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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秘境那些天, 是我同阿瀟待的時間最幸福的時日,而這件事因我而起,我便不能再任由它繼續(xù)這么下去!

    江辭霜伸手, 柔白指節(jié)擦過宋望瀟眼角,留下一抹曖昧的緋意。

    宋望瀟緊皺著眉,好似怒意和悲涼的情緒從心底蔓延,她擠出一個笑。

    “所以經(jīng)過了這么久你才終于決定了這件事情?”她語氣有些冷。

    江辭霜抵在她臉側(cè)的手指微顫,緩緩垂下, 她咬唇。

    “因是我的錯,若不是我一直糾纏于你,你也不會這般受傷了!彼龑⒆约旱男膭冮_, 卻不讓宋望瀟看到她心底赤誠的愛意, 欲蓋彌彰般掩蓋她早已腐爛的內(nèi)心。

    “自秘境出來之后便相約不見, 我一直記著, 現(xiàn)在這般,我也應(yīng)當遵守諾言離開了!闭f著這句話,似乎耗費了江辭霜所有的力氣, 她半身顫顫,險些有些站不穩(wěn)。

    宋望瀟忽地回想起這幾日她對自己無微不至地照顧,苦笑道:“原來這幾日,你竟是為了這個!彼蝗挥袔追直瘺觯ь^看向這漫天白雪, 神色復(fù)雜。

    江辭霜側(cè)過身子,為她擋住被風(fēng)吹進來的雪花,眉目凄楚滿含柔情。

    “外面很冷, 阿瀟傷勢初愈,先進去吧, 不要傷了身子!彼琅f是溫柔的說話,溫柔地看著宋望瀟,好似兩人不是在道別更像是在這霜雪天互訴衷腸。

    宋望瀟轉(zhuǎn)眸,看著她隱在雪天中的瘦削身子,對上她一雙癡情眸,她突然想問江辭霜對她的感情,愛有幾分悔又有幾分,可她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

    她避開江辭霜的視線,只覺心臟砰砰跳動。

    “這么大的雪也要離開嗎?”宋望瀟沒再看她,眼中映照著茫茫白雪。

    她垂下攥著的手被一雙微涼的手握住,江辭霜冷冽溫柔的嗓音在她身旁響起。

    “要離開的!边B江辭霜自己都沒有注意,她的目光是多么深情,帶著她無法道明的癡念,如影隨形。

    如果在你的身邊只能造就永遠的傷痛,那么我更愿意離開你,換你安然生活下去。

    宋望瀟看著雪花飄落至她眼前,心情怔然。

    明明是同樣的離別場景,可這次的她的心情卻不如上次那般決絕,甚至摻雜著復(fù)雜酸澀的心情。

    宋望瀟沒看她,不知是不愿還是不敢:“如此,那便祝魔尊以后之路能夠平安順遂!

    不求權(quán)勢,不求能夠飛升上神,不再是什么小說女主,只愿你此后不再被命運包圍,平安活下去。

    江辭霜心被利劍剜著,鮮血淋漓,疼痛令她痛不欲生,面上卻彎著唇,眉頭都未曾皺起:“阿瀟也是。”

    宋望瀟想堵住自己的耳朵,不想再聽到江辭霜對她說的任何話,心口滿是酸澀,恍惚間身旁的人卻已經(jīng)抬起了腳,自廊間踏入紛揚白雪間。

    她素白的衣衫同雪融在一起,宛若被這天地吞噬一般。

    原本可以施法避開這惡劣的天氣,她卻沒有動手,任由雪花落在她肩頭再被風(fēng)吹散,一如她早已破碎不堪的內(nèi)心。

    狂風(fēng)吹拂起她寬大的衣衫,三千青絲隨風(fēng)而起,羸弱的身子好似被這風(fēng)輕柔一吹便會倒下,可即便如此,她卻一直板正著身姿。

    宋望瀟看著她在雪中越發(fā)孤寂蕭條的背影,一股莫大的悲涼感油然而生,她捂住唇,身子倚靠在一旁的柱子上,紅著眼角愣愣看著江辭霜的背影徹底隱沒在天地間。

    她忽然很想哭。

    痛苦和難過鋪天蓋地般圍住她,她只能感受著自己心臟劇烈地疼痛,風(fēng)卷著霜雪撲在她的身上,她的全身都被凍住。

    冷意直蔓延至她的心口。

    宋望瀟低垂著頭,兩行清淚自她眼角墜下,滴落在雪中看不到任何痕跡。

    她獨自呆在廊道中怔然許久,直至渾身被這寒冰天凍得全身僵住才恍惚反應(yīng)過來,活動已經(jīng)沒有知覺的身子,轉(zhuǎn)身離開。

    卻看到站在不遠處的行聽和留采,兩人均露出了復(fù)雜的神色。

    宋望瀟看了她們一眼,苦笑道:“醫(yī)館不忙嗎,怎么都這般看著我?”

    行聽想上前扶住她,卻被宋望瀟制止,只能站在原地看著她,寒冷的氣息自宋望瀟身上蔓延。

    “在外呆了這么久,也不怕剛好的傷勢復(fù)發(fā)。”她嘆了口氣,按著一旁好奇的小徒弟的腦袋:“去盛碗姜湯!

    宋望瀟聞言,腦海中頓時浮現(xiàn)的是,如果她真的舊傷復(fù)發(fā)了江辭霜會不會再次回來,她也無意識地將這句話說了出來,果不其然看到行聽露出看瘋子一樣的眼神。

    她苦笑了下,和江辭霜呆久了,她也成了一個偏執(zhí)的瘋子了。

    宋望瀟伸手接過留采手中的姜湯,喝了一口這才覺得身子回溫:“多謝。”她道。

    行聽走至一旁的藥柜前,繼續(xù)為其他的病人盛著藥。

    宋望瀟只默默喝著姜湯,姜湯蒸騰的霧氣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大雪天醫(yī)館內(nèi)并未有多少人,留采得了閑,便坐在宋望瀟對面,托著腮,津津有味地看著宋望瀟。

    宋望瀟受不住她這好奇的眼神,終于放下姜湯看她,留采卻又避開她去看向別處了。

    宋望瀟:“……”

    宋望瀟:“你有什么想說的,說出來即可。”

    留采扭回頭,一雙眼睛微微閃著光。

    “宋姐姐,那個女修是你的道侶嗎?”少女年紀尚小,那些恩怨情仇對她而言就是天邊的云彩,從未真正知曉。

    宋望瀟端著姜湯的指尖輕顫,留采的這句話令她回想起之前見到江辭霜時的記憶。

    那時她復(fù)生之后被江辭霜困于魔宮,江辭霜總說她是她的道侶,總逼著她承認這個名諱,她卻每日都在想著如何讓江辭霜死心的方法。

    她那個時候,是真的很恨江辭霜,而在某種意義上,她也的確做到了讓江辭霜死心。

    道侶這個詞,在她離開魔宮之后,就從沒在江辭霜口中聽到了。

    宋望瀟失神看向桌上某處,眼底內(nèi)含著的情緒快要將她自己淹沒。

    行聽蹙眉,看向留采的神色里含著斥責(zé),留采被她這般看著禁不住低下了頭。

    “不是道侶!彼瓮麨t深吸一口氣,顫著唇開口,嗓音沙啞。

    “我和她不是道侶!

    滴答,是淚落在桌上的聲音。

    留采詫異地抬眸看她,一時間驚慌起來。

    “宋姐姐。”她起身想要走過去,卻見宋望瀟抬手擺了擺。

    “我無事!彼痤^,浸滿淚水的臉上露出一個笑,解釋道:“這天真的有些冷了!

    冷到她全身發(fā)冷。

    “我先回去了!

    宋望瀟起身,逃也似地打開門走了出去,只看到屋外的雪變得更大了些,已經(jīng)看不到江辭霜之前離開的腳印了。

    就好似,江辭霜在她身旁的最后一分痕跡也被抹去。

    宋望瀟心突然空了一塊,冷冽的寒風(fēng)席卷而入,摧殘著她本就脆弱的心田。

    她抬腳,踏入蒼茫白雪間,抬頭看向天際,片片霜雪落在眉間,她浸著淚水的眼睫結(jié)出霜花,模糊眼前視線。

    前行幾百米,宋望瀟再也無法控制眼底洶涌的情緒,彎著腰壓低聲音哭出聲。

    時至今日,她才終于明白,情與愛早已不是她能自己控制住的,早在她還恨著江辭霜時,這份愛意一并伴隨著在她的心中扎根生長,直至她的恨意徹底消散。

    只是她從未察覺。

    可是江辭霜卻已經(jīng)離開了她,循著宋望瀟的約定,再也不相見。

    宋望瀟蹲在雪間,哭泣出聲-

    寒冷的天氣總是極其惡劣,本來的狂風(fēng)此刻更加兇猛,江辭霜走在街道上,茫茫白雪令她的身子格外虛弱,險些幾次被吹倒。

    劇烈的冷風(fēng)吹著她的身子,靈海內(nèi)好似也灌了冷風(fēng),一陣陣陰冷的痛意刺痛著她的內(nèi)丹。

    江辭霜皺眉捂住胸口,緊緊攥著胸口的衣衫,想要擋住這輔天蓋地的疼痛,可寒毒卻如影隨形地裹住她的身子,令她靈脈劇痛。

    額上滲出冷汗,她緊皺著眉弓下身,踉蹌著向前走著。

    許是因為天氣的緣故,原本能很快忍過去的寒毒竟一直痛著,她忍不住停下腳步,驅(qū)動全身的魔氣想要驅(qū)散全身的冰冷。

    蒼茫城內(nèi),偌大的城中只站著她一人,肆意冷風(fēng)刮過她的眉眼,她的眸中滿是痛意。

    離開宋望瀟的疼痛攙著體內(nèi)劇痛令她痛不欲生,她的體溫竟比這天氣還要冰上幾分。

    不知過了多久,劇烈的疼痛才終于消減幾分,江辭霜痛到麻木的身子終于得以舒展,她抬眸看向身后。

    狂風(fēng)席卷白雪,她已經(jīng)看不清身后的醫(yī)館了。

    這樣也好,阿瀟就不會發(fā)現(xiàn)她的異常,也就能安心了。

    江辭霜苦中做樂想著。

    她繼續(xù)抬腳,向前走著,自她寬大的衣衫處陡然亮起一抹光亮,而后這光亮自她衣袖中盈盈飛出,最終蔓延至她的全身,陣陣暖流如流水淌過她的周身

    江辭霜聽到她的靈海內(nèi)一聲嘆息。

    “我不明白你為何如此!

    江辭霜苦澀笑了下:“阿瀟最不愿看到我如此痛苦,我不能讓她發(fā)現(xiàn)!

    不能讓宋望瀟發(fā)現(xiàn)她將這些痛苦當成她和宋望瀟曾在一起的留戀而不醫(yī)治。

    阿瀟如果知曉她是如何想的,定是要罵她是個瘋子了。

    江辭霜忍不住笑了下,許是想到了那副場景,體內(nèi)的傷痛竟隱約緩解了幾分。

    “你終于出現(xiàn)了!苯o霜身子顫顫,語氣卻不似之前那般痛苦。

    “你知道吾會來!蹦堑獾穆曇粢埠芷降,似乎早就知道江辭霜想要做什么。

    “也是,你做什么吾都知曉,吾在想什么你自然也會明了!钡夂盟菩α讼,江辭霜竟聽到了幾分自嘲的意味,她凝眉,直截了當?shù)馈?br />
    “勿要說這些無用之話,要如何救阿瀟!

    淡光的聲音變得如往常般生冷不易近人:“宋望瀟同你是宿命之因果,如亂線無法割開,勢必要一死一生!闭f到此處,它的聲音突然頓了下,好似想起了什么,聲音變得有幾分痛苦。

    “我做了許多嘗試,皆無成功,只得一次又一次看到一模一樣的結(jié)果!

    一次又一次看到宋望瀟死去,一次次目睹這一幕的發(fā)生,然后再次重復(fù)所有。

    “這是最后一次,如若不成,就真的沒有任何方法了。我原本想讓宋望瀟假死騙過它,可是你沒能飛升,這個計劃也破滅了,那么現(xiàn)下只剩下唯一一個辦法了。”

    江辭霜緊蹙著眉,她隱約知曉它要說些什么,冷道:“說!

    “飛升弒神,此間再無你和宋望瀟!

    第82章

    寒來暑往, 春去秋來,半年已過,斯人不在。

    仙界花滿城內(nèi), 百花盛開,沁香宜人,城內(nèi)熱鬧又在祝賀天地花開。

    宋望瀟站在城中街頭,看著街道上絡(luò)繹不絕的行人和商販,也彎起唇。

    抬腳在街道間走著, 看向明媚的天空,忍不住覺得心曠神怡,她好像已經(jīng)很久沒這般放松過了。

    今日她是出門來采購些物資, 花滿閣這個時候總是要同仙界其他宗門進行貿(mào)易往來, 她須得多準備些東西。

    方才在一家商鋪預(yù)定了些干糧, 此次她準備去一家衣鋪定做些衣服。

    街上商鋪賣力地叫喊著, 亦是熱鬧,路過一家首飾鋪子時,宋望瀟的余光被一道青定住, 她忍不住停下腳步,抬手拿起那只玉簪。

    玉簪渾體通潤,青玉溫涼,雖無繁雜紋飾裝束卻另有一番美感,恍惚地, 宋望瀟眼前忽然浮現(xiàn)一抹白衣身影。

    一旁的攤販見她愣愣看著這只玉簪,當即道:“這位仙者可否喜歡這只簪子,您的眼光可真好, 這簪子最適合送心上人了!

    宋望瀟呼吸微蹙,棕栗瞳孔顫顫, 她放下手中玉簪,動作間竟有幾分無措:“你誤會了,我并不是……”她的語氣有幾分慌亂。

    “不是心上人啊,自己戴著也頂頂好看啊!睌傌溞Φ,“仙者最不喜繁雜之物,這只簪子好看又不失美感,恰如其分,最適合修仙者了。”

    宋望瀟心里亂七八糟,如被人戳中了般,聽著攤販的話糊里糊涂就把這只簪子買了下來,看著手上的青玉簪,一時竟覺得有千斤重。

    她嘆了口氣,將青玉簪放進儲物戒,連同自己雜亂的心緒一同壓進心底。

    她整理情緒,抬腳踏入了衣鋪。

    正值晌午,衣鋪有些忙,宋望瀟索性自己四處看看,行走間卻意外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宋道友!”談憶青語氣興奮,忙放下手中的衣物走過去。

    “真的是你!你怎么會在此處?”

    宋望瀟彎唇:“我在這久居,我還想問你呢,你怎么會來花滿城?”

    談憶青笑道:“我是商人,自然是要四處奔走,這半年間天氣總是飄忽不定,天災(zāi)愈發(fā)頻繁,不知道毀了多少城鎮(zhèn),得知此城居然如之前一般開滿鮮花,便好奇前來看看,不曾想居然遇見了你!

    “上次見你已是四年前了,果真是時間如流水,追憶不可思!彼锌馈

    宋望瀟淡淡笑了下。

    原來已經(jīng)過了四年了嗎。

    卻聽到談憶青突然轉(zhuǎn)眸看她,眼神中露出幾分糾結(jié):“你既已在此地久居,那便是說,江辭……魔尊沒有在糾纏與你嗎?”

