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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 答案(下)

    北極科研基地, 電子資料庫。

    “就在這里了,絕密檔案室,”老教授帶著白孚走進一個小房間, 在其它資料都是電子存檔的情況下, 這滿屋子的純紙質檔案很難不讓人心生疑惑,“前幾年聯邦的電子系統被黑客入侵過,從此重要文件都不再電子留檔了。”

    說罷,他在架子上粗略一翻找, 卻拿下了一本外形與字典無異的金屬盒子, 打開一旁的電子鎖,老教授從盒子里取出一個很小卻很厚實的本子。

    “舊世界的聯合政府在四十年前就被輻射埋葬了,原有的檔案也悉數被留在了紅區, 但我們的探索小隊還是歷經千辛萬苦找回了一點兒資料,并將它們整理抄錄在這上面。”

    白孚接過本子, 無比仔細地一頁頁翻看著, 上面的內容總是斷斷續續, 看得出收集的資料依舊殘缺不全,但通過人為的整理和其它二手資料的補充, 研究者們還是拼湊出了當年發生的大體經過。

    “輻射工程?”資料的第一頁就提到了讓白孚感到陌生的詞匯。

    “是的,早在五十多年前, 舊世界的人們就在輻射能源的研究上取得了突飛猛進的結果,此外還發現了許多意想不到的技術, 這讓興奮的政府加大了對輻射相關的研究,當年的人們將這一系列研究合稱為輻射工程!

    “然而高收益的背后也意味著高風險, 無限制地擴大化研究讓核試驗場幾乎遍布每一寸土地, 這讓另一批人感到恐慌,雙方發生了沖突, 最后試驗場不得不被轉移!

    白孚又翻了幾頁,這時的資料多了根據后續而倒退的猜測,研究者用其它顏色的筆標注出來,“有一個財團出面投資,并為科研小組提供了新的場地?”

    “確切地說,是官/商勾結,政府和財團都希望得到研究的成果,于是由財團出錢購地,聯合政府提供核原料以及軍隊保護——那支軍隊如今成了叛軍,這部分信息都是曾經的他們所提供的!

    “研究基地被轉移到了海上的一座無人大島,其規模是以往任何一次實驗都無法比擬的,”白孚讀了幾句,心中的疑惑卻更深了,“他們到底在研究什么?”

    “不清楚,輻射危機后這項技術的半成品可能也被埋葬了,但根據叛軍高層的回憶,這項技術可能和時空躍遷有關!

    時空躍遷?!

    白孚當場頓住了,她驀然記起向璈就是從其它時空或者說世界來的,這是否意味著這項技術非但沒有消失,反而到了即將成功的階段?而始作俑者之所以要求她尋找輻射源頭,是否也和這項技術有關?

    她覺得自己幾乎要觸及真相了。

    “由于財團下了血本,研究也不得不受到他們的控制,”老教授沒有注意到白孚的異常,嘆了口氣繼續說道,“而急于求成的他們為了早日達成目標,不顧設備的承受能力而一再加大實驗規模!

    “他們不擔心出事嗎?”這時白孚也回過神來。

    “當然擔心,如今的我們都知道,這群人花大價錢購置了一堆凈化設備,硬生生造出了一個絕對純凈的天堂島,然后躲了進去,只是那時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這幫人甚至連聯合政府都騙過了!

    “終于有一天,災難降臨了……”

    “警告!警告!儀器故障!警告!”

    嘭——

    “開什么玩笑!”趕到基地的第七師師長狠狠地把通訊器摔在電子屏幕上,“人都跑光了,到頭來讓我們收拾爛攤子?”

    “少將,恐怕不止是爛攤子那么簡單,”年紀偏大的軍士長正在檢查具體故障,跟核輻射打了一輩子交道的他連頂頭上司都要敬三分,“那幫混蛋為了做試驗,一口氣拔出了全部的硼控制棒,導致仍在運行狀態下的核燃料棒過熱并瞬間熔毀了反應器保護層,大爆炸已經不可避免了!”

    “還有緊急停止的可能嗎?”

    “沒有,一分半后實驗室爆炸,這是必然的結果!

    “那你還研究個毛,”師長一把拽住了軍士長的衣服,飛快地往直升機坪奔跑,“這個點兒才通知我們過來,這不是想讓我們當替罪羊嗎!”

    “少將,如果我們采取一些后續措施,或許可以降低爆炸的損失……”

    “代價就是我們都得玩兒完!”直升機已經緩緩升空,幾人想后悔也沒機會了,“沒必要為了一群利欲熏心的家伙做出那么大的犧牲,撤吧。”

    直升機光速逃離了無人島,僅僅幾秒鐘后,大爆炸開始了。

    “等一下,開始?”白孚捕捉到了這個奇怪的用詞。

    “是的,如果只是這一場爆炸,最多也只是海洋污染的結果,遠遠達不到如今的慘劇,”老教授又開始搖頭嘆氣,“當年那幾波人都撤離得太快,根本沒人評估后續的風險,結果……一場史無前例的連鎖反應開始了。”

    “數分鐘后,仍處于過熱狀態的燃料棒被爆炸拋入地下暗河,瞬間產生的大量蒸汽因高壓再次爆炸,這一次整座島都被掀飛了,不止是正在運行的其它反應堆全部炸毀,島上儲存的大量核原料也墜入海底!

    “更糟糕的還沒完,當時那一帶的海底火山極為活躍,負責監測自然災害的研究人員已經多次警告過財團停止實驗,然而沒有人搭理他們;二次爆炸不久后,海底的脆弱部位開始涌出巖漿,它們點燃了沉在海底的大量核原料,然后是接二連三的爆炸和火山爆發!

    “誰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種地步,除了實驗背后的金主們——他們早就跑去了天堂島避難,同時為了避免聯合政府的清算,大量有關試驗基地的資料均被銷毀或藏匿,結果后續趕來的救援隊伍因摸不清地形,幾乎無法采取任何措施。”

    “十二小時后,跟隨火山煙霧而擴散到大氣中的輻射粒子已經登陸海岸,聯合政府只得組織大規模的居民撤離,然而撤離工作才剛開始,混亂就引發了更危險的事故,由于本地的食物幾乎都被污染,而外地的救援物資遲遲無法送達,人們為了生存打響了內斗的第一槍!

    “約七十二小時后,擴散的輻射塵也影響到了其它試驗場的運行,伴隨著一次微小的操作失誤,爆炸開始出現在了陸地上,進一步加大了輻射的危害范圍;而海底火山的多次爆發又引發了連續的海嘯,將輻射物質推動到了離海岸更近的位置!

    “而由于泄露的核原料基本都沉入了海中,救援部隊無法投放硼砂等抗輻射物質,他們能做的就是不停地撤離民眾,直到淪陷地區多到影響到了正常的工業生產,更多的危機才接連爆發。”

    “大約兩個月后,一座化工廠毫無征兆地發生爆炸,大量化學物質泄露,有人推測是研究基地的投資者為了避免清算而試圖轉移大眾的注意力,但無論是真是假,污染性物質的多次泄露都確實讓聯合政府焦頭爛額!

    “而原本就反對輻射工程的人們則開始了對聯合政府的全面討伐,并最終演變成了一場武裝沖突,政府為了解決內戰而幾乎失去職能,生存得不到保障的人們只好跌進更進一步的混亂,而這場混亂又讓更多試驗場或工廠失去保障,沒有治理措施的他們只能放任污染擴散!

    “雖然現在的人們在談及輻射危機時,只是單純指代最初的那場海上大爆炸,但在當時這場危機持續了整整兩年,最終聯合政府也被急速擴散的輻射吞噬,而人類則因污染而大規模死亡;沒多久后變異生物大幅涌現,進一步擠壓人類的生存空間,一切都真的無可挽回了!

    “危機的后續一直持續了整整十五年,走投無路的人類才終于嘗試組建新的政府,至少也要有一個強有力的組織能遏制輻射的擴張,并給幸存者們指明一條通往新世界的道路!

    “只是棘手的存在并未消失,根據我們現在的資料,天堂島和財團的大老板們依舊活著,黑市和蝗蟲組織就是他們的手筆,危機并未摧毀他們的美好生活,靠著倒賣舊世界的產品,他們反而攫取了更多利益!

    “而當輻射帶出現異常時,脆弱又走投無路的小勢力們被迫投靠他們,讓這幫人嘗到了遙控廢土命運的甜頭,于是他們也更加難以容忍割裂的人們在此團結起來——日后的清算是一部分,眼下利益的受損卻更讓人難以接受!

    “生命線工程被人為襲擊,廢土補給線遭到蝗蟲組織的劫掠,還有肆意哄抬物價的黑市,聯邦推測這背后均有他們的手筆,畢竟最不希望見到新世界的就是末日后的新既得利益者。”

    聽完老教授的講述,白孚又下意識地問了一句,“為什么不對他們采取措施?”

    “叛軍也在做和他們類似的事情,而且實力更弱,你猜為什么聯邦不對叛軍下手?”

    因為打不過——白孚心里已經有答案了,盡管這個答案很讓人無語。

    “其實也有聯邦內的一部分人想爭取合作的因素,總之情況很復雜,而我們的情報終究還太少,”能說的都說完了,老教授也準備和白孚分開了,“我還有工作,你先自己逛一圈吧,如果還有問題,就等晚飯時間再來吧!

    第202章 暫留區的線人

    向璈一直在外城區轉到傍晚, 才找到進入暫留區的機會。

    那是一塊離隔離墻很近的區域,里面的建筑乍一看和居留區的破水泥盒子沒什么區別,只是建筑的密集程度高了不少;進出口旁邊擺了許多垃圾箱, 沒有人守著, 反而時不時都有居留區的黑工跑去丟垃圾,讓向璈一度以為這后面是垃圾處理場。

    直到往垃圾箱后面的小胡同多走幾步,才能看到一個緊鎖住的大鐵門,前面豎了塊“軍事重地, 禁止入內”的牌子, 最頂上還有一個24小時運行的高清攝像頭。

    隔離墻下、軍事重地,這兩個詞很容易讓人聯想到軍營,起初的向璈也是這么以為的, 于是為了避免身份暴露,她還專門繞開這地方行動, 直到圍著整個外城區找了半天都一無所獲后, 她才意識到自己可能錯過了要找的地方。

    暫留區的鐵門幾乎全天都是緊鎖的, 也沒看到里面的人有出來的跡象(除了倒垃圾),但封閉得如此嚴密的地方居然一個守衛都沒有, 這讓向璈隨便找了一個矮屋頂就翻了進去。

    “怪事,居然連內部也沒有聯邦的人, ”眼看靠近街道后人多了起來,向璈趕緊低下頭走在最不起眼的位置, 同時暗中打量著每一個路過的人,“就算暫留區的老板們不允許聯邦這么做, 他們也不是會乖乖聽話的人!

    看來這群人的能量比想象中的大, 以至于聯邦寧可容許眼皮子底下有一個信息盲區,也不愿觸了這幫老板的霉頭。

    街邊商店的內飾基本都與其破破爛爛的外表截然不同, 為了彰顯自己的財力,內部的家具和裝飾都盡可能地追求純粹的昂貴,甚至恨不得拿黃金來砌墻,讓差點被晃瞎了眼的向璈暗自罵了一聲“狗大戶”。

    線人的代號叫“雪鸮”,是五年前就和避難所合作密切的家伙了,伊萊瓦在準備后事時把還活著的線人都整理成冊,并交給了新選拔的情報組干部,只有兩個人被特別叮囑給了燕家兄妹:一個是“捕鯨人”,另一個就是“雪鸮”。

    “為了不暴露身份,‘捕鯨人’只能通過特定的設備進行聯絡,也就是只有我哥一個人能聯系得上;而這個‘雪鸮’雖然也很重要,但副部卻說我可以隨便聯絡他,只是不要把他的存在透露給別人——自己人也不行。”

    回想著燕皎的話,向璈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但既然對方是眼下唯一能幫助自己的,有什么想法還是留到以后再說吧。

    走進雙方約定的茶館,負責接待的小妹立刻上前迎接,向璈簡單掃了她一眼,年齡大概十六七歲,長得很清秀,但左臉一塊因為輻射留下的紫紅色疤痕完全毀掉了原有的顏值,能被派來前臺只能說老板心善了。

    “三樓二間,有人應該早到了。”向璈盡可能簡短地回答。

    “好的,請您跟我來。”

    小妹領著向璈上了三樓,這里清一色的都是豪華包間,純木質的墻壁裝飾后面是質量最好的隔音板,不管里面在說什么都不會有人聽見。

    大概是為了尊重客人隱私,小妹只送到門口就馬上離開了,向璈獨自推開門進去,里面只有一個等得快要睡著的男人,三十來歲,個子不高,從衣著來看是當兵的,推測應該是技術兵種。

    “來得夠晚,別說是半路上被人給盯上了……”那人嘟嘟囔囔抱怨了幾句,順手給向璈倒了一杯早已冷掉的茶。

    “只是這地方不太好找,”向璈也不挑剔,一口氣就把冷茶灌進了肚,“雪鸮?”

    “不,是新軍,聯邦新軍,”男人咧開了嘴,似乎對于向璈沒能猜中自己的身份而感到得意,“他才不會親自出面呢,連我們首長都沒跟他見過。”

    向璈皺起了眉頭,這樣一個身份過于隱秘的線人其實不算好事,至少不可控的程度太高了。

    “看樣子他大概也沒告訴你見面的內容,”男人也給自己倒了杯冷茶,結果剛抿了一口就差點兒吐出來,“需要我進行說明嗎?”

    “我來應約是因為他承諾來的人可能讓我安全進入內城區,”向璈完全不搭理對方的小把戲,“如果做不到,我沒興趣繼續在這里浪費時間!

