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啪——啪——啪——”
走廊內, 軟底鞋由遠及近趿過地面，然后在倉庫門口戛然而止。
隨之而來的是敲門聲，以及男人沙啞的嗓音：“小寶, 你在里面嗎？”
黑暗中五感被放大到了極致，顧小寶頭皮發麻，又驚又疑：難不成直播室眾人見遲遲不來電, 直接終止直播，提前下班了？
可是他走之前跟大家過招呼, 大家肯定以為他已經出了公司大門了，沒必要到處找他。
“小寶？”這時, 門外的聲音又呼喚道。
顧小寶咬了咬牙, 想去會會對方到底是人是鬼。
黑暗中，有人在他小臂上捏了捏，沈確無聲道：別去。
顧小寶只好暫時打消念頭。
“你不說話, 我可進來了哦。”那沙啞的嗓音第三次響起。
肯定不是同事！
這時, 大概耐心被磨沒了，對方直接推開倉庫門，猝不及防地悶哼一聲：“操，什么玩意兒？！”
然后是狗狗的慘叫——為了保護主人, 忍冬死死咬住對方褲腳, 被對方一腳踢開了！
好在經過他們精心喂養, 忍冬身體已經恢復健康, 一擊不成便沒繼續纏斗，又繼續躲回到黑暗里, 伺機而動。
“哦, 我想起來了，是你撿的那只流浪狗, 沒想到它真被救活了啊。”
“你真善良。”
“那我如果把它抓住，當著你的面放血、剝皮、削骨，你會怎么樣呢。”
“會哭嗎？”
“你哭的樣子一定梨花帶雨，特別惹人心疼吧？”
“哈哈哈哈哈……”
說著，他好像已經能想象到顧小寶恐懼崩潰的樣子了，興奮的大笑。
他繼續往里走，搜尋著狗狗和目標的痕跡，手里還順便擺弄著什么東西，“咔噠”、“咔噠”的響。
顧小寶豎起耳朵仔細聽，那應該是……彈簧丨刀的聲音。
對方帶著武器！
因為躲的太匆忙，他和沈確根本沒找趁手的工具，好在敵在明，他們在暗，或許能搶占先機。
隨著□□的聲音越來越近，顧小寶也越來越緊張，緊到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在對方即將走到小隔間的前一刻，忍冬忽然“汪”了一聲。對方大概是被叫聲嚇到了，腳步停了一瞬。
就是現在！沈確和顧小寶對視一眼，轉身、出腿。
緊接著，是腿鞭在骨肉上的聲音，沈確踢中了！
對方吃痛慘叫，但反應很快，連忙揮刀。月光晃在刀脊上，冷光森森一路向下斜刺。
沈確矮身躲過，兩人纏斗在了一起。
實在太黑了，雙方只能靠感覺攻擊。不過顧小寶不怕黑，他的伙伴們可都是夜襲的好手。
趁著歹徒被沈確纏住，顧小寶閉眼施咒。窸窸窣窣的爬行聲從四面八方往中間聚攏，打著打著，歹徒覺得自己好像被什么東西咬了下，腿又癢又麻。
緊接著，那種被啃噬的麻癢越來越劇烈，伴隨著強烈眩暈。歹徒心里忍不住想：是蟲子嗎？可倉庫每天都有人收拾，為什么會生蟲子？
沈確比他高，歹徒應付起來已經很勉強了。此時略微一分神，沈確抓到機會，左手劈在對方手腕上，□□應聲而落。
然后他右手抓住對方左手，壓低重心、背身，一氣呵成，直接把人狠狠過肩摔到了地上！
“啊——”歹徒疼的眼冒金星，忍不住嚎出聲來！
之前他一直壓著嗓子說話，顧小寶聽不太清，現在他放聲大叫，顧小寶忽然覺得他的聲音很熟悉，似乎在哪聽到過。
沈確把人狠狠按在地上，顧小寶快步走出隔間，想過去看一看。
男聲突然喊道：“你還不動手？”
誰不動手？顧小寶和沈確都怔了下。
不對，沈確先一步意識到——歹徒不只是一個人。
可惜已經晚了。
一個瘦小的影子舉著刀，弓身沖顧小寶刺了過來！
那人距離顧小寶極近，沒等他反應過來，刀子已經舉到他胸前。
現在躲肯定是躲不過了，顧小寶只好抬起手臂，一只細如麻繩的蛇從他衣袖里彈射而出，落到對方臉上。
與此同時，狗狗也從貨架那端跳過來，死死咬住對方膝蓋。
滑膩的感覺未知又恐怖，上下夾擊之下，第二個行兇者嚇的在臉上胡亂抓，發出的竟然是女孩子的聲音：“啊——救命——”
出刀的軌跡也亂了，只劃到了顧小寶肩膀。開了刃的刀極其鋒利，衣服應聲而破，皮膚隨之飆出一條血線。
可顧小寶根本顧不得傷口疼不疼，他驚訝地瞪大眼睛：“……任天瑤？”
沒等對方回答，沈確飛起一腳，直接把她踢的兩眼一翻，厥了過去.
兩小時后，通達派出所。
兩人一狗坐在走廊里的椅子上，等待著最終結果。
沈確側頭：“傷口還好么。”
顧小寶抱著忍冬，狗狗身上熱乎乎的，讓他暖和了許多：“沒事，破了層皮，剛才醫生已經替我消過毒、上過藥了。”
“小費很快到。”
顧小寶點點頭，走廊里又恢復了沉默。
其實顧小寶心情不太好。
在聽出第二個歹徒是任天瑤之后，公司電路便在緊急檢修下恢復了，一直被沈確按在地上的男人也露出了真容。
——趙澤。
顧小寶實在想不通，同事一場，他們為什么要害他？
“還后怕呢？”見他不說話，沈確問。
顧小寶搖了搖頭：“不后怕，后悔多一些。早知道是任天瑤，我就不用蛇蠱了。”
他之所以一直藏著蛇蠱沒用，是因為它毒性比較強。短短幾十秒，任天瑤的臉跟被榴蓮碾過了似的，起了一層水泡，又紅又腫。
肯定得破相了。
任天瑤又是靠臉吃飯的職業，如果破了相，以后很難生存的。
沈確倒不太贊同：“她差點要了你的命。”
“我有其他能放倒她的蠱，對于女孩子來說總比毀容好。”
沈確：“……”
善良，但是不多。
兩人說完，警察叔叔也做完了所有取證和筆錄工作，過來跟沈確握了握手。
“沈董，顧先生，久等了。”
沈確搖搖頭表示無礙：“我們能走了么。”
“耽誤您的時間，實在不好意思。其他情況我們已經了解清楚了，只有一點，”警察叔叔頓了頓，“那些蛇蟲鼠蟻哪兒來的？”
對于把他家人辛辛苦苦煉出來的蠱叫蛇蟲鼠蟻這件事，顧小寶十分、十分的不贊同。
他在心里吐槽一番，然后裝作茫然的搖搖頭：“不知道啊……可能最近天太冷，那些小動物都找暖和地方過冬了？”
警察更加費解：“可其中有好幾種都是黔湘一帶的物種，北方不適合生存行吧，你們可以先走，后續如果有進展，我會再通知你們的。”
沈確瞥了旁邊睜眼說瞎話的男生一眼，唇角不由彎了下。
二人和警察作別。走出派出所大門，費永志已經把車開到路邊，等著他們了。
剛要上車，趙澤和任天瑤突然追了出來！
趙澤還好，任天瑤的臉已經恐怖到了看一眼都會做噩夢的程度。費永志立刻下車擋在他們身前。
沈確也向左前方半步，從顧小寶的角度看，像是把他護在身后似的。
“顧小寶，”趙澤恨的牙都要咬碎了，“杜哥怎么會喜歡上你這個白眼狼，把我們害到這種程度，你不得好死！”
不知道在哭還是傷口化了膿，任天瑤滿臉血淚：“顧小寶，你搶我的工作，毀我人生，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的！”
剛才一個沒看住，被他們溜掉了了，警察趕緊追出來。被扭送回去之前，任天瑤用盡所有力氣轉過頭，想最后看一眼心愛的人。
卻只看到沈確懨懨的表情，以及寫滿了“厭惡至極”四個大字的眼神。
這一刻，任天瑤忽然懂了絕望是怎樣的滋味.
護送著老板夫夫上了車，費永志匯報道：“安保組調取今天從營業開始的全時段錄像，同時進行了地毯式搜查，可以確定，除了趙澤和任天瑤，沒有其他同伙潛入泰菲克，您可以放心。”
沈確：“加強安保。”
“我已經交代下去了，”費永志問，“沈懂，顧先生，咱們去哪兒。回家還是出去吃點東西？”
折騰到現在，顧小寶確實餓了。他先表態：“這個時間廚師應該休息了，出去吃點東西吧。”
沈確沒說話，費永志從后視鏡里看了老板一眼：“顧先生，您想吃什么？”
如果放在平時，顧小寶肯定更尊重沈確的意見，可他今天真的很郁悶。
而每次郁悶的時候，他都想吃重口味的垃圾食品。
“燒烤，”他說，“那種路邊的明火烤串。”
“啊”費永志十分為難。
從沈確接觸公司業務到去國外拓展版圖，到再到回國內，費永志一直跟在沈確身邊。他從沒看老板去過燒烤店那種地方——老板對就餐環境的要求非常高。
要不替老板拒絕掉？
費永志思忖片刻，打算再從后視鏡里觀察觀察沈確的意思。結果剛抬眼，對方直接道：“就近找一家。”
費永志怔了下，拿出點評軟件。燒烤關門大多比較晚，他選了家看起來最干凈的，把兩人送到餐廳。
可惜這種街邊燒烤店再高級也高級不到哪兒去，大半夜的，餐廳里居然坐滿了一大半，食客們喝的正酣，吹牛的、劃拳的、調情的吵吵嚷嚷，滿屋子二手煙，烏煙瘴氣。
好在為了多承載一些顧客，店家在外面扎了個透明的塑料大棚，此時正空著，有取暖器，看著應該不冷。
顧小寶便決定坐在外面，喊老板：“先烤十個什么都不加的牛肉串，剩下的我掃碼慢慢點。”
老板笑道：“外面比較靜，適合看風景和約會。”
顧小寶知道他誤會了，也沒解釋，默默選了個自己覺得不錯的位置。
十串原味肉串是給狗子吃的，跟他們戰斗到現在，它一直沒吃飯，都有點餓蔫兒了。
別說，大棚意外的很漂亮，點好餐后，顧小寶抱著忍冬往天上看去，發現今天居然是個大晴天，天上一絲云彩都沒有。
“要喝點么，”顧小寶問沈確，“壓壓驚。”
沈確搖頭。
顧小寶便沒勸，點了瓶啤酒，開始自斟自飲。
人間煙火氣，最撫凡人心，尤其是碳烤串的香氣。幾根肉串下肚，狗子和顧小寶都不由發出一聲長長的喟嘆。
再配上兩口啤酒，顧小寶整個人都開闊了：“沈確，今晚連累你跟我擔驚受怕了。”
那兩位直奔泰菲克，又算準他會躲在最熟悉的倉庫，顯然是直奔他來的，沈確只不過是躺槍而已。
“談不上。”沈確道。
“我有一點想不通。杜重喜歡我是他的事，趙澤卻在怪罪我。任天瑤被開除不是我能決定的，可她也在怪罪我。我真的有錯嗎？”
在他的印象里，趙澤、任天瑤的明槍暗箭他大多時候都忍了，很少跟他們發生過正面沖突。
“他們只能怪罪你，否則怎么辦，承認他們自己做錯了么。”
顧小寶歪歪頭，剛開始有點沒聽明白，思考良久，慢慢懂了。
是啊，很多人都是這樣。讀書時成績不好怪試卷太難。工作后被孤立，怪同事喜歡拉幫結伙。等結婚后，生活過得不盡如人意，又怪另一半沒達到自己要求。
可他們似乎從沒考慮過，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夠。
是不是題刷的不夠多？是不是只吃同事零食卻沒跟他們分享自己的零食？是不是自己也該多去承擔家庭的責任，而非出現問題，立馬責怪另一半？
人總喜歡把錯歸結在客觀原因上，歸結在別人身上。
趙澤……應該是喜歡杜重的，所以恨極了他。任天瑤應該很后悔打架斗毆被開除，尤其是在他接過主播位置后。
“不用想太多，你自己問心無愧就可以了。”沈確又道。
是啊，趙澤任天瑤愛怎么樣怎么樣，只要他自己別成為那樣的人就好了。
顧小寶霍然開朗，也是此時才意識到，沈確是特意來陪他吃飯、開導他的。
他有點不好意思，心里曾出現過的那種奇怪的感覺也生根發芽，開始越長越高、越長越大。
顧小寶摸摸臉頰，把狗狗抱到沈確面前：“你看，它不是閑雜人等吧？”
沈確輕哂。
“那我也說過，我一定會成為你最靠譜的朋友的，今天我表現的是不是很優秀？”
說完，顧小寶既期待又緊張。他眨巴著黑溜溜的眼睛，神情跟下面等著吃肉串的狗狗如出一轍。
沈確看了看忍冬，又看了看他，忽然笑了：“嗯。”
“嗯”？
那就是承認咯？
顧小寶摸摸耳朵，抱著忍冬，和沈確一起往天上望去。
繁星閃耀，月明如水。路邊的燒烤店外，他們靜靜看著夜空，時不時說上一兩句話。
像透明水晶球里的一對漂亮的小人兒，平凡，寧靜。
第四十二章
趙澤、任天瑤涉及故意傷害, 情節屬實，但因為未造成嚴重傷害，需要自訴。沈確的律師第一時間提交訴狀, 并且拒不接受和解，估計很快就能收到開庭通知了。
經此一事，泰菲克的安保又上升一個等級, 不過員工們感覺不到什么。在他們看來，那只是平凡的社畜生涯中, 一次可以提前下班的突發停電而已。
不過有個好消息，兩天后, 郝林終于選到了合眼緣的主播。可惜顧小寶依舊得堅守崗位——現在泰菲克線上銷量有一大半是靠他吸引來的, 他走了，怕流量斷崖式下滑。
郝林把他、新主播、米米的直播時間重新排了班，他的崗位也正式從后端轉到了前端。