    她回想起之前在魔宮看到的宋望瀟的樣子,好似整個人已經(jīng)沒有神魂,只留幾分肉身活著,整個人身上散發(fā)著腐朽的氣息。

    現(xiàn)在想起,那種陰郁依舊能透過回憶令她感到窒息。

    同那時的她相比,現(xiàn)在的宋望瀟已經(jīng)好了太多。

    宋望瀟神色有一瞬間的怔愣,卻很快就隱去了這一情緒。

    “沒有,我們早就沒有關(guān)系了!彼,聲音淡淡令人聽不出什么情緒。

    談憶青忍不住松了口氣:“如此便好!

    她看著有些失神的宋望瀟,主動開口:“我同商隊暫住在城西的素安客棧,大概休息半月,半月之后趕路去魔界,你無事可以去客棧找我!

    宋望瀟眼眸微顫,她下意識道:“魔界?”

    談憶青點頭:“我上次去魔界時,曾和魔尊達成貿(mào)易交易,之后魔界封鎖三年,前不久才打開,我準備前去魔界談一談具體的貿(mào)易事宜。”

    她沒什么戒備,更何況宋望瀟現(xiàn)在已經(jīng)和江辭霜沒什么關(guān)系了,她自然不會覺得有什么不對。

    宋望瀟喃喃點頭:“原是如此,魔界離此處甚遠,的確需要休息一段時間才去!

    “此事不急,我先要保證我的商隊不會在路上出了什么差池。”談憶青也道。

    “不過能在此地遇見宋道友,我自然是非常開心,仙界廣闊,人與人見面之后或許便再也無法見面!闭剳浨啾甲吒魈帲匀桓诱湎н@來之不易的友誼。

    宋望瀟神情有些恍然,聽著她的話只得點頭,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花滿閣的。

    站在百花院中,沁人心脾的花香縈繞她的鼻間,她卻沒了之前那般輕松的心緒,心好似沉入了水底,令她萬分難受。

    江辭霜。

    此一思緒一出,被她刻意壓在心中的的眾多記憶如同雨后春筍般涌現(xiàn),在她腦海中不斷回憶。

    自上次離別之后,她就再也沒有得到任何有關(guān)江辭霜的消息,一夜之間屬于江辭霜的痕跡徹底消失在她的身邊,而她也似乎恢復(fù)了之前的樣子。

    一切都好似回到了正軌,只是卻無人知曉宋望瀟每夜翻來覆去的心口疼痛。

    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江辭霜早已深扎在她的心中,形成一片綠蔭,藤蔓盤踞著她的心田。

    江辭霜又一次在她的生活中消失,只不過這次,是宋望瀟自己的意愿。

    她應(yīng)該感到欣喜,應(yīng)該感到高興的,可是為何想起這個人時,心卻不合時宜地抽痛,總是空落落的。

    花歸塵和行聽說,時間可以磨滅一切。

    可為何這半年每每想起江辭霜卻還是難過,一次一次的想念和不舍如影隨形,她每次都需耗費許多靈氣才能將想見她的情緒埋下。

    江辭霜總是能輕易調(diào)動她的情緒。

    “江辭霜……”回憶如打開了閥門,呼嘯著淹沒她的思緒,宋望瀟渾身好痛,一瞬間她好似又回到了那個飄揚的大雪天,冷冽的氣息和江辭入霜雪般的眉眼浮現(xiàn)在她眼前,明明是艷陽天,她卻覺得如此之冷。

    她愛江辭霜。

    宋望瀟一直都知道,這份感情在那日江辭霜離開她之后便被放大,占據(jù)著她的心田,猶如劇毒的毒蛇盤旋在她的心間。

    宋望瀟呆愣著看著面前隨風(fēng)而動的花,眼里心里滿是江辭霜的身影。

    被她刻意壓制的情緒半年后再次席卷了她,她只能無助地站在空蕩的院中,獨自承受著這一切。

    如果宿命真的要令她們糾葛不休,天道真的要她們恩怨相生,她應(yīng)該怎么做都無法避免。

    宋望瀟抬頭看向天空,原本晴空萬里的天際不知何時竟郁積了陰云,隱隱有雷聲響起。

    宋望瀟擠出一個笑,突然覺得她好傻,是她想的太想當然了,以為兩人分開就不會有什么事發(fā)生,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江辭霜安然活下去,可這半年的天災(zāi)卻越發(fā)惡劣,世間傳言天神發(fā)怒的傳聞不斷滋生,能飛升的仙者均不斷以各種方式隕滅。

    她不知是天道發(fā)怒還是在催促,總之是不好的信息。

    她只想江辭霜能夠不再受天道束縛,不再被迫成為這部小說的女主,可是這個天道好似不是這般想的。

    今日憶起江辭霜,令她忽地清醒了,這個世界的天道,或許不會放過她們。

    就算她和江辭霜分開了再無關(guān)系,它也不想放過她們。

    宋望瀟眉目冷冽,她冷冷盯著那處陰云,似在同它暗暗較勁。

    咔嚓——

    雷聲驟起,同時大雨傾瀉而下,瞬間澆滅天地燥熱,碩大雨滴打在花上,擊潰花瓣。

    宋望瀟站在院中,任由雨滴落在身上,她抬手放在胸口,靈海內(nèi)充沛的靈氣緩緩繞著她的內(nèi)丹,她的眼底盛滿偏執(zhí)。

    如果真的要死,她寧愿死在江辭霜的懷中,也不想就這般窩囊著沉在自己編織的遐想中。

    雨下了一整夜,夜里狂風(fēng)習(xí)習(xí),噼里啪啦的雨滴落在地上的聲音實屬吵鬧。

    談憶青聽了一整夜的樹枝搖擺,夜里翻來覆去沒睡好覺,一大早便起來了。

    她打著哈欠起床,打開窗欞看向外面,只覺泥土芬芳夾雜著花香,格外沁人,而后整理好衣衫,推開門,待看清門外的人后,頓時愣在原地。

    宋望瀟著一身玄色濕衣,就這么站在她的面前,她的身子全都濕透了,水自她發(fā)間流至臉頰,最后從她下頜滴下。

    她腳底已郁積一片小水泊。

    談憶青大驚,愣了好一會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宋道友,你這是怎么了,快進來!”她忙道,想要為宋望瀟倒杯熱茶,剛準備轉(zhuǎn)身卻聽到宋望瀟沙啞的聲音。

    “談少主,你的這趟貿(mào)易,可否帶著我一起?”宋望瀟全身發(fā)抖,可語氣卻異常堅定。

    談憶青詫異轉(zhuǎn)身,懷疑宋望瀟是不是淋雨淋傻了:“你說什么,等等等等,先進來。”

    她忙拉著宋望瀟走進房間,為她倒了杯茶,看著宋望瀟端茶都有些發(fā)抖,嘆了口氣,遞給她一道去水符。

    宋望瀟接過符紙,食指和中指夾著,而后翻轉(zhuǎn)符紙憑空自燃,宋望瀟身上的衣服和頭發(fā)也頓時烘干。

    “多謝!彼馈

    談憶青這才開口:“你確定要和我一同去魔界?是當真還是淋雨淋到風(fēng)寒說胡話了?”

    宋望瀟抿唇笑了下:“這是我最清醒的時候了。”

    以前的她似乎都是這么恍惚著活下來的,昨日似乎才讓她找回了真正的自己,她這才好似真的清醒了過來,明白了自己的本心和意愿。

    談憶青抱著臂,不由得擔(dān)憂:“你要與我同去魔界我自然很愿意,可是你遇見江辭霜了怎么辦?她若還是像之前那般對你你該如何應(yīng)對?”

    “若真如此,再好不過了,我也有些話想要問她!彼瓮麨t知曉自己在旁人看來如傻子一般,明明是自己逃離的,卻還要再次回去。

    可她真的不想就這么下去了,至少要找到江辭霜,至少讓江辭霜在她的身邊,她也好密切關(guān)注著這一切提前做好應(yīng)對措施。

    就不必如此擔(dān)憂,心中空落落了。

    第83章

    宋望瀟回去同花歸塵和行聽說了此事, 二人皆是無法理解,但看到宋望瀟的神色不像是犯了風(fēng)寒說的糊涂話,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二人知曉這是宋望瀟自己做的決定, 她們的建議只是建議,即使心中多有疑惑,還是沒過多干涉宋望瀟的決定。

    “此番路途遙遠,愿你能完成所愿。”行聽由衷道。

    花歸塵輕嘆口氣:“行聽把我想說的話都說完了,我都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了, 不過還是希望你這次前去能解開你的心結(jié)!

    這半年的時間里,她總是能看到宋望瀟露出失魂落魄的神色,也能感受到她露在溫和外表下的陰郁, 心中自然也是知曉所因何事。

    但宋望瀟和江辭霜之間的恩怨情緣不是她們所能干涉的, 只能由她們二人解決, 現(xiàn)在這般, 她反倒覺得這二人之間有了些眉目。

    宋望瀟彎唇:“謝謝你們!

    談憶青的商隊在半月后如約守在城門,宋望瀟坐在馬車里,掀開簾子看向城內(nèi)盛開的百花, 心中萬分感慨。

    她穿越數(shù)年,在花滿城呆著的時間遠遠超過了其他地方,心中早已將這處當成自己的家,可她的心卻總是空了一塊。

    以往她欺騙自己是穿書導(dǎo)致的水土不服,可真正的原因只有她自己知道。

    因為身邊沒有江辭霜, 她漂泊的心就好似找不到歸屬,總是在河流里漂動,即使是在她從魔宮逃離回到花滿城后, 這份疏離還存在于她的身上。

    宋望瀟苦笑了下,最后看了眼花滿城的街道, 同站在城門的花歸塵等人揮手告別,便放下簾子,馬車逐漸駛向魔界。

    花歸塵看著馬車逐漸從視線中消失,忍不住嘆了口氣,她身旁的行聽煞有介事道。

    “怎么了?”

    “我只是覺得,她們之間的緣分太過坎坷了!被w塵搖搖頭,又深深嘆了口氣。

    作為宋望瀟和江辭霜大部分事情的見證者,她真真切切感受到這兩人的情分和恩怨,卻也忍不住唏噓她們的感情。

    “既然望瀟已經(jīng)決定了,就說明她們之間還是有回轉(zhuǎn)的余地!毙新牭,轉(zhuǎn)身同花歸塵一同走入城內(nèi)-

    車馬在路上顛簸,狹窄的轎廂內(nèi)有些昏暗,宋望瀟坐在馬車里沒有拉開簾子,只是沉著眸子神色晦暗。

    最開始急切渴望的興奮淡去,留給她的只有萬分的期待和擔(dān)憂。

    半年已過,江辭霜身上的傷勢是否好轉(zhuǎn),她在魔界有充足的魔氣,身上的傷應(yīng)該能好得快些吧。

    宋望瀟想起離別之時江辭霜依舊未好的眼睛,心口酸澀,像摻了沙子般磨著她的血肉。

    她想見到江辭霜,想看到她完好的樣子,心中不斷勾勒江辭霜看到她時的場景。

    明明是她自己說兩人要斷開關(guān)系永不相見,卻也是她先打破了這一條約定,或許就連江辭霜也覺得無法理解。

    身前簾子被人拉開,談憶青緩緩彎腰走進來。

    “轎廂狹窄有些悶,呆久了容易煩躁,宋道友不如和我一起去外面騎馬趕路?”她說著坐在對面。

    宋望瀟便聽了她的話隨她一同出去,二人各騎一匹馬,悠悠在路上走著,身旁是談憶青長長的商隊。

    “說起來,我聽說宋道友目前久居的地方是仙界同人界交匯的貿(mào)易處。”談憶青道。

    宋望瀟:“的確,我也確實學(xué)了一些貿(mào)易的皮毛,談少主若不嫌棄,可以試著讓我出一份力!

    談憶青笑:“你若是這么說,那我可就真這么做,不過你別叫我少主了,觀岐城滅百年,不知有多少城建起又荒廢,這天下也就只有你們幾個知道我之前還是個少主!

    “喚我大名即可!

    “好!

    談憶青彎唇,看向前方若隱若現(xiàn)的山巒,道:“快到了!

    宋望瀟心忽地提起,隨著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片片被淡淡黑氣籠罩的山巒,同這邊形成鮮明對比,她放在馬背上的手微微發(fā)顫。

    “我們走了一個多月,終于到仙界和魔界的交匯處了,十幾里外便是魔界了。”談憶青轉(zhuǎn)身騎馬,向著身后的人商量著具體的事宜,徒留宋望瀟騎著馬看著這越來愈近的山巒。

    離魔界越近,宋望瀟便覺得自己的心臟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她忍不住握拳,緩解內(nèi)心緊張。

    車馬很快便到了魔界入口,由于魔界前段日子才解開了所有的封印,處于入口處的檢查較為松散,談憶青拿出之前同江辭霜訂下的貿(mào)易契約,便很容易領(lǐng)著商隊走了進去,順便因為是魔界同仙界的第一筆貿(mào)易,她還得到了魔界的傳送符。

    “魔尊曾交代過會有仙族商隊前來,這個給您,還請仙者速速前去,不要誤了時辰。”看守入口的魔兵道。

    談憶青正感慨著江辭霜還挺善解人意的,手中夾著這符咒細細看著,一旁的宋望瀟便神不知鬼不覺地湊了上來。

    “這符紙是江辭霜做的!彼瓮麨t的聲音冷不丁地響起。

    談憶青挑眉:“是嗎,你怎么會知道!彼恼Z氣里帶了些戲謔,弄得宋望瀟有些不想同她交談。

    “這符咒的寫法,是她習(xí)慣的。”她敷衍解釋道,不再理她獨自走到另一邊。

    談憶青掂量起符紙,硬是沒看到符咒的筆觸,心中咋舌這兩人的關(guān)系真的是她之前看到的那般你死我活嗎。

    她探手點燃符咒,只聽到符紙燃起是空中傳來類似于鳥類的嘶鳴聲,而后她們一行人便被碩大的陰影遮住。

    眾人抬頭,只看到空中數(shù)只碩大的飛鳥俯沖而下,幾乎是還未來得及做任何應(yīng)對便停在了眾人面前,斬開翅膀足足有十丈之大,令看者心驚膽顫。

    “這、這是什么……”

    宋望瀟眉頭微蹙,隱約在哪里見過這些鳥類:“這些應(yīng)該就是會我們飛向魔宮的鳥獸!

    她憶起這是她之前來魔宮時曾乘坐的一種鳥獸,那時還是江辭霜召喚出來的,現(xiàn)在已經(jīng)用符紙就可以喚出了嗎?

    宋望瀟微微蹙眉,心中竟無端生出幾分煩悶。

    “宋道友之前曾來過魔界,她所說應(yīng)當是沒問題的,各位都拿著東西上去吧!闭剳浨嗾驹谒砼院艉暗。

    眾人聞言看向這些鳥獸,并未看到它們露出殺戮的眼神,雖心依舊顫顫還是走了上去。

    談憶青:“走吧!

