷勢,也沒有發現被寒冷激出的寒毒。
“暫且保住性命了。”她道,而后拿出一瓶玉瓶,從里拿出一枚丹藥想要喂給宋望瀟服下,卻被江辭霜突然攥住手腕。
宛若寒冰般冷冰的觸感讓她不由地顫了顫,同時冷冽的水滴落在她手背,被冰到她有些皺眉地看向江辭霜。
江辭霜攥著她的手,想說讓她來喂給阿瀟,卻又看到了自己渾身是水狼狽的模樣,又緩緩松開了手,無措地垂在身旁,她全然忘卻自己身上的寒冷。
“抱歉。”她道,開口時的氣息在空中化成霧氣,她的長發已經結冰,渾身散發森森寒意。
花歸塵移眸看她,看見她隱在衣衫中的身子發著顫,江辭霜緊攥著拳似乎在克制著不讓自己發抖,只是眼睛還緊緊看在宋望瀟身上,像條不肯放開的蛇。
她移開眸子,忍不住嘆了口氣。
行聽喂完丹藥,起身:“具體的一些藥材我沒有帶著,還是盡早回花滿閣為好。”
這次前來她以為自己會進入秘境之內,而秘境內定有許多藥材,便沒有拿太多,誰知道還未進去宋望瀟兩人就從里面出來了。
既是欣喜,又是欣慰。
人沒死就好。
花歸塵點點頭,俯下身想要背起宋望瀟,手剛伸出就頓住了,而后她又垂下手,看向江辭霜。
“麻煩魔尊把自己弄干,望瀟就交給你幫忙背著了。”
江辭霜這才好似回神,她愣愣看著自己已經結冰的衣衫,動了一下想要起身卻聽到冰片碎開的聲音,她忍不住蜷了蜷指節,驅動著魔氣將自己烘干。
她俯身,看向已經不再皺眉的宋望瀟,眸色含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如果不是因為她,阿瀟也就不會受傷昏迷了。
她低眸隱去眼中的淚,擦了擦唇角溢出的鮮血,顫抖著溫柔將宋望瀟抱了起來。
來時花歸塵眾人是隱在人群中,走時自然要趁著月黑風高偷偷離開密云城。
這般遙遠距離再加上又多了兩個傷者,三人沒再選擇御劍離開,采用傳送符,驅動功法強撐著幾人離開。
夜深,花滿閣坐落在花香里安靜著,一聲“吱呀”的開門聲打破了這一寂靜。
花歸塵點著院中燭火,亮起的火焰堪堪照亮面前的房間,她抬頭對著那邊的床鋪揚了揚頭,準備說把宋望瀟放在那里,卻將江辭霜早已經走了過去。
江辭霜輕柔將宋望瀟放在床鋪上,看著宋望瀟昏迷恬靜的樣子,她忍不住心中疼痛,伸出手將宋望瀟臉頰旁的發絲別在耳后,露出她干凈素白的面容。
因著吃了丹藥,宋望瀟目前的傷勢已經控制住,蒼白的唇色已經恢復了些許紅潤,這副樣子倒像是睡著了般。
行聽和留采已經去了醫館準備丹藥,此刻的房內只剩下江辭霜和花歸塵二人。
花歸塵站在門處,看著床鋪旁的江辭霜癡迷般看著宋望瀟,卻露出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皺眉走過去。
“這半年,宋望瀟到底經歷了什么?”