    “好吧,看來我沒機會當一次大忽悠了,”男人倒也沒生氣,反而帶了些許的沮喪,“要混進城對于我們來說不是什么難事,反正只是進入內城區,又不是核心區!

    “能做到也不是不行!

    “老天,你別再跟我們出難題了,舊軍黨的狗雜種平時就沒少難為我們了!”男人居然跟向璈哭喪了起來,“雖然我們新軍也是從流亡軍分裂出來的,但各方面可都比不上舊軍,尤其是政變后,我們都快淪落成掃大街的了!

    向璈這時候終于想起來了,伊萊瓦曾提到過聯邦在成立之初把流亡軍人重組成了兩部分,一部分是現在執政的舊軍黨,另一部分則變成了聯邦新軍——平時在外面搞建設的基本都是他們。

    看來新軍對于政變后的地位下降頗為不滿了,那個線人應該是想利用這一點把新軍拉攏到避難所這邊,并從內部對舊軍黨發起當頭一擊。

    而避難所此前不用這種方法的原因向璈也猜到了,大概率又是伊萊瓦認為兩軍內斗會破壞聯邦的有生力量,影響重建計劃之類的。

    但矛盾不解決就總要爆發的,就像工兵團被逼迫到不得不脫離聯邦自立一樣,新軍長期被舊軍黨壓制,就算沒有線人的幫助也會爆發,有了外來勢力配合指揮,看到盼頭的新軍士兵反而能忍受更長的時間了。

    只是向璈并不能咬定這是一件好事,過度沉迷內斗的結果就是變成和叛軍一樣只會搞破壞,這對于廢土的幸存者們絕對是糟糕的答案。

    “那你們呢?”向璈決定主動摸清楚這幫人的想法,來判斷到底該不該與他們合作,“你們幫我肯定不可能只是惡心舊軍黨一下,目的呢?”

    “嘿嘿,當然是把舊軍黨從核心區踹出去,”男人終于笑了起來,“同樣都是從流亡軍改編的,憑什么他們能騎在我們頭上,過去那些年里的重建工作不都是我們干的?就算不能像他們一樣把控局勢,至少也要拿回本屬于我們的待遇!”

    “變動最高層是要付出極大的代價的,”向璈的語氣嚴肅了不少,“五年前的事情已經讓聯邦停擺多年,再搞一次政變,你們能保證會做出比舊軍黨剛好的成績嗎?”

    “不能,所以我們不貪權,”男人也正色起來,似乎對于向璈的質疑很是不滿,“我們只想讓新軍的實際待遇得到提高,至于后續的掌權者,我們首長也跟‘雪鸮’商量好了,到時把避難所的逃亡隊伍接回來,雖然民眾對他們的信任度未必比舊軍黨高,但我們相信他們能干得更好!

    好吧,是自己低估燕皚的野心了,抑或者他也是不知情的一方?

    “你們要想清楚,這事情可不是開玩笑,每一次內耗都會給聯邦帶來巨大的損失,而且……”向璈的憂慮更深了,“而且這會給后來者樹立一個‘榜樣’,效仿者可能會越來越多的!”

    “我們首長都想過了,但現在到了不得不這么做的時候了,”男人見向璈這么為聯邦的未來著想,態度反而好了一些,“舊軍黨已經不打算給我們留活路了,他們甚至打算……用機器人完全替代我們!

    向璈猛地愣了一下,她還真沒把機械部隊往那個方面想,畢竟在她那邊的世界機器人都是作為輔助工具存在的,完全用機器人代替人類士兵,這種想法基本都只出現在科幻故事里。

    原因無他——成本高、收益低,而且自己的世界并沒有太多非用機器人不可的事情;但放在這個被末日摧毀后的世界,這條原因就很值得推敲了,能抵御輻射還足夠聽話,只要能量產,舊軍黨還真可能動這個心思。

    “你確定嗎?真的不是猜測?”向璈依舊懷疑地問了幾句。

    “百分之百!”男人見她不信,語氣中多了幾分焦急,“舊軍黨都開始擬定裁軍文件了,再不出手,我們就真的只能下崗,或者去生產基地種地放牛了!”

    “……好吧,既然你們自己都接受了風險,那我一個外人還多什么嘴,”向璈伸出手,神色鄭重地回答,“我幫你們。”

    “成交!”

    第203章 更幸運者

    離晚飯時間還有將近半天的時間, 老教授已經帶著筆記本電腦不知去了哪里,向璈牽著小狼,無所事事地在大廳里瞎逛。

    得到的信息更多了, 白孚的思路卻沒有因此而更加清晰, 天堂島的位置在輻射危機后就被從地圖抹去了,忙于生存的幸存者們又無暇顧及過去的恩怨,以至于四十年過后,已經沒人知道那地方在哪里了。

    而老教授的顧慮也讓她同樣不安, 如果舊軍黨得到資料庫里的信息, 會不會像胡老板一樣量產殘缺免疫體,然后利用他們生產基因藥物并以此牟利?

    更重要的是,這些逐漸涌向自己的問題卻沒有可行的解決方案, 如果一切真如最糟糕的猜測那樣,聯邦、財團還有黑區的神秘研究者私下里聯合在一起, 卻沒有哪個勢力愿意站出來解決問題, 僅憑她和幾個人的力量又能改變什么呢……

    “小狼, 我忽然覺得自己不該來這里,”為了不打擾往來的科研人員, 白孚干脆找了個墻角蹲下,“知道得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嗷嗚~”

    “嗯, 你說得也對,知道真相確實比較被蒙在鼓里要好, 至少能明白自己該朝什么方向行動……可我還是不知道該怎么做,一個人的力量終究太渺小了!

    小狼翻了個白眼, 心想自己只是隨口叫了一聲, 你從哪兒腦補出這么多東西的。

    “也許我該試著去找幾個幫手……可向璈現在下落不明,其他人又不確定能不能靠得住, ”白孚這會兒連小狼的聲音都不聽了,直接捂住耳朵開始心理斗爭,“萬一被敵人發現了我的意圖,豈不是連獨善其身都做不到了?”

    “嗷嗚~”

    小狼把爪子搭在她的肩上,嘗試用自己的方式安慰她,雖然這個樣子看上去很像大灰狼恐嚇小紅帽。

    “抱歉,是我太慌張了,”大約是朝夕相處的關系讓白孚有了體會它情緒的能力,總之她理解了小狼的行為,“我只是不想經歷了這么多困難,到最后卻什么都沒能做到!

    “嗷!”

    小狼開始揮舞著爪子比劃,大意是把之前發生的事都簡略復述了一通,試圖讓白孚明白她已經做到過很多事了,完全沒必要陷入消沉。

    “我知道,但那些還不夠,”白孚忽然按住了小狼的爪子,搖了搖頭讓它不用說了,“它們并不能從根本上改變什么,只要事情朝著更壞的方向發展,過去的一切都會空虧一潰的!”

    小狼覺得這家伙已經在鉆牛角尖了,倒不如說她經常這樣,而自己也習慣了,于是它抽出爪子,隨便向大廳的某個方向一揮,準備用轉移注意力的方式來結束這場人與動物的滑稽交流。

    “你讓我看什么?”

    一頭霧水的白孚果然順著它爪子的方向看了過去,那邊只有一條狹窄的副樓梯,緊貼在大廳最邊緣的墻角,因為中間的主樓梯還算空閑,因此壓根沒人從那里走動,到時候有一個看上去只有六七歲的小女孩獨自坐在臺階上,一直默默地把玩手中的木頭小馬。

    “六七歲的小孩呀,我離開時好像也才這么大,”白孚的注意力還真就被轉移了,她望著小女孩孤獨的身影,慢慢回想起了幼時被排擠的自己,“小狼,我們過去看看吧?”

    “嗷嗚——”

    終于解脫了,小狼內心想道。

    “給。”

    小女孩聽到身邊有人在說話,她慢吞吞地抬起頭,一直灰不拉幾的毛絨泰迪熊正好擺在她面前,干硬的絨毛表明它已經有些年頭了,臟兮兮的鼻子也是洗了好多遍都洗不干凈,但小女孩還是一把抱住了小熊,然后抬起濕漉漉的眼睛望向一旁的陌生人。

    “內個……”白孚一點兒都不擅長和小孩子打交道,見面塞個玩具已經她絞盡腦汁才想出來的策略了,“你好?”

    “怪姐姐,”小女孩估計也沒跟多少人相處過,說起話來主打一個童言無忌,“你要帶我去打針嗎?”

    “呃,我不是這里的工作人員……”白孚撓了撓頭,只憋出了這一句話。

    “那你就是外面來的咯~”小女孩瞬間兩眼放光,“你要帶我出去嗎?”

    “不行!”白孚恍惚間聯想到了自己的經歷,連忙說道,“外面的世界很危險,會有許多圖謀不軌的壞叔叔想要把你抓走!就算有其他人陪伴,他們也可能會為了保護你而受傷甚至死掉,所以絕對不能出去!”

    “我只是想去城里轉一圈,”小女孩像看傻子一樣打量著白孚,“你怎么搞得我要去南邊一樣?”

    “?呃……我只是……”

    “而且去南方也不是不行,”小女孩沒等她解釋清楚,就自顧自地接著說道,“大人們說廢土上有好多生病的人,而我的血可以治療他們的病,你說要是我去幫他們治病,他們是不是可以陪我玩了呢?”

    “怎么可能,都是騙小孩的而已,這種東西還沒有研究……等一下,你到底是?”

    “我嗎?”小女孩指了指自己,“唔,大人們都叫我是什么……完美免疫體,但他們又說我是運氣的產物,所以特別小心地把我關在這里,說是怕我出事;還每隔一段時間就來抽血,說是要做什么研究!

    “完美……免疫體……”白孚瞬間呆住了。

    哇哦,隨爪一指還有意外收獲,小狼頓時覺得自己太牛X了。

    而白孚的心情則變得復雜起來,她走過來搭話,只是覺得小女孩很像小時候的自己,可如今算不算更像了呢?大約還是不算,至少沒有人會叫嚷著把失敗品銷毀掉,至少大家對于她的降生都是飽含期待甚至有些意外之喜的。

    “怪姐姐,你怎么不說話了?”小女孩伸出短小的手指,努力擺出一個好看的手勢在她面前晃動,“我惹到你了嗎?”

    “不,沒有……”

    不知怎么,白孚剛才很想說一聲“是”,然后把一肚子怨氣發泄在這個命運和自己雷同卻又過于幸運的孩子身上,再從她的哭泣中獲取一絲“同病相憐”的慰藉——就像小時候伊萊瓦嚇唬自己那樣。

    可她還是不忍心這么做。

    “你吃糖嗎?每次我打針或抽血時都會含一顆糖,就不會感覺那么傷心了,”小女孩在口袋里摸了摸,最后掏出了一個干干凈凈的空口袋,“哎呀,一不小心吃光了!

    “我這里有糖,”白孚從包里抓出幾顆黃色的小方塊,“自己做的,你要吃嗎?”

    “嗯,”小女孩用了點了下頭,像生怕她反悔一樣趕緊塞進嘴里,“是蜂蜜味的!”

    “好吃就都給你!

    “為什么?”小女孩這次沒有去接,“我明明惹到你不高興了,為什么還要給我糖吃?”

    白孚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索性就不回答這個問題,只不過她的思緒仍在不可遏止地向前飄散,越過了這十二年經歷的痛苦,徘徊在剛離開總部時的好奇。

    那時白教授總在路上幫助途徑的難民,指路、看病甚至還自掏腰包為他們買藥,小白孚向她抱怨過為什么要在別人身上浪費時間,她們不可能拯救每一個流浪的難民,但教授卻摸了摸她的頭解釋。

    “我們既不能拯救自己,也無法拯救全人類,但卻可以挽救其他人——我們路上遇見的每一個人!

    當時自己沒能理解背后的意思,可能如今也沒有理解吧。

    到了抽血的時間,兩個工作人員輕車熟路地找到了小女孩,大概是認為白孚是新來的實習生,便沒多搭理她,從小女孩那里抽了一小管血就離開了,而小女孩也全程沒有任何反應,似乎這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小事。

    “你很想出去嗎?”等到那兩個人走遠了,白孚心里無處發泄的怨氣開始橫沖直撞,最終匯聚成了一個危險有大膽的想法,“離開這個討厭的牢籠,去看一眼外面的世界?”

    去看一看真實的、飽受磨難卻依舊在掙扎的世界。

    “你要帶我離開?”小女孩高興地喊出了聲,但她馬上屏住了呼吸,學著不知從哪里看到的動作交頭接耳道,“去哪里?什么時候離開?”

    “現在,脫離這個永遠都只會把我們當試驗品的地方,想辦法成為一個真正的人類,”白孚在心里默默對老教授說了句對不起,然后拽了一下小狼,示意它去轉移安排的注意力,“走吧,逃亡時間到了!”

    第204章 再進城

    當天夜里, 徹底擺脫了第一輪大搜捕的避難所小隊終于迎來了短暫的安定,綁著一只倒霉蛋旅鼠的無人機順利引開了情報部的紅外探測儀,死里逃生的眾人也顧不上思考如何回收無人機, 就先一步在基地車上開起了慶祝晚會。

    所有人都很開心, 除了燕皎和向璈。

    “那幫混蛋真是這么打算的,”聽完向璈的敘述,燕皎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們難道不知道內戰會有什么后果嗎?舊軍黨已經做出妥協, 愿意在開春時重啟鐵路修建, 這時候動手不是純純給自己人搗亂嗎?”

    “我提醒過他們了,但那個新軍的家伙堅持聲稱退無可退,必須動手!

    “機械部隊的陰謀論我也聽說過, 無論是真是假,只研發生產了兩年多些的舊軍黨不可能掌握足以完全替代新軍的機械戰士, 他們完全沒有必要這么心急!”