    宋望瀟這才壓下心中那無端的情緒,隨著一起踏上鳥背。

    飛鳥振翅而飛,離地萬尺卻未有一分顛簸,眾人懸起的心也逐漸被這高處賞美景的興奮掩蓋。

    “我這是第一次來魔界,傳聞魔界遍地荒蕪,花草不生,可今日看來,還是別有一番美景。”

    “是啊,還有這大鳥,居然能用來載人,太神奇了。”

    眾人掩飾不住心中的興奮,圍在一起興奮交談。

    宋望瀟獨自坐在另一處,看著下方的山巒密林發(fā)著呆。

    離魔宮愈來越近了,她緊張的心情陡然變成了擔(dān)憂,她有些怕江辭霜會不喜她的前來,之前是她強硬開口說兩人不再見面,現(xiàn)在這般貿(mào)然前往,她的心中總不踏實。

    如果江辭霜真的如她所想那般,她要怎么做。

    宋望瀟握緊拳,咬牙。

    就算是這般,她也不要離開。天道懲戒越發(fā)張揚,江辭霜的命運如浮萍一般在水上漂泊,連帶著她的心也一并七上八下,她不愿就那般什么都不管地呆在一處,欺騙似地生活著。

    江辭霜和她已經(jīng)錯過太多了,她不能再讓這份回避變得更深。

    宋望瀟眼底洶涌的情緒逐漸堅定,最后整顆心歸于平靜。

    飛向振翅一次便是十幾里,不過一個時辰,眾人便已經(jīng)看到魔宮的殿頂了。

    “快到了,都收拾好東西!”領(lǐng)頭的人大聲吆喝,也喚醒了宋望瀟沉淪的意識,她握緊拳,深深喘了口氣而后隨著眾人的步伐走下去。

    談憶青同守衛(wèi)展示了契約,宮門緩緩開啟,宋望瀟隨著眾人抬腳踏入。

    闊別四年,宋望瀟又一次進入了魔宮內(nèi),只不過這一次是她主動進入。

    魔宮內(nèi)的一切都還是原本的模樣,未曾發(fā)生一分變化,就連墻壁上涌動著的暗紅紋路都還是宋望瀟記憶中的樣子,她忍不住深呼吸幾口氣。

    “諸位舟車勞頓,先隨我去休息!币粋侍女道,另一個侍女看向人群最前的談憶青。

    “您是談道友嗎,我們尊主知曉你來,等候您多時了,請隨我來!

    談憶青同宋望瀟對視一眼,抬腳跟了上去。

    侍女為二人領(lǐng)著路,宋望瀟只是木訥地跟著她走,周邊熟悉的場景令她有種回到記憶的感覺,頓時有些心慌。

    場景變化,她已然看到了正殿的殿梁,而令她夜夜思念的江辭霜,便就呆在里面。

    她握緊拳,心中竟升起幾分懼意。

    江辭霜……

    侍女領(lǐng)著兩人走在道上,周邊墻壁暗紅色紋路隱隱泛著光,隨著幾人的腳步忽明忽暗,只是宋望瀟心放在同江辭霜的見面上,未曾發(fā)覺。

    行至殿門,侍女低頭同守衛(wèi)耳語幾句,守衛(wèi)便轉(zhuǎn)身打開了殿門,一瞬間自殿內(nèi)的冷氣瞬間涌向兩人。

    “二位仙者請。”侍女道。

    談憶青看向一旁的宋望瀟,見她神色嚴肅攥著拳,便先行走了進去。

    殿內(nèi)的氣息總是陰冷的,好似什么時候都無法溫暖起來,陽光自罅隙落下,令有些昏暗的殿內(nèi)多了幾分光亮。

    殿堂之上坐著一人,身著玄色羽衣,淡淡金光落在她身上,宛若渡了層淡光,她如霜雪般冷冽的眉眼竟也多了分柔和。

    宋望瀟只是抬眸,便輕易被女人吸引了視線,她聽到她的心臟在劇烈跳動。

    “魔尊!闭剳浨嘧饕荆瓮麨t短暫清醒,便也做了個揖。

    她低著眸,眼底翻涌著復(fù)雜的情緒。

    “之前魔界封閉,沒了和外界的聯(lián)系,吾本以為這份貿(mào)易早已作廢,沒想到談道友居然還記得,本尊甚是欣喜。”堂上之人開口,聲音依舊是如記憶般清冷,卻含著幾分疏離之感。

    宋望瀟忍不住抬眸,正巧對上了江辭霜落下來的一道視線,兩道目光交匯,宋望瀟輕易能看到她墨色眸子的清澈,以及她眼底未曾發(fā)生一分變化的情緒。

    宋望瀟瞳孔微顫,還未反應(yīng)過來朝她投過來的視線便先她一步移開,只留宋望瀟一人怔愣。

    “未曾,同魔尊的貿(mào)易我一直記著,魔界剛一開啟我便趕來了!

    江辭霜和談憶青依舊談著仙魔貿(mào)易的事宜,宋望瀟站在一旁神情卻有些落寞,她禁不住嘆了口氣,落在這廣闊的殿堂內(nèi)輕微到無人聽見。

    第84章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思考些什么, 只是抬著眸子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堂上的女人。

    江辭霜身上的傷似乎痊愈了,她并沒有看到在記憶中的虛弱的樣子,一顆懸起的心這才隱隱平靜下來。

    殿內(nèi)交談完畢, 宋望瀟轉(zhuǎn)身隨著談憶青一同走出殿內(nèi),她的心有些酸澀。

    整場交談,江辭霜從未主動看過她一眼。

    宋望瀟忍不住嘆了口氣,全身的力氣如流水瀉去,身子有些發(fā)軟, 她暗暗想著,江辭霜或許是真的不喜她的到來。

    宋望瀟低垂著頭,有些頹廢, 正走著便覺察到身旁的談憶青忽地停下了腳步。

    她抬頭看去, 只見談憶青皺著一雙眉看著她。

    “我總覺得有些不對!闭剳浨嗄际滞兄骂M道。

    宋望瀟:“什么不對?你們方才的談話嗎?”她之前曾同花歸塵一起去其他宗門做過貿(mào)易生意, 江辭霜同她的對話皆是貿(mào)易交談的需求, 沒什么不對的。

    談憶青搖頭,“不是這個。”但具體要說是什么不對她也說不上來,只能額皺著眉同和她一起疑惑的宋望瀟繼續(xù)院子走著。

    身后的富麗堂皇的正殿被落日帶上了一層余暉, 宛若天邊絲綢徐徐落下。

    大殿內(nèi)空無一人滿是寂靜,徐徐陽光傾灑下卻沒了方才的溫暖,依舊陰冷。

    江辭霜坐在大堂之上,低垂著頭,陽光落在她的眉眼, 遮擋著她眼底里的情緒,她藏在寬大衣袖中的手掌緊緊攥起,指甲用力到泛白, 劃破掌心溢出鮮血。

    她咬著牙,眸色晦暗, 卻依舊克制著不讓自己翻涌的情緒有任何溢出的風(fēng)險,眼角發(fā)紅。

    控制著不讓視線落在宋望瀟身上已經(jīng)耗費了她巨大的精力,她此刻無法再顧及自己,只得通過流血讓自己保持清醒。

    不知過了多久,日暮西下,殿內(nèi)全然沉入一片死寂,漆黑昏暗遮擋著她玄色的衣衫,江辭霜終于有了幾分動彈。

    耳邊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嘆息,似無奈又似自嘲。

    “為難你了!彼。

    想要一個偏執(zhí)的瘋子完全隱藏自己的情緒實屬不易,更何況是江辭霜這種心中只有宋望瀟的瘋子。

    早在宋望瀟進入魔界時,她便就已經(jīng)知曉宋望瀟的前來,為她準備乘坐飛鳥,又怕她太累了想讓她早些休息,只是做了這么多,卻不能真正看著她。

    它也覺得很難受。

    江辭霜聞言嘴角彎起,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好:“阿瀟來找我了!彼难鄣诐M是癡迷,“她來找我了!

    她的聲音變得斷斷續(xù)續(xù),忍不住興奮:“她來找我了……我真的見到她了。”

    原本以為和宋望瀟的再次見面就是永別,不曾想宋望瀟居然會主動來魔宮找她,江辭霜的心中猶如云海翻涌,撞出她本就強烈的愛意。

    這些時日無數(shù)次通過幻境看到宋望瀟的樣子,無數(shù)次伸手卻只能探到一片虛無,她的心飽受煎熬。

    這時她深愛的人的樣子卻就這般落在了她的眼前,令江辭霜根本無法控制愛意。

    “我很開心,阿瀟或許還對我有感情!彼恍柚獣赃@件事就好,不需要宋望瀟多加證明,她自己就能輕易地踏入這漩渦之中。

    淡光輕嘆一聲:“或許吧。”它的聲音有幾分顫抖,連它也在期待著宋望瀟真是如此。

    明明只是一句再平常不過的附和,江辭霜卻彎眉笑了。

    魔宮半年,她從未笑過,整個人身上覆著陰郁的氣息,好似一個沒有神魂的傀儡,只是今日才剛見到宋望瀟,便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緒。

    江辭霜彎唇淺笑,眼中滿是濃烈炙熱的愛意,心底呼嘯喊著的都是宋望瀟的名字,只是她剛?cè)斡蓯垡饬髀,靈海內(nèi)的內(nèi)丹卻忽然被一團寒氣緊緊包裹,緊接著是一股陰冷的氣息席卷全身。

    江辭霜眉間猛地蹙起,陰冷的氣息黏著她的身子滲透進她全身各處,江辭霜只覺得靈海深處泛著劇痛,咬著唇自嘴角溢出鮮血,嘴角殷紅。

    她彎下腰,深深咳嗽兩聲,又再次忍不住吐出鮮血。

    “你的寒毒越發(fā)重了!”淡光的聲音格外焦急,自它身上蔓延出盈盈的光芒,緩緩包裹住江辭霜的身子緩解她的疼痛。

    江辭霜喘著粗氣,額間滲出冷汗,寒毒令她渾身如在冰水內(nèi)泡著,渾身凍到僵硬麻木毫無知覺。

    “應(yīng)當是你的情緒翻涌太過激烈,不小心使寒毒趁虛而入,還是小心控制著你的情緒為好!彼馈

    江辭霜聞言只彎唇一笑,她緩緩起身虛弱地坐在椅子上,體內(nèi)翻涌的魔氣在淡光的治愈下緩緩平息,她張口,薄唇翕動。

    “如果是你,也能克制住這份情感嗎?”她沒回答那淡光的話,卻是反問。

    淡光的亮光猛地頓了一瞬,雖然很快便恢復(fù)了之前的樣子,江辭霜卻還是知道自己的話讓它陷入沉思,她笑了下,淡光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她愛宋望瀟已經(jīng)成為了自己的本能,誰又能克制自己的本能去忍住不去愛一個人呢,就像方才她忍住不去看宋望瀟一般,只是克制著自己的動作就令她耗費了大半心神,又怎么可能做到克制自己的感情。

    “雖然如此,你還是離開正殿吧,這里陰冷,多呆著對你體內(nèi)的寒毒有利!钡鉀]有回答,只是突兀地轉(zhuǎn)了一個話題。

    江辭霜只道:“再多呆一會吧,阿瀟的氣息還沒有徹底散去!

    她也只能憑借著淡淡的靈氣緩解內(nèi)心蔓延的想念-

    夜深,魔宮內(nèi)萬籟俱寂,一切生靈都陷入了死寂之中,甚至連蟲鳴都未曾聽到幾分,有幾分壓抑。

    宋望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良久她坐起身,愣愣向著窗外懸起的圓月,心像覆在河水中的浮萍,有些恍然。

    今日一見江辭霜,除卻最開始的緊張和欣喜,便是江辭霜不喜自己前來的漠視,心臟有些苦澀,煩悶的無法入眠。

    她不知道這半年里江辭霜在魔宮內(nèi)是否感受到天道的憤怒,又怕她已經(jīng)被天道盯上而無法掙脫。

    黑夜總是能讓人生出多種思慮,宋望瀟的糾結(jié)在寂靜環(huán)境中不斷發(fā)酵放大,最后沉沉壓在她的心口令她無法呼吸。

    她迫切想要去看一看江辭霜,怕她出了什么差池。

    想著,她便起身緩緩?fù)崎_院門,只見月光灑落地面,竟也能看清幾分院中景物。

    侍女為她們準備的院落,位于整座魔宮的角落,沒有多少人前往,因為顯得極其靜謐。

    宋望瀟走在路上,看著這四周的墻壁上翻涌的血紅暗紋,竟生出幾分熟悉之感,走在路上的陌生感也緩緩消散。

    她不知道江辭霜此刻在哪里,也沒存著能碰到江辭霜的想法,但她知道自己就算是呆在院落里也不會入睡,甚至還會想著其他有的沒的。

    還不如在這魔宮內(nèi)四處走走。

    夜深但明月亮,宋望瀟走著就算不使用靈氣也能看到前方的道路,她慢悠悠在路上走著,未曾遇見一個人。

    不知不覺間走到一處拐角,宋望瀟正思考著是直走還是拐彎,卻突然敏銳地察覺到不遠處陡然響起的森森鐵塊摩擦的聲音,伴隨著沉重的腳步聲朝她這里走來。

    “何人在魔宮內(nèi)四處游走?”一道聲音在遠處響起,宋望瀟停下腳步轉(zhuǎn)身看去,看到遠處有一道身影正朝她走來。

    她停住,對著來人作揖。

    待那人走近,宋望瀟便看到她身上穿著的盔甲,在月色的映照下泛著陰冷的光。

    “我是今日前來的仙族貿(mào)易的一員,只因半夜有些無法入眠,便私自想四處逛逛,如果觸碰到魔宮禁忌,煩請?zhí)幜P。”宋望瀟道。

    那身影看著她的樣子也不像是能干出其他事情的樣子,暫時放下心來。

    “沒什么禁忌,只是這深更半夜許久沒見到其他人了。”顏凝秋冷道,看向宋望瀟的身影,緩緩皺眉。

    “這位道友,我是不是之前在哪里見過你?”

    宋望瀟抬眸,看著女人身上的盔甲。

    “應(yīng)當是的,多年前我也曾進入過魔宮,或許是那時偶然見過一次閣下!彼馈

    “原來如此!鳖伳锏,而后看向這四周死寂的環(huán)境繼續(xù)道:“如果沒其他要緊的事情,還請道友回去吧,尊主不喜宮內(nèi)太過熱鬧。”

    雖然魔尊此次回來,已經(jīng)不再像之前那般喜怒無常,可百年來形成的習(xí)慣還是讓宮內(nèi)的所有人養(yǎng)成不善言語的習(xí)慣。

    宋望瀟瞳孔微顫,卻還是作揖道:“多謝閣下提醒。”

    “不過如此夜深,閣下為何在宮內(nèi)行色匆匆?”她開口,裝作疑惑的樣子詢問,“是尊主出了什么事嗎?”

    “是尊主出了些什么事嗎?”宋望瀟記得之前來魔宮的時候見到的這個人,也是一副身著盔甲的樣子,應(yīng)當是江辭霜身旁的人,而她在夜晚如此匆忙,或許是江辭霜出了些什么問題。

    顏凝秋神色一頓:“無事,只是有些事情要辦,我怕誤了時辰便加快了些腳步,道友不必擔(dān)心!

