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 章 Jungle
Jungle:70.
熙攘熱鬧的午間咖啡店,周邊大廠企業的職員扎在這里買咖啡胡侃,消磨正午這會兒的困頓,振奮精力應付下午的工作。
可窗邊這片區域,卻在某個瞬間與整個店的和諧氛圍割裂開。
葉伏秋聽到祁華甄的名字時,心跳往下掉了好幾步。
四年前在霄粵灣祁家花圃的短暫談話就是他們之間唯一的一次接觸了,離開霄粵灣以后,祁叔叔不曾再聯絡她,或是認可她曾經的承諾,或者是根本就瞧不上她,不認為她會不停勸阻還和祁醒糾纏不停。
但為什么偏偏,祁醒剛到濱陽,與她重新產生聯絡沒多久。
祁叔叔的助理就找上門了。
葉伏秋捏住咖啡杯,笑了一下。
多年的挫折磨難,雖然把她的夢想性格都磨平了棱角,但也鍛煉了她處事不驚的心態。
畢竟,已經不會再遇到更差的事了不是嗎。
“那您就直接說事吧,別耽誤大家的時間。”她喝著咖啡,慚愧抱歉:“我一個打工人,下午不能遲到。”
花園中間的雙層泳池里,男人結實的手臂不停歇地破開水波。他的私人葉問站在岸邊提醒他,“Alex,夠了,別太累。”
祁醒來到水面,抬手隨意地抹去眉骨上的水珠,“不要緊。”
教練清楚這位雇主的心意并不容易改變,不再出言勸說。
祁醒再度沉入水底,頃刻間劃出長長的水痕。
旁邊以有機玻璃相隔的巨型水缸里,豢養著一條虎鯊。人潛入水底時,便宛如正與鯊魚同游。
這種令人恐懼的錯覺,總會讓人腎上腺素飆升。鯊魚貼著玻璃幕墻,凝視著那個并不把它放在眼里的人類。
他是那種穿衣時紳士溫文,脫去外衣顯得很強悍的男人。在水里快速洄游時,肌群之間相互虬結,像海洋里的頂級獵食者。
28歲,他從父親手里接任埃克森全球董事局主席時,商業報紙的頭條評論是:毫無疑問,這位繼承人將帶領深石埃克森走向下一個輝煌的六十年。
沒有人懷疑這一點,因為他年輕,精力充沛,野心勃勃,是一柄經過充分打磨的利劍。
“在這之前葉小姐還撞見過你癔癥發作?”陳私助懵了。
這都不算是失誤,如果不是知道祁醒是什么樣的人,他真要懷疑這人是不是故意把尾巴露給葉小姐抓的。
“有一天晚上,我不記得是怎么下樓的了。”祁醒單臂撐著車門,努力回憶那天,瞇眼的瞬間腦海里浮現出畫面。
“我有意識的時候,看見手里拿著削皮刀,她就在我身邊。”
“你受傷了么?”小陳問。
祁醒搖頭,“像是還沒開始。”
小陳摸摸下巴:“你是聽見葉小姐叫你名字的瞬間恢復意識的……你是不是嚇壞了?”
“就是那天晚上你給我打電話,要我找陳老師的吧?”
祁醒不耐煩地偏頭瞪他:“我哪句話讓你覺得我被嚇壞了?”
小陳閉嘴,心想:事后立刻躲出去發高燒也不見人,還不是怕再讓葉小姐發現什么嗎?
六點半,祁醒浮出水面,傭人為他披上浴巾。
七點整,祁醒坐在長長的餐桌旁邊,面前是他慣用的英式早餐。左手邊擺著深石埃克森的內參,以及昨夜美股、港股和A股市場的所有數值圖表與分析。
他習慣一邊用餐,一邊掃閱這些資料,但今天,他的目光落在手機屏幕上,若有所思。
潘師良借著續咖啡的功夫瞥了一眼,“有什么急事,耽誤你用早?”
“西澤借調了埃克森的公務機,連夜回倫敦。”祁醒放下手機,抬了抬唇角,“你猜,他趕回來是為什么?”