對于顧小寶來說, 運營或者主播他都能干, 反正都沒經驗，算是一種新的體驗吧。
而且主播賺的多——按泰菲克的績效考核方案算，他一個月能賺到將近兩萬塊錢呢！
錢龍的實習工資才三千。
那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價格！
這天，顧小寶剛下播, 正好接到了姐姐的電話。
“小寶, 有個好消息還有個壞消息, 你想先聽哪個？”
家那邊出事了？顧小寶連忙道：“壞消息。”
“壞消息是, 下周開始你要辛苦一些了，有客人要招待。”
為家里招待客人不算辛苦, 顧小寶道：“那是我分內的事。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你要招待的對象是我, 哈哈！”
顧小寶立刻激動起來：“姐，你要過來濱城？”
“嗯嗯！前天……”
隨著現代醫學越來越發達, 神秘學文化傳承越來越艱難，巫醫之術也越來越沒落，已經漸漸沒什么人知道了。
但有些疾病仍是現代醫學無法解決的，前天，有位富豪托關系找到老蠱王，說自己身上長了個東西。
不影響健康，但很疼，而且恰巧長在了不能割的位置上，折磨得他夜夜輾轉反側，睡不著覺，想讓老蠱王幫忙想想辦法。
這事不難解決，老蠱王懶得出遠門，便派女兒出馬了。當然，其中也存了幾分鍛煉后代的心思。
“剛才病人把地址發了過來，我一看，居然在濱城附近！上次來的時候匆匆忙忙，沒來得及玩。這次我可得好好玩玩，所以要辛苦你嘍！”
上次顧乘月來濱城是原主結婚，以為典禮辦完小兩口要度蜜月，顧家一家人便沒多留，住了一宿，早上起來直接走了。
后來怕總干涉小兩口生活不好，再加上寨子里事多，家人再沒來過。這次天大的公費吸弟好機會，當然不能錯過啦。
當然，天天待著也沒意思，顧乘月決定順便來個濱城深度游。她想多吃點美食，顧小寶便找出美食地圖，開始做攻略，姐弟倆越聊越開心。
等掛斷電話，顧小寶才想起來一個問題。
蘭汀水岸閑置的客房有的是，姐姐來肯定得住家里，不能住酒店。
那也意味著，如果不想讓姐姐擔心，他晚上必須……得和沈確一間房。
顧小寶摸摸鼻尖。
真是要命了。
但事已至此，總不能把姐姐趕回寨子。第二天早上，車里，顧小寶硬著頭皮：“沈確，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沈確正在看策劃案，聞言頭也不抬的“嗯”了聲，示意他說。
“我姐明天過來辦事，想順便在濱城玩玩，大概要待一周左右。為了不讓她擔心，咱們能住一間房么？”
之前一起住過，所以顧小寶沒有心理負擔，非常輕松的說了出來。
沈確乜眼看著男生，剛上車不久，男生鼻頭凍出來的紅色還沒褪下去，滿臉理所當然，像只有恃無恐的小狐貍。
不答應他都有罪那種。
“行。什么時候開始？”
“姐姐明天早上到，怕明早時間不夠，今晚就得安置好了。”
“晚上十一點前把東西搬到主臥。”
沈確作息規律，基本上都在零點前睡覺。顧小寶有寄人籬下的自覺，乖巧點頭。
“王叔，把空調溫度調高。”繼續看方案之前，沈確囑咐司機。
沈董最近怎么這么畏寒，司機邊調空調，邊在心里嘀咕。
難不成……變虛啦？.
因為姐姐要來，這一整天顧小寶都把“開心”兩個大字寫在臉上，干什么都是雀躍的。
等下了班，他以最快速度沖回家，吃完飯，便開始往主臥搬東西。
先是這幾天要穿的衣服，分成外衣內衣分別掛進套間的衣帽間。
然后是各類生活用品，男孩子東西不多，一起搬過去吧，省得需要用的時候回客臥拿。
最后是枕頭，被子他不敢帶過去，怕姐姐發現用兩床被。枕頭沒關系，用熟悉的枕頭睡的更香
亂七八糟一大堆東西，等螞蟻搬家似的都倒騰完，顧小寶身上出了一層薄汗，臭烘烘的，他打算洗個澡。
結果發現，剛才光顧著忙活，把洗漱用品也全順便弄去主臥了。
倒騰來倒騰去實在太麻煩，顧小寶看了眼時間，才晚上八點多。以沈確那個工作狂精神，不在書房待到十一點絕對回不來。
那就借用一下吧，正好他覬覦那個漂亮的大浴缸很久啦！
從小在山里長大，顧小寶十歲之前都沒洗過淋浴。后來自來水通了，他才不用去河里洗澡，更別提用浴缸了。
每次看影視劇，看到主角泡澡的情節，他都特別羨慕，總幻想著等有了自己的房子，也要在浴室里弄個浴缸。
既然眼前有機會，他必須得提前享受一下。
他打開門主臥門瞅了瞅，四下無人，便做賊似的潛入盥洗室，打開浴缸水龍頭
今晚事務處理的異常順利，九點出頭，沈確回到臥室，打算先洗漱，再看點喜歡的書，舒緩一下緊繃的情緒。
打開房門，他腳步不由頓在原地。
只見套間左側地上躺著雙拖鞋，白色，毛絨絨的。
茶幾上也擺著兩個擺件。一個在費永志辦公桌上見過類似的，據說是某潮玩IP。另一個是招財貓，紅白相間，喜慶的朝他不斷招爪。
出自于誰的手筆，不言而喻。
再往里走，衣帽間開放格里多了頂毛線帽，柜子他沒打開看，估計也發生了些亂七八糟的變化。
盥洗室門口有雙夏季拖鞋，沈確都能想象到那家伙螞蟻搬家般往他這兒搬東西的場景。他哧了聲，打開盥洗室——
剛剛搬完家的小螞蟻正以一個極其舒服的姿勢躺在浴缸里，旁邊置物架上擺著燃著的香薰蠟燭、一張剝的完完整整的中間沒斷裂橘子皮、若干巧克力外包裝紙。
兩只腿更是恣意，疊在一塊兒搭在浴缸沿上，小腿被熱氣熏的泛著粉色，腳丫順時針轉幾圈，再逆時針轉幾圈。
工作繁忙，對沈確來說，每天洗澡只是為了保持衛生，所以他基本上都是淋浴，很少用浴缸。
——泡澡，真有這么愜意？
這時，大概感受到了些什么，小螞蟻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他后，嚇的立馬扯過浴巾，收回小腿。
“沈確，你、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這一宿顧小寶都沒怎么睡好。
和沈確同床過兩次，倒不至于不習慣，主要是沈確進浴室的社死場面在他腦子里久久不散。
剛開始還顧忌著身邊有人，不太敢動。后來聽那邊呼吸聲和往日一般均勻，他便開始在床上翻來翻去、翻來翻去，像只打滾的驢。
然后他理所當然的失眠了。
不過失眠有個好處——不怕起晚。
他按照預定時間起床，把自己收拾干凈后坐擺渡車到車庫門口，抬眼，看到那輛熟悉的幻影停在前方。
司機王偉正站在車邊抽煙。
今天周六，但工作狂是沒有假期的。顧小寶打招呼：“早啊王叔，吃了沒？”
“早，顧先生。我剛才在廚房吃了碗海鮮面，身子立馬暖和了。快上車吧。”
上車？
因為要去機場接姐姐，昨天他找管家備車了。但這輛如果沒記錯，是沈確的通勤車。
司機也是沈確專用的司機。
難道沈確有事，乘飛機走了？
王叔開車特別穩，能坐王叔的車當然更好。顧小寶沒多問，直接上了車。
不多時，王偉也吸完煙上車了。顧小寶道：“王叔，去機場。”
“我知道。”王偉應了聲，卻沒動。
顧小寶以為他有事，便拿出手機，打開視頻軟件，看他喜歡的寵物博主。
等了差不多十分鐘，王偉依舊沒有出發的意思，顧小寶不想讓姐姐等自己，打算催一催。
剛要張口，另一側的車門忽然打開，一個高大的身影坐了進來。
“……沈確，”顧小寶詫異，“你這是……”
“接姐姐。”
他沒讓沈確一起去啊，顧小寶張了張嘴，想起昨晚那社死的一幕，又噎了回去。
罷了，愛去去吧。
周六不比工作日，沒有早晚高峰，一路暢通，他們順利接到了姐姐。
雖然剛從寨子回來，但姐姐還是抓著顧小寶左看右看，見自己心愛的弟弟沒有任何壞掉的傾向后，才終于把心放回肚子里。
回程時，沈確打算去副駕，把后排讓給兩姐弟。可在姐姐眼里，沒什么能比小兩口和睦更重要，她自動自覺去了副駕。
然后她發現……后排那兩位表面和和氣氣，實際上好像……挺疏遠的。
比如說距離。
他倆中間都能放下兩只大蠱桶了。
顧乘月從小生活在寨子里，性格單純爽朗，有什么說什么，大咧咧問：“小寶，阿確，你們吵架了啊。”
“沒啊！”顧小寶頓時慌了，擠出個笑，“我們挺好的。”
“哦……”顧乘月不信，“那坐那么遠。”
“離近了熱。”顧小寶邊說，邊蹭到沈確旁邊。
姐姐這才滿意，沒再往下問。
可姐姐滿意了，顧小寶卻不大舒坦。
為了不碰到沈確，他坐的直挺挺的，渾身肌肉緊繃，連那不怎么用的核心都充分發揮出了作用。
他保持這樣的姿勢繼續跟姐姐聊天，不多時，手機震了下。
他低下頭。
沈確：【你出汗了】
不是寶寶：【……我人就在你旁邊，有話直說，發信息干嘛】
沈確：【怎么直說】
沈確：【說你太緊張？】
“……”顧小寶一整個大無語。
他咬牙切齒地打字：【我為什么緊張你不清楚？我問你，昨晚你偷看我個大男人洗澡，有何居心】
沈確只發了簡單三個字：【沒偷看】
對，這是沈確的臥室，人家有權利進來。
但進來之后發現有人，完全可以退出去或者知會一聲吧，在那兒看什么看？
那不就是偷看？
沈確：【再者，你一個大男人，何必怕看】
顧小寶本來覺得自己有理，打算掰扯掰扯的。看到屏幕上這行字，被噎的徹底說不出話了。
他手指懸在屏幕上，絞盡腦汁想懟回去，熟悉的味道卻倏然逼近。
近到他的棒球服和對方大衣衣袖，都發出了摩擦的細微聲。
顧小寶后背繃的更緊，發信息問對方：【你湊這么近干嘛？】
沈確卻鎖掉手機。微微俯下身，在他耳邊說：“姐姐在看我們。”
聲音又低又輕。熱氣混著熟悉的氣息灑在耳垂、側頰，顧小寶瞳孔都不由放大。
大概是領教過這家伙胡攪蠻纏的功力，沒等他反應過來，沈確直接道：“不是我不發信息，你讓我有話直說的。”
“顧小寶，別抵賴。”
第四十三章
晚餐時, 顧小寶下意識坐在了平時一直坐的位置上。
顧乘月看了眼小夫夫，英氣的眉毛狠狠簇起：“寶，你們平時吃飯都坐那么遠嗎？”
餐廳是八人臺長桌, 為了吃飯互不打擾，他們兩人平時都是坐長桌的兩端。
今天也一樣，沈確坐右邊, 顧小寶挨著顧乘月，坐在左邊。
糟糕, 把這茬忘了！顧小寶連忙打補丁：“沒有沒有，今天不是你在么, 我想和你好好說說話。”
“這距離又不影響聊天, 去，回去。”
顧小寶只好捧著小飯碗，悻悻地坐到了沈確身邊。
姐姐這才滿意。
“都是自家人, 不必客氣, 阿確累了一天了，快吃飯吧，”顧乘月關心道，“阿確, 最近公司事情很多吧？”
沈確頷首：“臨近年底, 項目都在趕進度。”
“忙歸忙, 健康是第一位的, 千萬別為了事業忽視身體。我明天的顧客你可能聽過，是陽城周家。他家老爺子因為常年應酬和忙碌, 各個器官都不大好。雖然死不了, 但特別痛苦，活受罪。你還年輕, 要提前注意。”
沈確知道顧乘月的關心發自肺腑，而非虛情假意，也認真的回應：“知道。工作上的事情脫不開身，但非必要的應酬我不會參加的。”
“那就行。叔叔和爺爺最近身體怎么樣？”顧乘月又問了問沈家長輩的身體狀況。
“父親身體不錯，爺爺還是老樣子，年輕時落下的毛病，只能靠療養……”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聊著天，氣氛溫馨，好像他們才是親姐弟似的。搞得顧小寶醋壇子都翻了——姐姐對沈確那么好干嘛？
誰知道，回旋鏢隨即就扎到了他身上，顧乘月道：“小寶，你別光顧著自己吃，給阿確夾菜啊。”
顧小寶：“……”
“兩個人在一起，要學會互相照顧，現在你學業輕松點，多在家里和阿確身上用點心。”
行吧。
顧小寶夾了一筷子菜，動作僵硬地扔到沈確餐盤里：“嘗嘗蝦球。”
頓了頓，他怕自己表現的不好，又補充了點語氣助詞：“呵呵。”
“姐姐放心，小寶很照顧我。”沈確邊說，邊自然地把他夾的菜送進嘴里。
沈確嘴唇薄，唇線鋒利，是那種偏冷肅的唇形。做吞咽動作時，喉間異常明顯的男性特征微微滾動，又有種說不出的性感。
顧小寶忽然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那顆蝦球是用自己用過的筷子夾的。
他不自覺咽了口口水。
“小寶，你想什么呢？快吃飯。”顧乘月的話打斷了他那亂七八糟的想法。
顧小寶回了句沒什么，然后端起飯碗，以最快速度扒完了一碗雜糧飯.
