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沈確能感覺得到, 從他回國開始，對方一直在和他鬧別扭，從河神洞出來才稍微緩和一點。
結果沒過幾天, 男生又因為“朋友”生氣了，喝多之后，借著酒勁兒終于說了出來。
誰知道沒好幾天, 同樣的情節再次上演。沈確一直覺得情緒是私人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自己的情緒, 所以一直不愿過問。
可這次……他不想放任這種私人情緒發展下去了。他不知道為什么，或許是失去耐心, 不想再陪對方玩這種幼稚的小把戲了吧。
“我沒鬧別扭, ”如他所料，對方依然拒絕溝通，“你誤會了。”
“顧小寶, 再給你一次機會, 告訴我你在想什么。”沈確直視著他，命令道。
可能是沈確的目光實在閃躲不開，也可能是沈確的氣質天生讓人無力抗拒，顧小寶啜喏兩聲：“我真沒鬧別扭, 我只是……在避嫌。”
“避嫌？”
“嗯, 不騙你。”
為了讓沈確相信, 他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一一告訴沈確, 包括大家說的攀高枝，包括有人看到他在地下停車場等沈確, 等等。
沈確無奈道：“為什么不告訴我？”
“因為那些事情確實是我做的。”
“既然你做了, 又何必避嫌？”
顧小寶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是啊，他確實給沈確送過咖啡, 也確實在車庫等過沈確，這些是事實，他無法否認。
除此之外，無論別人怎么編排，他沒做過就是沒做過，坦坦蕩蕩，當然沒必要避嫌。
因為如果別人編排他送咖啡，他立馬不送了，反而讓人覺得他心懷鬼胎。
換句話說，越避嫌，其實就越證明他心虛。
可是……他現在不是一個人了，他可以不顧別人的想法，卻不能不在意朋友。
“這些我懂。但因為這些破事，我朋友也在被同事孤立，我不想他們受我影響太嚴重。”
“然后你就忍氣吞聲了？”沈確嗤了聲，“顧小寶，如果你這么做，那你朋友相當于打了一場不戰而降的仗。”
顧小寶張了張嘴，瞬間恍然大悟。
如果他反擊回去，還有機會堵住別人的嘴。但如果他選擇避嫌，只會讓敵人輕而易舉獲得勝利，并且越來越得寸進尺。
“我懂了！”顧小寶暗暗感嘆自己糊涂，“我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了！”
“編排你的有誰？”
剛才講經過時，顧小寶省略了人名，一是沈確未必能認識，二是覺得沒必要。
他作為實習生，頂多待兩個月，但其他同事不一樣。
而且經過郝林侄子和杜重的離職，他深切感受到一個崗位突然沒人做，接替的人有多無助、多手忙腳亂。部門將有多大的動蕩，領導有多焦頭爛額。
“沒誰，”顧小寶含糊道，“都是在群里看的。”
沈確挑挑眉。
“那我先回去了，”姜娜娜和錢龍肯定還在擔心他，“謝謝你。”顧小寶真誠道謝。
更衣室里有股酸臭味，沈確極其討厭，他示意顧小寶開門。顧小寶依言抓住門把手。
臨出門前，想起來什么似的，他忽然回過頭：“沈確，你也會站在我這邊么？”
你會和其他朋友一樣，站在我這邊么？
“會。”
“好！”多日陰霾一掃而空，顧小寶笑的春光明媚。
他必須堅持住。
為他的朋友！.
“小寶，對不起，都怪我，我太八卦了，我答應你，從此以后無論什么我都再也不去湊熱鬧！”
“沒關系，不就一實習報告嗎？不要也罷，咱不侍候了，離開這破地兒！”
“臭寶，你冷靜點，沈董這么大的人物，肯定不會計較小員工隨口說出來的話的，頂多口頭批評幾句，他批評你什么了，態度嚇人不？”
他剛回來，姜娜娜和錢龍就圍到他身邊，神情惶恐，語氣可憐兮兮。尤其是姜娜娜，看起來冷靜，其實已經要哭了。
“沈董沒說我，”顧小寶趕緊安慰道，“別害怕，沒事的。”
姜娜娜：“真的？”
“真的，放心。”
姜娜娜心里舒坦了點，隨即意識到哪里不太對：“那他把你叫走干嘛？”
她怕顧小寶為了安慰她，故意隱瞞真相。
“……說了點別的事，我不是給他送過咖啡么，”顧小寶眼神閃躲，“他問我咖啡在哪買的。”
What？姜娜娜黑人問號臉。
堂堂沈董，居然會對一杯商業咖啡店的手沖念念不忘！
“好吧。”她只能勉強相信對方的鬼話。
錢龍也有點擔心，他觀察了下顧小寶，發現好友表情不大自然，不過狀態出奇的好，好到似乎又回到了和他聯手扳倒建筑公司老板的時候。
錢龍：“那你好好休息一會兒。”
沈董還沒走呢，讓領導看到他們湊在一起蛐蛐不太好。
“嗯！”
當時看熱鬧的不止他們，辦公室里一小半人都去了，見顧小寶被抓包，又都灰溜溜的跑了回來。
當然，大多數人還是沒那么八卦的，比如說眼鏡男趙澤，一直留在工位上工作。
“早知道不如不去了吧？”他得意洋洋地跟旁邊女同事開玩笑。
“可不，”女同事心有余悸，“嚇的我現在心臟還怦怦跳，以后可不瞎湊熱鬧了，被抓住簡直得不償失。”
“誒，此言差矣。你得不償失，別人可不這么認為。說不定還覺得能見到沈董、能和沈董近距離接觸挺爽的呢。理想遠大，羨慕啊！”
女同事明白過來他說的是誰，隱晦地笑了笑。她想跟著一起嘲諷兩句。
這時顧小寶忽然轉過身，問：“你們在說我？”
女同事怔了下，立馬低下頭，假裝從沒參與過討論。
趙澤笑嘻嘻道：“沒啊，隨便聊聊而已，你是不是經常做這種事，心虛想多啦。”
“哦，閑聊啊。既然你羨慕，那我也替你找沈董去，讓你也想跟他多接觸接觸、多爽一爽。”
說著，顧小寶起身，居然真的往小會議室走。
他一個實習生，鬧起來頂多取消實習資格。但趙澤不一樣，要靠這份工作養家糊口的，不能給上司留下哪怕一丁點壞印象。
趙澤被他突如其來的發癲嚇到了，連忙跑過去，攔住顧小寶。顧小寶語氣驚訝：“你擋著我撒尿干嘛啊。”
趙澤：“……”
被耍了。
“啊，”他尷尬的咬咬牙，“去吧。”.
上完廁所回來，姜娜娜往他們三個人的群里發了句【干得漂亮】，錢龍也附上表情包，顯然十分開心。
顧小寶愈發覺得自己糊涂——怎么就被同事pua了？
幸好有沈確幫他指點迷津，要不他倆還得跟著自己受委屈呢！
中午去食堂吃飯的路上，姜娜娜繪聲繪色的描述：“你注意趙澤沒，他恨的咬肌都凸出來了。”
錢龍：“那個女同事的表情也挺精彩的，既詫異又后怕。”
姜娜娜嘿嘿一笑，想繼續說，余光瞥到了任天瑤和助理陳陽，就在他們后面不遠處的位置。
她們應該也是去食堂吃飯的，倆人邊走邊咬耳朵。
“……他今天膽子怎么突然變的這么大了，敢跑去找趙澤叫板。難不成剛跟沈董單獨說完話，覺得自己有機會追上人家，得意忘形啦？”
“做他的老板娘春秋大夢吧，”任天瑤冷哼，“沈董哪有時間理他。”
她倆沒刻意壓低聲音，再加上離得近，前面仨人聽的一清二楚。
顧小寶不好意思跟女生吵架，猶豫片刻，決定先放她們一馬。
今天食堂川菜檔口限量供應水煮魚，食堂的水煮魚曾榮獲公司“最受歡迎菜品”第一名，有這道菜時，用餐員工都要比平時多一倍。
排了將近十分鐘，他們才打到水煮魚，顧小寶又點了辣子雞和糖醋排骨，肉食動物+無辣不歡，真是一頓美餐。
“不知道小會議室完沒完事，應該完事了，總不能讓沈董餓著肚子聽匯報吧。”錢龍邊目不轉睛的吃魚，邊說。
“他們餓就餓唄，跟咱沒關系，咱吃飽就行，”姜娜娜是典型的死道友不死貧道，“而且沈董不在食堂吃飯，不用怕碰到他尷尬。”
顧小寶回憶了下，從他來中盛通達開始，好像確實沒在食堂見過沈確：“那他平時吃什么，去外面？訂餐？”
“沈董有專業的營養師。他事情比較多，用餐時間不穩定，經常饑一頓飽一頓，需要專人調理。而且據說他討厭味道大的菜，不愿來食堂這種鬧哄哄——”
姜娜娜說到一半，門口人群突然騷動起來。
姜娜娜：“咦，怎么啦？”
錢龍抻著脖子往那邊看：“好像什么人來了，大家都在圍著他打招呼。”
“誰啊，”姜娜娜起身圍觀，然后表情肉眼可見的詫異，“沈董！”
沈董怎么來啦？
剛被抓過現行，他們都有點害怕，錢龍伏在桌面上：“你不說他不在食堂吃飯嗎？”
“誰知道他今天為什么這么反常，要是我能預測到，我就不做場控，做老板娘去了。”
行吧，錢龍拉拉顧小寶，想提示一下好兄弟。結果那人居然紋絲不動。他低下頭，發現好兄弟還在埋頭干飯！
錢龍又好笑，又佩服他心里素質：“寶，停一停，剛得罪過人家，起來打個招呼。”
打什么打，天天能見到，還是水煮魚比較重要。
發現自己叫不動他，錢龍開始使用暴力，伸手薅住好兄弟衛衣帽子。
不情不愿地，顧小寶被薅了起來。
他只好拿起可樂杯，邊吸邊跟著看熱鬧。
和平時的冷冰冰不同，非工作時間面對員工時，沈確態度客氣許多，會用點頭回應大家的善意。
但越這樣，反而越顯疏離，仿佛用“客氣”畫了條涇渭分明的線，拒人于千里之外。
導致員工們也只敢“沈董”、“沈董”的叫，不敢說些別的。
裝逼還得看您啊，顧小寶在心里默默吐槽。
為了能繼續吃水煮魚，他急切地看著沈確被團團圍住，看著沈確視線在食堂里掃了圈，看著沈確離端著盤子的員工八丈遠。
然后又看著他穿過人群，停在自己面前。
“習慣食堂的飯菜么。”沈確看著他，說。
“額……”
顧小寶差點沒把吸管咬碎。
“挺、習習慣的。”
第三十二章
聞言, 沈確點點頭，去了高管專用就餐區。
顧小寶站在原地，愣了好大一會兒, 錢龍拽拽他，他才逐漸想起遠在天邊的水煮魚。
他趕緊坐回去，捧起碗, 卻再也沒心思吃魚了，腦袋里被另一個問題擠的滿滿當當。
從來沒在大庭廣眾下表現出認識他的沈確, 剛才突然主動跟他說話，是因為更衣室里, 那個“會”字么？
沈確說會站在他這邊, 然后用行動證明了自己說的是真的。
沈確真的，站在了他這邊。
顧小寶插起一顆冰楊梅。
好吃。
而此時，不僅他疑惑, 公司的同事們也都特別疑惑。
“他誰啊？沈董親戚？”
“不是, 實習生，前段時間猛追沈董、傳的滿城風雨那個。”
“哦哦我想起來了，就是他經常去車庫堵沈總的車，想盡各種辦法賣屁股。”
“對, 我聽說沈董看都沒看他一眼, 一腳油門把他甩到了后面。”
“不要臉的人就得這么對付。”任天瑤坐在角落的大桌里, 哼了聲。
因為看到沈確跟顧小寶說話, 而沉下去的嘴角，稍微翹起來了一點.