江辭霜抿唇,忍不住伸手握住宋望瀟的手掌,她沒有回頭看花歸塵,眼睛依舊看著宋望瀟,薄唇翕動緩緩開口。
“若不是我,阿瀟也就不會進了那秘境了。”
冬日夜晚寒冷,北風呼嘯著拍在窗欞,寒冷四處滋生,可花歸塵卻覺得,面前江辭霜開口說出的這句話,卻比這寒冷冬夜還要冷,似乎藏著滿滿的悲痛和自責。
她忍不住道:“玄易眾人對魔族早已恨之切骨,自然對你這個魔尊也起了殺心,宋望瀟現在已經活著出來了,而且玄易不也被你殺了嗎。”
她搞不懂江辭霜為什么傷心。
江辭霜搖了搖頭:“阿瀟本不應該摻進來的。”
若不是因為她,阿瀟也就不會遭受這么多苦難了,這都是因為她的私心。
“我們在秘境中找到了出口,阿瀟擔憂我的身子會被靈氣攻擊,于是走在了我前面,但出口內的靈氣卻不似秘境內般柔和,我們進入之后便發了瘋地攻擊我們,阿瀟也因此受了傷。”
她的聲音凝澀,似乎不愿再回憶宋望瀟受傷時的樣子,具體的記憶她已經記不清了,只知道等她回過神來她就已經跪在了岸邊,渾身的魔氣又一次沖出了靈海在她的體內肆虐。
寒冷的空氣令人僵硬麻木,火光中江辭霜漸漸恢復了知覺,便是這一恢復,鋪天蓋地的疼痛瞬間見她包裹,她又想和之前一般將這痛意壓下去,卻因為寒毒根本無法控制,渾身發起顫,喉間悶哼吐出鮮血。
花歸塵一驚,忙走向前:“你怎么了?”
江辭霜搖頭,只是隨意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無礙,阿瀟怎么樣了?”
花歸塵呼吸微窒,看向江辭霜的視線帶上了幾分驚詫,她咬牙想說些什么,最終還是嘆了口氣。
“她無礙,行聽已經去準備草藥了。”
然后她便看到一直緊繃著身子的江辭霜肩膀突然塌了下來,渾身無力般倚靠在窗邊,一雙墨色的眼眸在火光下竟有些混沌,她這才發現江辭霜眼睛的異常。
花歸塵神色一怔:“你的眼睛?”
江辭霜擠出一個笑,無所謂道:“阿瀟沒事就好。”她抬手,握著宋望瀟溫熱的手腕放在自己兩側,溫柔地蹭著她,一顆高高懸起的心終于放松下來,緊接著就是她體內的劇痛,可她卻一直彎著眉,被疼痛痛著眼角墜下清淚卻依舊笑著。
還好阿瀟沒事,還好沒事。
要不然,江辭霜真的不知道要怎么面對自己了,她對宋望瀟造成的傷害已經夠多了,每一次想要彌補造成的后果都是再次傷害,她已經不再奢求阿瀟能垂憐看她半分,只求阿瀟平安。
“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她喃喃道,柔白指尖輕撫宋望瀟臉頰。
看著面前明顯沾染了些瘋態的江辭霜,花歸塵心中疑惑四起。
這兩個人在秘境中到底經歷了什么,怎么這江辭霜看上去比進入秘境之前還要瘋了呢。
如果說半年前的江辭霜是一條偏執陰冷的毒蛇,時刻都能露出她淬毒的獠牙,那么現在的她,就是已經被拔掉毒牙的蛇,渾身的氣質發生了驟然變化,不變的只有對宋望瀟的偏執,甚至這偏執還愈來愈深。
她看向窗外圓月,忍不住對這二人的感情嘆了口氣。
“罷了,讓望瀟好好休息,你先去把你身上的傷處理一下。”她道,江辭霜方才的那一口血是實打實地散著冷氣,她斷定江辭霜受的傷絕對比宋望瀟還要嚴重,況且還有那雙混沌的眼睛。
她抬腳準備離開房間,卻看到江辭霜依舊坐在床鋪旁,癡癡地看向宋望瀟的眉眼,皺眉正準備為她關上門時,卻聽房內清冷凝澀的女音響起。
“我會馬上離開的,等阿瀟醒之后我就走。”
花歸塵抬眼看她:“魔尊居然知道放手為何意了?”