一路舟車勞頓，當天顧小寶沒安排其他行程，用過晚餐、帶姐姐在附近逛了逛，便分別回房休息了。
晚上，沈確在書房辦公，顧小寶繼續上他的直播課。下課時，他突然想起來，北方冬天供暖時空氣很干。
他怕姐姐不習慣，打算過去看看。
管家給姐姐安排的客房正好在他們樓下，那間面積最大。怕姐姐已經睡下了，顧小寶輕手輕腳地走過去。
房間門沒關嚴，露著條大概半人寬的縫兒。顧小寶抬手打算敲門，透過門縫，忽然發現姐姐的姿勢有點奇怪。
她沒躺下，而是站在床上，頭側著，耳朵正對天花板，似乎在聽什么東西。
他撓撓后腦勺，感覺姐姐沒有不舒服的地方，便又躡手躡腳回主臥去了。
進房門時，沈確正好也剛從書房回來，問他：“姐姐歇下了？”
“還沒，”顧小寶把剛才看到的一幕講給他，“……姿勢蠻奇怪的，不知道在聽什么。”
“你猜不出來？”
顧小寶搖搖頭。
“那你知道姐姐為什么要來嗎？”
“為了給陽城周家的老爺子治病。”
沈確差點被他理直氣壯的回答弄笑了。
“如你所言，周家老爺子的病情比較簡單。蠱王和周家沒什么交情，完全可以派寨子里其他蠱師來，沒必要勞煩姐姐。”
顧小寶：“是。”
“臨近新年，寨子里事情很多，姐姐卻不著急回去，而是要在濱城玩一陣子，也挺違和。”
“對。”
“那你再想想姐姐今天的注意力，放在哪里比較多。”
顧小寶：“一直在觀察咱們。”
“所以……”
“所以姐姐是來監視咱們的！”這次，沒等沈確說完，顧小寶很快猜了出來。
原因很簡單。
上次回去，雖然他們大部分時間表現的比較融洽，但畢竟不是真夫夫，肯定有別扭的地方。
更何況那時他剛穿過來，剛認識沈確不久，兩人常常鬧別扭。住在同個屋檐下，時間久了，肯定會被顧家人發現的。
老蠱王一家一向最疼幺兒，怕他們感情不好、過的不開心，正巧趕上周家求醫，顧乘月便放下手頭事務，急匆匆趕來了。
顧小寶覺得既荒唐又溫暖。
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而他也終于明白顧乘月在聽什么了。
她在聽……那種聲音。
他和沈確身強力壯，正是干柴烈火的年紀。如果是正常夫夫，絕不可能長期禁欲，肯定要有性生活的。
不聽到聲音，姐姐怕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
可是他該怎么辦呢……顧小寶有點煩躁。
除了求助沈確，似乎沒別的好辦法了。他試探道：“沈確，好人做到底，再幫我個忙唄。幫我……弄出點動靜來，給姐姐聽一聽。”.
開燈實在是太難為情了，顧小寶把屋內主燈全部關掉，只留下兩盞小夜燈。
然后他回到床上，跪坐在沈確身側：“ok了，怎么搞？”
沈確倚在床頭，他剛看完一則財經報導，聞言放下平板：“隨你。”
什么叫隨他啊，他又沒經驗。
不過仔細想想，是他求沈確幫忙的，人家肯幫已經不錯了，根本沒義務替他出謀劃策。
而且以沈確那大佛一樣八風不動的性格，可能也……沒什么經驗吧？
顧小寶有點好奇，不過他知道現在什么最重要，放下好奇心，開始回憶之前看過的毛片。
他早就不是純情小男生了，在動物園工作那段時間，同宿舍的男生手握大量資源，經常邀請他一起觀看各國藝術大作。出于好奇，他跟著看過幾次。
現在具體情節和畫面已經忘的差不多了，只依稀記得男女主角發出的聲音。
因為叫的太夸張了。
夸張到他都懷疑，兩個人做是不是真的要比自己解決來得爽。
……對，想到這兒，顧小寶眼睛“啪”地亮了。
那就叫唄！
“沈確，”他開始小聲部署戰術，“一會聽我指令，必要的時候配合我。”
看著他黑葡萄一樣的眼睛，沈確的好奇心罕見地被勾起來了：“好。”
顧小寶擼胳膊挽袖子，先拿起靠墊狠狠甩到床上：“這是咱們雙雙倒在床榻上的聲音。”
沈確沒想到自己躺下的聲音竟如此笨重，點了點頭。
他又用抱枕使勁摩擦床單：“這是我們在脫彼此衣服。”
沈確很難相信自己衣服質感差到能發出如此大的摩擦聲。
“嗯。”
“然后該親嘴了，”顧小寶撅起嘴巴，“mmmmmmmm”了十幾秒，才終于“mua！”
“很激烈的一個吻。”沈確忍著笑意評價道。
顧小寶正專注演戲呢，根本沒管沈確說什么，
他繼續編：“然后就是最重要的部分了，得□□，叫的銷魂一點。”
沈確神色古怪：“這么快？”
“拖太久姐姐會困的，”顧小寶顯然沒理解過來，清清嗓子，學著片里的人：“啊～”
但可能模仿天賦欠佳，或者沒經驗放不開，他叫的跟銷魂完全不沾邊兒，像是一只饑餓的大鵝。
“嗤——”沈確終于忍不住了，嗤笑出聲。
顧小寶：“……你！！！”
那笑聲里嘲諷的意味實在太明顯，顧小寶徹底怒了，抄起靠枕作勢要打人：“你不許笑話我！”
“對不起，”沈確從善如流，迅速恢復慣有的那副平靜神色，“不過我建議你再進修一下，這聲實在生疏。”
什么意思，嫌棄他是處男是吧？顧小寶氣急敗壞，真的把抱枕砸了下去。
沈確早有準備，立刻躲到左邊。
顧小寶哪肯放棄，誓要報仇雪恨，一個原地大轉身扭到沈確那邊。
可惜，因為他一直是跪坐著的，兩條小腿根本撐不住這個動作。瞬間斜斜歪歪的栽在了沈確身上！
男人剛出浴不久，身上還殘留著沐浴露香味，不同于平時常用的古龍水，是偏禁欲的味道。
脖頸修長又不失力量感，因著膚色白皙，青色的血管異常明顯。
象征著男性特征的喉結……也異常明顯，越禁反而越欲。
顧小寶怔怔地看著那處幾秒，隨即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姿勢不對，撐住沈確腹部，想要起身。
結果，感受到手下的肌肉線條，他又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撐的地方也不對，腦袋宕機似的收回手。
——一頓操作猛如虎，再一次摔倒到了沈確身上！
“唔……”又羞又惱之下，他無意識地呻丨吟了一聲。然后發現，眼前的喉結動了動。
“顧小寶。”
熟悉的男聲從頭頂傳來：“你這聲……倒是挺像的。”
第四十四章
總而言之, 又是一個尷尬的不眠夜。
好在第二天吃早餐時，姐姐看起來蠻開心的，應該被糊弄過去了, 這可能是無數不幸之中唯一的萬幸。
顧乘月和周先生約的時間是今天，顧小寶提前跟郝林請過假，他們倆收拾好, 周家派來接他們的車正巧也到了門口。
周家可能提前囑咐過，司機的態度十分敬畏, 看到蘭汀水岸后，敬畏中又多了幾分諂媚：“顧小姐, 請上車吧, 先生已經等候多時了。”
顧乘月微微頷首：“有勞。”
她的舉止頗有世外高人范兒，顧小寶甚至懷疑，昨晚看到的“聽墻角大王”是不是他的幻覺！
從這邊去陽城將近兩個小時的路程, 顧小寶在路上補了一覺, 睜開眼時，隱隱看到了周家的門楣。
周家也是老牌豪門，雖然比沈家差了點，但同樣底蘊深厚。宅子覆蓋了整座山, 除了住處之外, 還設有圍獵場、跑馬場、多功能球場等等娛樂設施, 像個私人度假山莊。
周家夫婦已經早早站在門口。周夫人身材豐腴, 而周先生和她形成了極大反差，瘦的形銷骨立, 印堂泛著青色, 顯然已經被疾病折磨很久了。
不過開口仍舊不失風度：“百聞不如一見，身為蠱王傳人, 顧小姐居然如此年輕。后廚已經在準備接風宴了，顧小姐先進來，喝杯茶等一等。”
“周先生過獎，”顧乘月淡淡笑道，“您不必客氣，正事要緊，先讓我看看您的病情。”
“好，那隨我去臥室吧。對了，顧小姐，這位是……”
他看向顧小寶，顧乘月解釋道：“我弟弟。”
“原來是小少爺啊。正巧犬子今天在家，他和小少爺年齡相仿，應該能玩兒到一塊去，”周老爺子說完，吩咐管家，“讓家豪過來招待客人。”
周家豪剛睡醒，聞言滿臉不情愿、嘟嘟囔囔的往過走。
看見顧小寶那刻，他突然瞪大眼睛，失去了語言能力似的：“你你你、你不是泰菲克的主播，小寶嗎？”
“呦，認識啊，那正好，”周先生笑瞇瞇囑咐道，“家豪，你去帶顧家小少爺玩會兒，好生照顧著。”
周家豪整個人都活泛起來了，拍拍胸脯，表示全包在他身上。
顧小寶知道，周老爺肯定有話想跟姐姐單獨說，不方便讓他聽到。
很多病人都是這樣，不愿讓人知道自己的難言之隱。便也沒執著，跟姐姐打了個招呼，隨周家豪離開。
周家豪應該是混血，生著一雙漂亮的藍灰色眸子，頭發梳成狼尾，像一只年輕力壯的小狼狗。
他迫不及待的跟顧小寶搭話：“小寶，我看過你的直播，沒想到能有機會在線下見到你，太巧了！”
顧小寶也覺得巧，或者說，不可思議：“確我也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會在現實生活中被人認出來。”
“怎么認不出來，你現在可火了，”周家豪仔細打量顧小寶，“你本人比直播間里更好看。”
直播間光打的足，再加上各種美顏濾鏡，像顧小寶這種毫無瑕疵的相貌，上鏡后反而容易失去特色。
顧小寶被夸的有點不好意思：“謝謝。”
周家豪：“真的好看，我更喜歡你了。”
顧小寶以為他說的喜歡，是觀眾對主播的那種喜歡，笑笑表示感謝。
周家豪沒跟顧小寶接觸過，不知道他愿意玩什么，便先帶他去了狩獵場。
周老爺子喜歡打獵，這處獵場不對外開放，專門為他和他的獵友們服務。獵場里人工飼養著野兔、野雞等小型動物，以及野豬、馬鹿、黑熊等大型動物。
顧小寶眨眨眼睛，差點以為自己看錯了。
——在遠處半山腰上，竟然還有一頭獅子。
他們富豪可真敢玩。
難道不怕被咬死？
“小寶——咱倆年齡差不多，我可以直接叫你小寶嗎？這邊有護具，過來穿一下。”
“當然可以。”顧小寶應了聲，在周家豪的指導下正確穿好護具。
“再選個你喜歡的武器，單管或雙管滑膛木倉，嗯……如果你喜歡玩弓的話，我這兒還有傳統弓、復合弓。”
和小動物們朝夕相處那么久，他可不想傷害它們，玩一玩、體驗一下算了：“用弓吧。”
“好！去年我找大師手工做了把弓，前段時間正好剛送來，你試試。”周家豪快步跑去器材室，從自己專屬的保險柜里拿出那把弓，又快步跑回來，獻寶似的遞給顧小寶：“感受一下。”
顧小寶接過它。這是一把標準的傳統弓，木質弓身沉甸甸的非常有質感。弓弦不知道用的什么材料，又細又韌，彈性十足。
因為是定制的，弓背上還刻了周家豪的名字。看到那三個小字，顧小寶道：“這是專門為你做的，我用不太好吧？”
“沒事，隨便玩，你開心就好。”
行吧，顧小寶學著影視劇里的樣子拉了拉弓，然后發現——他根本不會用這種東西！
“第一次玩弓嗎？來，我教你，”周家豪把他叫去靶場，“握弓的姿勢是……”
周家豪站在一旁，認真指導顧小寶。顧小寶平時挺機靈的，但接連兩天沒睡好覺，思維難免遲緩，有時候周家豪講完了，他還沒反應過來。
“左手拇指放在弓把上方，”這句也是，周家豪說完，顧小寶卻一動不動。他忍不住伸出手，想替顧小寶擺正。
在碰到顧小寶手指前，周家豪又倏地縮了回去。那架勢，仿佛要碰的不是手指，而是一塊烙鐵。
“沒關系的，”顧小寶說，“我不介意。”
“但是我介意，”周家豪耳朵泛紅，“我想對你紳士一點。”
之前顧乘月和周先生聊天時，顧小寶在后面隱隱約約聽了幾句。周家豪從小在國外長大，為了繼承家業，周家前兩年才把他接回來。可能他接受的外國教育比較多，更在意人與人之間接觸的尺度。
周家豪繼續道：“我喜歡你嘛，要考慮的多一點，我不想給你留下壞印象。”
真是一位素質極高的粉絲，顧小寶對他印象超級不錯。
好在想把射擊學精很難，但學會拉弓射箭還挺簡單的。在周家豪的細心指導下，顧小寶終于射出了兩發七環。
周家豪覺得這樣足夠進場了，開著雪地摩托，帶他往山的深處開去。
不去不知道，周家這處狩獵場規模居然已經大到幾乎囊括了整座山頭。顧小寶忍不住懷疑，周家之所以會把宅子建在這兒，就是為了打獵更方便的吧。
“冬天沒有植被，只有樹，打獵的趣味小一些，但發現目標的幾率比夏天要高。看，野兔！”
周家豪往左前方指了指，顧小寶順著他的方向望去，果然看到一只肥碩的兔子。它正蹲在雪坑里，嘴巴嚼嚼嚼，可能剛從地里翻出一些干草，正在享受美味。
“我先給你示范一下。”說著，周家豪抽出一支箭。
“別！”顧小寶趕緊阻止他，“別傷害它！”
可已經晚了，周家豪搭弓射箭一氣呵成。他的箭也是特制的，箭頭閃著亮銀色的光，沖著兔子直直破空而去。
顧小寶嚇的趕緊捂住眼睛。
他臉小，被雙手擋住之后，只剩一個下巴露在外面，又白又小巧。下巴尖處被風吹的有點紅，讓人忍不住心生憐愛。
“對、對不起啊，”周家豪慌了，“我動作太快了。”
他慌忙跳下車，跑到兔子旁邊，手忙腳亂的探查一番后松了口氣：“還好還好，我只射中了它的后腿，沒有致命傷。我答應你，一定會把它治好，你別怕了，行不行？”.