吃完精細碳水, 顧小寶有點困, 他沖了包速溶咖啡，然后端著保溫杯一路狂奔到直播間, 跟主播盤播品順序。
下午場直播十三點開始，任天瑤已經到了，正在熟悉臺本。看到他笑著打招呼：“小寶，吃完飯啦。”
顧小寶早領教過她兩幅面孔的威力，“嗯”了聲：“瑤瑤姐，你現在有空沒，咱們過一下播品順序。”
“當然有，”任天瑤眨巴眨巴眼睛，“除了播品外，你能不能再陪我走遍臺本？陳陽上午請假沒上班。”
直播室里十幾號人，如果拒絕她，她又不知道要鬧出什么幺蛾子。顧小寶只好同意：“行。”
十二點半，顧小寶陪任天瑤對完臺本。十二點三十五，機器開始調試，前臺人員各就各位，任天瑤也回到了主播臺前。顧小寶松了口氣，回到庫房，想趁這段時間跟狗狗玩會兒，歇一歇。
結果趴了不到五分鐘，郝林忽然給他打電話：“小顧，你來直播室一趟。”
他語氣陰沉，顧小寶以為播品出了問題，趕緊又一路狂奔過去。
進了直播室的門，里面亂成一團，化妝師、攝像師、道具組全都蹲在地上，好像在找什么東西。
顧小寶抓住一個人，想問問怎么回事。沒等開口，郝林大聲吼道：“小顧，天瑤臺本在哪？”
顧小寶被他劈頭蓋臉的質問弄懵了：“我不知道啊。”
郝林：“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直播馬上開始，你知道會造成多大麻煩嗎？”
那跟他有什么關系？顧小寶完全搞不清狀況，以眼神詢問任天瑤。
任天瑤卻沒看他，眼淚汪汪的喊郝林：“郝哥，我說了跟小寶沒關系，你別怪小寶。”
郝林：“天瑤，你穩住情緒，沒事兒的，我來替你解決。”
哦聽到他們的對話，顧小寶反應過來了。
應該是任天瑤直播臺本找不到了，因為之前他跟她對過臺本，便以為是他拿走的。
可是他拿那玩意兒干嘛，給收廢品的都賣不了兩塊錢吧？
離開播只剩十多分鐘，直播室內大家越來越著急，所有視線都指向他，仿佛他是十惡不赦的千古罪人，顧小寶簡直百口莫辯。
他也不想為莫須有的罪名辯解，干脆閉上眼睛，召喚今早帶出門的、準備用來給沈確下毒的蠱蟲。
——那是一只油光锃亮的美洲大蠊，半個拳頭大小，具有輕微毒性。顧小寶忍著惡心和它溝通，美洲大蠊聽懂后，抖動翅膀，往任天瑤腳下邊飛邊爬。
大家都在找臺本，沒注意到它，它便大搖大擺地鉆進了任天瑤包里。
顧小寶直接道：“瑤瑤姐，你看包里了嗎？”
“找過了。”任天瑤吸吸鼻子。
“再看看吧。”顧小寶說。
任天瑤張了張嘴，打算拒絕。姜娜娜卻根本沒讓她開口，跑過去直接拽開她包包拉鏈。
“你扯我包干嘛，新款miumiu，很嬌氣的！”任天瑤尖叫。
姜娜娜眼尖，指著里面裝訂成冊的A4紙：“這是臺本吧？”
任天瑤表情有一瞬間的空白，捋捋頭發：“啊……居然在包里，我剛才明明找過了，怎么沒看見呢。”
姜娜娜翻了個白眼：“可能包太嬌氣，舍不得多看一”
沒等她說完，郝林打斷道：“娜娜，說什么呢？臺本找到就行，距離開播沒幾分鐘了，快各就各位吧。”
姜娜娜哼了聲，回到原位。任天瑤吐了吐舌頭，邊小聲跟大家道歉，邊俯身去拿臺本。
碰到包包那刻，一直油光锃亮的美洲大蠊擦過她手臂，“刷拉拉”飛了出來！
“啊啊啊啊啊——”.
NANA：【估計嚇到了吧，她狀態一直不怎么好，光我記住的嘴瓢就有三次！】
NANA：【但是一直沒停止眨眼睛，她是不是把眨眼刻在基因里啦？】
NANA：【嘴打結了！剛剛！她嘴又打結了！】
下午，顧小寶、錢龍、姜娜娜三人的微信群里，姜娜娜持續輸出，來自前線的報導一直沒斷過。
顧小寶被提示音震的手都麻了，無奈道：【娜娜姐，你也小心點，別出岔子】
場控主要負責在直播間烘托氣氛，也很怕出錯。姜娜娜得意洋洋：【五年老場控了，姐的業務能力你放心，別被她帶出錯就行。乖寶，你還沒夸我呢，中午我機智不？】
顧小寶身為男生，不好動女生的包。當時要不是姜娜娜在，事情可能遲遲解決不了。
他也特別好奇：【你為什么那么相信我，萬一我在胡謅怎么辦？】
NANA：【這已經不是她第一次用這種手段了】
NANA：【再說，長得帥的男孩子怎么會騙人？】
NANA：【嘿嘿，小帥哥，還不快給姐姐啵一口】
姜娜娜甩來一大堆貓貓□□、老頭搓手之類的油膩表情包，顧小寶被油出了地鐵老人看手機臉。
好在錢龍適時的挺身而出：【姐，別發了，我快yue了】
姜娜娜哪能樂意，跟錢龍你一句我一句吵了起來。顧小寶置身事外，抱著手機坐山觀虎斗。
鬧了好一會兒，姜娜娜嘆了口氣：【不過小寶，以后你得盡量小心點，她那人心眼特小，我怕她報復你】
她最近好像一直在找自己麻煩，不活他可不怕，顧小寶回復：【我知道了】
NANA：【有事記得找我們，別自己一個人抗哦】.
突發事件圓滿解決，直播如常進行，白天場直播結束時，每個工作人員都很開心。
唯獨一個人拉著臉，心情顯然差到了極致。
“以后工作時間不準請假，”任天瑤恨恨道，“要不是你不在，至于讓他那么得意？”
丟臺本的事陳陽下午聽說了，她知道與她無關，是任天瑤自己在搞鬼，現在又把她叫過來撒氣。
“對不起瑤瑤姐，我媽媽早上肚子不舒服，我陪她去了趟醫院，也沒想到正好能趕上這檔子事。”
“道歉有什么用，”任天瑤咬牙切齒，嬌美的臉蛋因為扭曲而異常丑陋，“一個實習生而已，居然敢跟我叫板，看我怎么收拾他！”
她想搞顧小寶，奈何人家只是實習生，很難在工作上抓到把柄，得另尋妙計。
看她絞盡腦汁的樣子，陳陽小聲說：“我有個想法。”
“什么？”
“瑤瑤姐，你不是也喜歡沈董么。如果你先一步追到沈董，你猜顧小寶會怎么樣？”
任天瑤神經一跳。
是的，她喜歡沈董，從沈確進公司、第一天來泰菲克視察的時候，她就喜歡上他了。
那么優秀的人，長相好、家世好、身居高位、手握實權，這世間的一切規則都被他牢牢捏在手里，很難不讓人傾心。
可也是那么一個人，身邊什么樣的美人名媛沒有？她連肖想都不敢，更別說成為他正式的女朋友了。
可顧小寶的出現，讓她的心思逐漸活泛起來。
顧小寶確實吃了無數頓閉門羹，可昨天在食堂，她清清楚楚看到，沈董在跟顧小寶說話。
只要能說得上話，就肯定有機會往下一步發展。不過她還是有點發怵：“沈董會不會生氣？”
“生氣就生氣唄。實習生追沈董，沈董都沒把他趕回去。你是咱家臺柱子，沈董更不會拿你怎么樣啦。”
也對。
“哼，”任天瑤白了眼陳陽，“算你機靈。”
第三十三章
當天下班, 任天瑤特意去進口超市買了兩大袋材料，經過N次重試，終于烤出來一鍋完美的黃油曲奇。
她打開包裝盒, 把曲奇整整齊齊碼進去，在外面系了個漂亮的蝴蝶結，還拿出自己最喜歡的香水, 往蝴蝶結上噴了幾下——顧小寶只會送咖啡，她送的可比顧小寶精致漂亮多了。
因為太期待沈確看到餅干的心情, 她一宿都沒怎么睡好，特意早起一個小時, 化了個精致的全妝。
上班路上, 她甚至已經在腦子里勾勒好了以后的生活：像公主一樣被沈確哄著，每天跟各種豪門闊太逛街、做醫美、打牌，飛巴黎米蘭看秀, 做遍所有品牌高定小裙子。簡直是她夢寐以求的生活。
直到Rico的聲音叫醒了她：“你好, 有預約嗎？”
“沒預約，”任天瑤道，“我是泰菲克主播組的任天瑤，想見沈董, 幫我報告下。”
Rico拿起電話, 片刻后轉達：“對不起, 沈董在忙, 您還是先預約吧。”
沒事，顧小寶第一次也是被拒絕的, 任天瑤撥了撥精致的卷發：“那告訴沈董, 我有東西要給他。”
RIco沒辦法，只好又撥通內線, 結果劈頭蓋臉挨了通罵：“我記得我說過，沒預約一概不見，你記性不好？”
Rico連忙跟領導道歉，然后極力控制住自己不要把火發在同事身上：“姐，你聽到了吧，不是我不幫你。”
“叫誰姐呢，我比你小。”強調完年齡問題，任天瑤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沈董說不見肯定不會見，您請回吧。”Rico語氣越來越不耐煩。
“可是他見別人了啊？怎么到我這兒就不行了呢？我要等他！”
“你問我，我哪知道？”Rico耐心徹底告罄，“等唄，你開心就好。”
說完，Rico低頭繼續干自己的活。任天瑤覺得肯定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不肯走，焦灼地在門口等待。
好在今天她排的晚場直播，不著急回去工作。
這么一等，就等到了中午。
沈確約了雷奧一起吃午飯，打開門，發現門前站著個人。
他蹙起眉頭：“找我？”
任天瑤沒想到他第一句話會說這個，趕緊念出打了一上午的腹稿：“是的沈董，我是泰菲克主播組任天瑤。今天來找您，是想把這個送給您。”
任天瑤遞出珍藏的餅干盒，被捧在懷里一上午，它的蝴蝶結絲毫沒皺，依然那么精致那么香。
沈確看都沒看：“什么東西。”
“我烤的餅干，昨晚剛烤的，想拿給您嘗嘗……”
她邊說邊觀察對方的表情，卻見沈確臉上厭惡之色越來越明顯，趕緊補充道：“都是進口的食材，您可以放——”
“你們公司很閑么，閑到能讓你在我門前守一上午，”沒等她說完，沈確直接打斷道，“小費，給郝林打電話，讓她過來把下屬領走。”
費永志聞聲而至，任天瑤臉頰唰地紅了。
“順便告訴他要做好工作計劃，如果活少人多，可以打報告調動，或者申請裁員。”
說完，看都沒看她一眼，沈確直接上了高速電梯。
只留任天瑤一個人在原地，臉色由紅轉黑，又由黑轉白.
因為長得漂亮，任天瑤一直是被捧著長大的。父母寵她，老師偏愛她，身邊從不缺追隨者，就連畢業之后都非常順利的簽進了老牌豪門公司，順風順水，一路easy模式活到了現在。
所以這次被拒絕，讓她感到異常的挫敗。
她沖回一樓辦公室，高跟鞋踩的“噠噠”響：“陳陽，你又在偷什么懶？咖啡呢？”
“瑤瑤姐，你沒讓我買咖啡啊。”陳陽聲音委屈。
“我沒讓你買你就不買？那我還沒讓你吃飯呢，你怎么知道吃炸雞？”
最近壓力大，總想吃垃圾食品，便趁著午休訂了一份炸雞。聞言，陳陽趕緊放下啃了一半的翅根：“我現在就去買咖啡。”
任天瑤把包包甩到椅子上，“哼”了聲。
二十分鐘后，陳陽拿著冰美式回來。任天瑤接過她遞來的袋子，忽然尖叫一聲：“你是想害死我嗎？我來大姨媽了，你還給我買冰咖啡？！”
陳陽都要冤枉死了，她哪知道任天瑤今天大姨媽啊。但她沒為自己辯解，她看出來了，任天瑤這是心情不好，又想拿她撒氣。
陳陽想了想，迂回的問：“沈董沒要你的禮物？”
任天瑤：“怎么，你想看我笑話？”
“當然不是，”陳陽說，“瑤瑤姐，你得沉住氣，顧小寶失敗好幾次才能讓沈董正眼看看他。你才一次，沒關系的。”
任天瑤當然知道，但她從沒被如此輕視過。沈確的態度一次又一次在腦子里回放。
反感、不耐甚至于……厭惡。
對她來說，簡直是奇恥大辱。
陳陽大概能理解她的想法：“瑤瑤姐，咱都知道，風險和收益是成正比的，想想和沈董戀愛的生活，受點委屈算什么？”
對，太容易不勞而獲的生活讓她漸漸忘記了，其實世間很多東西都需要努力去爭取的。
任天瑤心情逐漸平復下來，暗暗告訴自己，要堅持住，繼續追沈董啊.