    “是那個線人, 我在城里多打聽了一下, ”向璈挪動了下椅子,神情凝重地提醒道, “裁軍文件的消息是線人最先提出來的,但實際上除他以外沒人敢篤定聯邦會在近期裁軍;恰恰相反, 由于避難所那一戰損失慘重,加上聯邦想在新的一年多搞些大動作, 他們反而在考慮征兵的提議。”

    “雪鸮,這個家伙!”

    燕皎聞言猛地起身, 快步走到移動電臺面前, 直接敲了一段質問過去:“雪鸮,給我個解釋, 這算什么?”

    “你指哪件事~”對面的回復速度快得令人意外。

    “少裝傻了,為什么要挑動新軍在這時候起事?你明知道這樣做會有什么樣的后果,這根本就……”燕皎故意沒有打完,她想看看對面到底清不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還是伊萊瓦那套說辭?我早就聽膩了,”對面居然一口氣發了一長串電碼,看來也是鐵了心要說服燕皎,“而你呢?你不會也覺得這種以退讓換取大局觀的做法很令人感動吧?別傻了,伊萊瓦是什么人,是舊主席的親侄女、是聯邦空降下來的高層,她當然有底氣、有耐心等待一個更合適的機會,可為了大局而被擠壓到失去生存空間的人沒有等待的資本,如果不盡早爆發,就只能在黎明到來之前被活活耗死。”

    “事情遠沒有你描述的那么迫切,你這是在挑動內戰!”

    “但你哥已經答應我的提議了,他在伊萊瓦身邊待了十來年,比你更理解那是個怎樣的人,醒醒吧,沒有人再愿意退讓下去了,她終究是上一個時代的造物,而如今——早已沒有人甘愿自我犧牲了!

    得到燕皚同意的消息,燕皎一時語塞,只好硬著頭皮回了一句,“那你又算什么?自詡的棄暗投明?”

    “我?我當然是上個時代遺留的幽靈,在等待一個能徹底復仇解脫的機會~”

    “我只覺得你是個瘋子!

    “復仇本就是一頓即食的快餐,需要沾著血才能勉強下咽,”對面的語氣格外戲謔,連帶著電報機的滴滴聲都令人惱火起來,“我可不想等它涼了才端上桌,所以,讓好戲提前開幕吧!

    “混賬東西!”

    對面沒再做出回復,也許是厭倦了這場無聊的嘴炮,但憋了一肚子火氣的燕皎卻無處發泄了,只好抱著頭默默望著向璈,希望她能給出一個靠譜的解決方案。

    “復仇?”向璈卻還在思考剛才的對話,“雪鸮和舊軍黨也有仇嗎?”

    “嗯,我聽說他身邊的很多人都死在了五年前的政變,但更具體的細節就不得而知了!

    “那我有個可能比較冒昧的猜測,”向璈的措辭很小心,似乎認為自己要說的話會惹怒燕皎,“他們要趕在這個時候動手,應該是為了避免開春的重建計劃為舊軍黨恢復了部分聲望,進而導致新政變會失去民望!

    “我明白你的意思,”燕皎的情緒反而平靜了不少,“各取所需的合作——雪鸮想報仇,新軍想提高待遇,還有我哥,他大概是想奪權吧,但不管是什么,三方的共同目標都包括推翻舊軍黨,而為了防止政變會引起民眾不滿,他們必須趕在舊軍黨風評扭轉之前動手,并且要極力塑造出無路可退的反抗者形象,才能最大限度博得民眾的理解與支持!

    “這只是我的猜測!

    “不用猜測了,我是在避難所長大的,很清楚支持武力反擊的聲音有多高漲,無論我哥是被脅迫還是發自真心,這樣的選擇都在情理之中——只是,我們該怎么辦?”

    “想降低損失嗎?”向璈和她對視了幾秒,“那就這么辦吧。”

    “你也支持雪鸮的計劃?”燕皎感到有些驚訝。

    “事態的發展不是我們能操控的,既然矛盾爆發不可避免,將內斗限制在總部反而比再來一次大遠征要好,至少能更精準地控制波及范圍!

    “五年前的舊軍黨也是這么想的,可結果你看到了,大大小小的戰斗永遠沒有結束的時刻!

    “但大家都清楚原因,事情的后續會不會舊事重現,就要看避難所和新軍到底吸取了多少教訓了!

    燕皎這次沒回話,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別想那么多了,至少先等我明天進城,”向璈見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安慰了她幾句,“如果我能當一個好內應,說不定可以調控下局勢!

    “我會盡力配合你的!

    “那就在外面搞一些事情,而不是總躲著,”向璈準備回去休息,“吸引住情報部的注意力,不要讓他們把人力轉移回內城區。”

    吱吱——

    “哈~”司機打了個打哈欠,“隔離區這破門永遠都吵得人心煩,管城墻的也不知道修一下!”

    “冰還沒完全化開,修了也沒什么用,”副駕駛上的人戴著一頂大蓋軍帽,幾乎把大半張臉都被遮得嚴嚴實實,“專心開車吧,別撞到人了!

    “放心,我都開了快二十年大車了,一次交通事故都沒出~”

    向璈無奈地笑了一下,將帽子轉到看上去不那么違和的角度,隔離墻上的士兵正在朝這邊打量,也許是礙于跟新軍毫不融洽的關系,士兵沒有上前詢問她怪異的模樣。

    “他們注意到我了,”等到軍需車重新啟動,向璈才慢悠悠地開口,“一會兒車別開得那么刻意,省得加深他們的懷疑。”

    “嘿嘿,沒關系,他們不會發現你的!

    向璈只好不再多說,這次的進城行動完全是新軍的人一手安排的,把人塞進新軍的軍需車,這不是什么困難的事,守門的士兵與新軍一向矛盾深重,但又沒資格騎在新軍頭上,因此為了避免在大門口鬧起來,每次搜查都寬松不少。

    但這并不意味著行動有多容易,舊軍黨為了提防新軍搞小動作,要求他們的車隊只能走規定的路線,且中途不能停車,而新軍的營地又是全封閉的,不但外面的人進不來,里面的人想出去也難,所以向璈必須想辦法在半路下車。

    而為了達成這個極其容易引起懷疑的目標,他們決定通過線人借助一下民眾的力量。

    “真她媽的煩人!”軍需車走到一半,路突然就被游/行的人潮給堵住了,“往什么地方走不好,非要走這條街,不知道今天是運送軍需物資的日子嗎?”

    向璈歪著頭瞥了一眼,看樣子那個線人是把對舊軍黨不滿的人全發動起來了,烏泱泱的幾萬“大軍”把整條路都圍得水泄不通,攢動的人頭更是一眼望不到頭,硬生生把巡邏的警察和情報部的眼線都給擠出了大街。

    “好家伙,這線人別的地方不咋樣,辦事兒倒是真挺靠譜,”眼見著軍需車差不多被人群包圍了,向璈也清了清嗓子照計劃演戲,“咳嗯——這樣下去可不行,上頭不讓咱們逗留太久,得趕緊清出一條路來!

    “那你不快去!”

    為了讓戲演得更逼真,司機還在她的腦袋上敲了一下,向璈也不生氣,扶著帽子就飛快跳下了車,和后面車廂下來的士兵一起鉆進了人潮。

    過了一會兒,人群擁堵得沒那么嚴重了,士兵們也紛紛回到了車隊,只是登上副駕駛的那個人雖然還和之前是一樣的打扮,卻早就不是一開始的那個人了。

    “車隊準備離開了,”躲在人堆里的向璈從大檐軍帽里掏出一個折疊的小軟帽,再把軍裝丟給提前埋伏在人群中的替身,“趕緊離開,我還要陪這幫人鬧到不知道幾點呢!

    由于中途離場也容易引起警覺,向璈只能陪著游/行隊伍圍著大街轉到散場,到時候才會有假裝成同事的人把自己接走,而之后的行動則暫時沒有安排,新軍似乎不完全信任這個由線人推薦過來的合作伙伴,遲遲不肯把全部的計劃和盤托出。

    “不說就不說,反正我遲早會知道的,”換了新帽子的向璈幾乎認不出來了,她斜著眼張望了一圈,發現那個在隔離墻上懷疑自己的士兵依舊在盯著軍需車,“看來這招兒還真有效,接下來……”

    “準備干什么?”那個熟悉的聲音又一次出現在自己背后,“不如跟老朋友分享一下,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們呢~”

    第205章 對質

    “獨眼?”向璈一回頭, 果然又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你怎么在這里!”

    “別大呼小叫的,我可是找你找得很辛苦呢, ”獨眼始終斜著他那唯一的一只眼睛, 似乎是在觀察被擠到馬路牙子上的巡警,“不打算就那天晚上的事做個解釋?”

    “先回答我的問題,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同病相憐之人的直覺,要知道因為你的事, 我也被逐出內城區了, ”獨眼拉著她往前多走了幾步,讓周圍的人也能擋住他們的背影,“所以為了補償我一下, 你可不可以把你的新計劃跟我透露一下?”

    “少來,難道上次你就沒打算坑我嗎?”向璈甩開了他的手。

    “天地良心, 你坑過你幾次?要是還不信任我, 我可以再透露給你一點兒信息——第二糧食基地的治安官魯蒙斯就是一直在追捕你們的‘北極熊’, 要是你愿意,我可以帶頭去把他埋伏了, ”見向璈還是無動于衷,獨眼頓時變了腔調, “再說了,你覺得我要是大喊幾聲或者朝天開一槍, 會不會把那群該死的巡警引過來?”

    向璈瞟了他一眼,冷冷地回道:“你威脅我?”

    “好吧, 看來你一定要結束咱們長久以來的愉快合作?別這樣, 朋友多了不是壞事,如果你新找的那群幫手實在靠不住, 還可以隨時回來找我,說不定我能幫你搭線給聯邦的高層呢?”

    “夠了,我不是出賣隊友的人,”向璈盯著獨眼看了一會兒,心中突然有了一個新想法,“不過要我告訴你也可以,你要答應我一個要求。”

    獨眼怔了一下,隨后笑道:“洗耳恭聽!

    “替我保護白孚——別想糊弄事,我要你每天把她的情況匯報給我!

    “派人跟蹤自己的同伴?真有意思,為什么不親自去和她匯合?”

    “我答應過要讓她回復原來的生活,”向璈的語氣有些猶豫,她頓了頓,馬上又變為了不容置疑的堅決,“所以無論這次的結果是什么,我都不會再讓她參與了,甚至就此別過——這就是最好的結果了!

    “恐怕這種事不是你能控制得了的,你的朋友注定不是個能安分的人,”獨眼的眼中閃爍著一道精光,“不過無妨,我在城里還有幾個靠譜的手下,聯系起來也沒有那么費勁,所以我答應你。”

    “那就等我見到成效后再說吧,”向璈也學會了用同樣的方法對付獨眼,“情報什么的要一點一點來,我現在只能告訴你有人要針對舊軍黨動手,至于其他的那就要自己拿情報來換咯~”

    獨眼也嗤笑了一聲,雖然其中夾雜了些許的無奈,但這對于他來說仍是個好消息——只要有人想對抗現在的聯邦,就不愁找不到翻身的機會。

    “那我也一點一點地告訴你,聯邦昨天偵察到了避難所的大部隊,他們連加密都來不及做,就急匆匆地把消息發揮了總部,你覺得什么級別的信息能緊急到這種程度?”

    “我怎么知道,”向璈用褲子擦了擦手心的汗,臉上的神情卻沒有絲毫的變化,“我又不在情報部工作!

    “說得也是。”獨眼和向璈對視道。

    “你就沒有點兒正經事要做嗎?實在不行去暫留區轉一圈,買份兒情報?”

    “我可不會上你的當,”獨眼又笑了起來,見周圍的人潮逐漸散去,他小心翼翼地退到了城門附近,“白孚的消息我會派人以郵件的方式寄到三號大街拐角的集中郵箱里,記得去取!

    向璈點了點頭,跟隨著散開的人潮走進了城市深處。

    “喂,我說過不要在那邊聯系我,”基地車上缺少額外的通訊輔助設施,導致實時通訊的聲音永遠磕磕絆絆和模糊不清,“如果聯邦截獲了通訊信號,整支流亡隊伍都有暴露的風險!”

    “你可以選擇不接。”整夜沒睡著的燕皎自然沒有好語氣。

    一聽到對面的態度不對勁,燕皚瞬間心虛起來,連帶著聲音都委婉了不少,“怎么了,我的好妹妹?”

    “雪鸮的計劃,你為什么不告訴我!”

    “這個……我要是說自己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的,你信嗎?”

    燕皎不說話,等著他自己解釋。

    “雪鸮……雪鸮在避難所那場大戰之前就已經聯系過我了,但不是通過副部留下的通訊線路,而是通過瀚海的秘密通訊。”

    這下燕皎也愣住了,她本以為事情是最近才發生的,沒想到是早有預謀。

    “當時瀚海給聯邦輸送了不少重要情報,結果中途被副部發現了,她要我潛入中轉站找到秘密電臺,結果恰好當時來了一通密電,因為使用的是聯邦通用電碼,所以我推測對方應該也是第一次與瀚海聯系,就接收了那段電報!

    “對方沒有表露自己的身份,只說想協助工兵團反擊舊軍黨,如果想合作就給他回信,我當時覺得能拉一個內應也是好事,就把自己的通訊識別碼發了過去,然后帶著電報回去見副部!

    “可副部什么也沒說,就直接燒掉了那張紙,我沒敢多問,而那個神秘人也很長一段時間沒發信息,直到臨近決戰的時候,我突然收到了兩封來自同一地點卻是不同發出者的信息。”

    “兩封都表達了合作的意圖,不同的是,后一封明顯比前一封要激進得多,并提醒我不要相信前一個人的說辭,但也不要置之不理,信息上還表示希望我能嘗試說服副部轉守為攻,對方愿意從聯邦總部為我們提供幫助!