顧小寶試探著放下手，發現對方并沒騙他，野兔確實只傷了腿。
他也下車跑過去，周家豪卻用后背擋著兔子：“別看了，有血，再嚇到你。”
顧小寶卻搖搖頭：“幫我按住它。”
周家豪乖巧的按住了兔子的身子和兩條后腿。他不知道顧小寶想干嘛，剛要問。
只聽“噗嗤”一聲，顧小寶咬著牙，把箭從兔子腿里拽了出來。
周家豪嘴巴張成了“O”型。
“你家有繃帶和消炎止血的藥嗎？滇南白藥就行。”顧小寶沒時間管他的反應，問。
“有，狩獵場備有急救藥箱。”
兩人帶著兔子一起回到裝備間，靠著自己那點偷師學來的動物醫學，顧小寶先盡可能剃掉兔子傷口附近的毛，然后用棉球替它消炎、上藥。
他上藥上的非常認真，周家豪剛開始還能幫忙打打下手，后來發現用不上自己，便站在一旁，靜靜看著顧小寶。
他驚奇地發現，原來直播間里閃閃發亮的人氣主播，學射箭時竟然慢吞吞的；原來看到一只飼養出來僅供玩樂的兔子受傷時，有人會害怕的捂住眼睛。
而這個怕到捂住眼睛的人，在為兔子治傷時，竟也能干脆利落地拔箭，任血濺到自己手上，淡定的給它處理傷口。
真的……太酷了！
“小寶，”周家豪終于忍不住問出口，“你談戀愛了嗎？”
顧小寶正在忙著包扎，壓根沒時間理他，淡淡道：“已經結婚了。”
周家豪：“這樣啊，我知道啦。”
第四十五章
來的時候周家夫婦二人夾道相迎, 走的時候周家豪也加入到“歡送”小組里，抱著野兔，跟在父母身后, 一路送到了車庫。
“顧小姐，你的恩情我們無以為報，”周夫人拿出一封厚厚的紅包, “這是一點小心意，請你務必收下。”
顧家不是做慈善的, 千里迢迢過來一趟肯定要收取費用，但錢前期已經打到寨子里了。顧乘月拒絕道：“您的心意我領了, 但費用是夠的, 紅包我就不要了。”
“我們沒別的意思，就是……”說著說著，周夫人竟然哽咽起來, “就是老周被這個病折磨太久, 今天看他終于好了，我心里高興。”
“我們這一行有規矩，收費不能多也不能少，您拿回去吧, 我真不能要。”
其實哪有什么規矩, 無非是不想多拿錢, 隨便找的理由而已。
但這個理由對付外行人很管用, 現代科技的發達給古老的巫醫蒙上了一層神秘面紗。聽到巫、蠱，外行人第一反應都是又敬又怕, 肯定會乖乖聽話。
果然, 周夫人連忙收回紅包：“對不住啊，是我不懂規矩。”
“沒關系, 不怪您，我沒說清楚。”顧乘月又囑咐了周夫人幾句。
在他們閑聊期間，周家豪耐不住跑了過來：“小寶，可以加你線下的微信嗎？”
周家豪熱情又紳士，還是自己粉絲，顧小寶蠻喜歡他的，爽快地調出二維碼。
那邊三個人聊完了，顧乘月喊顧小寶上車。臨走之前，顧乘月放下車窗：“周先生，提醒一句，萬物皆有靈，殺生太多容易消耗六親緣。”
六親緣薄，下輩子投胎做不成人的。
周先生聞言怔了下，臉上竟顯出幾分不悅之色。
顧乘月沒看見似的，關上窗，專心安撫剛工作完狀態萎靡的蠱蟲。
車子漸行漸遠，等周家徹底看不見的時候，顧小寶忍不住小聲問：“姐，你說他殺生殺的多，是指打獵么？”
“打獵只是其中一部分。”周家的司機在前面，顧乘月沒說透。
但顧小寶已經懂了。與古代不同，現代人并不需要靠狩獵填飽肚子。在這種情況下仍然圈養、射殺小動物來供自己玩樂的人，絕非良善之輩，身上背著人命官司也很有可能。
沒想到表面上和和氣氣的周家，背地里居然不是什么好東西。
反倒某些面上冷淡的人，從未做過狠絕的事。
比如沈確，明確表示過不讓流浪動物進公司，可知道他把小棉花團子們養在倉庫里后，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隨他去了。
除了外貌和家世之外，其實沈確有些身為主角攻的魅力在的，顧小寶在心里默默感嘆著。
“對了小寶，”顧乘月糾結許久，還是忍不住道，“昨晚，我聽到了一些……聲音。”
姐姐果然在聽，成功了！顧小寶暗自竊喜，想到當時床上的情形，又有些不好意思。
他摸摸臉，大言不慚道：“對不起姐，昨晚我折騰他折騰的有點狠，影響你休息了。”
折騰……他？顧乘月有點納悶兒，納悶而中又帶著些許焦慮：“你說的‘他’是誰，阿確？”
不能吧，弟弟和弟婿無論外貌或者性格上，攻受都過于明顯了點。
“當然是沈確了，還能有誰，你弟弟像是朝三暮四的人么。”
“！”
顧乘月感覺自己三觀都要塌了！
行吧，尊重他人喜好。滿身腱子肉的壯漢做受都是常有的事……顧乘月感覺這個世界好癲，用盡所有想象力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過了十分鐘，她終于強迫自己接受弟婿是受的事實，但也更加焦慮。
她艱難開口：“小寶，本來我以為有問題的是阿確，沒想到是你。”
“……啊？”顧小寶滿臉茫然，“我怎么啦？”
“你沒怎么，你很優秀，相信姐姐，你是最好的寶，時間短點不算什么的，這些姐姐全能治。”
顧小寶：“？”
“還好，姐姐這次帶著藥了，喏，”顧乘月從口袋里掏出一只竹筒做的小瓶子，“蜈蚣粉，里面加了十多味密藥，在我的精心調配下，對身體絕對沒有任何副作用。每天早晚用溫水送服半湯匙，差不多十天吧，就能看到作用了。”
顧小寶：“？？”
“不要諱疾忌醫，你還小，肯定能治好的。你會變得很厲害，相信姐姐。”
顧小寶：“？？？”.