這次，她痛定思痛，沒再送小餅干，而是換成了自己手磨的咖啡。
在家做完咖啡，她選了幾張最可愛的貼紙，貼在一次性杯子上，女孩子送的禮物就要有女孩子的樣子，可可愛愛的，才更能讓男人動心。
小心翼翼一路把咖啡拿到公司，她繼續去董助辦報到。看到她，Rico心里一萬只草泥馬奔騰而過。
臉上倒仍保持著得體的笑容：“還是找沈董嗎？”
任天瑤：“對，我給他做了咖啡。”
Rico知道勸不走，麻木的撥通電話。沈董應該是在忙，聽她說完第一句就掛了，都沒騰出時間罵她。
她也放下電話，麻木地打算告訴任天瑤。隨即，她突然想到昨天中午。
昨天中午，任天瑤被趕走之后，沈董又訓了她們一通，大概意思是不可以讓人隨便留在走廊。
但她趕過了，保安也來趕過，沒有用。她知道今天大概率也是一樣的結果，干脆含糊道：“沈董忙著，東西放這兒，你先回去吧。”
任天瑤眼中迸出欣喜的光：“沈董接受我的咖啡了？”
Rico沒說話，開始整理下周工作計劃。
她在嫉妒自己吧，嫉妒自己要做老板娘了。
堅持果然是沒錯的，任天瑤得意地笑笑，轉過身，留下滿屋香水味。
不戰而屈人之兵，Rico在心里狠狠夸了自己一頓。怕對方折返，她沒立刻處理咖啡，而是放在了接待臺上。
上午，沈確按行程單去打高爾夫，路過接待臺時，看到了那只咖啡杯。
Rico正好上衛生間了，有位大姐好心幫忙：“沈董，有人送給你的。”
大姐不看直播，不認識任天瑤。
有人？顧小寶？
沈確打開直飲口，抽出手帕擦擦杯沿兒，輕輕抿了口。
難喝。
比之前送的都難喝，很多倍。
他微微皺起眉頭，思索著該如何處理這杯咖啡。這時Rico哼著歌從衛生間慢慢溜達回來，看到這一幕趕緊解釋道：“沈董，這是任天瑤給您的！”
沈確隨手把咖啡杯扔進了垃圾桶里。
可惜任天瑤并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沉浸在已經要跟沈確再進一步的幻想中，飄飄欲仙。
下午茶歇，因為第二天是周末，大家心情異常輕松，員工們都三三兩兩聚在一塊吃零食聊天，互相討論著從別處聽來的八卦。
茶歇臺擺在一樓大廳，走進大廳時，她總覺得別人都在看她，可能在討論她追沈董的事。
顧小寶給沈董送禮物，上午送完，下午一半人都知道了。她心里清楚，自己肯定逃不過成為八卦中心的結局。
不過她跟顧小寶可不一樣，懶得理他們，拿根香蕉，走到角落里。
“瑤瑤姐，準備直播啦。”趙澤端著汽水，笑嘻嘻的打招呼。
“嗯，”任天瑤有些嫌棄他，“沒事擦擦眼鏡，全是頭皮屑，好臟。”
“好的好的，謹遵美女姐姐教誨。美女姐姐，你看起來不太想聊天，是因為這兩天的事？”
大家果然還是知道了，任天瑤煩躁地剝開香蕉皮。
“你們有空說顧小寶去，別在這兒討論我。”
趙澤：“誰樂意說他呀，追人之前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比我美女姐姐差出去十萬八千里。”
趙澤雖然油嘴滑舌，但不得不說，正好戳中了任天瑤的心思。她笑笑：“算你審美好。”
“可不，一個瘦不拉幾的男的，有什么好看的。”
任天瑤跟趙澤聊了幾句，越聊心情越開闊。
“對了，”任天瑤突然想起來，“聽說你跟顧小寶發生過沖突，怎么回事？”
啊，是沈董聽報告那天的事。趙澤跟她敘述了一遍，咬咬牙：“當時我自己一個人，顧小寶他們那邊三個人，我沒敢跟他硬碰硬。”
任天瑤哼了聲：“他那倆朋友也不是好餅，說不定在后面怎么支招呢。想等他爬上沈董的床，雞犬升天。”
“哈哈，那豈不是得提前練練床上功夫，好把沈董侍候爽。他們兩男一女，倒是有條件……”
“趙澤，閉上你的狗嘴！”沒等趙澤說完，身后忽然傳來一聲怒喝。
是顧小寶的聲音！他們本來在角落里，四下無人，所以敢肆無忌憚的嚼耳根。
趙澤嚇了一跳，趕緊回過頭，這才發現不遠處有道屏風，剛才提到的三個人正站在屏風旁邊。
估計他們說的話都被聽見了，趙澤也懶得裝：“你誰啊，管我？老子就說你了怎么啦。”
他的態度很囂張，有積怨已久爆發的怒氣，也存著在美女面前耍威風的心思。當然更主要的，這個角落攝像頭照不到，他早發現了，所以總來這兒蛐蛐領導同事。
這次也一樣，即使顧小寶真去沈董面前告狀也沒用。
沒有錄像，口說無憑，他完全可以抵賴。
趙澤沖顧小寶揚揚下巴，挑釁之意甚濃。他以為顧小寶頂多跟他嗆幾句，誰知道，眼前突然跳出來一只大螳螂！
翠綠色，螳斧帶著尖利的鋸齒，完全伸展開來時，居然比成年男人的手掌都長！
趙澤打小生活在城市，哪見過這種東西？直接嚇麻了，愣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螳螂揚起螳斧，一刀砍在他胳膊上！
北方的冬天有供暖，在室內，趙澤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襯衫。“滋啦”一聲，他襯衫袖子應聲裂開，被砍到的地方立刻滲出一行血珠兒。
畢竟只是螳螂，砍出的傷口并不深。可不知道為什么，那血珠居然是黑色的，傷口也跟被反復撕扯似的，又疼又癢。
他難受的縮成一團，趁這期間，顧小寶直接提拳沖了過來！
吸收掉蛟龍內丹后，顧小寶已經不是曾經那個三步一喘五步一咳的弱雞了。雖然表面看著瘦，但他力氣極大，趙澤哪能打得過，還手余力都沒有，直接被按到了地上！
顧小寶的拳頭應聲而落，拳拳到肉，趙澤蜷在地上，捂著頭。
被嚇到的姜娜娜和任天瑤終于反應過來，跑過去拉架。兩位女生尚算正常，錢龍卻邊拉，邊查缺補漏的打趙澤，趙澤顧頭不顧腚，被打的嗷嗷叫。
他們的動靜終于引起了其他同事的注意，紛紛跑過來看熱鬧。高級的大廳如同早上六點的菜市場，又吵又亂。
“都讓讓。”這時，一個男人側身穿過人群。看到他是誰，大家瞬間安靜下來，恭敬的打招呼：“費總助”、“費總助下午好”……
聽到費永志，打紅了眼的顧小寶稍微冷靜了點。趁這個間隙，趙澤從他□□掙扎著爬出來，捂著鼻子告狀：“費總助，顧小寶瘋了，他會邪術！快報警抓他！”
費永志卻像沒聽見似的，只道：“都起來，跟我去沈董面前說吧。”
第三十四章
顧小寶已經不是第一次來董事長辦公室了, 他帶著錢龍、姜娜娜跟在費永志身后。進了辦公室內門，駕輕就熟地貼墻根站好。
他們前腳到，后腳郝林也跑了進來, 滿臉怨氣，估計恨的牙根都癢癢。
而把人全叫來的那位，反倒靠在上首辦公椅上, 心不在焉地把玩著平時常用的那支鋼筆，看都沒看他們。
有郝林在, 任天瑤和趙澤的緊張感少了許多。趙澤趕緊走到自家領導身后，惡人先告狀：“沈董, 郝哥, 剛才那事不怪我，是顧小寶先動的手！”
“對對，我們只是正常聊天。顧小寶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出言不遜, 動手打人。”任天瑤趕緊幫腔, 邊說邊觀察上位者的表情。
——沈確并未表現出任何情緒，她稍稍松了口氣。
然而下一秒，沈確把玩鋼筆的動作倏地停下，撩起眼皮：“我讓你說話了么。”
依舊那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任天瑤卻像被什么東西扼住了喉嚨似的, 寒意從腳底瞬間攀升至頭頂。膽戰心寒, 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你們倆, 快跟沈董道歉。”郝林發現氣氛不對, 趕緊吩咐趙澤和任天瑤。
趙澤本來還想搶占先機，把矛頭全指到顧小寶身上, 結果沈董不按套路出牌, 反倒先把他們置于弱勢的地位上。
只好不甘心的道歉：“對不起沈董，我不該多話。”
任天瑤也隨他道歉：“對不起沈董。”
沈確沒說話, 不知道是滿意還是不滿意。像一尊喜怒難辨的活閻王，誰都別想猜透他的情緒。
好在有費永志在一旁指點：“郝總，該被道歉的不是沈董吧？”
那還有誰，顧小寶？郝林愕然。趙澤也想到了，張嘴便想抗議，被郝林攔了下來：“趙澤、任天瑤，給小寶道歉。”
董事長沒必要管員工打鬧的小鬧，可一旦管了，絕對無法善了。與其跟董事長掰扯，不如先把這關糊弄過去，等回到泰菲克，還不是郝林說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的。
趙澤咬咬牙：“對不起。”說話時都沒看顧小寶。
費永志：“還有一個呢。”
郝林又給了任天瑤一個眼神，任天瑤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沈董，此次員工鬧事是我平時管理不善，請您相信我，我一定會嚴肅處置。”郝林表忠心。
“不用，公司會出處理意見，”費永志瞥了眼老板的表情，“你們先回去吧。”
之前郝林想過，此事肯定沒法善了，他心里早有預期。不過過錯肯定在顧小寶身上，他并不擔心，應了聲，打算帶人出去。
可這時，看董事長居然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沒當面給顧小寶處分，趙澤再也忍不住氣。
“沈董，”他委屈大喊，“顧小寶都把我打破相了！”
“有么。”沈確說。
趙澤震驚了，他自己都能摸到饅頭一樣腫起來的臉頰和眼皮，沈確居然看不出來？
但他肯定不敢質疑董事長，強忍著吞下苦水：“而且、而且他會邪術！他放那么——大的螳螂打我！他剛來的時候穿成那樣，我就知道絕對不正常。沈董，搞邪術是犯法的，不報警容易影響到咱公司啊！”
趙澤滿臉的痛心疾首，好像為公司操碎了心似的。“搞邪術”這么大一頂帽子扣上去，公司肯定不敢留。
更何況顧小寶只是個實習生，根本沒有留的價值。
說完，趙澤鼓起勇氣看向沈確，等待領導發落那一刻。
卻見沈確蹙了蹙眉：“顧小寶，是你放的螳螂么。”
“什么螳螂？”顧小寶福至心靈，“我不清楚啊。”
錢龍知道顧小寶的身份，連忙裝出一副詫異的樣子：“大冬天的，小動物來暖和地方取暖很正常吧，怎么就和小寶扯上關系了。”
“就是，凡事要講究證據，”姜娜娜倒是不明就里，稀里糊涂的補刀，“我還說是你太臟，把蟲子引來的呢。”
趙澤：“……”
趙澤啞口無言，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行了，沈董一會兒還有事，你們先回去，等著公司的通報。”費永志再次開口趕人。
再不走可太不識抬舉了，趙澤沒辦法，憋著一肚子氣、捂著腫老高的臉轉身。
“顧小寶留下。”這時，一直沒說話的沈確忽然補充道。
為什么要單獨留下顧小寶？
談話，然后解除實習合同？
柳暗花明又一村，趙澤、任天瑤、郝林對視一眼，長長舒了口氣.
“郝哥，公司不會連我們一起處理了吧？”
回去的路上，任天瑤心里沒底，拉著郝林衣袖不停問。
“不會，放心吧，”郝林拍拍她手背，“沈董把顧小寶留下來，肯定是打算嚴肅問責，跟你們沒關系。”
“是啊瑤瑤姐，你弟弟都被打成這樣了，”趙澤指指自己，“肯定是顧小寶全責，干嘛處理咱？我沒找顧小寶要賠償金都好不錯了。”
“那就行，”任天瑤害羞道，“上午沈董收了我的咖啡，我不想給他留下壞印象。”
“喲呵，可以啊姐，豪門闊太在向你招手！”趙澤極其興奮，連身上的傷都顧不得，嗎嘍似的竄回辦公區。
“哎，你這個大嘴巴，別告訴別人！你快回來！”任天瑤畢竟是女孩子，臉皮薄，怕趙澤泄露消息，趕緊追了過去。
跟在他們后面的姜娜娜和錢龍，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如果沈董對任天瑤有意思，那小寶真的懸了.