    她說著這些話,卻并沒撫平宋望瀟心中的疑惑,她點頭。

    “原是如此,那我便不打擾閣下了,我先行告退了!彼溃缓筠D(zhuǎn)身朝著原來的方向走去,自她身后再次響起沉重的腳步聲。

    宋望瀟緩緩走著,面容卻凝重得要滴出水來,她抬起手攤開,在她的掌心出現(xiàn)一顆小玉石。

    方才她將這玉石的粉末灑在了那個女人的盔甲之上,只需稍加施用靈氣便就知曉女人的路線。

    宋望瀟握起拳,那個女人的修為比她要高,此刻施法可能會被發(fā)現(xiàn),她還是明日再做。

    宋望瀟心中對著女人道歉,然后將玉石放在了儲物戒內(nèi),眼神堅決。

    關(guān)于江辭霜這些時日發(fā)生的所有事情,她都要查明。

    翌日,天還未亮宋望瀟便離開了院子,她拿出玉石,施法注入靈氣,便看到自玉石身上漫出一道淡淡的煙霧,逐漸指向?qū)m外。

    宋望瀟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還好這段時日魔宮的警戒較為松懈,她又帶了個仙族貿(mào)易的名諱,很輕易就離開了魔宮。

    在路上走著,宋望瀟循著煙霧的方向走去,越走便越發(fā)覺得四周的場景有幾分熟悉。

    她看著四周熟悉的場景心下生疑,待她走到煙霧最終所指的方向后,愣住了。

    在她的眼前,是一座醫(yī)館,而這個醫(yī)館就是之前她和花歸塵呆過的地方。

    宋望瀟心劇烈跳動,她不明白江辭霜讓那個女人來這里所為何事,但心中還是掀起了陣陣漣漪。

    她抬腳踏了進去,此刻是清晨,醫(yī)館內(nèi)并未有太多的人,因此醫(yī)修便走了過來。

    “請問有什么事情?”

    宋望瀟彎唇:“來醫(yī)館還能所為何事?”

    那醫(yī)修只淡淡笑了下:“道友不是魔族人,身上又無傷,總不會是治病吧。”

    宋望瀟彎起的眉沉了下去,緊接著她聽到面前的女人繼續(xù)開口。

    “我記得你,進來吧。”她轉(zhuǎn)身走入了醫(yī)館里面,宋望瀟躊躇幾分抬腳跟著走了進去。

    “四年前,你和一個朋友曾來我醫(yī)館內(nèi)求治,我說的沒錯吧。”宓愈一邊弄藥一邊緩緩道。

    “閣下居然記得如此清晰!彼瓮麨t笑了下,“的確是我!

    宓愈笑道:“這么多年,就沒有仙族進過我的醫(yī)館,我當然記得清楚,雖說修醫(yī)者不該詢問病人私事,可是你又沒有受傷,我總可以問的!

    她說著,聲音緩緩道:“閣下為何又來了魔界?“她修習(xí)醫(yī)術(shù),自然也曾見過許多人的狼狽,可那段時間的場景卻不是她能深思的,她能感覺到,面前這個人,同遠處的那位尊者,羈絆很深。

    宋望瀟低眸,苦笑了下:“尋個心安!

    她想看到江辭霜安然無恙地活著,尋一個心中的安定。

    想著,宋望瀟抬眸詢問:“昨夜,閣下是否接見了一位身著盔甲的女子。”

    宓愈看她,挑眉:“你是說,顏將軍?”

    宋望瀟點頭:“我想知道她來這里取了些什么藥材!

    宓愈聞言詫異一笑:“我為醫(yī)者,病人的隱私我自然無可奉告。”她說著擺擺手,不再說話。

    宋望瀟眉間微蹙,忍不住嘆了口氣,神色頹然。

    “我應(yīng)該知道的!彼,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思索什么,就連宓愈朝她投射過來的好奇的視線也未曾發(fā)覺。

    良久,宋望瀟眸子微亮,她抬手拿出玉石,食指和中指并起驅(qū)動靈氣源源不斷地涌入玉石內(nèi),同時自玉石內(nèi)生出多縷煙霧緩緩飄向宓愈身后的藥柜。

    “還請閣下幫忙將這些煙霧指著的藥都幫我拿出來。”宋望瀟鼻間滲出汗珠,她控制著靈氣注入。

    既然玉石可以跟隨著那些粉末指引路線,那粉末既然可以沾染顏凝秋的氣息,應(yīng)當也可以沾染這些藥材的氣息,她只需尋找同這些氣息相同的藥材即可。

    宓愈有些驚訝,卻還是聽這話地將這些藥材拿了下來,而就在她全部拿出放在桌上,大致掃了下后神色忽地頓住。

    宋望瀟看到她的臉色,便知曉自己方才的辦法應(yīng)當沒錯,她收回靈氣沒來得及擦去鼻間汗水便迫不及待道。

    “還請閣下幫我說一下這些藥材的用處,這些藥材都是我自己找到的,不是你告知的,不算透露隱私!

    宓愈:“……”她嘆了口氣,有些無奈。

    “罷了,既然你都找到了,就算我不會你也會找其他人了解!

    “這些藥材都是治療寒毒所用!

    第85章

    聞言, 宋望瀟瞳孔震顫,竟有幾分以為自己沒有聽清。

    “寒毒?”她皺眉,嘴角微顫。

    “沒錯, 雖然這每樣藥材都有不同的用途,但是每一種否含有的藥用就是治療寒毒!卞涤,她深吸口氣,想起了什么。

    “半年前,顏將軍便開始來我這里取一些治療寒毒的藥, 她馳騁沙場身上卻沒并未患寒毒!被蛟S看到了宋望瀟怔住的面容,意識到自己說的有些多了,她趕忙找補道:“亦或許是治療家中人也說不定, 畢竟寒毒的疾又不會出現(xiàn)在表面的傷口。”

    宋望瀟低著眸, 盡量克制著她翻涌的情緒, 指甲扣進肉中。

    “多謝!彼, 轉(zhuǎn)身欲要離開,腳步有著幾分踉蹌,卻又想起什么似的轉(zhuǎn)回身, 取出靈石。

    “這些藥材,麻煩幫我包起來。”

    自醫(yī)館出來時已是正午,烈陽的光芒落在地上,灑下一地金黃,落在宋望瀟的身上她卻沒有感受到任何的溫暖, 身子還隱隱發(fā)著抖。

    手中包裹著的藥材似乎有著千斤重,她竟有些無力支撐,滿腦子都是方才宓愈說的那番話。

    治療寒毒。

    雖然宓愈說可能是顏凝秋給家人用, 但是按照昨晚她看到的顏凝秋匆匆忙忙離開魔宮腳步和她異常的反應(yīng),不難推算出來這些藥材真正的使用人。

    烈日之下, 宋望瀟的一顆心卻是像墜入了深淵般冰冷,凍到她手腳發(fā)顫。

    江辭霜什么時候患的寒毒。

    宓愈說是半年前顏凝秋就來找她了,那就是說,江辭霜還未離開她的時候就已經(jīng)身患寒毒了。

    宋望瀟瞳孔震顫,眼底滿是無措的慌亂,腦?偛粩嗟厮阉髦巴o霜在一起的記憶,那是她在這半年中唯一可以慰藉的回憶。

    可是她翻來覆去,甚至連江辭霜同她在一起的細節(jié)一同回憶,依舊沒能發(fā)現(xiàn)江辭霜身患寒毒的證據(jù)。

    她的心墜入了深淵中不住的發(fā)冷。

    如果她昨晚沒有在魔宮內(nèi)閑逛,如果沒能遇到顏凝秋,是否這件事她永遠都不知曉。

    寒毒不會出現(xiàn)在表面的傷口,所以便是在靈海和靈脈內(nèi),江辭霜既然在和她在一起未曾分開的時候都能瞞過她,那在魔宮兩人就這般冷著不見面的情況下又何嘗不是呢。

    宋望瀟忍不住嗤笑一聲,笑自己果真是這么多傻,可笑著卻有清淚自她眼角墜下,胸腔內(nèi)灌滿了酸澀的海水,攙著碎沙磨著她的心臟,一陣陣流著斑駁的血跡。

    她失魂落魄地回到了魔宮,剛走進城內(nèi)便被一旁的侍衛(wèi)攔住了。

    “這位道友,您的朋友讓您回來之后去魔宮的正殿找她,說是要同尊主商量具體的貿(mào)易事宜!

    宋望瀟微蹙起眉:“談憶青?”

    “是談道友!笔绦l(wèi)點頭。

    “正殿嗎?”宋望瀟想起昨晚在魔宮內(nèi)看到的江辭霜清冷矜貴的樣子,手上握著的藥繩被她緊緊攥著。

    她點頭:“我知道了,我現(xiàn)在就去!

    “那您手上的這些東西就先給我,我去給您送至煎藥坊!笔绦l(wèi)道,伸手就要接過她手上的藥材。

    “不必了,我自己拿著去就好了。”宋望瀟回絕道,看向手中藥材的眼神變得晦暗,她抬腳徑直走向遠處露著殿頂?shù)恼睢?br />
    宮內(nèi)依舊是一片死寂,就連鳥叫蟲鳴都未曾有過,同外面熱鬧宣吵的氛圍全不一樣,好似真正進入了一片隔絕之境。

    宋望瀟腳步很快,她迫切地想要見到江辭霜,想要問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可這份急迫在她真正來到正殿時卻忽地散了,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疼,僅僅時想到殿內(nèi)的人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忍受著日復(fù)一日的疼痛,一顆傷痕累累地心就像浸入了海水一般疼痛。

    她深呼一口氣,將眼角的淚珠擦去,抬腳推開殿門。

    殿內(nèi)依舊是一片陰冷,含著讓人發(fā)抖的寒意。

    只是一抬眸,她便能看到高堂之上坐著的女人,依舊如昨天一般不茍言笑。

    可這次宋望瀟的心緒卻不是之前那般難受。

    她抬腳在身后的一片陽光中走了進去,背著陽光無人能看清她的面容。

    江辭霜下意識想要避開她本能的視線,余光卻在落在宋望瀟手上的東西是怔住了一瞬。

    她呼吸微滯,心潮翻涌卻還是克制著面上的情緒不讓自己顯露出來,藏在衣袖下的手指指節(jié)緊緊扣著。

    宋望瀟抬腳徐徐走到談憶青面前。

    談憶青也看到了她手上拿著的藥材,微蹙起眉。

    “你受傷了?”她用氣音問到。

    宋望瀟搖頭,淡淡開口:“只是一些治療寒毒的藥材,并非我所用。”她說著緩緩抬眸看向高堂,卻看到正襟危坐的江辭霜不知何時已經(jīng)移開了視線。

    心中泛著酸澀的苦意令她眼角有些發(fā)紅,宋望瀟笑了下想要緩解她的情緒。

    “方才討論到哪了?”

    談憶青回神:“基本的貿(mào)易路線和中軸已經(jīng)交代完畢,就差一些仙魔兩族的物品了。”

    宋望瀟點點頭,而后直直看向坐在上方的江辭霜:“不知道魔尊有沒有想要同仙族交易的物品?”

    江辭霜聞言,不得不轉(zhuǎn)眸看向宋望瀟,同她炙熱卻又幽深的眼瞳對視,像被燙到了般慌忙避開視線。

    “此事還需諸多定奪,貿(mào)然下定論對兩界的貿(mào)易都不利!彼f著站起身,眼神掃向下方眾人,眉間帶了些凌冽。

    “今日商討之事已經(jīng)眾多,吾有些乏了,諸位請回吧!彼渲曇舻,可只有江辭霜自己知曉她現(xiàn)在的情緒有多洶涌。

    這是阿瀟半年后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雖然是公事公辦的語氣,卻仍令她感到興奮。

    可她卻不得不控制住這份悸動,逃離似的讓眾人離開。

    事情還未成功,不能在阿瀟面前露出任何的感情,即使她的愛意已經(jīng)控制不住溢出。

    談憶青看向身旁的宋望瀟,見她一雙眉眼不甘示弱地看向江辭霜,一時有些犯難,伸手扯了下宋望瀟的衣衫。

    “走吧!

    宋望瀟回神看她,余光又看了看江辭霜強撐著的身子,終還是點了點頭,隨著談憶青的腳步離開正殿。

    殿門關(guān)閉,正殿再次陷入一片昏暗,江辭霜失魂落魄地坐在殿上,腦海中滿是宋望瀟的樣子,她癡迷的想要將宋望瀟的每一分容貌刻進骨髓中,永遠也不忘卻。

    即使愛意和思念讓她方才差點就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意識想要伸手將宋望瀟搶過來,卻還是要裝作一副漠不關(guān)心的樣子。

    江辭霜咬著唇,渾身充斥著陰郁的氣息。

    她緩緩闔眼,壓下內(nèi)里翻涌的情緒,再次抬眼時又恢復(fù)了以往的冷漠。

    “事情已經(jīng)籌備得當了嗎?”她開口,嗓音暗啞。

    自她身側(cè)緩緩浮現(xiàn)一抹淡光。

    “基本完成了,它已經(jīng)無能狂怒半年之久,這方世界也早已陷入混亂,再拖下去或許會對阿瀟造成麻煩,應(yīng)當就在這段時間了!

    半年時間,仙魔大能盡數(shù)隕滅;仙魔兩界四處揚起災(zāi)禍,百姓民不聊生;就連修士也不明白為何多年前滿是充裕靈氣的天地,靈氣竟流逝地如此之快,一切都好似墜入無底深淵。

    它在逼著江辭霜飛升,這處處緊逼的表面之下,是它越發(fā)虛弱的神力和無能狂怒。

    天道需要化神者的靈氣滋潤,它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

    江辭霜眸色漆黑,她抿唇苦笑了下。

    “阿瀟已經(jīng)知道我身上的寒毒了,我也不知道我還能再克制幾分,能再裝作漠不關(guān)心她幾次,能早點結(jié)束自然是最好的。”說著,她的眼眸露出深沉的不舍。

    “只是,本來以為可以能多看到她一段時間的,沒曾想還是這么快。”

    “或許這就是宿命罷!钡庖踩滩蛔〉。

    江辭霜笑了下,又是宿命,可這宿命最后定會被她打破,宋望瀟也絕對不會受著宿命的桎梏。

    “它要的是你,此事若能妥當,宋望瀟不會出事的!钡忾_口,聲音頓了頓。

    “你放心,吾不會用這種事情騙你的!