直到回到家里，顧小寶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因為昨晚自己只“比較像”的叫了一聲，“搞出點動靜”事業就停止了，導致姐姐誤以為自己是個秒男。
顧小寶尊嚴受到了嚴重打擊。
男人可以說不要，但絕不可以說不行！
今晚，他勢必弄出一番驚天動地的大動靜！
當晚八點，他氣哼哼地叫住剛要去書房的沈確：“別走，跟我回房間。”
沈確從沒聽過他用這種類似于命令的語氣跟自己說話，覺得十分新奇，便隨他去了房間。
進了臥室，顧小寶繼續發號施令：“乖乖上床躺著。”
沈確依言躺下。
“從現在開始，別出聲，別說話，乖乖待著。”
沈確點頭表示同意。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顧小寶深吸口氣——
下午他想過了，讓沈確叫丨床根本不可能。當著沈確的面，讓他發出這種動靜，他也實在做不到。不如直接換成搖床，聲音又大，“吱嘎吱嘎”的聲音又很容易引人遐想。
反正電影里都是這么演的，肯定沒問題。
他牟足力氣，開始推床。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床沉的厲害，根本推不動！
他又站起來，按照哥哥姐姐教的吐息方法調整呼吸，氣沉丹田，然后將所有力量集中于核心處，重新推床。
依舊推不動。
……他有那么弱雞嗎？
看著男生束手無策、瞳孔地震、滿臉懷疑人生的樣子，沈確瞬間懂了。
他忍不住想笑：“顧小寶，你覺得我會買張質量差到能發出聲音的床么？”
……對噢，以沈確的財力，想去太空艙里睡覺都行，怎么可能給區區一張床影響他睡眠的機會。
顧小寶沉默片刻，但他必不可能放棄，他要拿回屬于自己的尊嚴：“那換種玩法。”
“怎么玩？”
顧小寶環顧四周，堅毅的目光最終落在起居室的雙人小沙發上：“我們一起進房間，沒等到臥室，就急不可耐的在沙發……那個那個了。”
沈確反應了下，才反應過來“那個”是“哪個”。
他挑了挑眉——那還真是夠急不可耐的。
沈確做了個請的手勢表示贊成，悉聽尊便。
顧小寶邁著堅毅的步伐走到沙發旁，繼續使用核心力量挪沙發，這次倒是挪動了，但僅僅只能使它抬起一條縫。
這具身體的力量實在太弱。
他皺緊眉頭，使上吃奶的力氣，累的氣喘吁吁，終于讓沙發前后蹭了幾下。
這種聲音不能停，一旦停下來，說不定姐姐又以為他聲勢浩大的搞了幾下就結束了。
可他實在弄不動，心煩意亂的抬起頭，發現本該和自己“激情”的沈確竟然坐在床邊玩手機。
只留他一個人埋頭耕耘。
太過分了！
“沈確，”他喊道，“你快來幫幫忙嘛！”
沈確無奈的收起手機，走到他旁邊，陪他一起晃沙發。
有人一起，他不需要費那么大力氣了，但效率似乎并沒提高多少，晃動頻率略低。
像他這種厲害的男人，肯定得達到快、準、狠標準才行！
“沈確，”他又說，“你往里的時候用力一點，往外的時候要輕。”
“嗯。”
“往里的時候還得快、更快、再快。”
“好。”
“咱倆距離近一點，這樣弄的頻率比較均勻。”
“行。”
“哎呀，你撞疼我了！”
“抱歉。”
“呼……好累啊……你居然都沒出汗……還是你厲害……呼……”
他們在樓上“干”的熱火朝天，顧乘月捂住嘴巴，聽的心里驚濤駭浪。
這處別墅房屋質量極佳，昨晚因為隔音好，除了一聲短促的呻丨吟外，她什么都沒聽到。
為了摸清弟弟、弟婿婚姻狀況到底如何，今天她不得已出動了蠱蟲。此時海螺蟲正潛伏在他們窗外，當她的耳朵，幫她聽屋里的動靜。
從海螺蟲反饋回的信息，這倆人關系倒是正常，只不過實際情況……似乎和弟弟說的相差甚遠。
怎么聽，弟弟都像是被壓在下面那一個。
不行，馬上快過年了，寨子里的祭祖儀式需要她，她不能在濱城待的太久，得盡快回去。
要不……直接看看吧，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樣她才能真正放心。
顧乘月閉上眼睛，又放出一只蠱。這只蠱的別名叫“千里眼”，和主人建立聯系后，可以共享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比針孔攝像頭都厲害，簡是探聽情報的最佳工具。
在她的指揮下，千里眼出了二樓窗戶，直直往上飛，路過海螺蟲，順著空調管道，飛進了三樓窗戶。
小蟲子振翅聲小到可以忽略不計，悄無聲息。可現在的顧小寶跟以前完全不同了，服下巨蟒內丹后，屬于蛇類的機警時刻發揮著作用，“千里眼”前腳剛進來，后腳他立刻鎖定了蠱蟲的位置。
這世道會用蠱的實在太少，一猜就是姐姐的手筆。而姐姐目的是什么，他早就了然了。
但“激情戲”演到這里，他肯定不能半途而廢。同時，他還必須得給姐姐看到健康的夫夫關系、強壯的弟弟，他不能讓家人替自己操心。
……該怎么辦呢？
顧小寶急的抓耳撓腮，沙發都沒心思晃了。他在腦子里迅速過了遍方案。
人在危機關頭通常能發揮出自身最大的潛力，他腦子突然變得特別靈光，膽子也大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抓住沈確衣領，拉著他靠向自己，然后抱住對方。
撅起嘴，對準對方的嘴巴，直接——親了下去！
第四十六章
空氣瞬間凝滯了。
時間似乎也隨著他的動作, 停止在了此刻。
直到那可憐的沙發再也承受不住，嘎吱一聲帶著他們兩個倒在地上，顧小寶才反應過來他剛才到底做了什么。
他把沈確糟蹋了。
他糟蹋了沈確。
沈確被他糟蹋了。
遭了遭了, 他命不久矣——這是顧小寶的第一反應。
第二反應則是：沈確的嘴唇和他那張冷冰冰的臉一點都不一樣，好軟、觸感好棒哦！
大概是看弟弟、弟婿親的如此激烈，怕接下來發生些什么少兒不宜的事看了長針眼, 顧乘月把“千里眼”收了回去。
顧小寶用余光偷偷觀察，發現小奸細已經撤退。一個驢打滾翻坐起來, 又蹭著往后退了兩米。
看到他的動作，沈確無奈：“明明受害者是我, 怎么表現的好像你被我強吻了似的。”
強吻……顧小寶太陽穴一跳——沈確居然會用這種赤裸裸、毫不掩飾的詞匯！
吻……吻……顧小寶腦子被擠得又滿又亂。本來覺得沒什么, 可聽到這個字眼，他心臟居然越跳越快，難受地捂住胸口：“那不算吻, 只是嘴對嘴, 嘴對嘴而已。”
他答非所問，沈確也懶得糾結，閉了閉眼。
看到他的動作，顧小寶慌得一批。剛才親人家的時候膽子多大, 現在就有多慌。
——沈確可是有潔癖的, 被他糟蹋了肯定很生氣, 該不會動手打他吧？
哎不對, 以沈確的性格，估計不會自己動手, 十有八九得找保鏢打他, 甚至于……直接一木倉崩了他！
不行，現在還不能死, 挨打總比挨木倉子兒好。顧小寶抬起胸脯，閉上眼：“對不起，剛才我腦子抽了，做了混賬事，你打我吧！”
他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可等了半天，想象中拳頭卻沒落在自己臉上。
他睜開眼，發現沈確居然已經把沙發抬回原位了，正站在窗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沈確這是……原諒他了？
居然這么輕易就原諒他了？
能不挨打，肯定沒人想受那皮肉之苦。顧小寶見好就收，趕緊爬起來，直接奔衛生間。
他把臉伸到冷水龍頭下面，沖了三四十秒，關掉水龍頭，向后耙了把劉海，看向鏡子里的自己。
臉沒那么紅了，但依然能看出顏色不正常。
真是要命。
可人不能總藏在衛生間里，會被腌臭的。又緩了會兒，他扯下條毛巾，邊假裝擦臉，邊走了出去。
他覺得該跟沈確說幾句話，把氣氛調和回正常的狀態。可沒等張嘴，沈確從他手中抽出毛巾，直接洗澡去了。
行吧。
那就當今晚的事從來沒發生過。
嗯.
叕是一個不眠夜。
顧小寶幾乎是睜著眼到了天亮。
不過有個好消息，姐姐那種鬼鬼祟祟、總是在他們之間流連的眼神終于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濃重的擔憂。
不管誰在上面，也不該這么折騰啊。
她剛開始還不懂弟弟為什么總是眼圈黑黑、無精打采的，看完昨晚的天雷勾地火之后，她算是明白了。
這小兩口，可沒輕折騰。
不過……她默默嘆了口氣，好在弟弟看起來只是精力不濟，沒到腎虛的地步。要么她肯定得好好教育教育弟婿！
不過這次來的目的倒是達到了，看小兩口感情濃烈到如此地步，她安心不少。
那也沒必要在這邊繼續多待。
“阿確，”她問沈確，“叔叔和爺爺在濱城嗎，我想去看看他們。”
親家嘛，都到門口了，出于禮貌肯定得登門拜訪的。沈確點點頭：“爺爺正巧也讓我邀你去老宅吃飯。”
人情世故上，沈確做事一向妥帖，顧乘月來的第一天他便告訴家人了，并提前安排好了飯局。
“那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怎么樣？”
臨近春節，顧乘月怕機票不好買。
沈確應了聲，通知老宅那邊安排家宴。
因為只有大姨子一個人過來，沈建國便只叫了兩個親近的小輩過來作陪，就當兩家人坐在一起，吃頓溫馨的家常菜了。
開始的時間也沒什么講究，等顧小寶陪姐姐逛完街、到老宅的時候，已經過了晚上七點。
這是穿過來之后第二次來老宅，顧小寶的心境與上次相比，發生了許多變化。
唯一沒變的是，跟沈建業接觸時，他依舊生不出任何好感。
他用陰惻惻的眼神看著沈建業：“爸，您身體最近怎么樣？正好我和姐姐學了些醫術，如果身體不舒服，我可以試著給您看一看。”
在顧小寶那兒看病，那沒病都得被治出病來。
沈建業道：“小寶真是個貼心的好孩子，不過你不必擔心，我和你爺爺身體狀況都不錯。”
顧小寶又皮笑肉不笑的寒暄兩句，沈建業一一接招。不多時，菜齊了，顧小寶知道這頓飯的主角是顧乘月，終于閉上嘴，時不時搭幾句該自己搭的話。
好在除了沈建業，沈家其他人給他的感覺都不錯，尤其是沈爺爺。
如公司同事所說，老沈董笑瞇瞇的，性格溫和又和藹，讓人忍不住想要親近。
用完餐，顧乘月和沈建業繼續喝酒聊天，沈老爺子招呼道：“小寶，陪爺爺去外面遛遛彎。”
顧小寶連忙拿起毯子，把沈老爺子腿蓋的嚴嚴實實，推著輪椅出了門。
沁合園年代久遠，建筑形式屬于傳統的中式園林，以山水結構為主，大量運用湖泊、瀑布、廊橋等元素，布局清晰統一，空間構建有序。
正值深冬，修剪整齊的樹枝上生出一層樹掛，配上凝成冰的小湖泊，別有一番風味。
顧小寶推著沈爺爺，邊遛彎兒邊看風景，美的不斷咋舌。
沈爺爺忍不住笑道：“小寶，你和兩年前進沈家時變化大太多了，但有些東西一直沒變。”
比如說還是一樣單純。
“……謝謝爺爺，”顧小寶怕露餡，甜言蜜語大放送，“因為爺爺一直寵著我嘛。”
沈爺爺嘆了口氣：“當初我怕你年紀小，不適應，沒想到在婚姻上，你比阿確要成熟得多。”
“小寶，”他頓了頓，“謝謝你愿意縱容阿確。”
縱容，說的應該是婚后出國吧。顧小寶沒親身經歷過絕望的那兩年，自然也沒資格替原主去原諒或者怎么樣，抿緊嘴唇，不說話。
好在沈老爺子也沒想從他口中聽到什么，繼續細數孫子的混蛋之處。
越聽，他越覺得有意思，原來站在不同立場，對于一個人的評價真的會大相徑庭。
“……不過小寶，阿確混蛋歸混蛋，我還是要為他說兩句話。阿確他……成長到現在，不容易。”
“不容易？”
顧小寶沒懂，壕如沈家，普通人最在意的育兒成本問題根本不在話下，談何不易？
“沈家表面上看起來像一股繩，但內部派系斗爭極其嚴重。尤其是阿確小時候，為了爭奪家業，經常有人向他下手。偏偏他年幼喪母，除了我們，他身邊根本沒有真正可信的人。”
“小小的人啊，也不知道是怎么一次次挺過去的。反正每次事情結束，我們問他時，他只會用三個字敷衍我們——'過去了'。”
“他告訴我們'過去了'，可能是因為不想我們擔心，也可能不想再回憶一次當時的驚險，我們為他自豪，但同樣的，我們也能聽出他的失望和不滿。”
“我們對他的關愛……確實不夠細致。”
怪不得，聽到沈爺爺的話，顧小寶徹底懂了。
為什么去甕那前一晚，他指揮蛾子害沈確時，沈確能如此警覺——是因為他生活在危機四伏的環境里，稍有不慎，便會成為家族爭奪戰的犧牲者。他甚至能想象到，少年沈確是怎么一邊成長，一邊提心吊膽提防著被人弄死的。
也終于明白了豪門繼承人、小說里最容易平面化的霸總，為什么會隨身帶著手木倉這種違和的東西了。
因為它曾無數次帶著他逃出生天。
至于為什么沈確婚后會出國，顧小寶突然也能理解了，面對這樣的環境，家里還硬要塞給他一個陌生男人，任誰都接受不了。
沒想到沉穩如沈確，也有意氣用事的時候呢。
看到顧小寶的表情，沈老爺子欣慰地笑了笑：“好了，時間不早了，爺爺該休息咯。推爺爺回去吧，正好順便帶你去阿確的房間看一看。”
第四十七章
沈確的房間……是沈確幼時住過的地方嗎？
顧小寶忽然發現, 即使聽過這本小說，他對沈確的過往依舊一無所知。
作為一本主受文，作者詳細描述了主角受的成長歷程。但作為甜寵工具人, 作者對主角攻的描寫僅有寥寥幾句，一筆帶過。
所以他對沈確的過往，還……蠻感興趣的。
顧乘月在和沈家人邊喝酒邊聊天, 見她不急著走，顧小寶便按照沈爺爺指的方向, 一路往東邊走去。
身為中式園林的代表作，沁合園由十余間院子組成。早些年人丁興旺, 主家兄弟們按輩分分別住在不同的院子里。后來人丁漸少, 便沒那么多講究，隨便住了。
“阿確一直住在東邊第三間，你們結婚之后, 這院子便一直空著。管家, 過來開門。”沈爺爺喊管家開門。
管家依言打開門鎖，先入眼的是一方小花園。花園里光禿禿的，沒種植任何植物。
顧小寶眼尖地發現，花園最右側竟有個木頭搭建的狗窩。
見他的視線落在那邊, 沈爺爺解釋道：“阿確小學時期養過一只小狗, 狗窩一直沒拆。”
沈確居然養過狗？
顧小寶不敢相信。
院子陳設很簡單, 穿過小花園和假山造景, 就到了小樓門前。
小樓共有兩層，和蘭汀水岸比起來不算大。第一層是客廳餐廳, 第二層是臥室, 被傭人們打理的很干凈。
顧小寶仔細打量著沈確生活過二十幾年的地方，挫敗地發現, 這地方跟樣板房差不多，找不到任何生活痕跡。
直到沈爺爺帶他進了主臥。
這棟小樓才終于有了幾分人氣。
和蘭汀水岸的大套間不同，沁合園主臥僅設有兩個功能區，進去之后，顧小寶先看到的是一架鋼琴，鋼琴旁有張書桌，書桌右側由屏風隔開，里面便是床鋪和衣柜。
沈確會彈鋼琴，看一圈之后，顧小寶第二詫異的是這個。
最詫異的，則是沈確書桌上的陳設。
沈確對生活環境的整潔度要求很高，他的床品從來都沒有褶兒的，各類物品從不隨便亂放。
顧小寶也進過他書房，他的書桌干凈有序，書籍會插好書簽按照類型擺放收納。甚至連電腦、手機充電線，都要用繞線器繞上多余部分，再插電使用。
可這邊的書桌并不是。
書桌左側靠墻的位置堆滿了各類書籍和本子，顧小寶瞇起眼睛，發現里面有十幾年前風靡一時的漫畫書、主機游戲卡帶、滑蓋屏按鍵手機。
沈確竟然看漫畫，好違和！他消化了一會兒這個信息，然后繼續分辨，發現除了漫畫以外，里面還夾著一本同學錄。
沈確也會玩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顧小寶的驚訝已經突破天際了。
他有點心癢，想看看同學們對沈確的評價。可又覺得會侵犯到主人隱私，他怕沈確知道以后不高興。
“可以看，”見他束手束腳的，沈爺爺提醒道，“阿確不會在意。”
沒錯，沈確如果在意，就不會大張旗鼓擺在這里，而是小心收藏起來了。
顧小寶放下心理包袱，拿起同學錄，一頁一頁翻過去。
這應該是小學期間的同學錄，同學們對沈確的稱呼非常統一，“校草”、“男神”或者老大。
里面的祝福也五花八門，祝他考上理想學校、祝他早日繼承家業，甚至還有祝他快點出道的！
顧小寶嘴角掛著笑，一頁一頁向后翻，眼尖地發現，中間那頁有同學用火星文寫道：【沒想到這么湊巧，居然趕上男神生日啦。祝我男神生日快樂，嗨皮everyday！】
底下的落款是2月13日。
顧小寶一怔，不就是……周末嗎？
沈確快過生日了？
顧小寶記住日期，繼續往后翻，后面的內容都差不多，唯獨最后一頁夾著一張相片。
從背景來看，照片是在游樂場拍的。年輕的女人蹲在地上，擁著男孩，笑顏如花。
男孩除了稚嫩點，和現在的沈確在外貌上沒有任何改變，百分百等比例縮小版。他手里牽著一只黃色的小土狗，雖然沒笑，但從眼睛里能看到他是開心的，沒有那么明顯的、生人勿近的氣場。
相片上的兩人簡直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需要問，顧小寶都能猜出女人是沈確的母親。他看了會兒幼兒版沈確，翻到照片背面。
空白處手寫著幾個字：寶貝，生日快樂，媽媽永遠愛你，2.13留念。
看完這些，顧小寶心頭升起一個疑問。
沈確的童年看起來挺歡樂的，按理來說，應該會成長為那種比較溫和樂觀的孩子。
怎么就變成如今這幅冷漠寡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了呢？.