沈確馬上要參加視頻會議，他示意費永志帶顧小寶去辦公室的休息室，費永志怔了下，然后呼出密碼鎖，把顧小寶請了進去。
上次來的時候，顧小寶就注意到沈確辦公套間里有休息室，不過這是他第一次進到里面。
和普通的一居室差不多，休息室設有臥室、獨立盥洗室、步入式衣帽間，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按照網絡上的流行梗，都夠租給百十來個大學生了。
董事長大人真會享受啊。
“顧先生，坐。”費永志指指床。
“我能坐嗎？”這可是沈確的床。
沈董沒交代過不讓坐，費永志說了句“當然可以”便出去了。
過了大概十分鐘，他又敲門進來，手里端著茶杯，身后跟著一個穿著白大褂的女人。
“顧先生，喝茶，”費永志放下茶杯，“這位是張教授，她會替您做幾項基礎檢查。”
顧小寶想拒絕，費永志卻連說話的機會都沒給他，直接走人，只給顧小寶留下個圓滑的后腦勺。
行吧。
張教授是總公司的值班醫生，工作效率極高，大概二十分鐘就完成了所有項目。
沈確的會議正好也結束了，他掃指紋開門進來：“怎么樣？”
“顧先生腿上有皮外傷，外加情緒比較亢奮，心率稍高，其他都沒問題。”張教授說。
沈確點點頭，示意張教授可以走了。張教授拎著醫藥箱出去，沈確這才把注意力轉移到某位剛打完同事的大功臣身上。
顧小寶是怎么揍趙澤的，費永志已經跟他形容過了。可跟毆打同事時的狠勁兒不同，此時男生正局促地坐在床沿上，屁股搭著小邊兒，姿勢看起來十分奇怪。
“我床上撒釘子了？”沈確忍不住想笑。
“沒”他和沈確同床共枕過，可不知道為什么，到了這種私密的小空間里，他突然有點不好意思。
還有，他挺怕沈確罵他的。
“那是怕我罵你？”誰知道，沈確居然一語道破了他的心思。
顧小寶愧疚地低下頭。
“你確實該罵。”見他不回答，沈確說。
顧小寶頭垂的更低。
沈確原本真想給他點教訓，看到他這幅樣子，張了張嘴，莫名的于心不忍，又把話收了回去。
“為什么要打趙澤？”沈確問。
“他罵娜娜姐和錢龍不是好餅，還用污言穢語的開他們黃色玩笑！”顧小寶說。
“只因為這個？”
“這件事的起因在我，如果不是我，他們也不會連帶著遭到侮辱。你說過的，不能讓朋友打不戰而降的仗。”
哦，怪我。
沈確既無語又無奈。
“所以，”看沈確表情有緩和的趨勢，顧小寶趕緊蹬鼻子上臉，“你不會怪我們吧？”
沈確挑了下眉：“當你朋友挺不錯的。”
能被拼命維護著。
“嘿嘿，你也是我朋友，如果換做你，我也會拼命的。”顧小寶使勁畫餅。
那他還能說什么？沈董嘆了口氣，硬生生吞下了這張不太好吃的餅。
“先回去工作吧。”
“嘿嘿，謝謝沈董，我出去啦！”
得到董事長口諭，顧小寶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聽完郝林他們三個的對話，錢龍和姜娜娜實在放心不下，折返回來，偷偷藏在董助辦拐角的走廊里，等顧小寶。
和上次一樣，見他出來，姜娜娜和錢龍又圍著他各種哭喪，那架勢仿佛他馬上要搬東西走人似的。
“我不會被開除的，沈董沒罵我。”顧小寶哭笑不得。
“真的嗎？”姜娜娜淚眼婆娑。
“真的，”顧小寶說，“我跟沈董解釋過了。”
姜娜娜點點頭，她完全被擔心沖昏了頭腦，反倒旁邊的錢龍發現了一些異常。
“你只跟沈董解釋解釋，他就放過你啦？”錢龍難以置信。
啊顧小寶怔了下，后知后覺地發現，好像確實不太對勁。
從頭到尾，他都沒跟沈確講過事情的來龍去脈。
把他留下后，沈確也只輕描淡寫的問了他兩句，更多的時間都花在為他檢查身體上了。
沈確在身體力行的，實踐“站在他這一邊”的承諾。
顧小寶摸摸胸腔。
那里有個地方，正慢慢變得滾燙、熾熱。
第三十五章
心里那種奇奇怪怪的感覺過去后, 顧小寶抬頭看了眼，發現
距離下班僅剩半個小時，顧小寶本來不想回去的, 因為回去必定會面臨一場腥風血雨。
可沈確剛赦免完他，他就曠工，實在太給董事長臉上“貼金”了, 沒辦法，只能老老實實把這半小時扛過去。
進了辦公區, 他低著頭溜到工位旁，本以為不跟任何人眼神接觸就不會被蛐蛐, 可惜事與愿違。
趙澤頂著黑了一半的眼眶：“哎呀, 回來啦。剛才不是挺狠的么，怎么突然灰溜溜的啦？”
“讓我猜猜，”趙澤的好朋友轉轉眼珠兒, “被沈董趕走了？”
“算了, 愛怎么樣怎么樣吧，反正以后跟咱沒關系了，不如去恭喜恭喜瑤瑤姐，瑤瑤姐可是要當上老板娘的人咯。”
任天瑤靠坐在桌面上, 由上自下瞥了顧小寶一眼, 轉向趙澤：“告訴你別到處宣揚, 大嘴巴又亂講！再說娜娜她們傷心著呢, 先關心下別的女同事，好吧？”
老板娘？聞言, 大家都投來好奇的目光。反正快下班了, 他們干脆放飛自我，打開吃瓜群肆意討論。
任天瑤好奇大家是怎么看待自己的, 也登上小號，偷偷潛入吃瓜群。
看到的第一條消息卻是：【納尼？天瑤被炒了？】
任天瑤臉僵了片刻，打開公司郵箱，看到一篇名為《辭退公告》的郵件。
她控制著自己手臂，努力讓它抖的不那么厲害，打開郵件正文。
【辭退公告：
今日，中盛通達旗下子公司泰菲克發生一起惡性斗毆事件。據查證，系運營部趙澤、主播組任天瑤主動挑釁所致。該起事件性質惡劣，應從實、從重處理。根據《中盛通達員工行為守則》第三十七條，現做如下決定：
運營部趙澤、主播組任天瑤開除處理，賠償按《勞動法》相應條款執行。顧小寶、錢龍、姜娜娜警告一次，警告處分期內取消所有評優評先資格，禁止提職。
下面是總公司的落款和公章。
能看出來，這份文件起草的很急，部分措辭不夠嚴謹。任天瑤眼前天旋地轉，突然特別希望今天是四月一號，這只是愚人節的一個小玩笑而已。
“我們做錯什么了，憑什么要開除我們！”這時，趙澤也看到郵件了，氣的狂拍桌子。
“是啊，”任天瑤找到主心骨，連忙附和，“總公司弄錯了吧？他們是不是太著急，把咱們和顧小寶的名字寫混了？”
可沒人敢回答他們——總公司人才濟濟，無數大神坐鎮，如此嚴肅的事，怎么可能搞錯？
被開除，就是被開除了。
于是整個工作區，除了趙澤“啪啪”拍桌子的聲音、任天瑤走來走去的高跟鞋聲，就只能聽見任天瑤時不時的尖叫和趙澤的咆哮。
“對，問問郝哥，我去問問郝哥。”任天瑤不甘心，又往郝林辦公室跑。
她瘋狂的拍門，郝林過了會兒才開，沒做任何表示，只是搖了搖頭。
有人的地方就有社會，員工間互相陰陽、拌嘴吵架、抱團孤立某人的事每天都在發生。
打架雖然少了點，可怎么都不至于董事長親自出馬處理，更沒必要走到開除那一步——開除的還是沒動手那一方。
事情發展到現在，郝林又不是傻子，以他的精明程度，當然能察覺出顧小寶背景不簡單。
和沈家，絕對有千絲萬縷的聯系。
想到這兒，郝林煩的要命，恨極了眼前這個不停拖他下水的女人。
“收拾好東西趕緊走，趁周六周末，還能好好改改簡歷。”
說完，“咔噠”一聲，郝林關上門，按下反鎖鍵。
任天瑤不懂，一直對她和顏悅色、關愛有加的郝林怎么突然變的如此無情。
她看著面前這扇無論怎么敲都不會再打開的門，終于清醒地意識到，她被開除了。
她即將離開這個畢業起就一直工作的地方，這個工資待遇優厚的崗位。
而且，是她傾慕的人，親手將她開除的。
她終于忍不住，放聲大哭.
任天瑤趙澤走了，運營部部長位置懸而未決，接二連三減員，泰菲克人手嚴重不足，不得不啟動招聘程序。郝林周末沒休息，兩天面了好多個人。
員工好找，背靠中盛通達，晉升渠道算是活招牌，消息一經發出，簡歷雪花般紛紛投進郵箱。
主播卻比較難，郝林聯系了好幾個MCN機構。符合公司調性的主播嫌工資低——泰菲克直播間主要負責產品推介，沒有業績要求，根據公司營業情況發浮動績效，肯定不如按銷售額提成的主播賺的多。
調性不符合公司的主播，郝林又瞧不上。
好在剩下那個主播能幫忙撐一陣子，不至于特別著急。
而在郝林焦頭爛額的時候，顧小寶拋掉了所有負擔，趁著周末睡了一個無須通勤的好覺。
早上起來，他笑著跑下樓，看到桌子上的咖啡時，依舊嫌棄地撇撇嘴。
“后廚給你沖甜牛奶了，怕冷，在保溫箱里放著呢。我現在讓他們送上來。”管家笑瞇瞇的說。
“謝謝叔叔！”顧小寶笑著道謝。
等甜牛奶的間隙，沈確忽然問：“你今晚有安排么。”
“沒有啊，”顧小寶警惕道，“你該不會讓我加班去吧。”
沈確覺得他腦回路相當奇葩：“雷奧——前幾天在我辦公室里看到那個德國人，叫我們去他家吃飯。”
“我們……是你和我？”顧小寶指指自己。
“嗯。”
“你確定自己沒叫錯？”
“我確定。”
這種以家庭為單位的聚會，應該帶自己真正的愛人或者情人去才對，雷奧難道不知道他們是包辦婚姻制度下的假夫夫嗎？
顧小寶有點奇怪，有點莫名其妙的郁悶。
除此之外，又帶著點兒好奇。
沈確很少參加除生意之外的飯局，他很好奇和朋友私下相處時，沈確是什么樣子的。
“我可以去，”顧小寶欣然同意，“去他家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么？著裝、特殊風俗之類的。”
他沒和德國人打過交道。
“沒要求，你隨意。”
顧小寶比了個“ok”的手勢，接過管家叔叔遞來的甜牛奶。他怕燙，先就著杯沿兒輕輕抿了一小口，不小心把嘴邊沾了一圈白色。
沈確突然想起顧小寶給自己看過那個視頻。
巴掌大的白色小狗往食物方向跑，因為剛出生不久，還沒法完全馴服四肢，剎車晚了，一個猛子扎了進奶碗里，沾了滿嘴的奶。
跟對面的男生簡直一模一樣。
沈確不由輕哂。
不過雖說對著裝沒要求，但畢竟是第一次跟沈確參加聚會，打扮太丑說不過去。吃完早餐，回到房間，顧小寶便開始翻箱倒柜。
原主身體不好，很少外出活動，顧小寶又是舒適至上主義者，因此他們的衣柜里全是偏寬大的款式，找了半天，竟沒找到一件適合出席正式場合的！
他又去門口鞋柜看了眼，那雙陪他風里來雨里去，斗過巨蟒、泡過溫泉的對鉤鞋，前腳掌處已經壓出一條深深的褶兒，側面留了好幾道黑印子。
這已經跟適不適合沒關系了，這都不太禮貌。
要不……出去買一身？
正好周六，姜娜娜有時間，能幫他參謀參謀。
說干就干，顧小寶給姜娜娜打了通電話，約好在姜娜娜家樓下見面，然后立馬套上羽絨服。
因為走得急，推開門時，差點沒撞到管家叔叔。
“出去玩啊？”管家扶住老腰。
“想去買點新衣服，”正好對濱城不太熟悉，顧小寶問，“叔叔，你知道哪個商場有比較正式、能拿的出手的衣服么。”
“卓越購物中心吧，品牌全，款式多，你可以去那兒看看。”
“哦……”還有個問題，顧小寶不得不了解，“那邊的價位怎么樣？”
“幾千到幾萬都有，再高檔的成衣也有。”
……啊？顧小寶仿佛在聽天方夜譚。
要這么貴的？
他打開手機銀行App，瞬間犯了難。身為蠱王，原主一家肯定是不缺錢的。但原主平時花銷比較小，不經常要錢，身上現有的存款也不多。
救治小狗的時候存款花了將近兩萬，這段時間上班又花了幾千，現在卡里只剩一萬五了。
如果把這一萬五拿去買衣服，發工資前那段日子，又該怎么捱過去呢？
管家叔叔看出他的窘迫，安慰道：“你可以淘一些斷碼的衣服，價格會便宜很多。你這么瘦，應該沒問題。”
行吧，顧小寶咬咬牙，大不了以后天天蹭沈確車，不吃火鍋不喝奶茶了唄。
“謝謝叔叔。”顧小寶龍卷風似的跑了出去。
因為著急，他踩在樓梯上“噠噠噠”的聲音比較大。沈確聞聲出來，正巧看到了龍卷風的殘影。
“他干嘛去了。”沈確問。
“說是要去買衣服，買比較正式的、拿的出手衣服，”管家停頓片刻，“我推薦了卓越購物中心，聽到價格，顧先生好像有點猶豫。”