    “我給他回了信,但沒有按照他說的做——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說服副部改變心意!更何況當時向璈她們以及叛軍都來了,如果再拉一方勢力下水,只怕局勢的混亂程度只會超過我們的控制!

    “我委婉地拒絕了他,而他也再沒有嘗試聯系過我,直到副部去世后,我在逃亡的路上第一次嘗試聯系‘捕鯨人’和‘雪鸮’,后者突然說‘我們不是第一次通話了’,還告訴我之前出主意的人就是他。”

    “他聲稱自己在情報部工作,發現瀚海在向聯邦傳輸信息后就去嘗試反向策反,但你知道,瀚海比副部還要保守,他不贊成一切可能產生過激后果的舉措,背叛避難所也更多是受老將軍的影響,所以幾次通訊后他只好放棄!

    “至于他讓我去找副部,則比起說服更像是通知,當時副部問我有什么想法,我說我不知道,她沒說話——我想她已經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了,但她管不了!

    “雪鸮要求我必須支持他的這次行動,盡管聯邦方面損失慘重,但伴隨著避難所被攻破,廢土上還支持理想派的勢力早已所剩無幾,如果再不采取激進措施,最后的贏家就只能是叛軍或獨立庇護城這種墻頭草了。”

    “我沒有辦法,只好暫時答應他的合作要求,并告知了他戰役期間的大量細節,他似乎對向璈和白孚很感興趣,表示要等她們抵達聯邦總部后再行動;我又問他是否還要按照副部的計劃安排人前往總部,他說隨意,反正你們所有人都要過來!

    “我派你過去是為了試探這會不會是個陷阱,不告訴你真相則是為了防止露餡,只不過現在來不及了——布雷莎也在關注向璈她們的蹤跡,并準備趁聯邦忙于處理內部問題,發動海上突襲奪取北極海岸的數個港口控制權!

    “什么?”燕皎終于坐不住了。

    “我們已經在趕往聯邦總部了,如果不能在叛軍動手之前以最小的代價奪取總部的控制權,后面就徹底沒有立足之地了——無論是我們還是聯邦!

    燕皎想了很久,最后只問了一句話,“你帶上了避難所的所有人?”

    “是,”燕皚的聲音格外沉重,“時代變了,天災和人禍的反復更迭讓人類無法維系本就脆弱的契約關系,我們沒有機會進行所謂的保存有生力量了,如果不主動出擊,就只能死無葬身之地。”

    “……看來我沒有反對的機會了,”燕皎沉默了一會兒,視線在向璈的基地車里漫無目的地飄散,“他們說的對,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選擇,只是擺在我們面前的選擇太匱乏了——要么退縮,要么勝利!

    “這不是選擇,這是結果,弱者沒有選擇的權利!

    “弱者,我還真是第一次聽到用這個詞來形容我們,真不知道副部聽到你這句話會作何感想。”

    “別誤會,”燕皚似乎想到了什么,“我是說在輻射天災面前,任何人類都是弱者!

    “不用解釋,讓它保持多個意思不也挺好的嗎?伊萊瓦總說過,她根本沒有繼承人!

    聽到妹妹直呼副部的名字,燕皚先是懵了一下,接著又伴隨復雜的情緒干笑了兩聲,他的思緒又回到了三個月前,伊萊瓦在聽到自己的話后,其實給了他一個回答。

    “看來如今的確沒有完美的理想主義者了,也好,畢竟錯的人是我!

    第206章 自由之路

    “主席, 您找我?”

    “已經過去很長時間了,我依然沒有收到任何有關捕鯨人的報告,”主席站在高大的雙層窗戶面前, 肅穆的背影很容易讓人察覺到他的不悅, “是你的人聲稱那兩個小家伙能幫我們找到捕鯨人的下落,我才答應放任她們的胡作非為!

    “情況現在很復雜,那兩個愛管閑事的家伙似乎和一些不聽話的人勾搭在了一起,并逐漸脫離了我們的控制……”

    “那你的人都在干什么?!”

    來人當然不可能回答“在搞內斗”, 只好訕訕地撓了撓頭, “我會教訓他們的。”

    “混賬!‘獨角鯨’呢?別告訴我那邊也一無所獲!

    “那邊倒是找到了避難所與城中內線的消息,但他們聯系的頻率不高,能從中提取到的信息也不足以拼湊出一個完成的計劃, 我們推測這幫人應該有另外的聯絡方式,只是我們還不足以窺知全貌。”

    “除了破解通訊呢?你們還沒在城內外找到那群人的蹤跡?”

    “只能確定暫留區里有可疑分子, 城外空間太大, 現在出動的人手無法完全覆蓋;而城內由于民間活動愈發頻繁, 我們的搜查難度越來越大了。”

    “這群刁民!”主席錘了一下窗臺,極力克制著心中的怒火, “廢土傳來的急報你看過了吧?避難所的反抗者不顧被發現的風險也要傾巢出動,還在以最快的速度北上;西邊的不凍港也偵察到頻繁的船只活動, 叛軍近日可能要有大動作!

    “都看過了,本以為受了重創的他們會休養一段時間, 沒想到他們年輕的新領導居然想要孤注一擲!

    “我不認為他們是毫無準備的,既然外部找不到他們的幫手, 那么咱們內部一定有能造成大麻煩的叛徒!

    “主席, 恕我直言,捕鯨人這些年的能量我們也都看到過了, 根本無法對我們造成直接的破壞,而這家伙已經是我們已知級別最高的內應了,除非在那之上還有地位更高、隱藏更深的間諜,否則我不認為幾個線人能對我們造成多大的破壞!

    “只是你認為的!

    “是這樣沒錯,但……”他很想說自己身為情報部的部長,對幾個間諜能發揮的能量還是有數的,可考慮到萬一總是不一定什么時候會發生的,便把準備好的包票吞了下去,“我會加大對敵人的搜尋力度!

    “太浪費時間了,如果——我是說如果,到了戰斗之前還沒找出內應,就直接動用武力把他們翻出來!”

    “全面管制和大搜捕?民眾本來就對我們這段時間的行為不滿,真要這么做了,他們的不滿會愈發高漲的!

    “那是因為避難所的家伙給了他們反抗的底氣,如果所有反對我們的勢力都被清除,他們就算對我們有千萬不滿,也不會像如今這樣鬧個沒完了!”

    話是這么說,但你也不掂量掂量現在的聯邦有沒有這個實力。

    “對了主席,我還要提醒您一件事,”部長還是決定旁敲側擊一下,“大裂谷以南的地區還沒有完全歸屬我們的掌控,如果避難所與當地居民合作并長期駐扎,我們的局面會變得更加被動,以及——有好幾個庇護城都在要求降低與我們的貿易價格,大概是想瞅準了來敲我們一筆。”

    “一群見風使舵的混蛋……”主席果然沒有剛才那么自信了,他呢喃了幾聲,情緒肉眼可見地低沉,“難道我們真的走到頭了?”

    “恐怕不管坐在這個位置上的是誰,都無法脫出這種困境!

    主席點了下頭,雖然部長的話多少有些動搖軍心,但其中的指代卻讓他不得不接受現實——理想派沒有完成他們的事業,舊軍黨也不能,估計再上位的避難所也做不到。

    愈發貧瘠的資源和幾近崩塌的信任關系讓各大勢力都能夠光明正大的為自己搶奪利益,但他們又只能守住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如果有誰膽敢站出來干一些改變世界的大事,就注定會陷入無限大放血的困境。

    “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任內部的蛀蟲繼續行動了,盡快揪出他們,后面的事……我會再召開一次全體大會,聯邦只是受傷了,不是死了,還遠沒淪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我會盡力的。”

    叮叮!

    “不要再搖你的鈴鐺了,很吵。”

    白孚把小女孩的手搖風鈴收進背包,然后心疼地瞄了一眼余額,在街上吃喝玩樂了一天一夜,原本用于購置裝備的信用點已經所剩無幾了,要是被向璈知道了肯定得大吵一架。

    “可路邊的人說話也很吵,”小女孩不開心地撅起了嘴,“你為什么只說我?”

    “因為我們在逃跑,你的風鈴聲會把抓我們的壞人也引過來,”白孚不會哄小孩,就直接和她說了實話,“其他人又不會被抓,當然可以大聲說話了!

    “嗷嗚~”小狼表示附和。

    “那好吧!毙∨⒏诤竺嫔鹆藧灇,不過很快就被其他玩具吸引了注意。

    “不要亂跑,”白孚嘆了口氣,又趕緊把她從玩具店里揪出來,“我們沒有錢買小汽車了,而且背包已經放不下了!

    “我只是看看……”

    “研究所的人沒給你買過玩具嗎?”

    “買過,買了好多,但那都是他們選的,或者提前從我這里問幾個問題,然后按照我的要求采購,可我只想體驗一下自己挑選的自由。”

    “很遺憾,這種自由需要一定的經濟支持,而顯然我也不具備這種自由,”白孚半是解釋半是吐槽地揭過了這篇,走了一段路,她又忽然想起了一個說重要也不重要的問題,“對了,你有名字嗎?”

    “名字是什么?”小女孩嘴里含著糖。

    “就是別人對你的稱呼,總不能我接下來幾天都一直喊‘你’和‘喂’吧?”

    “可基地里的其他人也是這么喊的。”

    白孚這時才想起來,那地方的人壓根就不會給實驗品起正式的名字,自己的名字也是媽媽給起的,要說含義?好像也沒什么特殊含義。

    “不過那個白胡子老爺爺好像對我又另一個稱呼,”小女孩吃完了糖,歪著小腦袋想了一會兒,“唔,好像是叫‘露卡’來著!

    露卡(LUCA),白孚從媽媽的講述中聽說過這個概念,The Last Universal Common Ancestor——最后的宇宙共同祖先,那是地球上最早出現的原始生命形式,一切生物的源頭,誕生于最危險的海底火山之中。

    看來研究基地的人還真是對這個小家伙抱有期望,甚至把她當做能拯救全體生命的啟始,還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呀……

    “姐姐,我們要回酒店嗎?”小女孩邊跑邊揪小狼的尾巴。

    “不去,太貴了,而且聯邦的人早晚會查到那里的,”白孚瞥了眼流著黑色污水的路邊地面,打消了露宿街頭的想法,“不過我們是得找個穩定的去處,而且必須是足夠隱蔽、不能被人輕易查到的地方!

    “我們要玩捉迷藏嗎?”

    “你愿意的話就這么想吧。”

    “那我們不應該躲到床底或柜子里嗎?”小女孩雖然對研究所內的一些事上表現得很成熟,但到了外面到底還是個什么也不懂的小孩子,“不過給我抽血的大哥哥很厲害,不管我藏在哪里他都能找到我……”

    “你身上有定位器,他當然能找到你!

    白孚回想起昨晚逃跑時被狼狽地攆了一路,直到把那個皮下微型定位器取出來才甩開追兵,因為取那玩意兒需要劃開皮膚,為了讓小女孩忍住不哭,她還被迫答應了把商店的每一種糖都買一份,狠狠地放了一大筆血。

    “那我們要去野外露營嗎?大人們給我打針時承諾要帶我出去,可他們每次都食言了。”

    “出不去的小姑奶奶,我估計這個時候自己的臉都該上通緝令了,城門附近也全是等著抓我們的衛兵,”白孚聽她說了一整天,心里的情緒開始從同情變成煩躁了,“我說過自由要有一定的基礎,就咱倆現在的樣兒能不被抓回去就謝天謝地了。”

    “那我要是能給你提供一些基礎,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不合適的聲音在不恰當的時間響起,白孚一把將小女孩拽到小狼身后,然后回頭看向和自己說話的人,“處長?”

    “我可是剛接到消息就開始找你了,”馮處長搓了搓被冷風吹到僵硬的臉頰,同時一步步朝二人靠近,“多虧了這一路的消費記錄,不然我一個人怕不是要追到明年!

    “你別過來,不然……”

    “不然什么,你這次可是闖了大禍,整個科研基地的保安都被派出來追你了,”馮處長完全沒有停下腳步的打算,即使她一個人很難制服對面的一人一狼,“不過我居然能趕在他們之前找到你,看來你的反偵察能力不錯!

    “你想怎么樣?”

    “把重要實驗體從基地帶出來,我更想問你想怎樣!

    “我……我只是想滿足她的愿望,”白孚硬著頭皮擋在路上,手甚至緩緩搭在了背部的卡/賓槍上,“她想要自由,我也一樣。”

    “聯邦就是個巨大的牢籠,在這里誰都沒有自由!

    “我知道,但……”

    “所以你更該對他們保持警惕,”馮處長突然伸出了手,示意她跟自己來,“你是不是忘了我本來就跟高層的那群家伙不對付?走吧,帶這孩子回糧食署,天這么冷,她該換一身厚衣服!

    “可是向璈……”白孚對她并沒有完全信任。

    “哈,你不會以為向璈出事跟我有關系吧?開什么玩笑,要是沒有我及時把獨眼扣下,他指不定會搜出什么對你們不利的線索,到時你朋友的罪名可就不是現在寫著的那一點兒咯~”

    “我沒有這個意思,”見對方的表情確實像被冤枉的,白孚心中的戒心便消了大半,“但你畢竟也是聯邦的人,至少表面上是。”

    “所以?”