潘師良失笑,“他一向跳脫,沒人猜得到。”
祁醒不置可否,端起紅茶飲了一口,被澀得蹙眉,“怎么泡的茶?讓人換一壺上來。”
家里用久了的傭人怎么會不知道要怎么為他泡茶,潘師良從容地為他添了一茶匙三花淡奶,“濃茶解酒,你昨晚回房后不是一個人喝了半支白蘭地?”他揶揄,“茶不該這么喝,酒也不該那么喝,還以為你不講究了。怎么,心煩?有人惹你了?”
他老人家陰陽起人來有一套,祁醒不接茬,臉色沉冷,“都不是。”
潘師良看出他無意跟人聊昨晚,無聲笑了笑,岔開話題,“埃克森Banking部門的新CEO請你用晚,安排到明天?”
考察新任高管是要緊的公務,祁醒低頭翻過一頁內參,一邊吩咐,“安排到今晚。”
潘師良就是在這里等著他,“就知道你忘了。今晚不行,你要跟Charlene吃飯,還要請她到考文特花園看戲。”
祁醒頭也不抬,“Charlene是誰,不認識。”
“……”
潘師良忍俊不禁,“Alex,裝記性不好也沒用。夫人為你千挑萬選出這位千金小姐,約了一年好不容易才約到你一個晚上。人家這次專門從香港飛到倫敦,說是來考察歐洲市場,但誰都知道她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還要推辭,未免太傷女孩子的面子。”
祁醒翻過一頁紙,將紙張抖得嘩嘩作響,“原來我還要考慮誰的面子。”
“好,你不肯哄女孩子。但是退一步,你總要想想怎么在夫人面前交代。”潘師良搖搖頭,“否則,我成日替你掩飾你那些眼花繚亂的艷遇,總有兜不住的一天。”
祁醒瞇了瞇眼,疊起餐巾慢條斯理地擦過手,丟開一邊,“你有閑心威脅我,倒不如去盯一下公關。”
他人在倫敦,各路小報卻仍窮追不舍,甚至還有英國本地的小報加入,害得公關工作量翻倍。還好他最近身邊不見女人,難得耳目清凈了一段時間。今晚若是赴了約,還不知道要被怎么亂寫。
潘師良笑笑,見好就收,添了茶后無聲退下,留給他獨處的空間。
祁醒再度點開手機,聶西澤乘坐的航班已在大洋上空,五個小時之后落地。
能有這樣的速度,他一定是馬不停蹄動身,一刻也沒等。
一個來去如風的人,原來有人可以使他歸心似箭。
祁醒平靜地在心里過了一遍,眸色暗下,不自知帶上了一道森然冷氣。
*
*
葉伏秋又夢見那個全城暴雨預警的晚上。
她在急雨中走向天臺。人站在護欄旁邊,風把卷著衣擺。大風十二級,只要再往前一步,隨時會被卷下去。
她凝視著下面,那里一片漆黑,但她知道那兒是一片柔軟的草地,旁邊種著兩棵紫荊樹,會從秋天盛開到春天。她閉上眼睛,想起淡粉的花瓣鋪滿地面,四周綠草如茵。
她計劃好了所有,選了自己最喜歡的這一片草地,唯一沒料到的是,雷雨大作的深夜天臺還會有第二個人。
“小姐。”
一道低沉的聲音,將她從虛空中驚醒。
…………
第二天早上,葉伏秋背著自己的拍攝裝備,乘上飛往南桂自治區省會城市的航班。
本科畢業兩年多,她第一次把手機關了機。
這下可算是能閉上眼踏踏實實地睡個覺了。
葉伏秋靠著椅背,手指撫摸著左腕早已戴得有些舊痕的手表腕帶。
給小單師傅的回信,早已抵達了竿春山。
【葉伏秋Rachel:等我,我們干票大的。】
…………
前幾天,那個熙攘卻僵持的咖啡店。
面對代表李助理的威逼利誘,葉伏秋看向窗外的正午陽光,掛起淡淡笑容。
她給他以及祁叔叔的回答,也擲地有聲。
“請您轉告祁董,祁醒非要喜歡誰,我左右不了。”
“不過請他放心,我會離開,離他遠遠的。”
因為比起那些,有更值得我去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