正式的、拿的出手的……沈確心下了然——這是在為晚上的聚會做準備呢。
對于還沒正式參加工作的大學生來說，卓越價格確實偏高。他吩咐管家：“派人跟著一起去。”
管家應下，立刻著手安排人和車。于是顧小寶乘擺渡車走出自家別墅的同時，一輛深紫色轎車甩個漂亮的尾巴，嗡鳴著停到他面前。
“顧先生，”司機降下車窗，“我跟您一起去商場。”
顧小寶看向車標，四個圈，比較低調穩重的牌子，路上經常見到，應該不貴。
車子估計是管家叔叔安排的，正好手頭緊，能省一點是一點，他便沒拒絕，開門坐到后排：“先去海鑫家園，我要接一個朋友。”
第三十六章
蘭汀水岸和姜娜娜的小區有一段距離, 他到的時候，姜娜娜正好剛畫完妝下樓。
顧小寶示意司機停在她面前，招呼姜娜娜：“娜娜姐, 上車。”
姜娜娜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聲音是從自己面前這輛奧迪里傳出來的。她掃了眼顏色稀有的車身，落座后問顧小寶：“你約的專車？”
網約車里, 專車會比經濟型的快車好一些，顧小寶連忙解釋：“沒有沒有, 不是網約車，地鐵能到的地方干嘛打車。”
“那他……”姜娜娜沖司機位楊揚下巴。
“額……我表弟, ”顧小寶順口胡謅, “他放寒假，在家待著閑得慌，非要跟咱們一起出來玩。咱就當找個司機加拎包的, 不用太在意他。”
“哇, 富二代啊，表弟上午好。”姜娜娜大大方方打招呼。
“不富，”顧小寶替表弟回答，“奧迪而已。”
“奧迪而已？”姜娜娜被他的語氣驚呆了, “這可是S8l quattro, 你以為奧迪雙鉆呢, 說的那么簡單！”
難道很貴？見姜娜娜語氣夸張, 顧小寶打開度娘，搜索她剛才說的型號。
200個w。
“額……”
好在他見識過沈確的車庫, 表現得不至于太土包子。
趁他柔弱的期間, 姜娜娜開始仔細觀察富二代表弟，嚯, 那锃亮的小額頭、那浮腫的小眼圈，乍一看像三十多歲，仔細一看，怎么都得在四十上下，仿佛被酒色早早掏空了身體。
“咱表弟長的挺成熟的哈。”姜娜娜活躍氣氛。
“是、是的，”顧小寶尷尬的笑笑，“不用管內熊孩子，咱倆玩咱倆的就行。”
“你看你，怎么當哥哥的。來，表弟，吃糖。最近的網紅糖，超好吃。”
司機含淚接過糖，在心里默默咆哮：我就是四十五歲啊，我他媽就是四十五！！！
周六周日永遠是商場人最多的時候。尤其近幾年，為吸引寶媽寶爸，商場里紛紛建起了兒童娛樂設施，小朋友們玩的不亦樂乎，魔音貫耳。
“你怎么想來逛卓越了，”姜娜娜撇嘴，“要買包？”
“買衣服，我用不上包。”
“啊？”姜娜娜有些詫異。因為和她相處這段時間里，顧小寶日子過的相當節儉，從來不亂花錢。點餐只點剛好夠吃的量，不喝十八塊以上的貴價奶茶，除了正常吃飯外，看不到任何零食、水果外賣。
就連咖啡都是速溶的，不是那種萃取咖啡液或凍干咖啡粉。
而卓越的品牌幾乎全是高奢，動輒成千上萬。他怎么忽然奢侈起來了？
看出她的疑惑，顧小寶解釋道：“今晚有個活動，需要穿好一點的衣服。”
“什么活動啊，能讓你如此重視，不惜下血本。”
“我需要陪我的……另一半，參加兩個家庭的聚會。”
“用得著好好打扮？”
姜娜娜詫異——他和他那已經入土的老公不是水火不容嗎？
顧小寶卻渾然未覺：“當然啦，他朋友穿戴看起來很講究，我總不能穿的邋里邋遢，給他丟人吧。”
“你啊。”姜娜娜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
“你笑什么？”
“沒什么沒什么，服飾在四層，咱們上去吧。”
感情一事，從來都是靠自己悟的，別人不好多說什么。姜娜娜拿出口紅補補唇妝，和顧小寶、表弟一起乘直梯上四層。
剛下電梯，顧小寶就被四層的裝飾風格震驚了。幾乎每一個商鋪的門臉都做的相當大，配色、氛圍、風格、氣味交織在一起，融成了明晃晃的三個大字：我很貴。
顧小寶開始打退堂鼓，他想說要不去別的商場看看，結果司機根本沒管他，帶頭走進第一家專柜。
第一家專柜的牌子他認識，近兩年比較流行滿logo印花。不過他沒特意了解過奢牌，不清楚價格在哪個區間內。
“他家衣服蠻正式，但又沒那么商務，比較適合年輕的男孩子，你可以試一下。”姜娜娜說。
顧小寶對這種風格不太感冒——尤其在看到一雙奇怪的靴子的標價時。
一萬三千三，配色奇怪，靴筒還特別寬大，他下地插秧都不會穿的那種。
“感覺太潮了，不適合我。”顧小寶撇撇嘴，
“那去配飾區那邊看看吧，選條簡潔的腰帶也OK。”
“貴嗎？”顧小寶用氣音問。
“哈哈，不貴，姐姐送你！”姜娜娜被他逗笑了。
事實證明，城里長大的獨生女的價值觀跟他完全不一樣，看到一排最低也要5k+的腰帶時，他都震驚了。
“歡迎光臨，您想看什么？”見他們在柜臺前站定，一個梳著飛機頭的男Sales才姍姍來遲，邊敲手機，邊問。
顧小寶想說不買，忽然發現飾品臺后面的展示柜里，有只包特別好看。簡單的白色，淺淺的刺繡花紋，意外適合顧乘月，他都能想象出姐姐背著它的樣子來。
“那只包，”他指指柜臺，“幫我拿來看看。”
“好的親愛的，那這只我先給你留著嘍，來取之前告訴我，我給你打個漂亮的包裝。”Sales對著手機說。
顧小寶還以為他在跟自己說話，都蒙了，怎么突然發展到留著了？隨即他才意識到，對方是在對著手機發微信。
和老顧客溝通完，Sales放下手機，上下掃了眼顧小寶：“不好意思先生，我家這款包是頭層小羊皮制作的，不能隨便用手摸。我拿著給你看看吧。”
拿著看和擺在那兒沒什么區別，顧小寶說：“那不用了，這款多少錢？”
“三萬二，需要我給您包起來嗎？”
……奪少？顧小寶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趕緊拒絕：“不用了不用了，我沒錢。”
Sales被他的實誠弄愣了，他見過以“款式老”、“不太喜歡”、“白色克我”等找各種各樣理由掩飾自己資金不足的客戶，還沒見過這么實在的呢。
但這樣的客人純屬浪費時間。Sales捋捋額發：“好的，謝謝惠顧。您下次可以先去官網上看看再來門店，省得耽誤您寶貴的時間。”
明眼人都能聽出來，他的意思是：你先掂量好自己錢包再買東西。
姜娜娜氣不過：“你干的就是賣貨這一行，我要找你問，你必須接待，陰陽怪氣誰呢？”
這撥客人可是一個比一個沒素質啊，又窮又橫。Sales臉色極其難看，但礙于門店要求，只能忍著，不敢吵架。
大周六的，顧小寶不想姜娜娜因為自己生氣，拉住她：“好了好了。咱們走吧，這家不適合我，”顧小寶隨手指了指對面，“咱去那家看看。”
Sales：“友情提示下，那家更貴。”
顧小寶扭頭看了眼，瞬間麻了。那家他還真知道，是小香風的鼻祖。辦公室的女同事經常聊起，價格在品牌里數一數二的貴。
但事已至此，不得不走，顧小寶拖著拽著，把姜娜娜拽到了對面。
他們都進門了，上一家的男Sales竟還站在門口，雙手抱臂，眼睛往這邊斜，似乎在等著看他們的笑話。
姜娜娜徹底被激怒了，要去找他理論。好在這家柜姐接待的特別及時，顧小寶連忙告訴她：“我想看衣服。”
“好的，隨我來。”
成衣在店里偏內側的位置，離開男Sales的視線范圍后，姜娜娜情緒平復了不少。
令人驚喜的是，這家衣服真的特別特別好看！顧小寶目光在上面流連了好幾次，見姜娜娜消氣了，不想耽誤這家柜姐的時間：“不用服務我了，你快去接待別的客戶吧，我沒錢買，就是隨便逛一逛。”
柜姐笑的超溫柔：“沒關系呀，進店都是貴客，小帥哥可以先試試，以后有錢了再來買嘛。”
他們沒想到她會這么說，頓時心生好感。顧小寶雖然穿著隨便，但到底是年輕愛美的年紀：“真能試嗎？那么貴，我怕我穿壞了。”
“衣服就是給人穿的，哪有那么嬌氣。喜歡哪款？告訴我，我給你找碼。”
顧小寶求助似的看向姜娜娜，姜娜娜指了指：“這套、這套和這件。”
柜姐應了聲。很快，她從庫房里找出了合適的尺碼，顧小寶拿著進了試衣間。
等他換好出來時，姜娜娜和柜姐都不由自主“哇”了聲，腦海里蹦出周星星那個表情包：
絕！一個字，絕！
顧小寶長的很好看，這是客觀的、公正的、無法否認的。但因為平時穿的比較休閑，大家對他的印象偏鄰家，像網絡上那種大學校草，比較有親和力。
可穿上這身衣服之后，他竟搖身一變，成了那種有錢人家的小公子，漂亮貴氣，讓人不敢直視。
“太好看了，”姜娜娜攥緊小拳拳，“要不是因為我也月光，我必須把這身給你買下來！”
“嗯嗯，親愛的，你好適合我家的風格！”柜姐在一旁瘋狂點頭。
“有嗎？”顧小寶被夸的有點不太好意思。
“你自己看看嘛。”
顧小寶疑惑的走到鏡子前，看到里面的自己時，也忍不住驚嘆：“果然人靠衣服馬靠鞍，貴的東西確實有貴的東西的道理。”
這身衣服質感超級好，顧小寶在鏡子前轉了兩圈，都不忍心脫了。可他換衣服時看過價簽，衣服、褲子、外套一整套下來要小十萬。
都不是咬咬牙能拿下的程度。
“謝謝你，”顧小寶嘆了口氣，“我會努力賺錢，回來找你買衣服的。”
他不想再試了，打算換回自己的衣服走人。這時，一直沉默的司機忽然開口：“我認識這家老板，可以打折。”
柜姐&姜娜娜：“……”開什么國際玩笑！
司機不多解釋，直接出門打電話。顧小寶不懂奢侈品店的規則，只覺得這么貴，即使打折也不在能力范圍內，沒必要。
姜娜娜則眼觀鼻鼻觀心，等“表弟”犯完中二，趕緊走人。
結果兩分鐘后，他居然把手機遞給柜姐：“你們老板，接一下。”
柜姐剛心存疑慮，但還是很Nice的接了過去。沒想到，竟真是他們大華區的區域經理！
她拿著電話走到一邊，姜娜娜她們聽不清，只能聽到“好的、好的、我知道了”一些片段。
掛掉電話，她把手機還給“表弟”，眼神古怪：“我經……我老板說，店里所有在售的品你們任選，全場……零點一折。”
零點一折什么概念？十萬一身的衣服只要一千就能拿下，做了這么久電子商務，姜娜娜從未聽過如此離譜的折扣！
不過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兩人對視一眼——奇跡暖暖，開演！.
顧小寶不是大手大腳的人，最終只要了三套里的兩套和一雙鞋。他想讓姜娜娜選點喜歡的送給她，姜娜娜卻什么都沒要，她從不貪小便宜，尤其是朋友的小便宜。
柜姐送了他們很多護手霜、香氛、潤唇膏之類的小樣，跟顧小寶加了微信，還一路把他們送到門口。拎著大包小裹從里面走出來時，對面等著看熱鬧的男Sales下巴都快掉到地下了！
姜娜娜朝他晃晃自己手里的山茶花購物袋，顧小寶覺得特別爽，學著她的樣子，也晃晃購物袋。差點氣歪對面Sales的假鼻子。
土包子居然真能買得起？
那么多……夠完成他成衣這個月的業績了吧？
可惜姜娜娜完全不在意他的想法，再也沒看過他一眼，志得意滿的下了停車場，回到表弟的車上。
正式場合嘛，光有衣服不行，發型也得跟上。她帶顧小寶去了自己經常剪頭的網紅理發店，和理發師各種討論，終于選出了大家都滿意的方案。
這么一折騰，就折騰到了下午四點。沈確跟雷奧約的時間是六點半，顧小寶得得趕緊回去。
他依然先把姜娜娜送回家，臨下車前，姜娜娜擔憂的拉著他：“我的乖寶，你今天太好看了，一定要小心保護自己，晚上盡量別喝酒。”
“喝了也沒關系，壞人難道還能偷我衣服不成？”
“不會偷衣服，”姜娜娜愈發擔憂，“但他會脫掉你的衣服，然后草你！”
顧小寶：“……”
顧小寶冷冷關上門：“走了，周一請你吃飯。”
第三十七章
他到家的時候, 司機備好車，已經在車庫門口等著了。