江辭霜一怔,笑了笑:“這是我和阿瀟的約定。”
約定好,離開秘境之后再不相見。
江辭霜能聽到自己心發抖的聲音,似乎被一雙大手緊緊攥著令她無法呼吸,痛意如海水般朝她襲來,痛不欲生。
什么約定都是她掩飾的借口!她已經不能控制自己留在宋望瀟身邊了,阿瀟在她身邊只會有無止盡的受傷和痛苦,她不能讓宋望瀟再受傷了。
明明她之前就想的是阿瀟能夠好好活著,因為她愈發無法滿足的私欲,見到阿瀟之后想要觸碰她,觸碰之后卻又想抱她,吻她,甚至想要宋望瀟的愛。
因為她無法放開宋望瀟的執念,才使得阿瀟會因為她受傷,才會使本來應該安寧活下去的宋望瀟,繼續成為她的情劫。
不能再傷害宋望瀟了。
江辭霜低著眸子,苦澀地想著,心如刀剜鮮血淋漓,全身因為疼痛發著抖,神色卻異常堅定。
花歸塵冷冷看著她的樣子,余光看到她隱在袖中緊攥的雙手,禁不住嘆了口氣。
“既然魔尊如此想了,那我花滿閣便不為魔尊準備房間了。”她道,起身出去關上房門,蕭瑟冷風吹拂她的衣衫,她看著夜色中呼嘯狂風想著。
算了,她們之間的事情,她就不亂摻和了。
第80章
許是在秘境內太過勞累, 宋望瀟足足昏睡了三天才蘇醒,這三天內江辭霜無時無刻不在照顧著她。
看見眼前心愛的人,就這般躺在床上昏睡著, 江辭霜的心里無一不都是痛苦和難過,知曉這一切都是因為她,如若不是因為她,宋望瀟也就不會這般被玄易丟進秘境,也就不會受這么多苦。
怎么會變成這般?
可江辭霜之前從魔宮來至仙界, 不就是想偷偷看她一眼,得知她安全無礙就會離開嗎。
現在這樣,是她越發對宋望瀟的感情貪得無厭, 是她對宋望瀟的私有欲作祟。
江辭霜眷戀地看著面前倒在床上面容恬靜的女人, 心中翻涌的情緒想讓她將這番情景緊緊刻在心里再也不忘卻。
抬手觸碰宋望瀟白皙的臉頰, 稍不注意施加了幾分力氣, 令宋望瀟的臉惻染上粉色。
江辭霜著迷的看著她,眼睛不敢眨,萬分眷戀同宋望瀟在一起的時光。
突地, 江辭霜眉間緊蹙,額頭滲出大片冷汗,她忍不住彎下腰,抬手放在胸口,用力攥著胸口處的布料, 手背突出青筋,渾身散發森森寒意。
另一只手施法,驅動體內魔氣想要暫時壓制那突然發作的寒毒, 卻因為那寒毒太過深重一時遭到了反噬。
江辭霜眸色猩紅,怕自己的異常被宋望瀟看到, 慌忙抬腳離開了房間,卻撞見了端著湯藥正欲走進去的行聽。
行聽被她突然的開門嚇了一跳,手中的湯藥險些從碗晃出,她忍不住蹙眉。
江辭霜作揖:“抱歉。”而后抬腳就要離開,體內的寒毒令她渾身發著抖,靈筋似在被完全冰針扎著,密密麻麻的痛。
行聽瞧著她面色有些古怪,自然也發現了她身上散發的含義,回想起之前在河邊發現兩人的情形,心中頓時有了眉目。
她抬手攔住江辭霜,顧不得手上湯藥,看著江辭霜眉目冷冽。
“魔尊有了寒疾為何不去找人醫治?偏要苦苦受著?”她皺眉,身為醫者并不愿看到有人因為傷病痛苦,更何況面前這人是她朋友的……相關之人。
江辭霜緊握著拳,克制著體內痛苦,指甲刺破掌心流出鮮血,她看著行聽,淡淡笑了下。
“醫治如何,不治又如何。”
行聽皺眉,有些沒明白江辭霜的話。