身為穿書者，在他眼里，沈確常常是缺失的、扁平的，像個小紙片人似的。
可看完這些，沈確的形象在他腦袋里漸漸豐滿了起來，開始從二次元往三次元發展，逐漸有了血肉、思想和靈魂，從紙片變成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這種感覺十分玄妙，玄妙到回家路上他都一直在想著照片的事，沒打瞌睡。
他飛速看了沈確一眼，忍不住問：“沈確，你養過狗？”
顧乘月酒量相當好，作陪的幾位小輩沒少喝，沈確也不例外。
他說話都帶著紅酒香氣：“七八歲的時候養過一只。”
虧他想了一大堆理由，結果沈確沈確根本沒問他是怎么知道的。
偷窺別人隱私的心理負擔輕了不少，顧小寶好奇道：“它是什么品種，叫什么？”
“土狗，名字忘了。”
不知道是不是困了，說完這句話，沈確靠在座椅后背上，閉上眼。
顧小寶便識趣的沒再多問。
顧乘月今晚醉的最厲害，睡了一路。到家后，顧小寶把她送回房間，替她卸了妝。顧及到男女有別，他叫來一位女□□人替她洗澡更衣。
直到看到顧乘月呼吸越來越均勻，睡的香噴噴的，顧小寶才回到主臥。
屋里彌漫著專屬于沈確的沐浴露味——趁他在客房這段時間，沈確已經洗完澡了。顧小寶往浴室走，便也打算沖個戰斗澡趕緊睡覺。
路過昨晚被他們折磨到發瘋的小沙發時，他余光瞥見一道修長的影子。
——沈確雙手交疊放在小腹前，頭向后仰，閉著眼睛，似乎已經睡著了。
“這邊不是床，起來起來，去床上睡。”他叫沈確。
“我知道，”沈確問，“姐姐睡下了？”
“嗯，她沒少喝。”
“她對你很好。”
顧小寶發現，沈確雖然討厭原主，但非常敬重原主的家人，該有的禮節從來不缺。
他理所當然道：“那當然了，親姐姐嘛。”
沈確輕輕“嗯”了聲，悶悶的。
不知道為什么，顧小寶覺得他似乎……不太開心。
他和沈確沒深入溝通過，摸不透該怎樣安慰對方，怕說錯話適得其反。可如果什么都不說，他又覺得于心不忍。
干脆轉移話題：“你的小狗是別人送給你的嗎？”
“路邊撿的。”
顧小寶心里“切”了聲——沈確自己也喜歡綁架流浪狗誒，憑什么不讓他養忍冬？！
他忍不住陰陽怪氣：“別告訴我也是冬天撿的。”
“是冬天。放學的路上，它跑過來蹭我褲腿。”
“可能是想要吃的吧。你給了？”
“沒給。”
“然后呢？”
“它連續蹭了三天，”沈確頓了頓，“第四天……我把它帶回了家。”
只是蹭蹭，就能讓沈確喜歡到想要帶回家的程度？顧小寶非常費解。
“那它現在去哪了？我的意思是……爺爺帶我去參觀你住處時，我沒看見它。”
只看見一個空蕩蕩的狗窩。
“被我父親送走了。”
“……為什么？”
“母親去世了，我也去國外念初高中，沒人照顧它。”
沒人照顧？怎么可能！顧小寶忍不住道：“你家傭人多的兩只手都數不過來，它又不是多嬌貴的狗，不需要專人侍候，平時喂喂飯、收拾收拾狗窩就行，有什么做不了的。”
“我的院子沒有傭人。”
“……為什么？”
顧小寶霎時腦補出一大堆狗血戲碼。
比如說沈建業喜歡虐子。
比如說沈母是為沈確而死的，沈建業心灰意冷，不知道如何面對兒子，便把兒子放置play。
比如說沈家崇尚“戰狼”文化，為了讓子孫后代成長迅速，特意把他們置于困苦的物質條件里。
總之……哪個都在小說里出現過。哪個聽起來……也都挺慘的。
卻聽沈確道：“因為傭人串通乳母，給我下過毒。”
大家族里，為了能獲得繼承人的位置，什么下作手段都使得出來，這點顧小寶已經親耳聽爺爺說過了。
可他一直以為，所謂的權利爭奪戰只需要小心一點，需要步步為營。誰知道，竟然連一點微不足道的快樂都會被剝奪！
所以沈確小的時候，也曾天真爛漫過。
是冷冰冰的現實逼著他提前結束童年，成了又冷又硬的大人。
不知道為什么，在這個瞬間，顧小寶特別特別想給他過個生日。
一個簡簡單單的，能讓他重回童年的生日。
第四十八章
心愿達成, 顧乘月不想跟小兩口多摻和，早上起來趕緊買了張機票，急匆匆走了。
剛從甕那回來不久, 顧小寶雖然舍不得姐姐，但能接受。而且寨子那邊確實很需要這位年年斗蠱都能拿第一的常勝將軍，便沒多挽留, 親自把她送上了飛機。
等他從機場回到家里，已經是中午了。今天他上晚場直播, 不著急去公司，躺在床上邊吃小魚干邊給沈確發信息。
不是寶寶：【你今天怎么樣, 有宿醉反應不, 頭痛不痛，惡心不惡心？】
沈確：【我沒事。有話直說】
瞧瞧這個家伙，如此的冷漠無情無理取鬧, 顧小寶心里各種唾棄, 但該講的話還是要講：【前幾天雷奧找你吃飯，我陪你去了。你是不是該還我個人情？】
沈確卻立刻識破了他的陷阱：【雷奧邀請的是我們。】
……呸！
看他不上鉤，顧小寶干脆開啟死皮賴臉模式：【我周末也要去個地方，你和我一起】
看到這句話, 沈確把費永志叫到辦公室：“我周末有行程么。”
費永志腦子堪比電腦：“跟張董打高爾夫。”
“推掉。”
“可是, ”費永志沉吟片刻, “張董約您兩次了。”
沈確：“讓他再約一次吧。”
這是去意已決了, 費永志便沒再堅持，問：“那明天需要買票或者備機嗎？”
聞言, 沈確問顧小寶：【去哪】
不是寶寶：【你跟我走就行】
沈確沖費永志攤攤手：“不需要, 有人安排好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費永志居然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幾分……炫耀。
費永志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發現對方眼帶笑意。
汗流浹背了。
費永志暗暗震驚，但面上波瀾不顯：“如果有需要，您隨時叫我。”
沈確回答的語調都比平時輕快些：“好。”
沈確那邊答應了，顧小寶立刻揣上銀行卡，沒告訴管家，自己一個人偷偷溜到了上次買衣服的商場——他不想讓沈確知道，更不想像上次那樣再讓沈確買單。
上月工資結算后，他手頭稍微寬裕了點，可走了一圈，他仍然沒找到適合做禮物的東西。
太便宜的他覺得配不上沈確——畢竟上次沈確為他花了很多錢。太貴的，他現在又有些負擔不起。
該怎么辦呢……他有點急，又從頭到尾逛了一圈。
然后在一家頂奢品牌里，看到了一只相框。
這只相框比較素凈，木質窄邊框，是沈確會喜歡的那種簡約風。顧小寶猛地想到沈確夾在同學錄里的照片……
相紙畢竟是紙制品，容易發霉受潮。如果碰到個毛手毛腳的傭人，給弄濕了、弄皺了得不償失，還是盡快裱起來比較好。
可如果直接送相框，告訴沈確可以把和媽媽的合影放進去，沈確會不會嫌他多事？
顧小寶冥思片刻，靈光一閃，喊服務生：“您好，幫我全款拿下了這只相框！”.