進門前，顧小寶不由自主的想, 沈確見到他時會是怎樣的表情。
驚訝于他的改變？夸他兩句？問他哪里來的錢買奢侈品？
會露出……和柜姐姜娜娜一樣驚艷的表情么？
顧小寶滿心忐忑，推開別墅門。
沈確也已經穿戴整齊了，正坐在沙發上打電話。
因為非正式宴會, 他今天選了件駝色的低領針織衫，下配毛呢休閑款西褲, 乍一看，像剛從T臺上下來的男模似的, 年輕, 帥氣，身材巨棒。
旁邊的扶手上掛著件長款大衣，顯然在等他回來一起出發。顧小寶怕耽誤時間, 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然后指指自己，那意思是：我回來了。
沈確下意識看向他，顧小寶的緊張升到了頂峰。他屏住呼吸。
卻見沈確視線只在他身上稍作停留，便繼續打電話去了。
顧小寶：“”
顧小寶有點郁悶。
算了, 不管他, 自己開心就行。顧小寶坐在沙發另一端, 邊刷手機邊等沈確。
約莫五分鐘后, 電話打完了，沈確叫他一起走。
雷奧住的比較遠, 需要半個小時的路程。可這一路上, 沈確依舊沒問他，似乎根本不關心他的形象變化。搞的他愈發郁悶, 一直在薅小羊毛外套上的毛。
好在奢品的布料比較抗薅，車子停穩后，顧小寶使勁捋了捋便把衣服捋平整了。
雷奧夫妻住在新城區的疊拼別墅，下疊戶型，帶將近一百平的院子。遠遠地，夫婦二人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顧小寶深吸口氣，放下情緒。沈確帶他下車，介紹道：“雷奧，我碩士時期的學長，你見過了。這位是他夫人，Lia，來自于法國，是我碩士時期的同級同學。”
顧小寶一直以為雷奧妻子是華國人，才會選擇在華國定居，沒想到居然也是外國人，和雷奧還不是一個國家！
“Lia，這位是——”沈確介紹到一半，卻被莉婭直接打斷了。
“你愛人嘛！”Lia給了顧小寶一個大大的擁抱，驚呼道，“你太漂亮了，親愛的。這款套裝好適合你。外面冷，別站在門口，快進來暖和暖和！”
瞧，Lia都能看出他有穿新衣服，沈確卻沒發現。
小聾瞎吧他！
說著，Lia挎起顧小寶胳膊。顧小寶被歪果朋友的熱情弄的有點不好意思，隨她一起進了屋。
他被安排在餐桌邊，雷奧說晚餐已經準備好了，現在就去廚房拿。
然后更讓顧小寶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雷奧居然和菲傭一起抬出來了一個電烤爐，Lia手里則端著幾盤羊肉串。
德國+法國人的家庭請他們吃飯，居然吃烤串，這世界也太魔幻了吧？
能看出來他們夫妻已經不是第一次吃了，支爐子的動作十分迅速老練。然后雷奧套上圍裙，專門拖過去一把椅子，坐在電烤爐前，擔任“主烤官”角色。
Lia則邊舉手機攝像頭記錄自己老公帥氣的烤串姿勢，邊笑道：“顧，你是不是很驚訝，晚餐居然要吃燒烤。”
顧小寶實話實說：“我以為你們會選擇自己家鄉的美食。”
“什么美食。烤肘子配酸菜、香腸、還是牛排？無聊死了！”Lia嫌棄的撇撇嘴，“第一次嘗試華國美食的時候，我都懷疑人生了，沒想到簡單的雞肉竟然能做出那么美妙的味道！”
雷奧在一旁補充：“她吃的辣子雞。”
“然后我開始研究華國美食，”Lia繼續道，“華國居然有那么多菜系，每個地方還有每個地方不同的特色。那時候我剛認識雷奧。后來，我和雷奧跟沈來華國旅游，又發現這里除了好吃，景色居然也美的要命，我徹底愛上了這里。”
雷奧又補充：“除了愛上華國，在那次旅行中，她也徹底愛上了我。”
“噗嗤。”顧小寶忍不住笑了。
Lia吻了吻雷奧，毫不在意有客人在旁邊。他們親昵地耳鬢廝磨片刻，第一波烤串剛好熟了。
雷奧先給顧小寶撿了兩根：“所有美食中，烤串是我太太最愛的食物。”
“沒錯。”Lia打開醒酒器，“紅酒醒好了，顧，要來一點嗎？如果不喜歡紅酒，我這里還有果汁。不過我認為紅酒和烤串更配一些。”
顧小寶下意識看向沈確，Lia卻叫住他：“不用理他的意見，放松一點，我們開心最重要。”
是啊，沈確連他特意打扮過都不在意，他又何必在意沈確的想法？
“有啤酒嗎？我想喝一點啤酒。”
“當然有，”Lia從冰箱里取出兩瓶啤酒，“沒想到你和雷奧一樣，喜歡喝這個。”
“我更喜歡用啤酒配燒烤。”
“我也一樣。”雷奧朝他舉舉杯。
半杯啤酒下肚，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還是坐的離電烤爐太近，顧小寶臉頰漸漸紅了。
Lia撐著下巴看他，看的忍不住露出姨母笑：“親愛的，你真的真的好漂亮。怪不得沈一直把你藏在家里，不帶給我們看，特別應華國那個詞，叫什么來著？金屋藏嬌，對，金屋藏嬌。”
“額”說到這兒，顧小寶有點不知道該怎么回了。
金屋藏嬌個屁啊，是沈確根本不想承認他好嗎？
Lia：“剛才聽過我們的愛情故事了，給我講講你們的愛情故事吧。”
顧小寶更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要怎么說，說他和沈確只是塑料夫夫？沈確之所以帶他赴宴，是因為只有他和沈確領過結婚證嗎？
顧小寶心情忽然煩躁到了極致。
好在有雷奧在，他向太太解釋道：“沈和顧的結合和我們有一點不一樣，等晚上我再給你解釋，好不好？”
Lia能感覺到自己說錯話了，吐吐舌頭：“對不起啊。”
顧小寶搖搖頭。
氣氛瞬間冷了下來，雷奧看了看八風不動的學弟，感覺這樣不行：“燒烤怎么能不聽音樂呢，讓我們來一些音樂吧。”
Lia：“我想唱K。”
雷奧笑著讓菲傭取來麥克風。
Lia喜歡唱歌，裝修房子時，特意圍繞客廳嵌了一圈環繞音箱，配上專業麥克風和麥架，比KTV音效都要好。
因為剛做過錯事，Lia身先士卒，唱了一首歡快的法國歌曲。然后非嚷著讓顧小寶過去跟她合唱。
借著酒勁兒，顧小寶欣然同意，點了一首男女對唱。
這是一首浪漫的舞曲，間奏節奏舒服好聽，Lia牽起顧小寶的手，教他最常用的舞步。
顧小寶年輕聰明學得快，兩次就學會了，隨Lia跳了一曲又一曲。菲傭看他們玩的開心，特意調暗了客廳的燈。
燒烤、啤酒、美妙的夜晚雷奧陶醉地看著活潑的太太，和跳的起了一層薄汗的漂亮男孩，忍不住說：“沈，他很耀眼，不是嗎？”
沈確隨他看過去，不作回應。
“你的生活太無聊了，或許可以嘗試改變改變。”
沈確：“我對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雷奧聳聳肩：“好吧，你知道的，我只想你能快樂一點。”.
Lia和顧小寶玩嗨了，一直唱一直跳，晚餐持續到了將近十點。
Lia最近在備孕，不能晚睡，便跟顧小寶約好下次一起出去蹦迪，依依不舍把他們送了出去。
來的時候乘著殘陽，回去的時候踏著月輝，顧小寶還沒從歡樂的氣氛中跳脫出來，嘴里不自覺地哼著歌。
直到車子開進家門，像被南瓜馬車送回家的了灰姑娘，短暫的快樂結束了，他又回到僵硬的現實中。
那不成曲調的“哼哼”聲瞬間消失，沈確竟有些不適應：“怎么不唱了？”
“不想唱就不唱了唄。”顧小寶說。
沈確能聽出他語氣中的不滿，以為他沒玩夠：“沒想到你和Lia這么投緣。”
“是啊，我也沒想到，Lia姐性格真好，”顧小寶到底沒忍住，陰陽怪氣道，“眼光也好，能看出我買的是今年的新款。”
哦……
原來不滿的點在這兒啊。
沈確有點想笑：“我知道你買了新衣服。”
顧小寶“嘁”了聲：“你都沒看我。”
“那你認為，司機為什么要去陪你逛街？”
顧小寶思維停滯片刻：“……你讓的？”
“嗯。”
“那所謂的打折……”
沈確說：“是真的打折。”
“別騙我了，”顧小寶恍然大悟，“我就說嘛，正規大商場哪有打一折的！剩下的錢都是你補貼的吧，花了多少？”
“不貴。”沈確往門口走。
“怎么能不貴？你快說。”他們非親非故的，他絕不能用沈確的錢。
沈確已經不想回答了，繼續往里走。
別墅門下面有兩階樓梯，顧小寶急急忙忙去追他，沒注意腳下，不小心被絆了一下，身體控制不住往前撲……
沈確眼疾手快，趕緊伸手，抱住了他。
“額……”顧小寶撐著他胸口，趕緊站起來，剛才的姿勢過于奇怪，他臉“騰”地紅了，連帶著纖細的脖頸也漫起一片緋紅。
配上領口閃亮亮的鉆石，特別像……玫瑰的小王子。
“沈確，”顧小寶咬咬唇，“不管你告不告訴我，我都會按照原價把錢補給你的。不過我現在存款很少，要攢一段時間。”
“沒關系，不用給。”
“那不行，他家衣服太貴了，不是小數目。我剛算了下，你應該補了……”
顧小寶掰著手指頭，打算把欠沈確的錢一次性算出來。可沒等說出數字呢，直接被沈確打斷了。
“不用算，當我交的家用吧。”
家用……
顧小寶站在門口。
“還有，”頓了頓，沈確又道，“你的衣服選的很成功。”
成功的意思是……好看嗎？
紅色繼續向下蔓延，顧小寶摸摸臉頰。
燙的像一只熟透的蝦。
第三十八章
除了累之外, 成為社畜之后，顧小寶另一個體會就是：周末的24小時，和工作日的24小時, 似乎屬于兩種時間體系。
工作日24小時度日如年，休息日的24小時一眨眼就沒了。
這周日也是一眨眼就沒了，顧小寶感覺自己還沒干什么呢, 便又到了周一，需要上班的時候。
他行尸走肉般拖著腳步在走廊里晃蕩, “嗖”地一聲，旁邊躥過去個人影, 把他嚇了一跳。
顧小寶定睛一看, 發現是郝林俊杰問旁邊和他一起打水的錢龍：“總公司又有人要來視察嗎？郝總看起來好忙。”
“沒收到視察通知。年底事多得很，總公司可沒時間天天盯著咱們。估計是因為主播的事吧。”
“主播怎么了？”顧小寶好奇。
“任天瑤被開除了嘛，只能靠剩下那位主播小姐姐撐著。但那位小姐姐身體不太好, 白天晚上連軸轉, 吃不消。”
“哦，”顧小寶點點頭，“那確實有點麻煩。”
“不過都是高層的事，讓高層們自己頭痛去吧, 咱又不賺直播的錢, ”錢龍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讓我先帶薪拉個屎。”
“去吧去吧, ”顧小寶嫌棄地捂住鼻子，“我去給忍冬喂飯。”
兩人在走廊里分道揚鑣, 錢龍上廁所去了, 顧小寶去庫房喂完狗狗，順帶盤點了一下庫存, 然后回到工位。
剛落座，一陣咆哮聲從郝林辦公室傳了出來：“人呢？都幾點了，人呢？”
“什么叫聯系不上？”
“聯系不上去她家找啊！都在直播室等著干嘛？消息能從天上自己掉下來？”
“……我要你們有個屁用！”
緊接著，是摔下座機和拽門的“吱嘎”聲。郝林又步履匆匆的走過來，喊部門負責人事的人力專員：“給米米家里打電話，問他們知不知道米米在哪兒。如果不知道，把米米地址給我要過來。”
米米是另一位女主播的名字。看上司臉色不好，人力同專員趕緊撥電話。
交涉一番后，她面露難色：“郝總，米米家人說他們也在嘗試聯系米米，但各種渠道都聯系不上。也拜托房東去看了，但出租屋里沒見到任何人，他們已經報案了。”
聽到他們的對話，顧小寶大概能猜出前因后果，主播在開播準備時段沒到位，郝林一直在找人。
本來少了任天瑤，米米自己支撐的已經很艱難了，現在米米又失蹤了，一個主播都沒有，怎么辦？
周一的早上，顧小寶不太在工作狀態，腦子全是些亂七八糟的雜事，現在竟開始幫上司想上對策了。
他打開電腦，搖搖頭，想讓自己清醒一點，趕緊把活干完。
郝林依舊站在旁邊沒動，視線轉來轉去，似乎在尋找某種目標物品。
然后忽然定格到他身上：“對啊……小顧，你先去直播室頂一會兒。”
顧小寶：“……？”.