    “這孩子對聯邦很重要。”

    “那你準備帶走她嗎?我是說永遠離開聯邦的勢力范圍,像白教授帶你一樣奔向廣袤的廢土,一去不復返。”

    “不,我還沒想好……”

    “那不就得了,”馮處長聳了聳肩,仿佛一切都只是白孚本人在大驚小怪,“只要你不把她帶出去,我總能找到理由跟研究基地交代的;要是你哪天準備把她帶走,我再把你抓起來也不遲。”

    白孚回頭望了一眼,小女孩正跟小狼玩得不亦樂乎,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邊的明爭暗斗,而自己——作為擅自把她帶出來的人,此時又要獨斷地決定她可能面臨的風險。

    “我不能再回糧食署的臨時宿舍,那里安全性太差,而且周圍的人我可信不過,”白孚努力嘗試和對方談條件,“想要我跟你走,你必須給我們找一個獨立且足夠安全的地方,而且不能再遇上情報部搜查之類的事!

    “嘖,你可真會給我出難題,但誰讓你是那位長官托付過來的呢,”馮處長略微思索了一下,提議道,“那就……去我家?”

    第207章 間諜入門

    “你家住在糧食署?”

    “理解一下, 總部的住房一向很緊張,人多地少,不是誰都能有錢買得起市區的房子, ”馮處長掏出鑰匙, 打開了辦公室的木門,“好在上頭還記得我們這些勞心勞力的打工人,所以在辦公室后面加了幾個房間,應該算是豪華單人宿舍吧。”

    “單人宿舍容得下我們這么多人?”白孚的警惕心又浮了上來。

    “你跟那孩子擠一擠, 畢竟要你們分開睡又會懷疑我, 不是嗎?”馮處長聳了聳肩,語氣中似乎對之前向璈的懷疑略有抱怨,“至于我嘛, 最近剛好值班,睡辦公室就可以咯~”

    白孚也心中覺得理虧, 便沒多接話, 領著小女孩進了辦公室后面的房間, 這里的空間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小,衣柜、書桌、沙發乃至茶幾電視都擺得下, 唯一讓人覺得狹窄的地方只有衛生間,沒有淋浴的地方, 也看不到廚房的存在。

    “食物都是統一供應的,自然不會有做飯的地方, ”馮處長很快解答了她的疑惑,身邊問了一句, “不過這個點兒夜市大概還沒關門, 餓了的話我可以幫你們捎一份飯!

    “不必了,我們下午吃了一肚子零食, ”興許是之前的事在白孚心中留下了芥蒂,她并不想和面前這個身份存疑的家伙共處太久,“這孩子太累了,我先哄她睡覺,有什么事明天再聊。”

    “好吧,那你們先休息,明早見!

    房間的門剛一關,小狼就瞬間占據了沙發的位置,而半路上就犯困的小女孩也立馬就躺在床上打起了哈欠,白孚幫她蓋好被子,目光則快速掃視了一圈。

    書桌上的東西都提前收拾好了,櫥柜之類的地方則都上了鎖,白孚不確定是她平日就做事謹慎,還是這家伙早就打算把她們接過來,因此把重要物品都藏起來了。

    躺在床上,這幾天發生的事情依舊縈繞在腦海,過大的信息量將困意擠得無處容身,她翻了個身,費力閉合的眼皮又很快焦躁地跳了起來,用十足的好奇心盯著門口的方向看去。

    “……是,我知道。”

    黑暗中的聽覺總是要敏銳得多,白孚一骨碌滾到地上,匍匐著爬到了門口邊,外面的辦公室很明顯有說話的聲音,盡管她不認為對方會在有外人的情況下談論重要事宜,但還是忍不住地想要偷聽。

    “署長當然很聽話,但控制了他不代表就萬事大吉了,”門外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陌生,甚至讓白孚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恐懼,“外面的人總是很有想法,不是嗎?”

    外面的聲音聽了一會兒,白孚推測她是在打電話,所以聽筒那頭的聲音自己聽不到。

    “‘北極熊’已經完成了對第二糧食基地的滲透,只是這種方法的進度太慢了,而且可能已經引起了其它基地的不滿,能源署也對此表達過抗議——不過那幫人想抬高自己的地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北極熊?那是什么?誰的行動代號嗎?

    “我只能確定她去過暫留區,但現在早就不在那里了,那群家伙很謹慎,寧可頂著被捕的風險四處逃竄,也不愿意和城內的線人聯絡一次,我們不可能憑空截獲未發出的通訊!”

    “那就想辦法安撫主席,大搜捕絕對會打草驚蛇,你想讓這群給我們添了不知道多少麻煩的老鼠趁亂逃掉嗎?我說過我有辦法找到他們,但是需要時間!

    “還有,讓你的那個新手下老實一點兒,他已經給我惹過不止一次麻煩了,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就把他抓起來送到軍事法庭!”

    電話兀然中斷了,白孚趕快回到床上,閉上眼睛假裝睡著了,門外的人果然走到門口看了一眼,也不確定對方有沒有發現什么破綻,門就被悄無聲息地關上了。

    白孚松了口氣,再次大著膽子跑去偷聽,只是這一次門外沒有說話的聲音了,只有鋼筆在紙面上飛速劃過的摩擦聲,正當她以為沒什么可聽的時,外面的人又忽然起身,隨后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又立馬關上了。

    “她出去了嗎?”

    白孚的膽子愈發膨脹了,她輕聲將房間門推開一條細縫,確認辦公室內沒有人,便躡手躡腳地來到辦公桌前,桌面上是正經的糧食署公文,只剩三五頁就能完全批完了;桌角則放著一個帶鎖的筆記本,直覺告訴她里面會由重要信息。

    “需要四位數的密碼,怎么辦?總不能一個一個試吧……”白孚想了一下,把認為可能性比較大的數全部試了一遍,可以依舊沒能打開密碼鎖。

    “算了,先不開了,”實在找不到線索的白孚只好放棄,不過把筆記本放回原位之前,她從筆記本的斜角處掰開紙縫瞄了一眼,“這好像是電報密碼本?靠,誰會在密碼上裝密碼鎖呀!”

    盡管確定了姓馮的肯定會跟某些人進行秘密聯絡,但白孚還是在這個破本子上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來不及把桌面上的東西都翻看一遍,她直接拉開了辦公桌的抽屜,看看里面有沒有更值得關注的東西。

    “這里有一張特殊的市區地圖,”翻到倒數第二個抽屜,白孚摸出了一張邊角有些翻卷的舊紙,“上面打了幾個紅色的標記,有的被劃掉了,但有的還沒有!

    上面沒有小字注釋,白孚只能推測這些紅色的標記是一些很重要的位置,或許自己可以趕在她之前把這些地方走一遍?

    “最后一個抽屜也上了鎖,周圍也找不到放鑰匙的地方,”白孚在辦公室里像無頭蒼蠅一般轉了一大圈,卻發現重要的位置幾乎都上了鎖,而鎖的主人是個永遠把鑰匙隨身攜帶的家伙,“她好像快回來了,只能先回房間了!

    剛躲進房間的門后,辦公室的正門就被打開了,姓馮的手里拎了兩個保溫盒,看樣子她也沒吃晚飯,跑到夜市買吃的去了。

    正當白孚以為今天的探索到此為止,自己不會再有機會找到更多情報時,那家伙卻把飯盒往桌子上一丟,轉身打開了資料柜的鎖,這讓準備關門睡覺的白孚又停下了動作,留了一條門縫準備看她要干什么。

    只見馮處長在資料柜倒騰了一會兒,竟然直接把擺滿檔案夾的那一行架子拿了下來,白孚本以為架子只有一個塊橫放的長鐵板,只是她才看到那塊橫鐵板是自帶后擋板的,并非是和柜身連在一起。

    而那個所謂的資料柜后面的整塊鐵皮也是可以拆卸的,取下后可以看到柜子后方的墻體被掏開了,僅有兩塊薄薄的白板偽裝成墻體遮擋,取下白板,一步之后就能到達另一個房間。

    白孚隱約記得隔壁是個常年上鎖的空房間,聯邦的住房十分緊張,辦公地點的房間利用率卻低到讓人發指,據說是因為很多建筑修建時都是按照多年后聯邦發展起來的人員規模修建的,然而十多年過去了,聯邦的規模卻沒有擴展到預期,反而因為不斷的內耗人手變少了。

    看來這個房間也在不知不覺中被強占了,雖然白孚估計姓馮的肯定也有那個房間的鑰匙,不走正門只是因為走廊上有監控而已。

    但這時的白孚并不敢推開門跟上去,辦公室開著燈又缺乏遮擋物,出去百分之百會被抓個現形,她只得按捺住對另一個房間的好奇,偷偷摸摸關上門上床睡了。

    “你已經帶我轉了一整天了,”深夜的街道上沒有一絲光亮,卻還有人在狹窄的小巷里溜達,“會面的地方到底在哪兒?”

    “噓~不要聲張,”帶路的是一個五六十歲的窮酸老頭,破爛的衣服讓幾乎每一個人都覺得他是個乞丐——雖然他的確是,“我們快到了,跟我走就是了。”

    “我說老頭,想甩開眼線不應該找白天嗎?”即使把聲音壓低了許多,向璈依舊藏不住態度中的不滿,“大晚上的街上都沒幾個人,咱倆這樣鬼鬼祟祟地更容易引起警覺吧?”

    游/行散場后不久,向璈就找到了帶自己去匯合的人,然而這個老頭卻領著自己在城里瞎轉了一整天,直到天完全黑下來才終于帶著自己往目的地前進。

    “因為我們要去的地方白天也沒什么人,”老頭想用手中的木棍去敲向璈的頭,但被對方輕易躲開了,“嘖,安靜跟我走就好了,不會有人發現我們的!

    向璈對此表示存疑,就在剛才的兩個多小時里她已經發現三個跟蹤者了,盡管不確定他們是不是情報部的人,但仍足以說明老頭的反跟蹤能力不怎么強。

    “我到底跟了一群什么水平的人……”

    “喂,別說話了,”到了一座偏遠位置的小酒館,老頭趕緊瞪了向璈一眼,“進去!”

    向璈抬眼一瞧,這是個專供窮人消費的廉價酒館,內部空間小得可憐,店里的人卻多到擠得喘不上氣來,一些實在來晚的人就只能在門外喝酒,結果把門口也給堵了個水泄不通。

    “我該進去找誰?”向璈依然一頭霧水。

    “你別問,你去就是了!”老頭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看來是不打算跟她一起進去了。

    向璈癟了癟嘴,只好一個人擠進了酒館內部,這里頭連個下腳的空間都沒有,身邊充斥著汗臭味和劣質酒精味,她努力憋了口氣,彎著腰使勁兒往里擠。

    好不容易走到室內的正中心時,人群突然又掀起了一次躁動,喝醉了酒打架是常事,但不停移動的人群卻裹挾著向璈無法移動了,她只能把雙手抬過額頭,試圖轉個身往角落里走。

    嘭——

    剎那間,向璈腦袋上多了一個麻袋,緊接著一記悶聲在耳后響起,剩下的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208章 計劃

    “唔……”

    腦袋上的麻袋被解開, 向璈揉了揉隱隱作痛的后腦勺,還在冒著金星的視野中有一群人圍了上來,他們有的穿著很破舊的短衣, 和外城打黑工的人如出一轍;有的則穿戴齊全, 但談不上多名貴,頂多跟她在糧食署見過的普通職員一個水平。

    “這就是你們的反間諜手段嗎?”情報部肯定不可能找這么一群人把她綁到廢棄工廠來,所以他們只能是線人說的反舊軍黨小團體,“下手也忒重了, 我腦袋差點兒開花!”

    “抱歉, 我們只是一群沒接受過訓練的普通人,”坐在自己正對面的應該就是這里的領頭人了,“偽造綁架已經是我們能做到的極限了!

    “那麻煩下次別對我用了, 把地址告訴我,我自己能找過來!

    “我們還沒有完全相信你, ”對面的人倒是毫不掩飾, “別說情報部了, 城區的巡警都經常派便衣來打探消息,我們已經搬了好幾次基地, 不能再出意外了!

    “呵,你們信不過我, 我還信不過你們呢,”向璈猛地站起來, 后退幾步,手中握著裝了汽油酒精混合物的噴/火槍, “要么把你們的身份和計劃和盤托出, 要么我就拿你們的人頭去情報部將功抵罪!”

    再場的人全部嚇得后退了一步,本以為雪鸮給他們找來的是一個聽話的幫手, 誰知道卻反過來被對方給威脅了。

    “有話好好說,也許我們當中存在什么誤會,”領頭人應該見過大世面,起碼還能有膽子上前和向璈攀談,“把你的東西收起來,這里儲存了一堆易燃易爆物品,出了事你也得和我們一起死。”

    聽了他的話,向璈才注意到倉庫的角落里堆滿了橙紅色涂漆的大木頭箱子,至于里頭放的是TNT還是液體燃料,暫時還不得而知。

    “你們儲備這么多危險物品干嘛?”

    “當然是為了炸毀聯邦的機器人倉庫,”眼見著話題終于回到正軌,領頭人也不由得松了口氣,“就這些還不夠呢,存放機械戰士的格納庫可是全部用三十多厘米厚的鉛合金板打造,跟只鑲嵌了一層金屬板外殼的隔離墻可完全不是一個級別!”

    向璈摸了摸下巴,面露難色地詢問道:“你們……是想炸掉整個格納庫?”

    “不然呢?”對面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

    “這件事是新軍和你們一起行動,還是只有你們幾個人?”

    “那個線人告訴我們,說你一個人就能完成任務!

    向璈在心里把雪鸮的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一遍,難怪這幫人之前怎么也不肯告訴自己計劃內容,合著是在這地方等著自己呢?