因為和顧小寶約好了，沈確提前一天處理完了所有工作，早上沒去公司，在家等著。
他以為那家伙又在睡懶覺，等他跑完步、吃完早餐，又開了一個短暫的遠程會議后，顧小寶卻乘著擺渡車回來了，手里牽著一只……小白狗。
是小忍冬。
他們曾“并肩作戰”過。
“你帶它是……？”沈確詫異。
“今天你答應陪我出去了嘛，”顧小寶揚揚手里的狗繩，“咱們的事情就是遛狗。”
“去哪。”
“動物園，”顧小寶頓了頓，解釋道，“自從跟了我之后，忍冬一直沒出去溜達過，整天窩在倉庫里不見天日，孩子都快抑郁了，我要帶她去和別的小動物聚會聯誼。”
像附和他似的，顧小寶剛說完，忍冬便蹲在地上輕輕“嗚”了幾聲。
沈確沒看出它有哪怕一丁點抑郁的傾向。
“行，走吧。”沈確說。
嚯，這人還蠻好糊弄的，顧小寶在心里默默的想。
為了能讓小忍冬更舒服點，他們特意換了輛商務車。一個半小時后，車子駛入了濱城森林動物園。
對顧小寶來說，進動物園跟回快樂老家差不了多少。雖然陳設有所區別，他依舊十分駕輕就熟地開始做動物講解。
“梅花鹿是偶蹄目鹿科的哺乳動物，又名花鹿。毛色夏季呈栗紅色，有許多白斑，狀似梅花，毛稀薄，無絨毛，因此得名……”
“東北虎貓科、豹屬，虎的亞種之一。是體重最大的貓科動物，成年東北虎雄性體重平均為250千克，頭體甚至長達2.3米……”
“水豚分布于南美洲，生活在亞馬遜河流域。性格溫順，喜靜，行動遲緩，遇到危險時能迅速跳進水中逃跑。善游泳和潛水……”
濱城森林動物園規模不算大，在他的講解下，兩人邊散著步，邊逛完了大半個園區。
往前追溯，沈確上一次來這種地方是小學春游的時候，他已經很多年沒為了看某種與生意無關的東西特意去一個地方了。
好在這家動物園蠻干凈，除個別動物外沒異味，他還算能接受。
而且……偶爾來戶外逛一逛，還挺放松的。
“咦，快到爬蟲類動物表演秀的時間了，”這時，顧小寶看了眼手機屏幕，“咱們先去把表演看了，再看剩下的鳥語林吧。”
“好。”沈確表示同意。
顧小寶便帶頭走了進去。
爬蟲館的游客人一向沒有其他園區多，觀眾席上此時只稀稀拉拉坐滿一小半，顧小寶帶沈確走過去，忽然把狗繩塞到他手里：“幫我牽一會兒，我去里面看個朋友。”
朋友？沈確接狗繩的動作頓了下。
顧小寶連忙解釋：“一些非人類的、長的亂七八糟的小伙伴。”
沈確懂了。
不愧是養蠱世家，連來動物園都得跟毒蟲們打聲招呼。
沈確有點嫌棄地接過狗繩，一般狗狗離開主人都會叫或者掙扎，但小忍冬沒有，它根本沒管顧小寶，抬起頭看著沈確，圓圓的眼睛像兩顆黑葡萄，雪團子似的超級可愛。
可能它實在太乖巧，完全不麻煩，沈確的嫌棄感稍微消了點，拉著它走到最后一排，隨便找了個座位落座。
距離表演還有幾分鐘，主持人正在熱場。沈確口有些干，打開礦泉水喝了一口。蓋瓶蓋時，胳膊忽然傳來毛茸茸的觸感。
他低頭，發現忍冬不知道什么時候跳到旁邊的位置上了，正坐在那里，用頭蹭自己胳膊。
“你也渴了？”沈確問。
忍冬“汪”了一聲，雖然聽不懂它的狗言狗語，但沈確感覺自己猜對了。
他倒出一瓶蓋水，送到忍冬嘴邊。
可不知道是瓶蓋太小，還是忍冬眼神不好，反正它像沒看見水似的，繼續蹭他胳膊。
沈確略有些不耐，只好掬起手心，把水倒在里面，皺著眉捧到忍冬面前。
這次忍冬終于看見了，埋在他手心里開始喝水，小舌頭弄的他手心癢癢的，有種摸得到的鮮活感。
沈確眉頭逐漸舒展開來。
水喝完了，沈確抽出手帕，擦干手心，然后把水瓶和手帕一起丟進不可回收垃圾箱。
他以為狗狗喝完水能消停一陣子，誰知道也就過了兩分鐘吧，它竟雙腿一蹬。
——直接跳到了他大腿上！
忍冬是只長毛犬，即使姜娜娜每天用心打理，也改不了它會像蒲公英一樣到處散播毛絮的事實。轉眼間，沈確的毛呢褲上白花花一片，沾滿了它的狗毛。
沈確手臂上的青筋都爆出來了！
他極力忍耐著，想把它抓起來放回旁邊凳子上。然而他剛張開雙臂，忍冬又順勢鉆進了他懷里。
小狗身體熱熱的、軟軟的，帶著桃子味香氛，以一個極其依賴的姿勢窩在他懷里。
沈確手握住張開，張開握住，最終嘆了口氣。
任由它繼續窩了下去。
“好了，表演時間到，請各位欣賞精彩的人蛇共舞！”
這時，表演要開始了。主持人關掉麥克風，退到一旁。
幕布緩緩拉開，一位男生雙臂各纏著一條蛇，出現在了舞臺上。
沈確微怔。
表演者居然是顧小寶！
“各位觀眾朋友們中午好，我是你們的新朋友小寶。首先聲明，我園不支持動物表演。參與我園動物表演的動物都是通過自然方式訓教的，無任何虐待情況存在。”
“那么下面，請隨我一起穿越回古老的印度吧。”
極具異域風情的音樂響起，男生穿著一身金色束臂衣、束腳褲，和青蛇一起隨著音樂翩翩起舞。
他肩膀、腰臀、褲腳處點綴著層層疊疊的亮片，手腕、腳腕和露在外面的一截腰身如瑩瑩白玉，潔白細膩。蛇身翠綠、美人如畫，猶如電影里的慢鏡頭，美不勝收。
在舞動的同時，男生還驅使著蛇做出各種各樣技術性動作，比如說纏繞在他脖頸上、呈現出攻擊姿態等等，觀眾們看的緊張又刺激。
一曲結束，大家意猶未盡地鼓掌叫好，讓他再來個節目，顧小寶從主持人手里接過話筒：“節目當然還有，現在先來一輪互動環節。這次的互動很簡單，攝像頭指到誰，誰就能跟演員合影，并當場打印出照片，和精美的禮品相框一起發放給幸運觀眾。”
這是最常見的互動活動之一，大家對相框都沒什么興趣。不過能和美人合影，還是挺有吸引力的。
觀眾區幾個年輕人活躍了起來，紛紛揚起雙手想要獲得顧小寶的注意。顧小寶和他們揮揮手，按下按鍵，攝像頭開始在觀眾區輪轉，每掃到一個人，那個人都發出歡呼聲，希望鏡頭就此留在自己這里。
可攝像頭還是在繼續往后方走，沈確瞥了那逐漸接近自己的鏡頭一眼。這一幕出現在前方大屏上，引起幾位少女驚呼：
“哇，好帥！是哪個明星嗎？”
“他穿的好貴氣哦。”
“要不選這位帥哥合影吧，然后把照片給我，嘻嘻。”
“你小點聲，小心被人家聽到了。”
沈確確實聽到了，他抱著忍冬，移開視線。
卻見那黑洞洞的鏡頭徑直停在自己面前。
“我們的幸運觀眾已經出現了，恭喜，”顧小寶笑道，“那就請這位帥哥下來，和可愛的小動物們一起合照吧！”.
世界上哪有如此巧合的事情，聰明如沈確，肯定能猜出顧小寶動了手腳。
他無奈地嘆口氣，牽著小忍冬走上表演臺。顧小寶卻沒表現出任何認識他的意思，笑著把人迎過來，示意他看鏡頭：“來。3、2、1——”
在快門摁下之前，顧小寶小聲說：“沈確，生日快樂。”
沈確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咔嚓——”
鏡頭定格在這一刻，顧小寶看著鏡頭。沈確微微側著臉，看著他。
按照計劃好的，攝影師立刻把照片沖洗出來，放到禮品袋里遞給顧小寶。顧小寶看了眼照片，他、小忍冬、工具蛇的狀態都超級不錯。
唯獨沈確沒照到完整的正臉，帥倒還是很帥的，就是稍稍有點遺憾。
不過沒事啦，本來這張照片也是幌子。顧小寶把裝著相框和照片的禮品袋遞給沈確：“喏，幸運觀眾的獎品，收好。”
沈確一眼就看出這相框質感精良，絕非贈品。他接過所謂的贈品，然后聽對方又補了一句：“這相框做的挺好的呢，放其他照片也會特別好看。”
顧小寶送沈確相框，就是為了讓沈確把跟母親的合影裱起來，總比夾在同學錄里保存的要好。他怕沈確嫌他多管閑事，便選了這么一個迂回的方式。
沈確卻沒答他，只問：“為什么要這么做。”
“沒有為什么呀，”顧小寶滿臉疑惑，“你不是過生日嗎？”
因為今天是他生日，所以男生沒想太多，自然而然的去制造機會替他慶祝。
沈確不由想起兒時那只小土狗。
從小含著金湯匙長大，他接觸過的每個人幾乎都帶著目的，小狗也一樣，蹭他褲腿無非是為了要食物，好捱過寒冷的冬天。
可過了兩天，他偶然發現，學校里幾個女生一直在定期投喂這只流浪狗。一天三頓，把它喂的膘肥體壯，它根本不餓。
第三天那次，它甚至剛剛吃完飯，正窩在墻根下面打瞌睡。看到他出現在胡同口，它慢騰騰走過來，用頭輕輕蹭著他的褲腿。
——它蹭他，只是因為想蹭他，而不是為了從他手中獲得什么。
所以他把它帶回了家。
四十九章
心愿達成, 顧小寶心情肉眼可見的好，回去的路上一直在哼歌。
哼著哼著，他叫一直窩在沈確手邊的狗子：“小忍冬, 過來讓哥哥抱抱。”
狗子似乎沒聽見，一動不動。
“忍冬，過來。”顧小寶提高音量。
誰知道那家伙居然只扭頭看了他一眼。
然后往前蹭了蹭, 把下巴放到了沈確手上，壓根兒不理他。
感受到手背的柔軟, 沈確翻轉手心，撓了撓狗子下頜。
看到面前這一副堪稱“父慈女孝”的場景, 顧小寶這才明白過來——
小忍冬, 它叛變了！
只交給沈確一個小時不到，它居然叛變了！
為了給沈確過個生日，他花了錢, 賣了藝, 心愛的狗子也莫名其妙跑到了沈確那一邊。
簡直血虧！
但他還不至于跟一只狗子計較，借給沈確感受一下天倫之樂，他尚且能接受，默默抱起雙臂, 塞上耳機, 邊聽歌邊看外面的風景。
因為不確定回去的時間, 后廚沒準備食材, 他們需要在外面用餐。
“想吃什么隨便挑，”顧小寶大方道, “今天我請客。”
沈確：“隨意。”
顧小寶聽的頭皮發麻, 沈確口味偏清淡，他則是嗜甜嗜辣口味重, 他喜歡吃的東西沈確必定不愛吃。
最主要的是，他自認是頭沒吃過什么細糠的山豬，連高級餐廳都不知道幾家，更別提給沈確這種金貴大少爺選餐廳了。
但畢竟是人家生日，他要做東，理應提前打點好一切，只能硬著頭皮打開點評軟件，按菜系、環境等等仔細篩選。
選了將近二十分鐘，他終于找到一家看起來環境不錯的日料，把照片給沈確看了，沈確說可以，兩人便改道往日料店走。
事實證明，看起來不錯的店，價格也十分不錯。
當看到小小一份前菜青豆就要九十八塊時，他對物價體系的認知都要崩潰了。不過這家店的菜做的看起來實色香味俱全，隔壁桌上飄過來的蟹羹香味勾的他味蕾蠢蠢欲動，沈確想必也會喜歡吃的。
他佯裝鎮定地把菜譜遞給沈確：“隨便點，別客氣。”
可惜，嘴角的抽搐暴露了他的肉痛。沈確瞥了他一眼，拿起菜單，故意翻到主菜那頁：“那先來份帝王蟹四吃。”
食材展示區就在不遠處，顧小寶眼神往過飄，非常清晰的看到了裝著帝王蟹那只玻璃缸外，牌子明晃晃的寫著：1588元/500g。
一只能夠兩個成年男人吃的帝王蟹至少得兩公斤，算下來，光吃蟹打底就要六千多塊錢。
再來點小菜和酒肴。
顧小寶忍不住攥緊拳頭。
好在卡里錢是夠的，他硬是擠出一抹微笑：“行，來只帝王蟹——夠咱們兩個吃就行，下次想吃我再帶你過來。這東西要新鮮的才好吃。”
沈確“嗯”了聲，又隨便點了幾個顧小寶聽都沒聽過的菜。顧小寶在心里默默做加法算錢數，點到后面，他聽的面無表情，直接放棄了。
原主錢夾里有張信用卡。
大不了先刷信用卡，等下月發了工資再慢慢還，這也算另一種羊毛出在羊身上吧。
沈確的點單終于截止，顧小寶松了口氣，找服務員煮了一份什么佐料都不放的牛肉給忍冬吃。
貴雖貴，但不得不說，好吃也確實是好吃。家里的后廚很少做大菜，做法偏家常，這還是顧小寶第一次吃到活的帝王蟹，那大口大口肥美的蟹腿肉，鮮的他眉毛都在跳舞。
看著他兩腮鼓鼓、小倉鼠般的樣子，沈確不由彎了下唇角。
沈確點的量很大，兩個成年男人吃綽綽有余，顧小寶便沒特意節省，吃的心滿意足，頻頻舉筷。
沈確用餐要比他慢一些，等沈確時，顧小寶把水煮牛肉挑出來，在空中揚了揚。
看到食物，坐在沈確身旁的小忍冬，終于動了動它尊貴的臀部。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吃完肉，它又毫不留戀地回到了沈確旁邊！
“行啊你，”顧小寶實在忍不住了，教訓狗子，“哥哥給你買那么多好吃的，天天帶你玩，你轉頭就跟別人跑了，你對得起哥哥嗎？”
忍冬：“嗚～”
“這盤牛肉，和牛，二百一塊，我眼都不眨的給你吃，你能不能有點良心？”
忍冬：“嗚嗚～”
行吧，跟一個只會賣萌的家伙根本溝通不了。看沈確吃的差不多了，顧小寶干脆起身，掐著信用卡去收銀臺買單。
收銀小妹打出一條長長的單子，顧小寶不忍心看上面的數字，偏著頭：“刷卡。”
收銀小妹卻道：“先生，賬已經結完了。”
顧小寶詫異：“結完了？”
“是的。”
跟他吃飯的只有那一個人，不用問都知道是誰，顧小寶趕緊跑回去：“說好我請你吃飯的，你干嘛先買單？”
沈確慢條斯理地放下茶杯：“我以為我們不用分的那么清楚。”
不用分……顧小寶怔了下。
是他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心臟忽然開始狂跳，說話也有點不利索：“但、但今天是你生日嘛，我雖然沒錢，一頓、一頓飯我還是請的起的。”
沈確似乎曲解了他的意思：“上次交的家用只夠買衣服的，這次我再多交一些。”
說完，他低頭摁了兩下手機。顧小寶趕緊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沒想和你要錢！”
“沒關系，讓我愛人為錢感到窘迫，本來也是我的失職。”
沈確前腳說完，后腳，一條短信進到了顧小寶手機：【您尾號3556的儲蓄卡15：43分入賬人民幣500，0000.00元，可用余額5043，5869.36元。［中盛銀行]】
愛人……
顧小寶已經顧不上數信息里的0了，腦子被“愛人”二字塞的滿滿當當，心臟差點從胸腔里跳出來。
看他呆滯的樣子，沈確的笑意終于到了眼底。他沖狗子勾勾手指：“小忍冬，跟爸爸走吧。”
狗子屁顛屁顛跟他出去了，過了好一會兒，顧小寶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沈確自稱小忍冬的爸爸，他卻一直以小忍冬的哥哥自居。
按輩分算，他和沈確的關系大概是……
顧小寶螺旋槳般沖了出去：“沈確，你個狗東西……”.