主播的工作看似簡單，坐在攝像頭前介紹產品就行。但里面門道其實很多。從哪個角度切入觀眾更感興趣、說話速度快一些還是慢一些觀眾更適應、需不需要拉近鏡頭，甚至連展示產品時，手放在哪個位置都有講究，未經訓練的普通人根本干不了。
顧小寶多次推辭，可郝林已經到了急病亂投醫的程度，直接把他按到化妝桌前：“小寶，咱們公司只有你形象最符合，攝影師也夸過你上鏡好看。相信自己，你一定可以的。”
顧小寶：“可是郝總，我穿成這樣，形象不夠正式啊！”
他今天穿了姐姐給他做的水藍色棉麻T恤、長褲，外面套著羽絨服，跟剛進大城市的游客似的。
“行了，別說了，時間不等人，”郝林直接叫化妝師，“給他畫個簡單點的上鏡妝，要快。”
交代完，直接跑出去了。
顧小寶坐在化妝凳上，被趕鴨子上架，有那么億點點茫然。
好在今天姜娜娜上場控，她言簡意賅地傳授給顧小寶許多直播經驗，她雖然沒做過主播，但平時耳濡目染，總比普通人要強。
顧小寶逼著自己認真聽、迅速記，或許是有了姜娜娜那些經驗，他心里不像剛才那么慌，那么沒底了。
時間緊，化妝師只給顧小寶淺淺打了個底，頭發稍微做出一點紋理感。攝像師又趕緊把他拉到主播臺前，按照他的身高外貌調試燈光。
陳陽把直播產品列表遞給他，下面細心標注了可參加的平臺活動和直播間活動。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他頭皮發麻。
顧小寶只覺得自己像被擺弄來擺弄去的手辦，恍惚間，耳邊響起機械倒計時聲。
“顧老師，直播還有十秒鐘開始，加油哦！”
顧小寶：“啊？”
“還有五秒。”
顧小寶：“我我我……”
“開始啦！”
象征開機的綠色指示燈亮起，顧小寶立刻閉上嘴，硬生生把將要出口的話咽了回去。
蹲直播的顧客瞬間涌入直播間，他們第一時間發現了不對勁：
【咦，這位是新的主播小哥哥嗎，沒見過耶】
【是泰菲克請來的嘉賓吧，看著像影視明星】
【以我多年老粉的經驗，泰菲克從來不請過嘉賓，可能是帶班主播】
【少數民族的嗎？衣服好好看好有特色哦，當然人更帥！】
姜娜娜瞥了眼顧小寶，發現自己忘告訴他開場流程了，導致他愣在那里，完全不知道說開場白。
她趕緊用口型道：“自我介紹。”
顧小寶反應過來，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要結巴：“各位泰粉上午好，歡迎光臨泰菲克直播間。我是代班主播……小寶。”
他沒提前給自己取昵稱，只好用真名。好在大家看起來并不排斥：
【小寶，23333好可愛的名字啊】
【小哥哥看起來有點羞澀，剛當主播？】
當然，除了友好的評論，更多的是催促：【今天上手環嗎？不上的話我就不蹲了】
大家來直播間都是要買東西的，有時間閑聊的在少數，大多數還是為了以最優惠價格買到心儀的產品。
這回不用姜娜娜提醒，顧小寶福至心靈地拿出了產品清單：“今天的播品有……”
他快速過了一遍產品，“除了直播間優惠券外，大家可以疊加使用平臺活動券，活動力度非常的大。接下來所有品的鏈接都會一起放上來，主播會一一給大家詳細介紹每款產品的功能和優點，大家有問題可以在評論區留言哦。”
一口氣說完這么多話，顧小寶感覺大腦快缺氧了，深深吸了口氣。
姜娜娜邊在一旁烘托氣氛，邊沖他豎起大拇指。
開場算是比較成功的，接下來只需要按順序介紹產品即可，顧小寶心理負擔卸下去三分之一，接過陳陽遞來的第一個播品。
他平時整天泡在庫里，早把產品了解的透透的了，張口就來，甚至連臺本都不需要看。剛介紹完第一個產品，后臺便彈出來一個提示，有幾十位顧客購買了這款產品。
顧小寶心理輔導又卸掉三分之一。
接下來，到了大家都比較期待的手環。助理剛把品遞過來，就見不久前剛在評論區里問有沒有手環的id評論道：【這幾個顏色都好丑】
“C系列產品主打時尚，配色會更跳脫一些，”顧小寶從展示盒里拿一只手環，戴在手腕上，“喏，明黃色很好看的，搭配純色衣服特別亮眼，裝飾效果很好。”
【你們直播間燈打那么亮，肯定戴什么都好看啊】
“如果您不喜歡亮色系，可以蹲一蹲明天的直播，我們會上S系列手環。顏色更商務，更符合您的需求。功能也比C系列多一些。而且咱買手環嘛，佩戴漂亮是一方面，更多的是為了功能。我們C系列的功能有……”
顧小寶一一細數S系列的功能，那位觀眾聽著聽著，偃旗息鼓，不說話了。
顧小寶在心里比了個“耶”。
看來不能太關注觀眾的想法，還得按照自己的節奏來。顧小寶不再盯著屏幕，開始按自己對產品的理解繼續介紹。
接下來的直播，他狀態越來越好，也越來越順利。直播間人數節節攀升，并沒因為換了新手替班主播而降低流量。
當然，主要原因是泰菲克的產品質量過硬，很多顧客早在身邊人影響下了解過了，今天過來只是為了領優惠券。
除了詢問功能和要求展示外，彈幕里一片和諧，再沒出現過其他聲音。直到播到一款智能跟拍設備。
又是那個id：【比別的品牌貴那么多，有病吧，誰會買？】
智能跟拍設備市場競爭激烈，卷的厲害，自家產品在價格上沒優勢。顧小寶也不否認：“泰菲克的產品確實貴，但也確實值這個價位。我們的功能有……”
他羅列了一大堆功能：“當然，最重要的是防抖、清晰。大家買跟拍設備，無非是為了還原模特的美貌，把想記錄的場景如實記錄下來。我們的設備裝置了最新的amita增穩算法，幾乎可以應對所有抖動。同時，還配置了Gumdop Dublity輔助補光，一鍵提升光影質感，讓每一個人都能在生活里成為大攝影師。”
可能是他一口氣說出來這么多術語，那個觀眾罕見的沉默了。
【哇，這位小哥哥好專業，有用心做過功課】
【小哥哥介紹參數的時候眼睛都亮了，感覺是在真心認可自家產品的】
因為郝林個人偏好，泰菲克自營直播間的兩位主播都是女生，還都是美女。郝林對她們的定位偏向于花瓶——電子產品男性購買者居多，女主播對男性購買者來說比較有親和力，所以郝林也沒要求她們背參數之類的。
顧小寶著重介紹的則是技術上與競品的不同，和之前風格大相徑庭。
“我這么說大家大家沒法直觀感受，咱們展示一下。”
說著，顧小寶把自己手機安裝在產品上，邊在攝像范圍內走了一圈，邊拍了一段視頻。
然后把視頻放給觀眾：“不瞞大家說，今天是我第一天替班直播，手到現在都是抖的，你們應該能看出來。但是視頻完！全！不！抖！”
【確實哦，效果不錯，亮度、色溫都很舒服】
【小哥哥拍出來的視頻也好好看，有社交賬號沒，發上去，留給我們復習用嘛】
【姐妹，你是想復習使用方法，還是想復習小哥哥的臉蛋啊】
【同求社交賬號！】
不過因為他專業的介紹，熟練的操作和使用，這款產品的銷量看起來還算可以，跟之前的主播沒差太多。
看著評論區里鬧成一片的觀眾，顧小寶臉頰微微發紅，還有點小興奮。他是不是……還算沒辜負公司對他臨危受命的信任？
顧小寶正胡思亂想著，這時，那個id又出現了：【這就是傳說中的技術溢價吧？我又不把設備綁在狗身上錄像，為什么要為遠遠高于生活所需的技術買單？】
顧小寶看了眼他的粉絲等級，0級，終于明白過來了。
他的目的不純，來直播間純粹是抬杠找茬的！
這種有可能是競品派來的黑子，有可能是單純沒事閑的想來網上找點存在感的牛馬，也有可能是隨便看看直播、發現他是新人，想搞他心態的……反正網絡之大，無奇不有。
顧小寶越想越氣，越氣反而越冷靜：“這款產品的參數適合專業攝影工作者。第32號和33號鏈接則比較適合日常使用。不過……”
他頓了頓：“不過誰說設備不能綁在狗身上使用的？小忍冬！”
為了存取貨品方便，倉庫就設在直播室不遠處。姜娜娜會意，打開直播室大門，一聲口哨，小忍冬便帶著孩子們噔噔噔跑了進來。
一樓的同事知道他們在倉庫里養狗，平時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此刻看到狗子們跑進來，都有點不知所措。但正在直播中，他們不好出聲，只好看向顧小寶，想知道他要干什么。
看到鏡頭內出現幾顆小棉花糖球，觀眾們更是驚奇，直呼可愛的同時，也在好奇——狗狗真能拍視頻嗎？
而顧小寶壓根沒管，三下五除二把設備和手機裝到忍冬穿的小衣服上，遙控開機、拍攝。然后也不引導狗狗，像平時做游戲似的，陪它們一起玩樂，逗得狗狗們上躥下跳。
玩了大概半分鐘左右，顧小寶拆下手機，找出剛才拍攝的視頻，點擊播放按鈕。
直播室的背景墻率先出現在畫面中，緊接著，水藍色棉麻褲腳、男生緊窄的腰線、帥氣討喜的臉從下到上依次呈現——男孩蹲下身，摸了摸“它”的頭。
“它”開心極了，開始隨男孩玩耍。畫面旋轉、跳躍、忽上忽下，時而闖入一只兩只小奶團子……觀眾們很少看見這種視角的視頻，身臨其境的感受到了狗狗有多快樂，都覺得驚訝又好玩。
尤其是奶呼呼小狗和帥哥的組合，簡直有愛的不要不要的！
“創作本來就是無限的，工具只是輔助品。只要想拍，狗狗也可以做大攝影家。”
男生瞥了眼屏幕：“而且，有時候用狗的視角看看人類，也挺開心的，你說呢？”
用狗的視角看人類……一語雙關。
那個黑子氣的直接離開直播間，同時，產品的銷量開始飛速攀升。
竟攀升到了比大促還要高的銷量！
后臺小哥急道：“快，加庫存！”
……
第一次直播意外獲得了成功，顧小寶忍不住露出小梨渦，眉眼飛揚。
而董事長辦公室內，郝林、雷奧、沈確齊刷刷站在電腦屏幕前。
郝林松了口氣，為自己的決定感到慶幸。
雷奧揚了揚眉，用德語哼道：“你看，我就說他很耀眼吧？”
說完，雷奧繼續看直播，壓根不指望沈確回答。因為他知道，以這位同學的性子，是不會回答的。
片刻后，卻聽身側傳來一句淡淡的：“嗯。”
第三十九章
不入一行不知一行難, 一上午直播下來，顧小寶跟上戰場打了場仗似的，打底的T恤都快被汗浸濕了。
錢龍守在直播室外, 見他出來，直接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牛逼了我的寶，你要火了啊！”
品牌自己的自營直播間, 流量又不大，火個屁。顧小寶壓根沒理他的話, 怕自己身上汗味臭到對方，開玩笑道：“別投懷送抱的啊, 我可結婚了。”
“嘔, 不知好歹。”錢龍對他做了個嘔吐的動作。
顧小寶嗓子干的快冒煙了，跟他開了兩句玩笑，便趕緊跑去水房, 咕咚咕咚喝了整整一杯水。
從水房回來, 姜娜娜也完成善后工作，蹦蹦跳跳的：“為慶祝我們優秀的顧小寶同志又體驗一種新的職業，咱們中午出去搓一頓吧。”
“行，想吃什么, 我請客。”顧小寶十分大方。
“嗯……烤鴨怎么樣？果木爐新鮮烘烤出來的鴨子, 外皮金黃, 滋滋冒著油。取下鴨子后, 由刀功最好的師傅切成薄片，鴨皮蘸白糖, 鴨肉卷在軟糯筋道的餅里, 配上……”
顧小寶聽的不停“咕咚”、“咕咚”咽口水，但仍沒忘問出最關心的問題：“等等, 娜娜姐，烤鴨多少錢？”
“298一只。”
那再點幾個別的菜，不得四五百塊？顧小寶有點心疼：“好貴。”
“哎呀，你都要火了，怕什么！”
娜娜姐怎么也和錢龍似的，顧小寶難免奇怪：“為什么說我要火了？”
姜娜娜解開鎖屏，噠噠點了幾下，將屏幕舉到顧小寶面前：“喏，你看。”
顧小寶定睛一看，只見社交軟件的科技數碼熱搜榜里，“泰菲克直播間”這個詞條已升至上游，而且還在一直持續上升。
點開詞條，熱度第三的是直播間錄屏，第二的是忍冬拍的那段小視頻。
而他說“用狗的視角看人”那段話的視頻，不知道被誰做成了動圖表情包，已經四處傳播開了，整個詞條里都被表情包霸了屏！
大家用表情包用的十分歡樂，對他的討論也水漲船高：
【這位少數民族的小哥哥簡直是我嘴替，罵人不帶臟字，牛哇牛哇】
【誰知道他穿的是哪個民族的衣服？好好看，想入同款】
【汗流浹背了，我找了一個小時，硬是沒找到關于主播的信息，泰菲克到底從哪搞來這么個狼人的？】
【只有我好奇設備到底好不好用嗎？下個月要帶狗子出去旅游，正想入一個呢……】
顧小寶哪經歷過這種，臉上頓時有點掛不住：“行了娜娜姐，我知道了。”
“不止如此，”姜娜娜收起手機，“因為你這番操作，泰菲克的產品受到了廣泛關注。尤其是智能跟拍設備，銷量大增，好多人都說要買回去帶狗狗拍視頻玩。”
主播存在的意義，究其根本就是為了賣貨。顧小寶心想：他賣的多，沈確賺的也多。前幾天沈確那么支持他，他也算……稍微報答了一丟丟吧？
正想著，郝林也從總公司那邊回來了。
“小顧，干的不錯，”郝林平時從來不跟他閑聊，今天可能真高興吧，多說了幾句，“不得不讓你上播之后，我趕緊找沈董打了報告。沈董開完會之后和我一起看了會兒直播，你都不知道，當時我那個汗吶，都流進眼睛里啦！”
顧小寶愣了下：“沈董也看直播了？”
“嗯，看了好一會兒呢。”
“那他……感覺怎么樣。”
“看起來挺滿意的。”
滿意……真的嗎？
顧小寶特別想找沈確問一問，可朋友們都在他身邊，他不好單獨跑去總公司找沈確，糾結片刻，最后決定先出去吃“慶功宴”。
他們最終還是選了烤鴨，因為顧小寶發現軟件上有團購，一整個套餐吃下來相當于打了7折，顧小寶勉強能接受，團券的時候肉痛的齜牙咧嘴。
好在菜品賣相相當不錯，鴨子果真如姜娜娜說的，烤的滋滋冒油。顧小寶給鴨子拍了張美照，想了想，打開微信，找到那個被他心里吐槽過一萬次的頭像。
不是寶寶：[圖片]
不是寶寶撤回了一條消息。
沈確：【？】
不是寶寶：【不好意思，發錯了】
沈確：【嗯】
就嗯？
不過他的目的倒是達到了：【和錢龍娜娜姐他們來吃個烤鴨。想給別人發圖，發錯了】
不是寶寶：【對了，你看我上午的直播了嗎？】
沈確：【看了】
不是寶寶：【感覺怎么樣，我沒給你丟人吧？】
沈確：【不錯】
呦，怪誠實的。
顧小寶心里美滋滋：【那我是不是離成為你最靠譜的朋友，又進了一步啊？】
發完，顧小寶盯著手機，等著對方回復。
可等了三分鐘、五分鐘、十分鐘微信跟石沉大海似的，再沒出現任何動靜。
“乖寶快吃，都涼了。”姜娜娜看他一直玩手機，不好好吃飯，提醒道。
切，不回就不回，老子還不想理你呢。顧小寶收起手機，夾起姜娜娜給他卷的鴨餅，張大嘴，嗷嗚一口狠狠吞下.