    畢竟,它比江辭霜更不愿意看到宋望瀟出事,它已經(jīng)見過太多次,平靜的光芒下早已是一顆腐爛的心。

    同江辭霜一樣,它的目的只有——讓宋望瀟活下來。

    江辭霜笑了笑:“我知曉。”

    她坐在殿內(nèi)思考許久,直至日漸昏暗才回神,剛準備起身離開,內(nèi)海卻陡然猛地寒冷刺骨起來,半年來每日的疼痛讓她的靈識已經(jīng)麻木,可身子卻依舊劇痛著,她緊蹙著眉又坐在椅上,強忍著這疼痛。

    寒毒并不會因為她的魔氣壓制而消減,反而會愈發(fā)猛烈起來,在她的靈脈內(nèi)沖撞,凍著她的神識,幾乎是一次發(fā)作就比上一次刺骨百倍,可偏偏這痛是每日一次。

    江辭霜緊皺著眉,臉色無比蒼白,靈海內(nèi)散著森森寒氣,令她渾身忍不住地發(fā)抖,她手緊抓著一旁的椅子,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心中想著這個時候每日的煎藥為何還沒有端上來。

    淡光看著她的狀況,忙驅(qū)動自身靈息包裹著江辭霜為她傳些熱度,看著她皺眉忍受的樣子已經(jīng)她身上散發(fā)的寒氣,忍不住嘆氣:“那些藥材只能是減緩你的傷勢,無法觸及靈海根本,雖然你并無什么生的打算,也沒有什么治療的意向,可離那個日子還有段時間總不能一直這樣,若想真正快速痊愈,唯有……”

    正在這時,不遠處的殿門被人扣響打斷了它的話,緊接著門被打開,自昏暗里被微風(fēng)帶著走入一道身影。

    而那淡光最后的半句話也在它看清人影之后徹底被它咽下。

    唯有同所愛之人雙修,才會痊愈。

    第86章

    昏暗殿內(nèi), 氣氛一時變得無比寂靜,唯能聽到自殿門的罅隙中呼嘯而來的風(fēng),帶動著宋望瀟發(fā)絲的飄動。

    宋望瀟這個時辰出現(xiàn)在殿內(nèi)是江辭霜所沒有想到的, 因此她不加任何掩飾的痛苦神情就這般落在了宋望瀟的眼中。

    宋望瀟端著湯藥的手微顫,耳邊突突地想,她手緊緊扣住端盤,指節(jié)用力到泛白。

    江辭霜神色怔住,瞳孔震顫, 就這般愣愣地和堂下站定的宋望瀟對視,方才縈繞在她身邊的淡淡光芒也在瞬時消散,額間冷汗從她臉頰滑下, 滴落在地上。

    宋望瀟端著湯藥抬腳向她走來, 腳步聲在殿堂里回蕩, 一聲一聲落在江辭霜的心臟, 她回過神忙將身子的劇痛壓下,盡量不讓自己看上去這么痛苦。

    宋望瀟眉間輕蹙,都已經(jīng)痛成這般了, 還要顧及著不被她發(fā)現(xiàn)嗎。

    她的心中有些刺痛。

    江辭霜看著宋望瀟離自己越來越近,心臟像是被人緊緊攥住一般無法呼吸,只能這么直愣愣看著她。

    待宋望瀟走到堂下,即將踏上階梯朝她走去,江辭霜這才好似回過神來, 她慌忙開口。

    “就站在那罷,放在那就可以走了!彼肜渲曇簦屪约嚎瓷先ゲ唤饲, 可說出來卻是極其暗啞。

    宋望瀟端著端盤的手沒動,依舊這么端著, 藥湯蒸騰的霧氣緩緩上浮,令江辭霜有些看不清她的面容。

    江辭霜心中忽地升起期待,卻又被她壓抑的感情壓了下去。

    她咬著牙,薄唇翕動:“還不離開嗎?”

    因為劇痛,她說話的聲音即使克制著卻還是有些斷斷續(xù)續(xù),虛弱得不成樣子。

    宋望瀟心中苦澀蔓延,她抬眸對上江辭霜深顫的眸子,而后在她震顫的目光下緩緩抬腳,走到了她的面前。

    她的眸色淺淡,同江辭霜明顯有些無措的眼神對著,咫尺之距令她能感受到從江辭霜身上散發(fā)的森森寒意,帶著令人脆骨的冷。

    “方才端藥的小廝同我說,這藥一定要親眼看到魔尊喝下去!彼旖俏㈩,澀著嗓子開口。

    殿門打開的罅隙吹著冷風(fēng),淺淺微風(fēng)吹拂過兩人,帶著宋望瀟身上淡淡的香氣落在距離她不過咫尺的江辭霜身上,呼吸之間都是宋望瀟的氣息。

    江辭霜垂下的手緊緊攥著,指甲劃破掌心的疼痛卻也無法阻擋她此刻的情緒洶涌。

    刺骨的冷意在她的心中翻涌,疼痛流經(jīng)她的五臟六腑,她咬著牙想讓自己清醒一些,根本沒意識到宋望瀟拙劣的謊話,艱難道。

    “我自會喝,不必擔(dān)心!闭f著她抬手端過那碗滾燙的湯藥,不顧蒸騰著的熱氣就要飲下去。

    宋望瀟瞳孔緊縮,松開端著端盤的手抬手握住江辭霜的手腕,另一只手迅速端住那碗。

    端盤落地的聲音響起,宋望瀟眉間緊蹙看著有些愣住的江辭霜,放在碗端的手感受到灼熱的燙意,而另一只握著江辭霜手腕的手卻感受到刺骨的冷。

    “這么熱都能喝下去嗎?”她道,而后從江辭霜的手上拿過那碗湯藥,握著江辭霜手腕的手卻未曾動過。

    江辭霜怔在原地,被宋望瀟握著的手腕穿著溫暖,寒冷令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更多熱意,她低著頭,咬著唇克制著她的情緒。

    不要再靠這么近了,江辭霜在心底近乎祈求,她的愛意已經(jīng)無法克制,呼嘯著席卷她的意識。

    宋望瀟卻已經(jīng)握著她的手腕,領(lǐng)著她坐在了椅子上,另一只端著藥碗的手卻未曾放下。

    “都這么疼了,還要這樣做嗎?”她終是忍不住心中的心疼,顫顫著開口,握著手腕的手徐徐向上分開她攥著的拳,同她握著。

    江辭霜坐著,低著頭一語不發(fā),痛意和愛意如兩把利刃,撕扯著她的靈識。

    宋望瀟嘆了口氣,她蹲下身,松開手,江辭霜下意識地抬手想要追逐,卻被她硬生生忍下。

    宋望瀟拿起藥勺,舀了一勺湯藥,吹了吹遞到江辭霜面前。

    江辭霜抬眸,泛著潮濕霧氣的眼眸同宋望瀟對視,她抿唇,啟唇喝下,苦澀的湯藥落在唇間卻令她感到一陣甜意。

    “只是可惜,沒有秘境里的那些果子壓著苦。”宋望瀟嘆息的聲音落在她的耳中,宛若擂鼓震響。

    江辭霜抬眸,瞳孔震顫,鼻間溢滿酸澀,她顫著唇想要說些什么,卻被落在唇上的藥勺堵住。

    “先把藥喝了!彼瓮麨t道。

    她只得開口,飲下湯藥。

    殿內(nèi)無聲,只能聽到勺子在瓷碗的叮呤碰撞聲,宋望瀟看著面前乖巧飲著藥的江辭霜,心中一陣酸澀。

    湯藥喝完,江辭霜身子的疼痛消減了些,她垂下的手又攥起。

    “你可以走了!彼溃笃鹕砭鸵x開,手腕卻被人牢牢捉住被迫停住了腳步。

    “江辭霜,你還是不愿同我說嗎?”宋望瀟低著頭,眼睛定定看著地面江辭霜的影子。

    江辭霜呼吸頓住,她凝著眸裝作不知道:“說什么?”

    “早在花滿閣,你就已經(jīng)患有寒毒了,為什么……”她猛地抬起頭,大顆的清淚自她眼角墜落。

    “為什么不告訴我?”宋望瀟心中像被刀在凌遲,她忍不住心中的心疼,抓著江辭霜的手猛一用力,將江辭霜拉入她的懷抱。

    “為什么見到我了還要忍著痛,魔尊覺得我不能見到你的傷嗎?”宋望瀟心在滴血,這番動作在方才堂下見到江辭霜的第一面時就想抱她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沒發(fā)現(xiàn)!彼瓮麨t伸手緊緊抱著江辭霜,令她掙扎不得,她埋在江辭霜的脖頸,一遍一遍說著抱歉。

    “如果我早一點發(fā)現(xiàn),或許你就不會痛這么久了,或許在花滿閣就會痊愈,都怪我!彼瓮麨t抱著江辭霜,感受著自江辭霜身上散發(fā)的森森寒意和因疼痛而生的顫抖,不住地后悔。

    如果不是這次來到魔宮見到了她,江辭霜又會獨自承受這份疼痛到何時呢,只稍微一想宋望瀟的心就痛得不像話。

    她驅(qū)動靈氣,盈盈光芒溫柔的包裹著江辭霜,為她傳遞著熱意想要緩解她的寒冷。

    宋望瀟頭靠在江辭霜肩頭,平息著自己無法言說的深沉情緒,忽地發(fā)覺自己肩頭濕潤,身形微怔,松開懷抱的手看去,卻只見江辭霜已經(jīng)淚眼婆娑滿眼淚痕,頓時慌亂起來。

    “江辭霜……”宋望瀟喚她,伸手擦拭著她眼角的淚痕,卻被江辭霜抬手捉住。

    “宋望瀟!苯o霜開口,喚她全名,名為愛意的情緒自心中溢出,徹底擊潰她本就岌岌可危的靈識城墻。

    江辭霜握著宋望瀟的手,親昵地蹭著,落著淚一字一句地喃喃。

    “不是說永不相見了嗎,不是說再無瓜葛嗎,為什么還要……”她忍不住哭腔,說話斷斷續(xù)續(xù),只能通過啄吻宋望瀟的指節(jié)訴說著她深沉的愛意,再也無法克制。

    明明她都做好了再也不見面的準備,明明她已經(jīng)控制自己的情緒不外露,可是宋望瀟一出現(xiàn),就輕易絞滅了她鑄成這么久的心,輕易地進入她的心中。

    “對不起!彼瓮麨t也流著淚:“是我想的太簡單了,我不應(yīng)該就這般分開,明明還有更好的辦法!彼念濐,被悔意和心疼鋪滿。

    “還疼嗎,喝了湯藥之后有沒有緩解一些?”她的語氣焦急,江辭霜此刻的身子還是冰涼的,她身子感覺不到任何一點跳動的脈絡(luò)。

    江辭霜搖頭:“已經(jīng)不痛了。”早在被宋望瀟喂著湯藥的時候她就感受不到任何痛意了,只有濃烈燃燒的愛。

    “寒毒的痛只會持續(xù)一段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阿瀟不用擔(dān)心!彼罩瓮麨t的手,卻怎么也不覺得夠,想要同宋望瀟融在一起。

    “所以,明天還會繼續(xù)痛嗎?”宋望瀟聲音沙啞。

    江辭霜身子怔住,她下意思地想要開口說“不”,卻又制住了。

    此刻說這些謊又能怎么樣呢,明日的疼痛還是會如期而至。

    她的沉默就代表了所有的答案,宋望瀟心如刀剜鮮血淋漓,她聲音止不住的顫抖。

    “寒毒是在秘境的時候沾染的嗎?”她的腦海中不住地想著能讓江辭霜染上這種毒的地方,卻總也想不到,或許不是她沒有想到,而是發(fā)生這些的時候她沒有任何意識。

    宋望瀟幾乎是下意識就想到了在秘境出口時,自己因為靈氣洶涌暈厥,后面再清醒時就是花滿閣,這其中一定發(fā)生了什么她所不知的事情。

    “秘境出口的通道。”她下意識地開口,在看到江辭霜神色有一瞬的怔愣時,半邊身子都麻木了。

    “真的是那里啊。”她苦笑一聲。

    江辭霜顧不上身子的冷意,向前抱住她,捧著她的臉頰讓她看向自己,卻看到她眸中的深沉凄楚和自責(zé),心忽地一窒。

    “阿瀟,我們不要想這些了好不好?”她不忍看到宋望瀟露出的這種表情,心像在被凌遲一般。

    “阿瀟,不要露出這種表情!彼蚯拔侵瓮麨t的臉頰,親昵地蹭著她的側(cè)臉,感受著她身上的氣息。

    許久未曾釋放的感情呼嘯著涌向她,而江辭霜沒有任何克制,任由自己漂浮在洶涌的海上。

    宋望瀟深吸一口氣:“好,我們還有時間,寒毒總會治好的,這段時間我便一直呆在你的身邊!彼恼Z氣堅定。

    江辭霜輕吻她的臉頰,看著她又重新露出笑意的面容,忍不住莞爾,心卻在滴血。

    這段時間,是多長時間呢。

    阿瀟又能在她身邊多久呢。

    第87章

    因為和江辭霜交談了清楚, 并且知曉對方并不是不歡迎自己前來,宋望瀟心中的緊張因為兩人之間的交談緩解。

    她惦記著江辭霜寒毒剛緩解,身子應(yīng)當還有些疼痛不能在這么昏暗寒冷的地方呆著, 況且她的身子依舊冷著,便主動詢問她要不要去休息。

    江辭霜低著頭,人依舊抱著宋望瀟的腰身不肯松手,她的手愛撫般地輕撫宋望瀟的臉頰,眼神眷戀。

    “阿瀟要隨我一起去嗎?”

    宋望瀟有些想笑, 兩人方才都已經(jīng)說得這么開了,現(xiàn)在還緊緊抱在一起,她自然是會去的。

    江辭霜說這些不過是想再次得到宋望瀟的反饋, 滿足她患得患失的內(nèi)心。

    宋望瀟笑了笑, 伸手覆住她放在自己臉頰的手, 即使緊緊握住, 還是能感受到江辭霜身上的冷意。

    “我自然是要去的,你的寒毒還沒有好,我怕出了什么差池。”她道, 嗓音頓了頓,忍不住聲音的暗啞,繼續(xù)開口道出自己的真心,“更擔(dān)心你!

    江辭霜眸光顫顫,她無法克制內(nèi)心的愛意, 手攬著宋望瀟的脖子不由分說吻了上去。

    溫柔的觸感和微涼的氣息捧著宋望瀟,好似掉進了一團溫柔的云中,宋望瀟愣愣看著面前吻得沉迷的女人, 心潮翻涌,闔眼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天黑夜茫茫, 萬物歸于寧靜,清風(fēng)少許吹拂枝椏,傳出的細微聲響還未落進殿內(nèi)便被刻意制住。

    殿外,漆黑的夜色中緩緩升起一抹淡光,盈盈的氣息逐漸在空中匯聚成一個人影,長發(fā)束起,身姿清瘦綽約,只是站著便已有高貴不可窺探之威嚴。

    它腳步浮在空中,就這般站在殿外,身后是寒冷的正殿身前亦是漆黑的夜色,唯有它是獨亮著的。它抬頭,看著夜空里的那輪圓月,眸色凄楚,周身圍繞著溫柔淡淡的光芒,卻依舊令人感到寂寥。

    它抬腳,指尖撫過路邊野花野草,盈盈手指從花草中掠過,卻無法引得一絲花草歪折。

    它愣了愣,指尖輕顫,陡然苦笑了下。

    它忘了,它只是幾縷神魂,又有什么資格嫉妒和傷心-

    夜色落入魔殿,宋望瀟攬著身旁的江辭霜走入房間,江辭霜因為身上的寒毒入侵身子本就虛弱,再加上情緒起伏過大,早已有些疲累,宋望瀟便將她安置在床上,溫柔為她蓋上被子。

    “你先且休息,我去準備些安神的香!彼溃瑒傄_離開手腕被人攥住。

    江辭霜已經(jīng)有些睜不開的眼眸依舊定定瞧著她,和之前冷漠的樣子全然不似一個人,她看著宋望瀟,有些膽怯:“阿瀟還會回來嗎?”

    宋望瀟握著她的手,安撫似地拍了拍:“自然會回來的,我答應(yīng)過你的!