沈確晚上有飯局，出去應酬了。
顧小寶蛋餅似的攤在床上，兩個面翻來翻去，腦子里不停重復沈確說的那兩個字。
愛人……
愛人……
沈確不愛開玩笑，很少打嘴炮，學歷也遠遠高于能理解這個詞匯的程度，而且沒醉酒、沒生病、沒得癔癥。
沈確是在清醒狀態下認真說給他聽的。
所以這到底是什么意思，沈確……喜歡上他了嗎？
光聯想到“喜歡”這個詞，顧小寶都像失重了似的，頭暈的厲害。他捂住胸口，努力平復呼吸，把忍冬叫過來——他們到家都下午四點多了，便沒把忍冬送回倉庫。
狗子懶洋洋的蹭到床邊。
“行啊你，”顧小寶搓搓她圓滾滾的小臉蛋，“有帥哥就跟帥哥跑了，見色忘義，早知道我不把你交給沈確了。”
忍冬：“嗚～”
“嗚嗚嗚，你就會嗚，”顧小寶繼續蹂躪狗子，“哎對了，他把沒把相框拿回來呀。”
狗子眨了眨眼，顧小寶竟然讀懂了他的意思。
他說不知道。
從對待禮物的態度上，能看出一個人對送禮物的人的重視程度。如果重視，送片樹葉都得找畫布裱起來。如果不重視，那送999朵玫瑰也會被丟進垃圾桶里。
沈確對他……是哪一種呢？顧小寶特別好奇。
嗯，只是好奇而已。
既然忍冬不知道，他打算自己找一找，反正沈確會去的只有那么幾個地方：客廳，餐廳，臥室，書房。
顧小寶穿上拖鞋，躡手躡腳地跑進電梯。隨即，他意識到自己動作不太對勁，偷感很重，便趕緊清清嗓子，直起腰板。
他先直著腰板、堂堂正正地在客廳里轉了一圈，沒找到。又堂堂正正地去餐廳轉了一圈，也沒找到。
姐姐剛走，他還沒來得及跟沈確商量搬回客臥的事情，所以剛才他一直是在主臥待著的，知道主臥里沒有。
沈確該不會真把相框潦草的丟在車上，理都沒理吧？
不對不對，還有一個地方沒找——沈確的書房。顧小寶在心里安慰自己：雖然書房一直是沈確第二辦公地，很少擺放私人物品，但萬一沈確就放在那兒了呢？
幸好沈確沒鎖書房，懷揣最后一絲僥幸，顧小寶推開書房門。
穿過兩排書柜，他第一眼就發現了那只相框。
它的包裝已經被拆開了，正端端正正擺放在書桌上。斜前方是筆記本電腦，距離墻壁有一定距離。
是一個……沈確只要稍稍抬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顧小寶走到書桌前，意外地發現，相框里夾著的竟是他們在動物園的合影，而非老宅那張照片！
有那么一個瞬間，他呼吸滯澀，腦子里面噼里啪啦，像放了一場燦爛的煙花。
沈確為什么要放這張照片呢……
沈確難道真的……喜歡他嗎？
第五十章
相比于上次合生會晚宴遇到的公子哥兒們, 今晚牌局上這幾位才是沈確真正的發小，都出身于關系較為密切的家族，相處起來也更隨意一些。
“我說確哥, ”趙家三公子摸了張牌，“你回國這幾個月都忙什么呢，天天約你, 天天不見人影兒。”
“阿確剛接手沈家，需要捋順的肯定要多一些, 哪有時間陪你玩兒。”沒等沈確開口，孫家老二先替他回答了。
趙三撇撇嘴：“那也不至于一天都出不來啊, 想借輛車也找不到人, 搞的我上次跟劇組喝酒都跌份兒了！那幾個新生代小花忒帶勁，要是有車，說不定能統統拿下。哎對了, 確哥, ”他扔掉嘴里抽了一半的雪茄，“前些天那個誰還跟我打聽你消息來著，叫什么來著……就去年拿影后那個大花。你什么想法，玩玩不？”
趙家是娛樂產業大亨, 家里幾個兒子常年混跡娛樂圈, 不是今天這個上娛樂頭版, 就是明天那個上熱搜頭條, 搞得老父親著實頭痛。
“你別亂打聽，”孫二道, “阿確結婚了。”
“啊呸, 你也結婚了，你上個紅顏知己還是我給你牽的線呢！”
“哈哈哈哈——”娛樂室內頓時笑成一團。
身在名利場, 手里掌握的籌碼多了，撲上來的彩蝶肯定會隨之增多。富豪、闊太們家里紅旗不倒，家外彩旗飄飄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實，沒誰會把對婚姻忠誠與否當成衡量一個人是否成功的標桿。
“是，”沈確卻道，“我確實結婚了。”
趙三有點沒明白過來：“你對影后不感興趣？”
“我不該對除了我愛人之外的人感興趣。”
這回趙三真不知道該說什么了：“確哥怎么了這是……”
孫二也覺得有點驚奇，畢竟沈確從未對外提及過這段婚姻，想必是不認可的。
但礙于那位發小的性子，他又不敢多問。
“對了，說到這兒我突然想起來，”趙三一拍腦門，“方方是今天的飛機吧？”
——方方，方行舟，他們一起長大的好朋友。
“沒錯，”孫二看了眼腕表，“這個點該落地了。”
“那把他叫來嘛，當接風了，正好我挺長時間沒見到方方，都想他嘍！”
孫二面露難色：“叫倒是能叫，但我估計他不一定愿意來。”
說完，他眼珠兒隱晦地往沈確那邊瞄。
沈家和方家世代交好，兩家常有姻親往來。幼時，在小孩子們連什么叫婚姻都不懂的時候，就知道長大之后，方行舟是要“嫁給”沈確哥哥的。
方行舟跟沈確玩的也好。那時候方行舟小小的，每天都趴在沁合園門口，怯生生的跟門衛說要找阿確哥哥玩。
沈確多數時間都會出來，他們的圈子里，也幾乎只有方行舟能把沈確叫出來這么多次。
所以即使沒有實質性的約定，沈、方兩家的聯姻在大家認知里都是板上釘釘的，成為事實只是時間問題。
誰知道前幾年竟然莫名其妙跳出來一家土包子，非要和沈家結姻親。
更令人意料不到的是，沈老爺子不顧家里所有人的勸阻，居然同意了！
方家當時很大度，什么都沒說。但方行舟卻在不久之后出國深造。
好友問起，他只說早有打算，只是沒定下來，所以一直沒公布。
但其實大家能猜到，他十有八九是……為情所傷。
而他們的圈子似乎也因為這一對的變故，漸漸越走越遠。
好在現在沈確回來了，方行舟也回來了，只要人在，前緣嘛，想續隨時可以續。
“不管他想不想來，先叫著再說，”趙三大手一揮，“快快快，打電話打電話！”.
這處是趙三私人名下的酒莊，主要用來招待貴客，孫二他們屬于常客，沒出國前，沈確也來過不止一次。
孫二瞥了眼沈確，發現那位表情如常，便依言給方行舟打電話：
“方方，到了吧？”
“……三子嚷著要見你，我們也想你了。”
“……人不多，就咱幾個發小……”
“嗯……還有阿確……”
說完這句，孫二拿著手機去了一旁，回來之后小聲道：“方方正在和家人吃飯，如果散的早，會過來跟咱們喝兩杯。”
“我就說嘛，方方肯定也想咱們，”趙三開心道，“在確哥生日這么個好日子里，咱幾個小伙伴終于湊齊了。來，倒酒倒酒！”
和他們碰上絕對難逃一醉，這點沈確早有預料，但今天可能真的是開心吧，趙三舉杯的頻率高了不少。
酒過三巡，方行舟竟真的來了，兩年多不見，肯定要好好敘一番舊。趙三直接開了兩瓶珍藏，又續了好幾輪，喝的沈確有點上頭。
他走到酒莊外的天井，打算吹了會兒風，一道細長的影子也跟了出來，緩緩停在他身后，但沈確沒在意。
直到后面那人先開口：“確哥，生日快樂。”
沈確“嗯”了聲：“謝謝。”
“聽說你用兩年時間就打通了整個歐洲市場，很厲害，但也很辛苦吧。”
“這是我的工作，”沈確今天心情不錯，頓了頓，“你也在歐洲？”
方行舟表情有一瞬間的凝滯。
兩年多來，沈確竟從未關注過他的動向！
不過僅片刻的時間，他便調整好自己的表情：“沒在歐洲，在美洲，上學、做義工，學到了不少東西。”
沈確：“這次回來，也該逐漸接手家族了。”
“是啊，不過我覺得我不太行，”方行舟苦惱道，“我不是這塊料子，你知道的，比起做生意，我更想自由自在的在草原上馳騁。”
“方伯父不會放你走。”
“沒錯，而且接受家族是我的責任，所以不想承擔我也咬著牙回來了，”方行舟吐吐舌頭，“以后遇到不懂的地方，我還得向你請教呢，到時候你可別嫌我麻煩。”
說完，他看著沈確的背影。這個男人不喜歡玩社交軟件，從不發朋友圈和ins，這兩年多，他都是通過別人的動態，了解關于這個男人的消息的。
直到現在，他才有了實感，他終于又能親眼看到他了。
以后的機會也很多，方家和沈家合作項目遠不止明面上那幾個……方行舟在心里默默盤算著。
卻聽沈確道：“沒必要請教我，方伯父的經驗比我多得多。”
說完，沈確手機響了聲。他解開屏幕。
不是寶寶：【你今晚回來嗎，不回我再在主臥住一宿】
沈確嗤了聲，低頭打字：【想知道我回不回去可以直接問，不用找理由】
發完，他收起手機，披上大衣：“我愛人催我回家，先走了。”
愛人……
方行舟心里涌起驚濤駭浪。他差點忘了，沈確是結過婚的人了。
“確哥，”方行舟叫住沈確，“我來的急，沒帶司機，你可以順道把我帶回去嗎？”
二十多年的朋友，這當然是能做到的。沈確在前面帶路，步履不停，沒管黑天他走的是否順暢，似乎生怕他浪費自己哪怕一秒鐘時間：“走吧。”.
方行舟有一處私人住宅，和蘭汀水岸距離不遠。
上車后，方行舟跟司機報出地址，然后道：“確哥，把我放在家附近的路口，我自己走回去就可以。”
沈確性子雖冷，不代表他不夠紳士。這么晚了，只是舉手之勞，他猜沈確肯定會把自己送到家里，到時候進去坐一坐，也是可以的，對吧？
果然，沈確搖了搖頭：“司機會把你送到家里。”
司機把他送到家里……什么意思？方行舟喝了幾杯酒，他覺得自己可能在酒精的作用下有點遲鈍，沒理解上來。想問一問。
可沈確的手機又響了，這次是工作電話。
沈確瞥了眼屏幕，直接掛斷，閉目養神。
認識這么多年，方行舟深知，這是沈確不想被打擾時的慣用姿勢。他便識趣的沒再說話，也閉上眼睛修養精神。
誰知道，等他再睜開眼睛時，車子居然一路駛進了蘭汀水岸。
司機打開電動門，沈確隨即下車。方行舟有些不知所措，趕緊追了下去。
然后對上了另一個男生的眼睛。
那男生應該是出來等沈確的，里面穿著毛絨睡衣，外面只套了件長款羽絨服。巴掌大的小臉，毛茸茸的頭發，瞳仁很黑，含著水，瘦的風一吹就要倒似的。
但不得不承認，長的非常好看。
方行舟猜，他就是確哥口中的……愛人。
“確哥！”方行舟連忙叫住沈確。
“嗯？”沈確轉身。
“忘給你了，”方行舟笑道，“生日禮物。”
說著，他往沈確胸前別了一個東西。
那是一枚胸針，方行舟解釋道：“這顆是我去南非看流星雨時撿到的隕石碎片，經過一年多的手工打磨，有了如今的形狀。它的難融元素、金屬元素、揮發元素豐度未知，原子光譜線和電離子光譜線未知，除了沒有輻射危害外，它什么都是未知的。”
“像……我們的未來。”.
在方行舟望過來時，顧小寶也第一時間看到了方行舟。
強烈的直覺告訴顧小寶，這個人就是主角受——沈確唯一的官配！
他們終究……重逢了啊。
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扎漏氣了似的，強烈的失重感潮水般席卷而來。有那么一個瞬間，顧小寶頭暈目眩，眼前一片漆黑。
他突然發現自己特別可笑。
因為他根本沒必要糾結沈確到底喜不喜歡他。
沈確只是書里的紙片人，只會喜歡主角受。像今天一樣，沈確會和主角受一起慶生、一起喝酒、一起度過自己人生中每一個重要的節點。
如果不是他在，沈確或許還會邀請主角受回家。
他們會按照既定的路線越靠越近，愛到死去活來。
然后聯手——將他置于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