中午，公司終于跟米米聯系上了。
原來是米米過度節食，加上直播連軸轉，身體出了問題，早上等車時暈倒了，被地鐵乘務人員送到了醫院。手機也丟了，輸了一上午液，才買完新手機、補完卡。
她累成這樣跟公司有直接關系，郝林也沒立場訓斥人家。安慰幾句之后，問她下午是否能來直播。
“郝哥，我知道泰菲克現在很難，也很想幫泰菲克，但我心臟負擔實在太重，醫生讓我必須勞逸結合。晚上的直播我能堅持，白天我是真不行。在地鐵里暈倒前那一刻，我差點以為我要噶了。”
郝林深深嘆了口氣：“那你先養著，米米。不要有心理壓力。”
于是，吃完飯回到公司，顧小寶又被拎去了直播間。并且得到一個噩耗：在找到新前的白班主播之前，替班主播重擔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可能被上午激勵到了吧，對于做主播這件事，顧小寶不再過多排斥。走到鏡頭前的動作也從容了很多，不像上斷頭臺那么悲壯了。
等下了播，他從陳陽手里接過手機，發現某人終于回了他的消息。
時間是下午三點，內容與上條毫不相關。
沈確：【地下車庫】
那意思是今晚不加班，能順著他一起回家。
顧小寶趕緊收拾好臺本，套上羽絨服，迂回到總公司地下車庫。
黑色SUV已經啟動了，看樣子正在等他，顧小寶跳上去，余光瞥到沈確抬起手臂，蹭了下鼻尖。
沈確對味道很敏感，顧小寶納悶：“我身上有異味嗎？”
“有禽類的味道。”
“禽類烤鴨？不能，我中午那家飯店可高檔了，包間有獨立衣柜。我羽絨服一直掛在衣柜里，沾不上味兒。”
“能。”沈確說。
行吧，你說能就能。顧小寶跟司機把車載香薰要來，朝自己身上噴了個遍。
“這回沒了吧？”
“有。”
“”
顧小寶掐起衣袖，仔細從上到下聞了一遍，硬是沒聞出任何味道。
他簡直懷疑自己鼻子出了問題！
顧小寶從后視鏡里看了眼沈確，對方正撐著扶手箱閉目養神，臉上帶著淡淡的疲倦。顧小寶感覺他心情似乎不太好，便掏出手機，打開視頻軟件。
他最近一直在追一檔綜藝，叫《一起窮游吧》，每逢更新必當天刷完，看的那叫一個津津有味。
怕外放聲音影響到沈確，他插上前幾天特意買的摸魚神器藍牙耳機。看到激動處，忍不住跟姜娜娜分享：
不是寶寶：【娜娜姐，你看今天的更新了嗎？我真覺得頂流和那個小糊咖有點不對勁】
NANA：【我在地鐵上，網絡卡卡的。他倆怎么啦？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不是寶寶：【這集他們去了羊羴村。羊羴村條件不好，小糊咖特意偷偷摸摸給頂流借了床干凈的被子，頂流還敲了小糊咖的額頭，嘖嘖嘖】
NANA：【啊？敲額頭？我的媽呀我的媽呀我的媽呀】
NANA：【快放我去磕，急死我了急死我了急死我了】
姜娜娜到底有多急，不必問，從她的回復中完全能感受得到。
其實顧小寶看綜藝很少磕cp，畢竟直男嘛。是因為姜娜娜很磕這一對，他才故意逗姜娜娜的。
看姜娜娜急的跟吃不到香蕉的猴似的，顧小寶愈發開心，節目里兩位嘉賓每有互動，他都實時轉播給她。手指上下翻飛，點屏幕點的噼里啪啦。
姜娜娜被他逗激了，隨即忽然反應過來：【哎不對，你為什么不在地鐵上？】
【該不會又去停車場找沈董了吧？】
【或者……你那已經入土的老公來接你了？】
額……
顧小寶側過頭。
沈董——他那位已經入土的老公正乜著眼，視線落在他手機屏幕上。
顧小寶沒貼防窺膜，不知道他看到哪兒了，腦袋里嗡的一聲，嚇的立刻鎖上屏幕。
“呵、呵呵，”他尬笑著為自己解圍，“最近一直在看的綜藝更新了。”
沈確理都不想理他，只留下一聲冷冷的：“嗯。”
吃烤鴨要給對方拍照分享，下班途中不忘抱著手機打字。
發現自己看，還要趕緊鎖上屏幕。
顧小寶，你干的漂亮。
第四十章
晚上臨睡前, 顧小寶收到來自于郝林的信息，讓他明天也穿著扎染的衣服過去。
之前嫌他穿成這樣土，現在看直播效果好, 又讓他穿，顧小寶覺得挺有意思的，甩回去個“收到”的表情包。
更甚的是, 如此播了幾天，郝林居然問他, 還有沒有不一樣的衣服，讓他每天都換著穿。
“都在老家呢, 得讓老家幫我郵寄。”他說。
郝林問：“寄過來要多久？”
“不清楚, 我家那邊沒通網，得等我姐姐去鎮上郵局。”
偌大的疆土，居然還有沒通網的地方！郝林難以理解。但他等不及了：“我找人給你弄幾件。”
顧小寶：“行。”
不花錢, 有衣服穿, 還蠻不錯的呢。
隨著他直播的視頻越傳越廣，泰菲克口碑發酵的也越來越好，雖然只是在電子的冷門小圈里，而非文藝圈, 但也帶動著銷量節節攀升。
可能真的被激勵到了吧, 顧小寶對待直播的態度也從臨危受命, 變成了主動想去了解、想要認真的做的更好。
在大家一起努力之下, 泰菲克直播間的銷售額突破歷史峰值，整體的營業額自然也竹子開花節節高。
在年底碰上這種喜事, 意味著明年定年薪時, 有機會拿到更高檔位，郝林臉上每天都堆著笑容, 對待顧小寶和錢龍的態度也從不管不問、敬而遠之，到了當成財神爺捧著。
卻不知道，他們開心的時候，出租屋里，一男一女守著堆滿煙頭的煙灰缸，滿臉陰霾。
“把你趕走之后，顧小寶居然占了你的位置，真是意想不到，”趙澤拍拍手，笑的嘴都歪了，“妙啊，妙啊。”
“別說了！”任天瑤抄起抱枕，沖他砸了過去，“閉嘴！我不想聽到這個名字！”
可趙澤偏要說：“瑤瑤姐，你在逃避什么？你難道就想這么一輩子逃避下去了嗎？你不恨他嗎？”
“他坐著你直播的椅子，用著你的助理，享受著本該屬于你的榮光。更惡心的是，他還每天在你喜歡的男人眼皮子下晃悠。而你——”
“你看看你，被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丑的要命，你真能甘心？”
任天瑤穿著臟兮兮的家居服坐在床沿上，頭發因為大半個月沒補染發根竄出半截黑色，下面白金色的短發猶如稻草，亂糟糟的，全是分叉。
她朝床頭柜上的鏡子看了一眼，隨即觸電似的轉回來，狠狠咬住已經干掉皮的嘴唇：“我當然不甘心啊，我怎么可能甘心！”
“那你為什么不報復呢？”
“報復”任天瑤喃喃。
“對，報復，我們去報復他們，”趙澤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他們毀了咱們的人生，咱們也必須讓他們血債血償！”.
最近幾天，顧小寶晚上都沒按時下班，特意留在直播室看米米的直播。他沒受過新媒體培訓，所以想多跟米米多學一學，爭取更專業一點。
這天，他和往常一樣在直播室待到了晚上八點半。出來之后給沈確發信息：【開完會了嗎？】
沈確：【開完了】
顧小寶：【如果你沒走的話，等我兩分鐘，我現在就去車庫找你】
回應他的卻是一通電話。
“出來。”沈確說。
“啊？”顧小寶用肩膀頂開更衣室的門，“出哪？”
他話音剛落，門開了，然后看到了站在對面的黑影，因為身材好，連映在墻上的影子都手長腳長的，令人羨慕。
顧小寶：“”
他掛斷電話，大步流星的跑過去：“沈確，你怎么來泰菲克了？”
“我的公司，我不能來么。”
“沒說不能來。但被人看見咱們兩個挺不好的。”
邊說顧小寶邊朝周圍掃了一圈，還行，除了直播間的員工還沒下班外，其他人已經全走了，沒人發現能他們。
顧小寶松了口氣。
他的一系列小動作特別像偷吃東西被發現的小松鼠，沈確忍不住輕哂：“被看到會怎么樣，覺得咱們在偷情？”
聽到“偷情”兩個字，顧小寶腦子“轟”的一聲，差點沒炸開。
“偷、偷什么情偷情，”他揉揉泛紅的耳尖，“快走吧，一會兒出來人了。”
沈確便不多逗他，隨他轉過身——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怎么回事，”顧小寶嚇了一跳，“停電了么？”
“應該不是，”沈確說，“渠道部沒收到停電通知。”
如果有停電計劃，電業局會事先通知，這次可能是突發性的停電。
不知道為什么，顧小寶心里特別特別慌。他低下頭，想打開手機手電筒照個亮兒，整片后背——加上后腦勺的汗毛，竟然隨著他的動作全都立了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服用內丹的原因，顧小寶對環境的感知比之前更加敏銳。他在心里問巨蟒：“你感覺到了么？”
“有危險。”巨蟒說。
顧小寶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測，他沒打手電筒，因為在未知環境中，哪里有亮光哪里就是活靶子。他不想暴露自己的位置。
他朝沈確身邊走了一步，用極小的聲音道：“帶保鏢了嗎？”
沈確怔了下，他能聽出對方語氣嚴肅，不似開玩笑，也低聲回應：“在地庫。”
中盛通達安保極其嚴格，除員工和提交過預約單的客戶外，等閑人根本進不來。所以工作時間內，沈確的保鏢不會時時在他身邊守著。
更衣室和直播室一東一西，根本指不上同事幫忙，他們只能自救。
自救的第一步，肯定得找個稍微安全一點的地方。
可是能去哪呢？
沈確很少來泰菲克，對這邊地形不熟悉，指望不上他。顧小寶絞盡腦汁，終于想到個好地方。
他用氣音道：“跟我走。”
沈確微微瞇了下眼，跟在他身后。
顧小寶帶他去的是倉庫。做了那么久“庫管員”，他對這兒的地形無比熟悉，雖然不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什么，但至少在倉庫，有可以迂回的空間。
他帶著沈確一路走到底，看到狗窩那刻，沈確輕哂：“原來你是在這兒養的它。”
“嗯哼，”顧小寶怕沈確反對，使勁夸忍冬，“它們可乖可乖了，從來不亂動倉庫里的貨。而且還是咱們泰菲克的大功臣，帶動了不少銷量呢。”
夸完，顧小寶俯身道：“忍冬，去門口幫哥哥守著。”
忍冬歪歪頭，似乎聽明白了，邁開四條小腿，立刻跑倉庫門口，半蹲在倉庫門旁邊。
見守門員就位，他安心地開始掏口袋。沈確眼睜睜看著他從上衣口袋拿出兩個木盒，從褲子口袋里拿出兩個瓷盅，從外套口袋里掏出三個竹編小簍。
然后他打開那些器皿，閉著眼睛嘟囔了幾句什么，一群“可愛”的小朋友們立刻爬的爬、跳的跳，四散而出。
縱使沈確不怕這些，頭皮仍忍不住麻了一下。
“好了，咱們找個地方藏起來吧。”前期準備完畢，顧小寶說。
沈確：“藏哪？”
貨架的層高不夠，人進不去。顧小寶跑到左邊，把疊放的叉車推走：“沈大董事長，過來委屈一下。”
那是個由三面墻圍出來的小隔間，僅有一平米多一點，平時用來堆放工具和一些雜物。
沈確蹙了蹙眉，側身躲進去。
隔間頂端比較矮，看他一個高個子委屈巴巴弓著腰站在那里，顧小寶有點于心不忍。但沒辦法，倉庫里只有這一個地方能躲人。
顧小寶也側身站進去，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找的地方有點邪門兒。
因為都躲進去之后，他和沈確之間的距離……只剩下一個拳頭多一點點了。
近到他能清楚聽到對方喉結滾動的聲音，能清晰感知到對方落在他額頭上的氣息，甚至如果他屏住呼吸仔細聽，都能聽見沈確的心跳。
顧小寶摸摸臉頰。
有點兒熱。
好在小空間里足夠黑，顧小寶可以用閑聊分散注意力，小小聲道：“希望我剛才的感覺是假的，停電只是修路不小心把電纜挖斷了。”
“你的感覺沒錯，”沈確說，“泰菲克有備用電。”
沈確下半句話沒說完，但顧小寶已經懂了。泰菲克有備用電，停電后，備用電機至少能撐到關掉所有機器和疏散所有員工。
今天卻沒發生作用，肯定是有人人為斷掉了所有電閘。
這個人到底想干什么？
“知道電閘位置的都有誰。”顧小寶問。
“施工單位，物業，以及……”沈確頓了頓，“公司員工。”
每年防火演練，公司都會告知公司員工電閘位置，以便發生險情時及時切斷電源。
施工單位和物業只會把這種大業主當金主爸爸供著，沒必要隨便切人家的電。那唯一的答案就是……員工了。
可員工有什么目的呢？
顧小寶張了張嘴，話剛要出口。這時，守在門口的狗子忽然從半蹲變成了蹲伏。
這是自然界動物常見的姿勢，代表著蓄勢待發和警惕，顧小寶眼神一凜，仰頭看向沈確。
沈確也輕輕頷首。
——那個人，他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