江辭霜卻已經將寒毒再一次忍了下去,恢復了以往的樣子,她接過行聽手上的湯碗,端著準備走進房間,走至門旁時腳步卻忽地一頓。
“還請閣下不要告訴阿瀟,我怕她會多想,多謝了。”
行聽看著她一副對自己身子無所謂的樣子,不滿地皺眉,站在門口看著江辭霜動作輕柔的為宋望瀟喂著要,眼眸眷戀情深。
她的視線卻在江辭霜掌心被指甲劃出的傷口上頓住,神色復雜。
她轉身,沒說答應也沒說不答應,關上門離開了。
江辭霜依舊溫柔喂著宋望瀟,動作絲毫未變,只有微微發顫的雙臂顯示著方才她經受了何種痛苦。
因著江辭霜如此無微不至的照顧,宋望瀟身上的傷迅速好轉,混沌昏迷的意識也逐漸清晰。
某一大雪日,躺在床上闔眼的她于夢魘中緊皺起眉,緩緩睜開眼睛。
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眼前是極為熟悉卻又陌生的場景,虛幻到她以為這又是她的一重夢境。
她抬頭看向四周,忍不住扶著自己沉重的腦袋緩解著疲倦,視線移至窗欞時卻猛地一頓。
夢中飄雪白衣的場景似乎與窗外飛雪融合,滿天飛雪中,一抹白衣立于院內,北風卷著雪撲打在她的身上,三千青絲隨風而動,瘦削的身影看著馬上就要被這風吹散。
宋望瀟心一顫,意識恍惚的她以為自己還在夢中,抬腳下床就要循著走過去喊住那人,卻因幾日都未進食身子軟得使不上力氣,腳剛沾地便控制不住的腿軟向下倒去,只聽到“撲騰”一聲。
宋望瀟暗罵自己不中用的身子,拍拍身上的灰塵就要站起,卻聽“吱呀”一聲,門被人推開。
她抬頭,對上一雙驚措的墨色眸色,有些混沌的漆黑眼底宛若看不到湖底的深潭,卷起漩渦吸引著她。
宋望瀟呼吸定住,手上的動作也不由得僵住,就這般看著門口的江辭霜。
江辭霜見她倒在地上,忙慌張地將她扶起來,神色擔憂。
“阿瀟有沒有傷到哪里?”她手緊緊抱著宋望瀟,怕她再倒下去,力氣大得宋望瀟覺得有些緊到呼吸急促。
她移開眸子,將心中的驚詫壓下,搖搖頭。
“不要緊。”她道,嗓音沙啞,接著這才開始真正有意識地看向四周。
“這里是……花滿閣?”她道,彎起唇,“我們出來了?”
江辭霜側身看著她,也看到了她眼中盈著的漫漫光亮,一顆心一半被陽光照耀一半沉在寒冷的水里。
她點頭,手卻無法克制地用力抱住她:“嗯,我們自出口出來之后便遇到了花閣主幾人,便跟著她們回來了。”
宋望瀟顫動著亮光的眼眸在聽到“出口”時突然沉了下去。
“我們是怎么出來的?我在通道受傷之后便沒有意識了,那些靈氣有沒有對你怎么樣?”她的語氣有些焦急,抬手覆在江辭霜脖頸,探查著她體內的氣息。
江辭霜彎唇,由著她的動作搖搖頭:“我無事,當時那個地方已經靠近出口了,我只是受了一些皮外傷。”
她的聲音淡淡,帶著寬慰人的語氣令宋望瀟七上八下的心逐漸平靜,她松口氣,放下手。
“那便好。”她道,還未有所動作,肩上被多了幾分重量,她目光側著看向身旁抱著她靠在她肩膀的江辭霜。
“阿瀟……我很擔心你,我好怕你不會醒來了。”江辭霜嗓音暗啞,這幾日的面對昏迷的宋望瀟的情深意切和擔憂無法控制的奔涌而出,眼角濕潤。
宋望瀟任由她抱著,感受著肩膀濡濕的潮濕觸感,心中發澀,在夢中不斷輪回出現的江辭霜同她在仙魔戰場對峙的畫面浮現她的腦中。