    “你們愛誰誰吧,我一個人真沒這么大的本事,”向璈收起噴/火器,轉身就往廢棄工廠的大門走去,“上次我去殺‘雪狐’就順便見過格納庫了,那地方的防守可比核心區都嚴密,光是成排的哨戒炮就夠我喝一壺了。”

    “求求你了!你都做不到的話,我們更不可能做到,”領頭人一把拽住向璈的胳膊,撲通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我們都是些走投無路的普通人,如果聯邦真的用機器代替我們的工作,我們就只能等著餓死了!”

    “技術變革是大勢所趨,”聽到周圍人的啜泣聲,向璈生硬地扭過脖子,高抬著兩只眼睛望向滿是裂紋的天花板,“就像過去的工人不可能通過打砸機器改變工廠的生產方式!

    “但舊軍黨只想把我們趕盡殺絕,”領頭人又向前爬了幾步,鼻涕眼淚都快蹭到向璈衣服上了,“他們甚至不在乎生產力的差別,只想要一群絕對服從他們命令的生產機器!”

    “唉~誰不想要呢,”向璈把胳膊抽出來,卻沒有在朝大門的方向前進,“不管哪個領導都想要一群聽話的下屬,可沒人能做到像機器一樣聽話,想反抗這一切,終究還是要靠你們自己的力量,不是嗎?”

    “我們怎么可……”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幫你們,但我也需要你們的幫助,”向璈終于肯回過頭看到,這時她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多少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充斥著無奈的憐憫,“你們真不會想等著我把一切都包辦好吧?”

    “當然不會,”那人連滾帶爬地站起來,“只要能解決這個問題,你讓我們做什么都行!”

    “別這樣說,我幫你們可不是出于什么善意的施舍,我只是……想起了以前我自己的一些經歷而已,”向璈自嘲似地搖了搖頭,旋即把這一篇揭了過去,“跟我說一下更具體的計劃吧!

    “好,”領頭人連忙搬過兩把小椅子,周圍的人也紛紛回到原來的位置圍觀,“炸毀格納庫的項目是我們主動提出的,但聯邦新軍針對舊軍黨的行動確實早有預謀,只是他們需要一個足夠顯眼的導火索,來確保每一處的成員都能及時做出響應。”

    “讓我們的行動作為信號彈嗎……那他們該如何確保我們的安全?”

    “這個……沒說,不過線人承諾新軍會以最快的速度攻入行政大樓,采取叫什么圍魏救趙的方式解救我們!

    這個沒頭沒尾的計劃明顯不靠譜,向璈頓時覺得這幫人怕不是也被雪鸮當炮灰給坑了。

    “打住,你就告訴我,有沒有與線人直接聯系的方法?或者與新軍也可以!

    “新軍一向被管束得很嚴,我們也無法與他們直接聯系,”那人在身上摸索了一圈,最后找出了一臺加密過的通訊器,“至于線人,一直都是他主動聯系我們,我可從來沒主動聯系過他。”

    “好了,行動的詳細內容我會跟他談的,”向璈把通訊器揣進自己兜里,“現在我需要兩樣東西——格納庫及周邊路線的詳細地圖,和更多的新式炸/藥!

    “倉庫里已經有很多了。”

    “沒用,TNT炸山還好使一些,炸純金屬板毫無用處,CL-20……算了,你們也不可能有這種新式玩意兒,C4呢?我記得聯邦是有C4的,你們能不能給我搞到?”

    領頭人被她念叨的一堆名詞說得一愣一愣的,他撓了撓頭,隱約記得后一種是只有舊軍才掌握的東西,連新軍想用一點兒都要層層報備,便回答道:“我們只是一群平民,你能不能提點兒簡單的?”

    “呃,看來你們是搞不來了,”向璈也捏了捏鼻梁,對行動的前景感到一陣頭疼,“這樣吧,我自己做,但你們得給我找來足夠的汽油和天然氣,還需要一處有高壓設備的生產車間。”

    “有,有,”一聽到終于有自己能幫上忙的,那人眼睛都亮了起來,“聯邦最初就是在一座油氣井上建立的,那地方在本地住得久的人都知道,而且去那里不需要出城,也就不必擔心隔離墻的搜查了!”

    “車間問題我可以解決,”旁邊圍觀的群眾中有人主動開口,“我有個朋友就在某個工廠里當車間主任,他也對舊軍黨不滿很久了,找他借一下不會有什么困難的!”

    “那就好,等炸/藥問題解決了,我們……”

    嘀嘀嘀——

    通訊器恰好在這個時間響了,向璈給其他人使了個眼色,他們馬上就心領神會地保持了安靜,而向璈則走到了一個偏遠的角落才接聽通訊。

    “喂,大半夜的發通訊,影響睡覺啊懂不懂?”

    “向璈?看來你們已經平安會面了,”對面的聲音明顯被特殊處理過,向璈一時也聽不出是誰,“怎么樣,相處得還融洽嗎?”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雪鸮是吧?把我當傻子溜了這么久,不打算給我們提供一點兒額外幫助嗎~”

    “你想要什么?”對面饒有興趣地聽著。

    “C……六硝基六氮雜異伍茲烷,”向璈擔心這個世界的人會用不一樣的簡稱,干脆用上了中文全稱,“一種新式炸/藥,別說你們這里沒有!

    “CL-20是吧?”雪鸮反而被她的全稱弄得一時沒反應過來,“有倒是有,但聯邦的儲有量也很小,況且我們的行動也要用,所以不能給你!

    “你讓馬兒快跑還不給馬兒吃草是吧?”

    “別誤會,這東西真不好搞,而且格納庫的位置太偏辟,實際對行動的影響可能遠比你想的要小,并不屬于行動的一級目標!

    “所以你安排我去,是想把我排除行動核心?”向璈的語氣逐漸有了慍怒。

    “不,只是你去過那附近,對那邊的行動應該會更熟悉,”雪鸮見向璈不好糊弄,便直接跳過了這個話題,“我找你來有另外的事,一個帶著一群畸形免疫體的研究員,自稱和你們認識,真的嗎?”

    “研究員?”向璈在記憶中回溯了半天,最終才定位到了黑市的部分,“我記起來了,是那個告訴我白孚身世的家伙,我記得他比我們先出發的,怎么現在才到聯邦?”

    “準確地說還沒到聯邦,他這會兒停駐在雪原森林的新煤礦加工廠——那里的老板也是你們的老熟人,秦鈺,這件事也是她告訴我們的。”

    “你們搭上線了?”

    “一次簡單的投誠罷了,靠近聯邦的幸存者都很擅長隨機應變,”雪鸮的話里帶了點兒嘲諷意味,“不過這對于我們的確是件好事,駐扎在大裂谷以南的新軍打算和那個研究員上演一場獻俘儀式,然后以此為機會返回總部周邊。”

    “這和我有什么關系?”

    “前者是沒有,重點是后者,”雪鸮清了清嗓,“我們希望秦鈺能允許避難所的先頭部隊暫時駐扎在雪原森林,以躲避聯邦的防御體系,但這家伙似乎覺得風險太大,一直表現得很猶豫。”

    “你想讓我說服她!毕颦H用上了肯定句的語氣。

    “正確!

    “遠程通訊的風險太大了,而且雪原的無線通信設備并不先進,直接聯絡可能會導致信息丟失嚴重!

    “我可以給你轉線,你的通訊從我這里發到避難所的先頭部隊,再經由他們的設備轉輸到雪原森林!

    “好呀,為什么不呢?”向璈轉了轉眼球,心中有了一個想法,“那就明天晚上吧,回頭見!

    第209章 內部矛盾

    “嘎——嘎——”

    “這該死的鳥, ”魯蒙斯拿槍在天上瞄了半天,到底還是讓那只吵人的黑鳥飛走了,“奶奶個腿的, 要不是你的餿主意, 老子才不會三更半夜還要在外面頭抓人呢!”

    “整得好像沒有我你就能逮到她們一樣,”跟在他身后的獨眼倒是一臉悠閑,仿佛是在帶薪旅游,“我在避難所跟燕皎打過一個照面, 那小鬼雖然很年輕, 但沒你想得那么好對付。”

    “笑話,要不是冬末積雪還沒化透,我怎么會抓不到幾個小鬼!”

    “要是現在是夏天, 你會不會又說是陽光太刺眼?”獨眼對魯蒙斯的借口不屑一顧,“有時間抱怨, 不如想一下接下來該怎么辦!

    “你有辦法抓住她們?”

    “沒有, 但誰告訴你一定要老實按上級的要求走了, ”獨眼向身后瞥了一眼,見其余的士兵們都還在大后方尋找線索, 便并肩和魯蒙斯低聲交談道,“我倒是有了不少新線索, 你想不想聽一下?”

    “當然。”魯蒙斯迫不及待地彎下了腰。

    “叛軍和避難所的風聲想必你也有所耳聞吧,”獨眼充分發揮自己的聯想能力, 將零碎的線索拼湊成一個整體,“其實新軍最近也不怎么老實, 還有那群總在城里搞游/行的, 你不覺得他們最近的行動規律了不少嘛~”

    “你的意思是,這幫人可能聯合在一起了?”

    “嗯哼, ”獨眼一副謎語人的表情,“墻倒萬人推,破鼓萬人捶,看來有些人等不到春天降臨了。”

    好歹也是在情報部門工作的,魯蒙斯很快就理解了獨眼的意思,在聯想一下對方之前的一系列行徑,也就不難猜出他想表達什么了,“你對最終的結果有把握嗎?這可不是件小事,如果最后聯邦贏了,我們……”

    “我們還可以趁亂遠走高飛,臨走時卷走一些機密情報,總會有地方愿意要的!

    “據我所知,你的信用早就在廢土透支了。”

    “只有長期效力才需要信用,短期效力只考慮能提供的價值,”獨眼并不認為這是件壞事,反而表現得有點兒小驕傲,“正是因為所有人都知道我干不長,才會更注重我帶來的情報價值幾何。”

    “你這算不算叛變出經驗了,”魯蒙斯吐槽了一句,但很快就把話題轉了回來,“算了說正題,我們應該怎么做?”

    “我們給避難所的人找了這么多麻煩,直接去投效肯定不會有好結果,”獨眼將聲音壓得更低了些,“但如果我們能拿捏住一些重要的部分,甚至到了能影響戰局的地步,他們就不得不重視我們。”

    “我就是在問具體的步驟!”

    “急什么,”獨眼白了他一眼,“一來,你需要繼續尋找燕皎等人的蹤跡,但不要跟上頭聲張,悄無聲息地把這幾個人的安危抓在我們手里,才能強迫避難所接受我們的談判!

    “你這不是廢話,我要能找到還用請教你怎么做!”魯蒙斯火急火燎地嚷了一聲。

    “噓——按照現在的前提條件找不到,你就不會換個假設,”獨眼心想難怪這家伙在情報部待了這么多年還只干過抓捕工作,就這沉不住氣的性格確實不能指望太多,“雖然沒有足夠的情報支持,但我們就假定向璈和燕皎見過一面,并且將營地轉移到了基地車上,然后按尋找基地車的方法找,就算最后沒找到人,白撿一輛車也算小功勞一件了!

    “可基地車會移動,也不好找呀。”

    “笨蛋,找鐵最好用的當然是磁鐵!”

    這時的魯蒙斯終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沖著獨眼點了點頭,“明白,那第二呢?”

    “第二就是我們要有拿得出手的籌碼,”這次沒用魯蒙斯問,獨眼就順著往下說了,“避難所和新軍的配合能如此流暢還不出紕漏,肯定有一個能隨時聯系外界的內應指揮,你覺得是誰?”

    “如果在總部的話,我們目前還完全掌握不了的就只有‘捕鯨人’了!

    “那就從‘捕鯨人’身上下手,找到后幫忙配合行動也好,直接拿人向避難所威脅也罷,到時再隨機應變就好了。”

    “抓燕皎,找捕鯨人……誒,這怎么感覺和咱們原本的工作一樣。俊

    “不然呢?去插手別的事會提前把我們裸出去好嗎!”獨眼對魯蒙斯這時而聰慧、時而宕機的腦子無話可說了,“不過我們倒可以利用這兩個借口去搞點兒小動作,反正大洗牌快要到了,也不怕得罪人!

    “你指的是……”

    “糧食署和能源署一向很需要敲打,而其中一位還不止一次壞過我們的好事,”獨眼指了指后半夜依舊亮著燈的大樓,“姓馮的把白孚藏起來了,這正是我們動手的好機會!

    “強制扣押是吧?這個我熟悉,”終于輪到自己表現的時刻,魯蒙斯激動地開始摩拳擦掌,“這個我熟悉,什么時候動手?”

    “先給那個神秘的幫手發條信息,讓她想辦法把‘捕鯨人’的部分信息透露給白孚,但別說我們要干什么,等白孚決定調查捕鯨人的相關下落時,就輕輕推她一下。”獨眼打了個手勢,把動手的方式傳達給他。

    “懂了,這樣我們可以一邊從姓馮的嘴里撬點兒情報,一邊還能等著那小鬼頭幫我們找人!”

    獨眼用點頭給出了肯定的回答,卻沒有再順著往下說出去,盯著魯蒙斯激動的樣子,他悄悄放慢了腳步,讓自己重新回到對方身后的位置。

    驗證的時刻到了。

    “嗷嗚——”

    小狼哀嚎著躲進床底,饒是它這種精力旺盛的動物也抵不過六七歲的小孩從一大清早就開始折騰,還不到吃飯的時間,它就已經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了,而那位小祖宗還興沖沖地鉆進了床底,追著它毛茸茸的大尾巴玩兒起了貓捉老鼠的游戲。

    “吵死了……”東躲西藏了一整天、晚上又要思考情報的白孚很不情愿地睜開眼睛,這兩個小家伙打鬧的聲音已經吵得她徹底睡不著了,“呃,剛好吃早飯的時間。”

    穿上逛街時買的新衣服,又簡單地給自己換了個發型,白孚覺得自己大概不會一眼被追捕者人出來了,才疊好被子走出房間,她可不打算一直躲在糧食署,先不提安全問題,光憋也憋死她了。

    “門口的掛鉤上有飯,”白孚開門出來時馮處長湊巧在接聽信息,一聽到動靜連忙把通訊器藏起來,“應該還是熱的!