    江辭霜這才放了心,緩緩松開握著她的手,闔上眼睛眉目松軟。

    宋望瀟看了看她,抬腳走了出去。

    待她將安神的香找好點燃后,這才發(fā)覺江辭霜躺在床鋪之上早已經(jīng)睡熟了,略顯蒼白的臉頰微微呼吸,眼睫似乎還掛著方才沾染的淚珠,安靜的樣子格外惹人垂憐。

    宋望瀟心下意識地微微痙攣,她取了些溫水,覆上帛布,擰完水后溫柔地擦拭江辭霜的臉頰的淚痕,溫吞的樣子像極了在珍視自己心愛的寶物。

    溫?zé)岬挠|感令宋望瀟忍不住蹙眉掙扎著想要查看,但是周圍的靈氣告訴她宋望瀟在她的身邊令她格外安心,她沒有睜開眼睛,繼續(xù)沉淪在夢中。

    宋望瀟溫柔地笑了笑,繼續(xù)擦拭著她的臉頰。

    待她放下帛布,抬手將江辭霜臉側(cè)的碎發(fā)別到耳后,露出她素凈的臉龐后,笑了笑。

    同江辭霜互相交換了真心之后,她沉重的心中的石頭被移開,終于能夠舒緩呼吸幾分,便也不忍破壞這一良夜,就這般在黑夜中看著江辭霜的睡顏也不覺得枯燥,只想減緩時間的流逝。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她頓覺身遭氣息有一瞬的凝住,她皺眉朝外看去,便是在這時,窗外響起了劇烈的雷聲,雷鳴陡然照亮一邊天空,升起一瞬的白幕照亮天際,又即刻消散,猶如什么東西在天邊爆炸,震動使得房內(nèi)的物件都隨之一顫,緊接著是劇烈的瓢潑大雨落下。

    不過轉(zhuǎn)眼間,屋外的環(huán)境竟從溫和的夜色變?yōu)榇笥辏瓮麨t眉間緊蹙,鼻間嗅到透過窗戶罅隙飄進房內(nèi)的泥土濕潤吸氣,忍不住起身想要走向外面查看究竟,只是她剛站起,余光下意識地看江辭霜的方向,便看到她不知何時已經(jīng)醒了,一雙眸子幽暗晦澀地看著窗外。

    “落雨了。”江辭霜同她的視線對視著,緩緩道。

    “嗯,落雨了!彼瓮麨t答道,又坐在了她的身旁。

    “還覺得冷嗎?”她問道,關(guān)切地將被子朝江辭霜身上扯了扯。

    江辭霜搖搖頭,眸子有些迷蒙,她彎唇目光從屋外的大雨中移至宋望瀟的身上,“阿瀟陪我睡吧,我一個人睡得不安穩(wěn),總是會夢些不好的事情!

    宋望瀟呼吸微促,隱在發(fā)絲里的耳畔忍不住升起幾分緋意,她清了清嗓子,在江辭霜期待的目光下褪去身上衣物,紅著臉掀開被子躺了進去,而后就被江辭霜緊緊抱住。

    江辭霜撒謊,她的身上依舊涼著,好似一塊怎么也暖不透的涼玉,宋望瀟由她抱住,伸出后又回抱著她,用身上的熱量暖著她。

    江辭霜埋在她的脖頸,圈著她的腰身,蹭著她,為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

    “睡吧。”宋望瀟道,手輕柔地放在江辭霜的發(fā)頂揉著。

    “嗯!苯o霜感受著宋望瀟身上的氣息,忍不住倦意自喉間溢出回應(yīng),埋進她的胸口感受著柔軟。

    二人誰也沒開口說剛才的那一聲巨響,皆不忍破壞這溫馨的場景,抱著相對而眠。

    可就算不刻意知曉,如此劇烈的聲響總會引得他人關(guān)注。

    翌日的殿堂之上,宋望瀟站在堂下,聽著談憶青同江辭霜依舊交談著兩族之間的貿(mào)易,心不知不覺放在了殿中的江辭霜身上。

    談憶青一邊同江辭霜聊著天,一邊看著宋望瀟望著江辭霜宛若一尊望妻石的樣子,心中暗自咋舌。

    昨夜宋望瀟并未歸,再結(jié)合現(xiàn)在的場面,無需思索便就能知曉宋望瀟去了哪里。

    而這幾日,她也搞清楚了那日第一面看到江辭霜時所感覺的不對勁到底是什么。

    江辭霜的狀態(tài)。

    按道理來講,作為魔族的尊上見到其他族的人有事相求時應(yīng)當是無所謂不甚在意的樣子,那日的江辭霜卻全身都透露著僵硬,好似在克制著什么一般。

    談憶青本想將這一發(fā)現(xiàn)告知給宋望瀟的,不曾想宋望瀟已經(jīng)同江辭霜和好了,她這些發(fā)現(xiàn)也只能咽下去了。

    殿內(nèi)的交談還在繼續(xù),殿外卻陡然響起聲響,伴隨著沉沉的踏步聲陡然打開了殿門。

    “尊上,臣有要事想報。”顏凝秋氣喘吁吁合手單跪,額間盡是汗珠,一看便是急切奔來。

    宋望瀟眉間微蹙,看向宋望瀟見她的神色也不太好,便馬上知曉阿瀟同她想的是一件事。

    “說。”她道。

    談憶青見魔族之間要商量事情,主動提出要離開:“若尊上有他事要商量,那談某先行告辭!彼f著抬腳便要離開。

    “談道友不必,此事同仙族也有關(guān)系!鳖伳锲鹕韱咀∷哪_步,氣息因為奔走有些不穩(wěn)。

    她調(diào)整自己的呼吸,再次開口時聲音都發(fā)顫。

    “昨夜雨夜之前的那道雷聲,竟劈向了仙魔兩族交界的一座城池,聲響巨大,雨夜過后,我們的人前去查看時,竟發(fā)現(xiàn)那座城池平白無故消失了,只留下方圓幾十里的一方焦土!

    她說著,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場景,身子隱隱發(fā)抖:“那座城池位于仙魔兩族交界,規(guī)模甚大,卻在一夜之間就這般消失了,臣從未見過這般場景,便先來稟報尊上,請求定奪!彼辜碧ы聪蛱蒙希@才看到站在殿內(nèi)的宋望瀟。

    “宋道友,你也在此!”她的聲音有些興奮,前天見到宋望瀟后她總覺得自己在哪見過她,回去之后細細思索竟發(fā)現(xiàn)這人的長相不就是尊上藏在移生閣內(nèi)的那具尸首的長相嘛,而宋望瀟也早在四年前活了過來,后又憑空消失,不曾想四年之后居然又出現(xiàn)在魔宮內(nèi)。

    顏凝秋心下欣喜,宋道友在的話,她家魔尊就不會自己一個人硬撐著苦楚勸也勸不得了。

    宋望瀟不知要怎么回答她這句興奮的話,轉(zhuǎn)了個話題:“你說北方仙魔兩族交界的城鎮(zhèn),叫什么名字?”

    “柴奈城。此城位于仙魔兩族交界,本是仙魔兩族氣息緩和的地界,有了此城鎮(zhèn),仙族和魔族互相敵對的氣息才不會交涉,可昨夜雷聲過后,不止城鎮(zhèn)消失,就連兩邊的氣息也一并消散,那焦土內(nèi)沒有任何生息!

    顏凝秋眉間緊蹙:“臣曾帶隊進入那焦土中想要找到一些幸存的百姓,可誰知那十幾里的焦土內(nèi)沒有任何生息,就連骸骨都未曾發(fā)現(xiàn)!

    殿內(nèi)眾人聞言皆冷著眉,無人經(jīng)歷過這種事情令人不知該道什么。

    “一座城鎮(zhèn),建筑帶著人一同消失,這……怎么可能?”談憶青神情恍然,禁不住道。

    “的確如此,我親眼看到那十幾里的焦土,此事不止我,仙族也已經(jīng)派人前往勘探,周邊其他城鎮(zhèn)的百姓皆也知曉了這件事情,已經(jīng)搞得人心惶惶了,他們說這是天神的懲罰。”

    “什么懲罰!苯o霜緊攥著拳,冷笑一聲,“你速帶著人去那方焦土旁的魔界城鎮(zhèn),首要是要百姓恐慌!

    顏凝秋作揖:“是!彪S后轉(zhuǎn)身踏著腳步走出了殿內(nèi)。

    江辭霜心中怒氣奔涌,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下意識看向一旁的宋望瀟,卻見她神色有些恍惚。

    宋望瀟心中顫顫,她自然知曉這不是什么天神的懲罰,而是天神的催促。

    它在催促,江辭霜速速化神,否則這樣的事情應(yīng)當還會再次發(fā)生,魔氣和靈氣亦會消散。

    宋望瀟緊攥著拳,恨得牙癢癢,按照之前它做的那些事情和在秘境洞穴內(nèi)看到的刻字,她知曉天道的能力已經(jīng)所剩不多了,所以想讓江辭霜化神為它供應(yīng)能量,可它竟為了一己私欲,不惜犧牲一整座城鎮(zhèn)的人也要明里暗里威脅江辭霜,這天道到底是什么天道!

    只怕,是怕自己還未等到江辭霜化神,便先行能力消散徹底隕滅,而無能狂怒罷。

    第88章

    宋望瀟陡然笑了下, 眉間微蹙,笑容苦澀。

    天道想要的,不就是江辭霜飛升化神嘛, 可江辭霜若要飛升成神,則是需要破了無情道勘破神魂,便變得和之前那般,需要殺了她。

    宋望瀟眼眸變得冷冽,笑意不達眼底。

    目前天道愈發(fā)暴躁不耐, 皆是因為它體內(nèi)的能量在不斷消散,急需有人化神為它傳遞能量,而江辭霜便就是這么一個人。

    世間功法第一, 修為悟性極高, 千年前唯一化神的人選, 天道自然覬覦著江辭霜身上的靈氣。

    所以才會一直通過“天神的懲罰”逼迫江辭霜化神, 待江辭霜飛升之后便會汲取她的能量,興許在江辭霜飛升之后,便會殺了她奪取靈力。

    它為了得到靈力, 已經(jīng)不顧蒼生了。

    可江辭霜不愿化神,不愿飛升,它唯有通過這種方法進行逼迫,江辭霜化神之前的步驟皆以完成,唯有在斷情絕欲這一步驟無法堪破, 而天道能如此逼迫江辭霜,是因為她的情劫還存在于世上,她還有飛升的可能。

    宋望瀟的眉眼逐漸變得幽深, 全身的恨意令她止不住地發(fā)抖。

    只要她死了,江辭霜沒了殺情劫的對象, 天道無法再逼迫江辭霜,按照它的性格,便會惱羞成怒降罪于她,它的能力如此羸弱,只能躲在云后操控這一切,半年數(shù)次降罪皆不敢真正觸犯江辭霜,它也知曉自己的能力打不過江辭霜。

    飛升入神它會在天上存著其他的方法取走江辭霜的能量,可若是在凡間,它就沒了任何辦法。

    江辭霜,絕不能化神,也絕不能出事。

    宋望瀟緊攥著拳,抬眸看向不遠處的江辭霜,滿腔的愛意似乎找到了宣泄般浸染著她,她止不住看著江辭霜的容顏,想要將她的樣子刻在心中。

    明明在離開花滿閣之前就已經(jīng)做好了再次赴死的準備,誰知看到江辭霜的時候還是萬般不舍。

    她們才剛剛通曉心意,便就要這么離去嗎?

    宋望瀟鼻尖酸澀,眸中盈滿霧氣視線有些許模糊。

    她還是……不想同江辭霜分開。

    可那座無故消失的城,城中數(shù)千百姓何生靈,生死只在它的一念之間。

    明明是庇護蒼生的天神,卻親自滅掉擁護自己的生靈,實屬好笑。

    宋望瀟笑了下,再次抬眸向上看去,對上了江辭霜一雙泛著水汽暈著復(fù)雜情緒的眼眸,心中一顫,下意識地心虛,慌忙錯開了眼睛,因此沒有看到江辭霜眼中一閃而過的痛意。

    宋望瀟知曉,若自己死江辭霜絕對不會答應(yīng),可她想不出什么辦法了,天道逼迫越來越緊,今日是滅城,明日又是什么。

    她不愿江辭霜受到危險,她寧愿自己以身赴死助江辭霜殺掉它,換江辭霜一世安寧。

    顏凝秋走后,殿內(nèi)一片沉寂,談憶青沉在那聞所未聞的場景里有些失神,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什么天神,什么焦土好似虛幻,最后還是宋望瀟抬腳走向前,看向江辭霜。

    “我想去那里看一看!

    江辭霜看向她,一雙眼眸脈脈有光,遮掩著眼底深處復(fù)雜的情緒:“好。”-

    仙魔北界交界的地方距離魔宮距離頗遠,江辭霜抬手喚出飛鳥,幾丈大的鳥翩翩落在二人身前,恭敬地沖著二人點頭,頗具靈氣。

    宋望瀟沉悶的心緒被這只鳥攪散了些,她忽地想起什么,對著身旁站立的江辭霜道。

    “在仙魔交界處的那些飛鳥,也是你交代的吧!

    江辭霜側(cè)頭看她,垂眸莞爾,無言卻已訴說真相。

    宋望瀟心中像灌滿了春風(fēng),喝了醇厚的酒般令她有些昏醉,她耐不住心中翻騰的情緒,道:“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會來了!

    江辭霜鼻間有些酸澀,眼中溫柔深情:“阿瀟的氣息,我是極為熟悉的,所以無論你在哪,我都能找到你!

    所以請你,不要害怕沒有我,我永遠都會陪著你。

    宋望瀟呼吸微蹙,明明是該泛著甜意的,可卻不知為何被苦澀灌滿,她頓了頓,嗓音有些沙啞。

    “我們走吧。”

    飛鳥振翅而飛,穩(wěn)穩(wěn)載著兩人飛向北方,不過半日就已經(jīng)看到前方一片荒蕪的焦土。

    宋望瀟站起,看著遠處的景色深深皺眉。

    飛鳥立于高空,從上往下看去只看到下方密密麻麻的樹木,卻依舊是郁郁蔥蔥,可前方的那片地方,卻盡是紅黑色,好似孕育著黑暗的東西,范圍足足十幾里,被周邊廣袤的森林包圍,看著極其不適。

    宋望瀟忍不住別過頭看向江辭霜,這才緩解了些。

    飛向停在焦土旁的一片草地,宋望瀟兩人下來便看到在焦土旁已經(jīng)圍著眾多百姓和仙族人,對著焦土爭論不休,有的是疑心于城鎮(zhèn)一夜消失的跡象,有的則是被這副嚇到,更多的是自己的親人在一夜之間同著家一并消失。

    “一座城變成了這般顏色,一定是天神的懲戒!我們都要完了!”

    “怎么會這樣,怎么就忽然沒了!”