宋望瀟以為她早就已經淡忘了這件事,可沒想到她居然記得如此深刻,甚至就連江辭霜揮劍刺向她時的冷冽都記得清清楚楚。
她看著面前抱著她的江辭霜,竟生不出多少厭惡和憤恨,心臟像被人緊緊攥住,苦笑一聲。
好似如何做,她總是無法真正同江辭霜斷開關系,天道似乎總是在創建讓她同江辭霜二人獨處的機會,現在這般她竟也沒之前那般難過。
在秘境的那段時間,她同江辭霜每日都在一起,吊橋效應令她不愿多思考兩人之間的感情,可在她昏迷的這段時間,夢魘給了她足夠的清醒,她甚至一遍一遍清醒的看著自己被江辭霜殺掉的場景。
時間足以磨滅一個人的恨,宋望瀟卻記那段記憶記得如此之深,可她的心卻無法騙她自己,現在這般被江辭霜抱著她生不出像之前那般厭惡的心。
宋望瀟頹然閉上眼睛,抬手回抱江辭霜,輕撫她的背無聲安慰著她。
宋望瀟蘇醒之后,花滿閣上下皆是歡喜,尤其是失蹤了半年的宋望瀟完好無損的再次出現更令大家歡心,幾乎每天都有閣內人想要來看望她。
花歸塵怕打擾了宋望瀟的傷勢,一臉嚴肅將這的人拒之門外。
“這些人,總是會湊熱鬧的。”宋望瀟還記得當時都花歸塵冷笑的樣子。
說什么看望宋望瀟,實際上是想一睹在她身旁照顧著她的江辭霜的芳容。
閣內眾人并未見過江辭霜,也認為這魔族仙族的同自己關系不大,怎么都不會將這個清冷瘦削的女修同傳聞中殺人嗜血的魔尊聯想在一起,尤其是著女修還長著一張宛若天上仙者的臉。
這幾日,宋望瀟蘇醒后,江辭霜并未減輕對她的關心程度,反而越發在意她的傷。
每日湯藥必須要看著飲完,而且飲完藥半時辰后會探查她的傷,這才放心。
宋望瀟不知曉她為何要如此緊張,卻依舊跟著做了。
她發現自己的傷勢在日漸好轉,可江辭霜的眼疾卻依舊是之前的樣子,雖然江辭霜解釋說可以看到東西,但宋望瀟知曉這總歸是不清晰的。
她擔心著江辭霜身上的傷,每日都在找行聽研究治療眼傷的方法,卻沒有發覺江辭霜越發脆弱的靈識。
這樣的情況就一直持續到宋望瀟的傷徹底好的那天。
行聽終于沒再為她的傷勢開藥方,宋望瀟不由得松了口氣,透過醫館的大門,窗外大雪紛飛,天地之余一種顏色。
隱約中,宋望瀟在天地一色中看到一抹瘦削的白衣身影,她竟有一瞬的恍惚以為是那個女人,反應過來后頓時收斂神色。
她疑惑這么大的雪天江辭霜為何會來找她,站在醫館門口看著江辭霜逐漸走近自己。
江辭霜目光溫柔,徐徐走近帶著寒風料峭的幾片雪花也落在了宋望瀟身上。
“阿瀟。”她開口,聲音似乎也是冷冷的。
“我理應要走了。”
宋望瀟本舒展的眉眼陡然一緊,她有些沒明白江辭霜的話:“什么意思?”
江辭霜卻伸手拂下宋望瀟身上沾染的雪花,看向宋望瀟的眼神溫柔的不像話,眼底滿是不舍,卻又格外堅決。
“我同阿瀟約定過,待出了秘境之后便會離開,現在阿瀟醒了,我也不應再這么跟著你惹你厭煩。”
“天地宿命,情緣深重,這些早應化為一團煙霧消散,只因為我不愿,便如此固執存著,著實可笑,阿瀟定也覺得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