    “無所謂,冷的也吃習慣了,”白孚也知趣地不問她,順手把掛鉤上的兩份盒飯拿下來,“我回屋吃?”

    “不用,這個時間辦公室沒人來,正好我也有話要對你說!

    白孚依舊沒表現出太大的反應,她打了個哈欠,轉身把小份的盒飯遞給小女孩,又從背包里拿了幾塊肉干丟到小狼面前,然后才端著自己的飯走到辦公室的皮質沙發邊。

    盒飯里沒有“飯”,只有幾塊純面餅子和炒土豆絲,因為環境溫度達不到發酵的要求,額外加溫又需要耗費能源,因此聯邦量產的面制品無一例外都是死面的,幾口下去噎得要死,也就本地人吃習慣了覺得沒事,但白孚總是要配一大杯水才能下咽。

    “我安排人去打聽了,情報部曾在前幾天搜查到疑似向璈的線索,”馮處長端著一杯人工合成咖啡坐到她對面,“她還活著,你可以放心了!

    白孚拿著餅子的手在半空中停滯了一下,卻又立馬讓自己表現得平靜,不過明顯輕松的音調可遮掩不住,“我一直都相信她不會出事!

    “但這樣一來,情報部的走狗可又盯上她了,”馮處長的狀態倒正經一些,“我想在從你們身上找到想要的信息之前,這幫混蛋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他們到底想從我們身上得到什么?”白孚還是忍不住疑惑問道。

    “伊萊瓦沒告訴過你們嗎?”對面也愣了一下,從神態來看不像裝的,“理想派在覆滅的時候留了不少內應在聯邦的管理層中,而‘捕鯨人’是其中地位最高、最重要的,五年來一直在堅持給舊軍黨找麻煩,而舊軍黨卻一直沒辦法!

    “這么重要的人物,怎么可能告訴我們兩個外人!

    “因為隨著外部各大勢力的衰落和滅亡,如今還能和‘捕鯨人’直接聯系的只剩下伊萊瓦一個人了,而幾個月前她也死了,那么與‘捕鯨人’相關的信息肯定會被秘密傳給她臨死前見過的人——你們當然是很合適的人選,伊萊瓦給我的通訊中也暗示了。”

    白孚當然不記得離開時得到過什么暗示,她只得把這當做伊萊瓦保護自己和向璈的手段,畢竟背負著秘密的人更不容易遭到死亡威脅。

    “不過就算你不知道,也可以多留意一些,有個大佬前輩罩著對你們肯定是好事,但不管你知不知道,都不要輕易向外界表露,保持神秘是哄騙敵人的好辦法!

    “我明白。”白孚陷入了沉思。

    “哦對了,還有……”

    噠噠噠——

    “有人,”馮處長敏銳地捕捉到了樓梯的動靜,即使那里的聲音輕到連小狼都沒有察覺,“快,回房間躲著,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開門!”

    “出事了嗎?”

    “我猜只是一場突擊檢查,高層總喜歡用這種方法折騰人!

    對方沒過多解釋什么,白孚也不敢多問,躲著飯盒飛奔回了房間,又沖著正在嬉戲打鬧的小女孩做了個“噓”的手勢,自己則繼續躲在門后偷聽。

    “你們是……情報部的人?”

    “是‘北極熊’大人叫我們來的,”來的人應該不少,說話的語氣也頗為囂張,“聽說這里查出了一些值得令人注意的消息,不知處長大人能不能配合我們調查一下~”

    “開什么玩笑,糧食署就是真出了事,也應該有高層指派稽查隊過來,難不成你們又想跟獨眼一樣被部長親自教訓一頓?”

    “嘿嘿,可不是糧食署的事,而是跟‘捕鯨人’有關!”那人的語氣陡然變得嚴厲,外面也跟著響起了手銬活動的聲音,“而且這次是證據確鑿,你就是把主席叫過來也沒用!”

    奇了怪了,剛剛她們才交談過捕鯨人的事情,怎么情報部的人這么快就聞著味兒來了?

    “證據呢?拿出來給我看一眼,還是說你們要強行抓人?!”

    “正常的扣押調查流程,證據什么的都在部里,您還是親自跑一趟去看吧,”門外劇烈的躁動了一陣,但最終還是情報部的人占了上風,“還想反抗?帶走!”

    所幸這群人沒有多做檢查,而是很快帶著馮處長離開了,又等了一會兒,白孚才小心地打開一條門縫,辦公室里早已沒有了人,取而代之的是一地狼藉,和一張將整個門都堵死的黃色封條。

    第210章 獵獲(上)

    “地圖, 地圖搞到手了!”

    一個很年輕的瘦子喘著粗氣跑進廢棄工廠,昨天晚上向璈提議了需要一張格納庫周邊的路線圖,他就想起了自己在交通部管文檔的朋友, 反正又不涉及格納庫內部的情況, 倆人硬是頂著風險把地圖順出來了。

    “這樣就只差油氣了,”領頭人收好地圖,面上的表情卻沒有片刻松懈,“能源方面的東西一向管制得很嚴, 也不知道有沒有辦法弄出來……”

    “要不去問問那個幫我們的人?”有人提議道。

    領頭人扭頭一看, 向璈還坐在角落里不知擺弄什么東西,從今早天一亮起,她就叫了兩個對電子零件和線路有經驗的人, 一起窩在邊角組裝著他們都沒見過的東西。

    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起身走到三人身邊, 用極其謹慎的口吻和向璈開口道:“我能不能問一下, 你們在干什么?”

    “通訊定位裝置, ”出乎意料的是,向璈很大方地把手中的半成品舉給領頭看, “其實我在想一個問題,從總部發出的無線信號連大裂谷都無法越過, 那什么樣的設備能保證與被輻射完全阻隔的廢土避難所正常聯絡?”

    輻射會破壞通訊,這是廢土各勢力長久割裂的根本原因之一, 以前向璈在廢土發通訊,不是借助信號設備只進行本地通訊, 就是使用一對一的專用通訊, 而更專業的大型組織則會當場搭建有線通訊系統——比如避難所戰役中的聯邦軍。

    然而雪鸮不需要借助通訊線路,就能將信號轉入到千里之外的廢土, 這一定不是改裝個小通訊器就能做到的,必須是一臺足夠先進的大型設備才能實現任意通訊。

    “這說明那位線人有本事,和你搞的東西有什么關系呢?”領頭還是不理解。

    “就是太有本事了,才令人感到不安,”向璈繼續低頭組裝手頭的東西,“這種級別的設備不可能隨便找個安全屋或隱匿點,因為民用線路滿足不了巨大的能量消耗,也沒辦法隱藏如此強烈的信號,所以聯絡避難所的設備一定來自聯邦!

    “你想找出那個線人的身份?”

    “是,能隨意動用高級設備發送通敵信息,這種級別的人,如果年紀不大,繼續留在聯邦干絕對是前途無量;而垂垂老矣的人犯不著把自己晚年搭進去,那么這人下場操盤的冬季就很值得令人揣摩了!

    “他說過了,他和舊軍黨有仇……”

    “仇恨不是萬能的借口,況且復仇之后呢?讓一個如此危險的人繼續隱藏在幕后,能保證他未來不會繼續攪動局勢?”

    “我只是擔心惹惱了線人,他會不會不愿意再幫我們了?”領頭表現得很緊張局促。

    “他和你們的目標是舊軍黨,就算你們不配合他也必須繼續行動,否則報仇的動機就是謊言,”向璈抬頭,短暫地沖他笑了一下,“更何況他才是需要你們幫助的人。”

    “那你……”

    嘀嘀嘀——

    “噓~”向璈的定位裝置剛好完工,她將響個不停的通訊器安裝在上面,又連接上工廠內的老舊電腦,打開了自己憑記憶搭建的系統,這才按下了接聽鍵,“來得還挺準時嘛。”

    “當然,我可不敢得罪計劃的重要成員,”雪鸮的聲音依舊經過了特殊處理,讓向璈無法分辨他的具體身份,“聯邦的行動很快,今天下午就派遣了一支部隊前往雪道建造防御工程,如果我們不加快進度,就只能對著一堆碉堡打攻堅戰了!

    “那就別廢話了,把通訊轉給秦鈺,談完了我還要去弄汽油呢!毕颦H大聲催促道。

    聯邦的系統自帶多層防火墻,僅憑自己一天速成的裝置和系統怕不是分分鐘就會被鎖定,只能等雪鸮把通訊轉給避難所時,利用長途信號傳輸的過程反向追蹤到發出者的定位。

    “好,那就看你的表現咯~”

    雪鸮聲音消失的那一瞬間,向璈立馬按下了系統啟動鍵,抓緊在有限的時間內尋找他的坐標,由于聯邦和廢土相隔著大裂谷輻射帶,即便是加強過的信號也變得極不穩定,隨時都會有追丟的風險。

    “百分之三十……四十五……”向璈默念著屏幕上的破解進度,握著通訊器的手忍不住顫抖起來,“快了,就差一點……”

    滋滋!

    通訊信號毫無征兆地被雜音占領,向璈趕緊捂住了發痛的耳朵,抓起通訊器吼了一聲,“什么情況?!”

    “嘖,有人強制入侵聯邦系統,觸發防護系統的強制中斷功能了,只能先結……”

    雪鸮的聲音也變得斷斷續續,他似乎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很快便不再說話,同時開始強制脫離通訊狀態,防止聯邦順藤摸瓜找到向璈的位置。

    然而向璈卻加緊了手頭的操作——有了這次突發狀況,后面可能一連幾天乃至幾十天都無法通訊,如果不抓住這次機會,可能會陷入長期被動的無信息境地。

    “百分之九十六、九十七……”脫離通訊的過程只有短短幾秒鐘,但向璈的大腦把這個時間幾乎無限拉長,在其中插入數不清的復雜操作,再把這一系列的行為濃縮到短短一眨眼間。

    嘀————

    漫長的掛斷音響起,廢棄工廠的所有人都將目光集中到這邊,殷切得仿佛要把向璈架在火上烤,而身為焦點的她卻疲憊地癱在了椅子上,面前的屏幕上顯示著一個并不精確但足夠用的坐標:情報部大樓。

    “該死!”

    望著被防御系統沖擊到癱瘓報廢的電腦,獨眼下意識地將手中的筆丟了出去,在脆弱的屏幕上砸出一道不淺的裂痕。

    “真他奶奶的奇怪,”旁觀了全程魯蒙斯撓了撓短硬的頭發,“我們剛才不是在嘗試追溯疑似‘捕鯨人’的通訊信號嗎,怎么就突然闖進情報部的安全系統里了?”

    “難道‘捕鯨人’是情報部的?”獨眼隨口一問。

    “怎么可能,情報部的高層都是當年主動要求主席發動政變的那一批人,這不符合‘捕鯨人’情報里被動加入舊軍黨的描述!”

    “那就是說情報部有一個另外的叛徒,并在通過官方渠道向避難所發送信息,”獨眼很快就得出了結論,盡管過程跟嚴謹一點兒都不沾邊,“但直接走情報部中樞的每一條通訊都會被記錄,除非有上頭的許可,否則這個叛徒不可能多次發送通訊還不被抓獲!

    “嘶……難不成部長比我們先投誠了?!”

    “怎么可能,那樣的話部長直接在搜捕‘捕鯨人’的時候放水就行了,”獨眼忍住想給他一巴掌的沖動,“而且我不認為這個叛徒的級別有這么高,更有可能是他頭上有一個有問題的中間層。”

    “為什么?”

    “因為領導親自發送的信息級別都很高,也必定會被多次審查,但日常工作就是收發信息的工作人員只需要把自己要發的信息混合進去,就可以躲過嚴格的審查,安全性明顯高得多!

    “那我們現在該怎么辦?”

    獨眼低忖著,綜合目前已經得到的信息,基本可以斷定總部這段時間發生的事都沒有“捕鯨人”參與的痕跡,真正活躍的反而是向璈等參與了密謀的人,甚至連出賣信息的叛徒都和原本的猜想截然不同,這很難不讓人懷疑眼下尋找“捕鯨人”真的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嗎?

    “立刻去追查基地車的位置!”獨眼終于下定決心出手,“不要在‘捕鯨人’身上浪費時間了,現在的重點就是避難所和新軍的聯合行動,這次事件后他們必定會加快行動,我們不等再等了!”

    “知道了,”魯蒙斯掏出對講機,大聲喊道,“把所有人手都調出來,帶上磁感應裝備,把郊區給老子翻個底朝天!”

    “你先去找人,但抓到了后不要輕舉妄動,”獨眼也迅速起身,換上了聯邦情報部的工作制服,“我得去上頭那邊跑一趟,給我們這兩天干的事找一套合適的解釋,順便摸清楚老東西們的意思。”

    “還有姓馮的那邊……”

    “我會處理的,如果白孚按照我們的計劃咬鉤了,那邊的事情反而更好解釋,”獨眼的腦子轉得飛快,四處亂晃的那顆眼睛也暴露了他的緊張,“唯一的問題還是避難所那邊,如果放棄借由‘捕鯨人’搭上反抗軍的車,就只能從目前在城里的這幾個人入手了!

    “他們會答應嗎?”

    “必須讓他們答應,我們這次的行為已經越界了,就算叛變的心思不暴露,日后也不會有好果子吃的,”讀研想了一下,又補充道,“這樣吧,我再跑一趟去白孚那兒,說不定能設法再次搭上向璈的線!

    “那好,我現在先去找基地車!