    “我只是出城賣了些貨補貼家用,為什么家就沒了,我的妻兒我的妻兒!你們?nèi)ツ牧耍 ?br />
    一些仙族和魔族人士正在安撫著情緒過大的百姓,宋望瀟也在其中看到了顏凝秋的身影。

    顏凝秋看到她們,只是遠遠作揖,而后快步離開去安撫百姓。

    宋望瀟看著周邊傷心暈厥的百姓,心中好似被針扎一般密密麻麻地疼,她忍不住攥拳想忍住這份情緒,垂下的手卻被江辭霜微涼的手緊緊握住。

    宋望瀟抬眸看去,江辭霜眸中溫柔,眉間霜雪化盡,就這般灼灼望著她,宋望瀟彎唇,反手扣住江辭霜的手,指節(jié)擠進她的指縫中同她十指緊扣。

    果然,她的所有情緒,都無法騙過江辭霜,江辭霜或許比她自己還要了解宋望瀟。

    “我想去里面看看!彼瓮麨t道。

    江辭霜順著她的聲音看去,眼中映著紅黑色的土壤,她揮手,盈盈的魔氣溫柔地裹住宋望瀟的身子護著她不被外力傷到。

    “好。”她偏頭同宋望瀟道。

    二人于是抬腳,走入了這十幾里的焦土之中。

    只是剛一進入,宋望瀟便陡然發(fā)覺四周的氣息發(fā)生變化,四周的靈氣和魔氣仿佛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攔在了焦土外面,焦土內(nèi)沒有一絲聲息,就連身后的聲音也一并屏蔽了。

    耳旁的聲音一瞬消失,宋望瀟忍不住抓緊江辭霜的手,感受著她身上的觸感帶給自己安全感,牽著江辭霜的手走在焦土內(nèi)。

    焦土內(nèi)無任何生息,地面也是一片暗紅色的土地,抬眼看向四周盡是相同的地方,若不是轉(zhuǎn)身還能看到身后的人群,宋望瀟真以為自己走在了無邊界的虛無空間。

    二人攜手而走,偶爾能遇見在焦土內(nèi)搜尋城鎮(zhèn)遺址的仙修或者魔修,兩族在這種時候,反而沒了刀刃相向。

    極大的驚恐蔓延在眾人的心中,走在這焦土上連腳步都不穩(wěn),現(xiàn)在哪還有什么仙族魔族之分,天神降罪的時候可不管你是仙族魔族。

    宋望瀟站在焦土中,抬眼看向四周一模一樣的景色,身旁只能感受到江辭霜的氣息,死寂般的安靜令她心在發(fā)慌,她握緊江辭霜的手,深深吐了口氣。

    “我們回去吧!彼瓮麨t只道,看向身后的焦土忽地失去了力氣。

    江辭霜依著她的話,她從來都不問宋望瀟要做什么,只是聽著她的話:“好。”

    踏上歸途的最后一刻,宋望瀟深深看了眼身后的人群,眸中蘊含著復(fù)雜的情緒,咬咬牙轉(zhuǎn)頭離開了這里。

    江辭霜能感受到她的情緒,心也同她一起沉在苦澀的海中。

    “阿瀟。”她向前抱住宋望瀟,將頭靠在她的肩膀。

    “阿瀟不要難過,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苯o霜覆在她的耳邊,輕柔道。

    宋望瀟看她,露出笑意,她何嘗不知曉江辭霜是不想讓自己這么難過才這么說,她點頭,抬手抱住江辭霜,讓兩人抱的更緊密些。

    “嗯。”

    她頭靠在江辭霜的脖頸,因此并沒有看到江辭霜眼中露出的悲楚和不舍。

    江辭霜埋在宋望瀟脖頸,貪婪的嗅著她身上的氣息,咬著她死死克制著不讓自己發(fā)抖,心臟痛到她緊緊皺眉。

    不舍得宋望瀟離開,無比貪戀她的氣息,想和宋望瀟永不分離,江辭霜不斷想著,抱宋望瀟更緊了些。

    “我不會離開阿瀟的,永遠不會。”她喃喃道,聲音是她都意識不到的偏執(zhí)和暗啞。

    宋望瀟聽著她的話,心中酸楚,她側(cè)頭吻著江辭霜白皙脖頸,忍住哭意:“我知道!

    可是阿瀟要離開她了。

    宋望瀟沒有告訴江辭霜自己的計劃,她心中自然知曉江辭霜若得知此事定不會讓她這么做,就像她不愿江辭霜出事一般,江辭霜也不會愿意她以自己的死換她的安。

    所以此事,她決心閉在心口,唯有她一人知曉就好。

    宋望瀟心中盛滿陰郁,因此對著江辭霜事事有回應(yīng),每時每刻都同她待在一起,悉心照料著江辭霜的寒毒。

    自那驚雷過后數(shù)天都沒有再發(fā)生類似的事情,宋望瀟推測這一場雷已經(jīng)耗費了它極大的力量,所以這段時間它在恢復(fù)靈息,這也從側(cè)面印證了它的能力在不斷地削弱,也堅定了她的計劃。

    一日晚,宋望瀟如往常點上熏香,準備將一旁放置溫?zé)岬乃幎私o江辭霜吃的時候,手陡然被江辭霜握住了。

    宋望瀟疑惑看過去,對上江辭霜一雙幽深的眸子,心中竟不住地顫抖。

    “怎么了?”她問。

    江辭霜皮膚在夜色中越發(fā)凝白,定定看著宋望瀟的眉眼。

    “阿瀟有事瞞我!

    第89章

    “阿瀟有事瞞著我!苯o霜握住宋望瀟端著湯藥的手, 一雙眼眸藏著暗光。

    宋望瀟呼吸微促,被江辭霜握著的手差點沒能端穩(wěn)湯藥,輕輕晃了下。

    “為什么會這么說。”宋望瀟藏住心中慌張, 表面波瀾不驚地反問她。

    江辭霜只淡淡微笑著松開了她的手,張唇飲下她端過來的湯藥,水漬浸染唇瓣變得濕潤,江辭霜唇舌微抿,引得唇瓣愈發(fā)紅潤, 她便這么望著宋望瀟,一雙墨色眼眸含著勾人的光。

    宋望瀟呼吸不由地急促,心臟說不清是因為心慌還是心動急劇跳動著, 她有些怕這黑夜太寂靜, 讓江辭霜聽到她的心跳, 隱在青絲里的耳尖緋紅。

    江辭霜笑著湊近她, 覆上她端著湯藥的手,指節(jié)摩挲,共同感受著指尖觸及瓷碗的溫?zé)帷?br />
    “阿瀟有事瞞我!彼僖淮魏V定道, 灼熱的呼吸落在宋望瀟身上,宋望瀟方寸大亂,臉頰緋紅。

    “你不是說,你能知曉我在想什么嗎,都能知曉我的心事, 我還有什么能瞞著你的嗎?”宋望瀟穩(wěn)住她翻涌的心跳,微笑著同江辭霜在著黑夜里對視,兩雙漂亮的眼眸就這般望著, 黑夜變成了粘稠的絲線,在咫尺的距離里發(fā)酵纏綿。

    江辭霜緩緩抬眸, 狹長的羽睫遮擋黑夜傾灑下的月色,聞言她只彎唇笑,輕上前吻了吻宋望瀟的唇,而后將她手上拿過瓷碗放在一邊的桌上,從始至終她的目光都未曾離開宋望瀟。

    兩人之間沒有了阻擋的物品,江辭霜順勢向前抱住宋望瀟,頭埋在她的脖頸處嗅著她身上的氣息,宋望瀟因為怕江辭霜聽到她心慌的心跳聲,只顧著拼命壓下自己的心跳,等她發(fā)覺耳畔被濕潤裹住,心下一緊,全身都怔住了。

    白皙的耳朵被懷中人肆意咬著,很快便浮上紅意,宋望瀟呼吸微喘,咬牙承受著她的輕咬。

    待江辭霜終于肯放過她那被吻到發(fā)熱的耳尖,宋望瀟已經(jīng)快把唇瓣咬出血了。

    “這些藥對于寒毒,只能起到緩解的作用,想要真正地治好寒毒,只有一個辦法!彼吭谒瓮麨t肩側(cè),因為方才的情動微微喘著氣,呼吸噴灑在宋望瀟的脖頸。

    宋望瀟心被她口中的方法牽扯住全部的注意力,她來至魔宮時唯一的祈求就是在自己赴死之前養(yǎng)好江辭霜身上的寒毒,自然對她口中這一個方法感興趣。

    “什么方法?”宋望瀟灼灼吐著氣,開口時是她都感到驚訝的沙啞。

    江辭霜微微笑,重新起身覆到她發(fā)熱的耳畔,伴隨著灼熱的呼吸說出一句話。

    一言畢,宋望瀟的身子在她的懷抱中僵住,被江辭霜占了好多便宜才反應(yīng)過來。

    “什么?”她有些沒想到治療寒毒居然還能用這個方法。

    江辭霜松開咬著她白皙肩頭的唇,啞聲道。

    “寒毒性寒,染上便使靈海四處盤踞寒冰,靈脈被凍冰堵住無法流通,所以需要外絡(luò)靈氣進入暖化。”她的聲音微顫,嗓音抑制不住地情動。

    “阿瀟,不愿嗎?”

    宋望瀟抱住她的腰身,看著江辭霜,月光透過窗欞的罅隙幽幽灑在她的身上,為江辭霜染上了一層清冷的銀光,她的臉頰泛著粉,本是含著霜雪的眉間此刻卻沾染了一層媚意,眼眸勾著人。

    吻幾乎是一觸即發(fā)的,誰也不知是誰先主動,湯藥的苦澀緩緩?fù)巳ブ涣粝绿鹨,衣衫摩挲,在黑夜中露出驚人的白,錦被柔軟,軟軟地塌了下去。

    宋望瀟顫顫著睜開眼眸,頭腦被面前的景色沖到發(fā)昏,她幾乎忘記了接下來要做些什么。

    江辭霜清冷的眼眸嫵媚,目光如絲線般緊緊纏住她的心臟,牽扯她全部的心跳,江辭霜附上前,白嫩手臂虛虛抱住她的脖頸,半闔著眼吻上去。

    窗紗緩緩垂落,隱去了夜色中的兩抹白皙。

    指尖滾燙,灼熱逐漸蔓延至宋望瀟心臟,劇烈跳動似乎要從她的胸膛里掙脫,床帳中靈氣四處蔓延,通入靈脈溫暖著經(jīng)久不化的寒冰,她只能聽到耳邊好聽的聲音,同她的呼吸起伏融成一曲。

    她也快融化了。

    好似喝了一汪醇酒,無法控制自己的行動,靈氣蔓延周身,靈氣魔氣竟能完美地融洽。

    夜色傾灑,染上指尖,宛若覆上一層銀白月光,水跡順著掌心流淌,絲線交融,開出一朵朵銀白花瓣。

    宋望瀟呼吸急促,同懷中人鼻間相抵呼吸交錯,手指被月色攪得有些痛。

    江辭霜眸中染上一層迷蒙的水,憑借本能想要靠近溫暖充沛的地方去,緩解她體內(nèi)的寒毒。

    再開口時,聲音沙啞地不像話:“阿瀟……”

    她斷斷續(xù)續(xù)喚著她的名字,聲音融在昏暗的夜色中:“阿瀟……”溫暖的靈氣包裹著她的全身,她全身放松地窩在宋望瀟懷中。

    行至后半夜,宋望瀟于昏沉意識里緩緩睜開眸子,卻見一雙溫柔的眼眸瞧著她,內(nèi)里滾燙令她有些顫抖。

    “江辭霜……”她的聲音身子的顫意堵住,再開口時只是一段無意識的輕喘,她下意識地攬住江辭霜的脖頸,手臂酸脹。

    “阿瀟……”江辭霜吻上她的唇,三千青絲垂下遮擋二人的濃烈的情,窗外落了雨,細雨卷著月色透過窗欞的罅隙吹拂在房中,卷起一片紗帳,泄露幾分春色。

    雨聲逐漸加大,幾聲雷鳴劃過天際,照亮房內(nèi)一片旖旎,衣衫自紗帳下垂落,隨著微風(fēng)緩緩晃動。

    宋望瀟被雷聲吵醒,心臟下意識地痙攣,她掙扎著睜開眼睛,抬手掀開紗帳起身想要去看一看。

    剛想要坐起來,便被身旁人抱住又倒在了枕間,她抬眸看過去,看到江辭霜闔著眉微微蹙眉的眉眼,在漆黑的夜中似乎映著光,出落地極其好看。

    屋外雷鳴越發(fā)激烈,風(fēng)吹雨嚎,樹木搖晃,天地似乎都被攪動,宋望瀟重新蓋了蓋被子,抱緊懷中的江辭霜緩緩再次闔眼入眠。

    不知過了多久,屋外雨聲依舊,雷鳴陣陣,房內(nèi)的氣氛卻緩緩靜了下來,溫馨寧靜,只能聽到清淺的呼吸聲。

    江辭霜在宋望瀟懷中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的眸中哪還有方才陷入情的沉淪,有的只有清醒和眼底的痛楚。

    她忍不住抱緊宋望瀟,埋首在她的胸前,貪婪地嗅著她的氣息,腦海中回蕩的滿是不久前同那淡光的交談。

    “它快等不住了,我的靈力也快維持不住了,就在這段時間了!-

    翌日,依舊是得到了同之前那次雷鳴一般聽到的城鎮(zhèn)消失的消息。

    只不過這次消失的城鎮(zhèn)不只是仙魔交界處,仙界內(nèi)和魔界內(nèi)都有城鎮(zhèn)消失。

    仙界大駭,在一日之內(nèi)迅速召集多方大能商討問題,卻沒能得到什么有效的方法,天神降罪之下,無人能躲。

    仙魔二界徹底亂了套,百姓和修者無不害怕雨天的到來,害怕哪一天天雷就正好擊中了他們的家園,然后化為一堆焦土。

    宋望瀟站在魔宮殿頂,站在高處看著下方的混亂的魔修,情緒復(fù)雜,它晦暗的眸子被霧氣遮掩。

    就在她怔神之際,被人懷抱從身后輕柔抱住,宋望瀟回神垂眸看去,便看到江辭霜溫柔地覆在她肩側(cè)。

    “都會好的。”江辭霜知曉她心中的情緒,溫吞著,伏在她的耳邊安慰著她。

    宋望瀟:“嗯!彼V癡看著江辭霜的側(cè)臉,看著她從耳后的紅痕逐漸蔓延至衣衫直至看不到,心臟好似灌入了一方溫柔的泉水。

    她不知曉江辭霜這句話的分量,亦無法感受江辭霜埋在她肩側(cè)的眼眸中的情緒深沉。

    這幾日二人同床共枕,同江辭霜所說那般,她身上的寒毒的確有在一日一日緩和,甚至每日一次的劇痛都在緩緩消減。

    宋望瀟很欣喜,卻又暗自難過,這兩種情緒如兩道無形的絲線扯著她的心臟,似乎要將她撕扯至兩半,她卻不能在江辭霜面前展露分毫。

    宋望瀟怕疼,又怕自己像上次那般還能復(fù)生,為了保證到時候無人能救治得了她,宋望瀟特地趁著江辭霜沉睡或者離開她的時間,將她的靈劍磨得鋒利了些,甚至還在劍端染了些劇毒。

    每次悄悄做這些的時候,宋望瀟總是很想笑,都已經(jīng)決定要死了,結(jié)果還這么偷偷摸摸地。

    不過好在江辭霜的寒毒已經(jīng)療愈得差不多了,宋望瀟想著待她走后,江辭霜也能憑借湯藥徹底將這一點傷養(yǎng)好。

    她在等,等一個時機。

    又是一個陰天,雷聲陣陣,狂風(fēng)怒卷殘云,只不過這次天氣的暴動卻是在白天,也并未落雨,天際翻涌的濃烈的郁云,陣陣雷聲不斷點亮天際。

    宋望瀟凝著眉看向天邊的陰云,心臟猶如擂鼓在跳,她看向身后的偌大的魔宮,咬牙下了決定,抬腳御劍朝著那暴怒天氣之處奔去。

    一路上,她看到流民自那處向外四處奔逃,皆想離那處遠一些再遠些。

    “咔嚓——”雷聲直直落下,世間亮起一瞬白晝,宋望瀟抬眸看向天際,竟隱約能看到碩大的一只眼睛,頓時怒氣四生,她再次施法,加快了速度。

    行至陰云十幾里外,宋望瀟便瞧見了遠處的陣陣焦土,心忽地涼了一截,她咬著牙落下,攙扶起跌倒在路上的一位百姓,冷著眸朝烏云正中也就是這焦土內(nèi)走去。

    那雷鳴剛劈下不久,宋望瀟腳下的焦土都是溫?zé)岬,每走一步宋望瀟心中的恨意就多了一分,想要殺掉它的決心也多了一分。

    它想要江辭霜飛升,它想要江辭霜殺了她,那她偏要在它的眼前赴死,讓它知曉此路已絕,讓它憤怒,露出破綻。

    陰云翻涌,狂風(fēng)怒號,宋望瀟衣衫被風(fēng)吹得獵獵作響,她頂著風(fēng)行至陰云下,卻在不遠處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

    第90章

    郁云將天地攪成了昏暗的顏色, 風(fēng)云翻涌震雷劈下,焦土飛橫,天地一色的昏暗中, 于荒蕪的焦土正中央立著一抹不屈的白。

    江辭霜白衣被風(fēng)獵獵吹動,三千青絲于身后肆意隨風(fēng)而飛,她面容恬靜,眉眼間常年含著的霜雪被風(fēng)吹散,看著宋望瀟時便只有濃烈的溢出的愛意。

    和痛楚。

    宋望瀟心忽地一顫, 握緊的拳下意識地發(fā)抖。

    “江辭霜,你為何會在這?”她喃喃的聲音被風(fēng)吹動落在了江辭霜的耳朵,她莞爾一笑。

    “阿瀟, 你為何在這, 我便為何在這!

    宋望瀟眼睫顫動, 被這風(fēng)吹得有些發(fā)冷, 說出來的話也含著顫意。

    “什么,你在說什么!

    宋望瀟沒有從驚訝中反應(yīng)過來,江辭霜卻已抬著腳朝她走來, 在她的身后,黃沙漫天,殘云飛涌。

    “阿瀟……”江辭霜已經(jīng)走到了她的身邊,她抬手,柔白指節(jié)輕輕將宋望瀟臉側(cè)的碎發(fā)別到耳后, 滿目柔情。

    “你說過,我知曉你在想些什么。”她手輕撫宋望瀟的臉頰,癡戀地感受著她的觸感, 一雙深情眼恨不得定定看著她。

    宋望瀟呼吸一緊,垂下的手下意識的翻轉(zhuǎn)想要喚出佩劍, 動作行云流水,可手中卻空無一物,她眉間緊皺,頓覺渾身發(fā)涼,不可置信地看向江辭霜。

    “你都知道!

    江辭霜指尖拂過宋望瀟的額,眉眼,鼻梁,最后落在她的唇瓣輕輕按著,癡迷地望著她。

    “阿瀟……我不值得你為我這么做!彼穆曇羝扑,被這風(fēng)擊潰了全部,連同她無法堅持的內(nèi)心,霧氣頓時自她的眸中蔓延,撫摸著宋望瀟臉頰的手也隨著發(fā)抖。

    心臟撕裂般地痛苦,好似灌滿了這寒冷凄厲的風(fēng),宋望瀟渾身發(fā)著抖,在猛烈的風(fēng)中只能看到眼前的江辭霜。

    “不是的……只要我死了,你就沒事了,把劍給我!”宋望瀟顫著嗓子,抬手狠狠捉住江辭霜的手,雙眼猩紅。

    江辭霜任由她捉著,沒有任何回應(yīng),只是發(fā)顫的目光依舊黏在她的身上,眼底滿是痛苦。

    宋望瀟頭腦發(fā)昏,這才想起來她不只需要刀就可以死,還可以自爆內(nèi)丹。

    想著,她趕忙松開握住江辭霜手腕的手,雙手合十,下一秒?yún)s突然覺察渾身竟無法動彈,連靈氣都被什么東西滯澀無法流通。

    宋望瀟心中大駭,眼底滿是驚詫,在魔宮的禁制江辭霜居然還沒有給她解開,現(xiàn)在她的的確確什么都做不了了。

    江辭霜溫柔地松開她的手掌,放在手中緊緊握著,好似在抓著總會流盡的細沙。

    與此同時,自天際再次降下天雷,同時將濃郁的雷云破開,宋望瀟看到在那縫隙中有一雙碩大的陰毒的眼睛,緊緊盯著她們。

    “殺了她,殺了她!笨斩、沉悶卻又無喜無悲的聲音自那縫隙中響起,落在宋望瀟心間竟令她的心智有些不穩(wěn),她眉間微蹙。

    這就是天道的聲音。

    “化神將享萬生敬仰,殺了她,殺了你的情劫。”天道的蠱惑回蕩在天地之間,震蕩萬物,天際一只眼睛死死盯著江辭霜。

    江辭霜聞言轉(zhuǎn)眸,淡漠的目光冷冷看著那只眼睛,眼底滿是淬骨的憤恨,不知為何,天道竟感受到幾分懼意,下意識退卻幾分,等它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怕一個沒有化神的江辭霜,頓時大怒,天雷滾滾。

    “化神。”它壓著自己的怒意,再一次催促。

    江辭霜不語,只是松開了握著宋望瀟的手,右手垂下,手腕翻轉(zhuǎn),浮冥劍現(xiàn)。

    神器亦能察覺此時的情景,隨著風(fēng)聲發(fā)出陣陣嗡鳴,銀白劍身反射著白光,陰冷之極。

    江辭霜緩緩抬劍,一身素白衣衫在風(fēng)中飄動,劍尖抵在宋望瀟胸口,眼底的情緒被塵沙遮住,讓人看不得任何。

    宋望瀟深深看了她一眼,而后義無反顧闔上雙眼。

    天道的催促還在繼續(xù),許是見到江辭霜和宋望瀟已經(jīng)刀刃相向,說出口的聲音也變得焦急起來。

    “殺一人護蒼生,速速飛升!彼R上就能得到扭轉(zhuǎn)乾坤的能力了!

    說話間,江辭霜原本淡漠的神情陡然變得冷冽,她執(zhí)劍轉(zhuǎn)身,朝著天云的方向使出全身靈息一揮,磅礴劍氣劃破塵埃,直直沖向那愁云所在。

    “轟——”劍氣同雷鳴相撞,于天際升起震蕩響聲,浩蕩的波動掃過一切,宋望瀟被著波動沖撞地直直后退幾步才停下,而后在她耳邊聽到了極其嘶鳴的怒聲,是天道惱羞成怒的聲音。

    “江辭霜!你竟敢如此!”它憤怒地降下天雷,胡亂在天地落著,所到之處一片荒蕪,卻依舊不敢真正劈中江辭霜。

    被靈息波動,宋望瀟發(fā)現(xiàn)自己又能動了,心中焦急,趕忙在漫天塵埃中奔向江辭霜身前扶住她。

    “江辭霜,你怎么樣?”她的聲音發(fā)抖,碎得不成樣。

    江辭霜背手而立,拿著劍的右臂因為劇痛發(fā)著顫,她眉頭緊皺,忍不住吐出一口鮮血。

    宋望瀟心中一驚,伸臂緊緊攬住她,心中大亂,慌忙從儲物戒中拿出丹藥。

    “你快吃了。”

    江辭霜抬手擦去臉頰血污,蒼白臉頰沾染血色更顯孤寂,她盯著那團翻涌不斷的陰云,面色發(fā)冷。

    果然,以凡間之軀亦是無法真正同它交戰(zhàn)。

    想著,她偏頭去看身旁的宋望瀟,看到她眼底的擔(dān)憂,心如刀絞鮮血淋漓。

    “阿瀟……”她啟唇咽下宋望瀟給的丹藥,縱使萬般不舍流露心間卻還是彎唇對她笑。

    “我無礙!

    “你怎么會無礙!你到底要做些什么?告訴我。”宋望瀟被她氣急了,雙手死死抓著她生怕江辭霜再揮出一劍,方才她看到了,江辭霜的那一劍直直斬中了那道縫隙。

    江辭霜竟然就想這般同它交戰(zhàn)。

    她絕對不同意!

    天雷自天而落,燃起陣陣火焰,濃云翻涌,遍地荒蕪,宛若人間煉獄。

    “阿瀟!苯o霜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看著宋望瀟的一雙眸子深沉凄楚,她抬手,滿是血跡的手上陡然出現(xiàn)一塊不大的青白玉石,玉石透亮,其上刻著精巧繁雜的花紋,此刻在這昏暗的天色中微微盈著光。

    “這是……”宋望瀟眼睫微顫,瞳孔映著這塊小巧的玉石,“我在徙翊宗撿到的那塊石頭嗎……”

    “你要做什么?”宋望瀟不知曉江辭霜拿出這塊石頭所為何事,但她絕對也不想看到江辭霜用它做什么。

    “放下乾坤石!”自天際傳出一道嘶鳴,天道憤怒的聲音震得宋望瀟耳朵發(fā)疼,她不可思議地看向這塊石頭,從名字里好似探查得到了什么。

    江辭霜沾著鮮血的手握著這塊石頭,聞言忽地彎唇:“我本以為今日還需阿瀟指尖幾滴血,看來也不需要了!彼志o握玉石,使了幾分力氣。

    “江辭霜!本尊命令你放下乾坤石!”天道終于無法忍耐,天雷自二人上方落下,誓要阻止江辭霜做些什么,可已經(jīng)晚了。

    不過轉(zhuǎn)瞬,那透亮的青白玉石便在宋望瀟驚詫的目光下化為了一堆齏粉,而后在天雷劈下的那一瞬,自二人身下陡然亮起一道繁雜的暗符,江辭霜手腕翻轉(zhuǎn),自二人周邊升起一道屏障,硬生生擋住了那道天雷。

    “不!”天道嘶吼著不斷落雷,道道驚雷劈在無色屏障上,江辭霜額間都是滲出冷汗,臉頰蒼白,目光卻依舊看著宋望瀟,不想錯過她這最后時刻的樣子。

    宋望瀟心似乎在被千刀萬剮,那落雷似乎落在了她的心上,令她全身發(fā)痛。

    “江辭霜——”她抬腳想要朝江辭霜走去,想同她一起抵住這雷,卻在下一秒視線陡然模糊,全身抑制不住地發(fā)軟,靈識內(nèi)有很強的意識牽扯她昏迷過去。

    不能閉眼,不能閉眼,閉上眼睛或許就再也見不到江辭霜了。

    這種時分,宋望瀟生出了一種驚人的直覺,她狠狠咬著自己的舌頭,想讓痛意令自己清醒一些,依舊掙扎著想要走過去,可她眼前已經(jīng)看不到任何的東西,有什么在撕扯她的意識。

    直至她落入一個微涼的懷抱,柔軟的觸感落在額上,緊接著是滾燙的淚珠。

    “睡吧!苯o霜溫柔破碎的聲音落在她的耳中,宋望瀟再也無法克制,深深沉在了意識的海。

    昏迷的最后一瞬,她看到腳下的金光緩緩將二人包裹,而后光芒不斷放大,直至遮蔽整座天空。

    江辭霜愣愣瞧著懷中人,耳邊天道怒吼的聲音逐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磅礴的冷風(fēng)和雪地的“吱呀”聲。

    她看著懷中陡然變小的身影,只覺心口被苦澀填滿,無法呼吸。

    “應(yīng)該是這里了!币坏缆曇袈湓谒亩,緊接著自她袖口緩緩飛出一道淡光,只是這光芒已經(jīng)接近于無。

    它看著江辭霜失神的眼眸,心中亦痛苦萬分,但它沒有別的方法了,讓宋望瀟活下去已經(jīng)成了它數(shù)次回轉(zhuǎn)的執(zhí)念,不比現(xiàn)在的江辭霜差一分半點:“將阿瀟放在此處門前就好。”

    江辭霜回神,垂眸看向懷中稚童,開口時滿腔苦澀。

    “小時候的阿瀟也好生可愛!彼龜D出一個笑,清淚卻不住地從眼角墜落。

    她卻只能見這唯一的一面了。

    抱著宋望瀟走在雪地中,江辭霜沒去問這里的城墻怎么會是這種裝潢,只是動作僵硬地將熟睡的宋望瀟輕柔放在門處。

    “走吧,在這里多待會損失自身靈息。”淡光道,江辭霜卻不甘地站著,深深看著熟睡的宋望瀟。

    淡光嘆一口氣,往日數(shù)次的回憶一時浮上心口,只覺眾生皆苦。

    為什么她們就不能安然生活在一起,做一對生生世世的道侶,卻非得要有情人陰陽兩隔。

    可它只是幾分神魂,只有沒用的記憶,它什么都做不了。

    “阿瀟還會記得我嗎?”江辭霜眉眼染上霜雪,板正清冷的腰身立在風(fēng)雪中,羸弱的身子更顯病弱。

    “不會,乾坤石會自動消除她的記憶,她不會記得那個世界,不會記得魔宮,亦不會記得我們!

    江辭霜彎唇:“這樣我便放心了!

    她轉(zhuǎn)身不再看宋望瀟,淬骨的痛意自心中蔓延,縱使有萬般不舍卻依舊一步步踉蹌著踏著步,克制著自己不轉(zhuǎn)身心軟,一身單薄白衣在寒風(fēng)霜雪中盡顯孤寂。

    眼眸彌漫霧氣,兩行清淚不住落下,為了宋望瀟她做了太多的錯事,現(xiàn)在她要一一償還了。

    江辭霜早已看不清面前路,割舍心中所愛令她痛不欲生,甚至恍惚間聽到了阿瀟喚她的聲音。

    不是幻覺。

    江辭霜忽然清醒,她猛地轉(zhuǎn)身,卻見本該乖巧睡在門口的宋望瀟不知何時竟倒在了不遠處的雪地上,一雙清澈眼睛死死盯著她。

    江辭霜心底深處震顫,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腳步,奔向宋望瀟,在她緊黏著的目光中將她扶起。

    “你怎么樣,哪里疼嗎?”寒風(fēng)和痛楚令江辭霜的聲音顫顫,對上宋望瀟一雙堅毅清澈的眸子讓她心中微窒。

    她的確存了幾分希冀,希望宋望瀟還記得她,能再喚她一聲“江辭霜”。

    宋望瀟定定看著她,白皙面容被風(fēng)凍得發(fā)顫,她卻依舊看著江辭霜,好似怎么也看不夠,小巧唇瓣微顫。

    “你是誰?”

    江辭霜身形忽地滯住,全身的靈脈似乎被這寒風(fēng)徹底凍住,她聽不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江辭霜彎唇想對宋望瀟笑,可她早已淚眼婆娑,她抬手,掌心輕覆宋望瀟眉眼蓋住她的視線,不讓她看到自己眼眸的萬般深情。

    “我是,一個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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