    咔——

    魯蒙斯的手還沒碰到把手,一個莽撞的手下突然撞開門,帶著滿頭的大汗扯開嗓子吼了一聲道:“不好了老大,姓馮的跑了!”

    第211章 獵獲(中)

    “哈~”

    門衛半瞇著眼伸了個懶腰, 傍晚正是各種活動都結束的時候,雖說還差半個小時才到下班時間,但門衛實際上早就沒多少工作, 打盹偷懶也不會有人怪罪。

    “果然, 門口保安才是最好的職業,”門衛不禁第N次感嘆自己的幸運,“反正樓里的大佬都自帶保鏢,我只要按幾下開門鍵就能白撿一個月的工資~”

    嘀嘀——

    “誰呀, ”這個時間基本不會是重要人物來訪, 門衛懈怠地喝了幾口茶,又整理了一下因為長期窩在座椅上而亂糟糟的衣服,然后隨手一扣帽子, 才慢悠悠地走到控制器前,“報上名來!”

    咔!

    回應他的是子彈上膛的聲音, 門衛腦袋一空, 過了半晌才急忙揉了揉眼睛, 看清來者是一群全副武裝的特種士兵,“軍……軍爺, 這里是情報部大樓,您有事嗎?”

    “我們是防衛團的, ”為首的軍官出示了證件,“有人舉報情報部有人涉嫌通敵, 上頭命令我們立刻把人帶走!”

    防衛團是聯邦高層親自管理的特殊部隊,防的就是城中一切可能對舊軍黨統治造成威脅的人, 因此他們擁有搜查乃至封鎖任何一個地方的權力, 當然平日也沒少借著自己的地位敲詐別人。

    想到這兒,門衛啐了一口, 但表面上還是恭恭敬敬地給開了門。

    樓上的人也看見了這群來勢洶洶的秘密警察,相比于門衛的小心謹慎,情報部的人膽子就大了許多,尤其是跑來圍觀的基本都沒有好臉色,有幾個膽子大的還想站出來呵斥他們,然而當軍官亮出高層的批捕令時,這幫人就一溜煙兒的散場了。

    軍官冷哼了一聲,帶著身后的士兵徑直上了樓,他們似乎得到了非常精確的證據,完全就是有目標地沖著某個房間奔去。

    嘭——

    “怎么了,我聽到外面很吵,”剛處理完通訊系統的雪鸮從房間走出來,恰好在走廊上遇見了一位倉皇奪路的同事,“有誰來了?”

    “防衛團,是來抓人的,”同時似乎還搞不清狀況,用簡短的語言解釋了幾句,“不過沒點名道姓說是誰!

    雪鸮頓時變了臉色,他一記手刀打暈了同事,隨手將他丟在走廊上,隨即從另一側樓梯飛快離開了這一層。

    咚!咚!咚!

    粗暴地敲了幾下門后,軍官就一腳踹開了通訊室的門,房間里還有好幾個正在接聽通訊的人,他們一見到來者衣服上的標志,就瞬間嚇得丟下了耳機,用驚恐和防備的眼神盯著他們,而軍官只是掃了一眼,就轉身離開了通訊室。

    “團長?”緊隨其后的副官投來問詢的目光。

    “人不在這里,看來是嗅到危險離開了,”軍官很確信目標還沒走遠,一直表現得十分從容鎮定,“封鎖整個情報部的區域,務必要給我把人揪出來!”

    咔——

    給門掛上鎖,雪鸮的緊張略微消散了一丁點兒,樓里的腳步聲像催命鬼一樣吵個沒完,而檔案室脆弱的門只要用力一撞就能破開,他必須在那之前找齊需要帶走的資料,然后想辦法逃出生天。

    “奇怪,到底是誰告發的我……”砸開檔案柜的鎖,雪鸮將之前就已經盯上的文件全部塞進包里,同時大腦在飛快地盤算事情的經過,“能精確鎖定我的存在,還知道我剛才去過通訊室,這個人必然對我了如指掌!

    如果不存在自己不了解的突發情況,那么肯定和剛才的電子入侵有關系,但告發的大概率不是入侵者,他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確定自己的身份和位置,并有足夠的權限立刻向聯邦高層發送消息。

    難道是自己的上司?不應該呀,之前的行動都沒有引起過任何懷疑,怎么會突然鎖定內奸就是自己?

    雪鸮一時無法確定出賣自己的人是誰,但能說服防衛團的人馬上出動,這不會是個身份很低的家伙。

    有價值的文件已經被自己掃蕩得差不多了,雪鸮挎上背包,打開了檔案室最大的一扇窗戶,如果借著繩子從這里滑下去,說不定可以繞路從后面的圍墻翻走。

    咚咚!砰——

    就在雪鸮準備綁繩子的時候,防衛團的武裝士兵好巧不巧查到了這里,見檔案室的門被反鎖,他們直接用槍打碎了插銷,下一秒就準備沖進來抓人。

    “該死,跑不掉了!”

    雪鸮從腰間掏出手/槍,躲在墻邊的死角擊倒了第一個準備進門的人,后面的人見室內有危險,暫時放緩了突擊的節奏,轉而響起了竊竊私語的聲音,雪鸮知道他們依然堵在門口,這會兒只是在呼叫攜帶防彈盾牌的人過來而已。

    沉悶的腳步聲再次響起,雪鸮的心也迅速沉了下去,自己這把小破手/槍根本沒有打破防彈盾牌的可能,自己的一切反抗都是徒勞,只可惜,報仇的那一天終究是等不到了。

    “你們別想從我這里得到任何東西,”腳步聲登上了這層的走廊,幾乎只差一點就要沖進來,雪鸮絕望地咽了口唾沫,將槍口抵在了自己的太陽穴上,“結束了!

    “啊——”

    門外忽地傳來一聲凌厲的慘叫,緊接著就是一陣接連不斷的槍聲,雪鸮一愣,提起膽子向外瞟了一眼,只見一個帶著深色鋼盔和面罩的家伙從樓梯口走來,雙手分別拿著一把突擊步/槍和一個噴/火罐,身上穿著像是自制的牛皮防彈衣,腰間還別著一整圈的酒精燃/燒瓶。

    防衛團的士兵大概沒料想到會有人來營救,因此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檔案室上,結果被這場突然襲擊搞得死傷大半,余下的幾個人還試圖向襲擊者還手,但很快也被干掉倒地。

    “喂,別偷看了,”襲擊者的聲音很熟悉,“抓你的士兵來了幾十個,而且馬上就要趕到這一層了!”

    “你是……向璈?你怎么會在這里!”

    “嗯?嘶~你不是那天晚上給我偷鑰匙的黑衣人嘛,”向璈仔細打量了他一下,結果了猛地愣住了,“好哇,你到底是哪邊兒的?!”

    “別拿槍指著我,好歹我也幫了你那么多次忙,”雪鸮用手指將槍管撥到一邊,旋即探頭探腦地從檔案室溜出來,“我就是雪鸮,但有人告發了我的秘密,情況很突然,我們得先逃出去才能解釋。”

    “嘖,沒想到啊,還真是冤家路窄,”向璈抬手打掉從樓梯口沖出來的兩個士兵,“我是通訊時用自制的定位器摸到了你的位置,剛準備過來看兩眼就發現有士兵把大樓圍了,想來想去只能是線人出事了,所以就冒險沖上來就你咯~”

    “那搞不好就是你的自制裝置被人查到了,”雪鸮從死掉的士兵手中奪了一把槍,“我在情報部這么多年都沒被懷疑過,只能是有人追外來信號追過來的!

    “不可能,我那是半機械的,又不需要聯網,誰會查到異常信號?”

    爭論了半天也沒有結果,兩人只能放棄思考這個問題,優先解決沖上來的防衛團士兵。

    咣啷——咣啷——

    “你大爺的,是震/撼彈,”瞄了一眼滾到腳邊的東西,向璈下意識地一腳踢了回去,“捂住耳朵趴下!”

    劇烈的強光和噪音很快籠罩了整個走廊,所幸向璈將震/撼彈踢到了更偏向敵方的位置,讓防衛團的士兵硬吃了個啞巴虧,躲在角落里足足有五秒緩不過勁兒來,而趁著這短短的空檔,又有兩個燃/燒瓶飛了過來,蔓延的大火堵住了一側的樓梯口。

    “不行,防彈衣快撐不住了,”向璈在身上略一摸索,牛皮里包裹的巨蝎甲片基本上碎得差不多了,而沒有得到有效防護的小臂和大腿各受了一處傷,“快想辦法逃跑!”

    “除了窗戶還能走哪里,”沒有防彈衣保護的雪鸮情況更糟糕,“綁繩子來不及了,試試跳下去吧,反正情況已經不可能更糟糕了!

    更多士兵沖上了走廊,這次除了常規的防彈盾牌,跑在前面的人還臨時套上了一層防火服,向璈一咬牙,把身上的燃/燒瓶全部丟到地上,待到整個走廊都燒起來了以后才跟著雪鸮回到了檔案室。

    樓下的士兵也意識到了情況不對,開始指揮封鎖周邊的街道和公路了,二人沒有可以浪費的時間,調整好姿勢后便一前一后跳了下去。

    咚!

    自由落體實在不是一次值得記住的體驗,先一步下去的雪鸮已經翻墻出去了,向璈踉蹌爬起來,瞄了一眼自己扭曲的半條腿,她可以非常確定自己的腿骨斷了,但在腎上腺素的作用下,居然還能硬頂著疼痛走幾步。

    “下次再也不搞這種沒準備的營救行動了……”

    隨口嘟囔了一聲,向璈單腿跳著來到了圍墻邊,全憑著兩只手把身體拉上了墻頭,腳步和槍聲幾乎同時抵達了背后,她用力一撐,順著重力的指引翻了下去。

    “快走!”

    拐角突然多出一輛三輪車,向璈抬頭一看,來的正是廢棄倉庫的失業工人,八成是偷偷跟著自己一起跑到情報部來的。

    “沒想到這群人還真能派上點兒用場,”后車斗里的雪鸮把向璈一并拖上三輪車,“甩掉他們,但別回你們的秘密基地!

    “好嘞~”

    也不知是受了恐懼還是勇氣的驅動,前面駕車的人把車子蹬得飛快,甚至讓向璈幻視出把防衛團的越野車都甩開一大截的錯覺——實際上也不是錯覺,而是后面的車被雪鸮一槍打漏油了。

    “今天可真夠刺激的,”向璈翻了翻背包,想從里面找個固定住自己傷腿的東西,卻看到包里的通訊器正亮著提示燈,“糟糕,剛才為了潛入把通訊器靜音了,有人給我發通訊沒聽到!

    “那你還不快打回去問一下!毖^還在和追趕的士兵對峙。

    “喂,燕皎?”向璈剛聽了兩句,臉色就驟然變得鐵青,“什么,情報部的人把基地車給包圍了!”

    第212章 獵獲(下)

    “海豹, 你的任務呢?”

    只聯絡過一次的神秘通訊終于再次響起,但獨眼卻沒有了上一次的玩味與從容,他斜著眼打量周圍的環境布局, 然后快步躲到一個沒人注意的死角, 才對著通訊器開口道:“事情辦得太匆忙了!

    “在說你自己嗎?”對面的人像是在看笑話。

    “你不該……你不該現在把叛徒的事報上去,”獨眼的額角和背上都出了汗,但他沒有心思去擦拭,“我提醒過你該小心那兩個人, 但你依然選擇要打草驚蛇。”

    “這難道不是你的安排嗎?逼白孚去找‘捕鯨人’, 再選擇性地干預向璈那邊的進展,”對面的人仿佛看透了一切,并打算繼續抱著看樂子的心態旁觀這一場大戲, “不過我確實太低估她們的實力了,所以這一次才選擇先下手為強嘛。”

    “不要讓事情變得太難堪……”

    “當然不會!”對方打斷了獨眼的甩鍋, “我的任務一直都是追查‘捕鯨人’, 這次下場只是因為那個叛徒是我手底下的人, 現在該報告的都報告上去了,我當然要回到我的工作崗位上咯~至于你和北極熊的那點兒小算盤, 就算我不報告,光誤觸情報部防火墻就夠上頭出手調查了!

    “你非要趕盡殺絕嗎?”

    “難道不是你先算計我的?”

    談到這里, 獨眼已經明白對方不打算給自己留退路了,瞞報的事情一旦暴露, 再加上“雪狐”和隔離墻布防圖的事,自己算是徹底在聯邦混不下去了, 除了幫反抗軍鏟除舊軍黨, 自己沒有任何選擇。

    于是他關掉了通訊,貼著墻邊離開了此地。

    也好, 自己又不是沒有其它手段了,畢竟可別忘了身為一個土匪最重要的制勝秘訣就是不留底線。

    沙沙沙——

    “隊長,這幫人在外面蹲守了好長時間了,怎么還不進來呀?”

    “我怎么知道!”被圍困在基地車里出不去的燕皎也摸不清狀況,從魯蒙斯和他手底下的人找到這里起,似乎沒有一件事是按照正常的預料發生的,“只能以不變應萬變,先看看他們想干什么了!

    “喂,里面的人聽著,”魯蒙斯生怕里面的人聽不清自己說什么,還讓手下拿了個大喇叭過來,“你們已經被包圍了,趕緊讓你們的老大出來談判,否則我就把你們一個一個都揪出來!”

    “你是不是傻,”燕皎本身就年輕氣盛,直接忍不住回嘴道,“要真有本事把我們都抓起來,干嘛還需要談判呢?”

    “誒,好像有道理呀,”嘴笨的魯蒙斯一時還真卡殼了,想不出該怎么讓對方出來和談,“咳,總之你們聽我的,否則不會有你們好果子吃的!”

    “傻子!

    燕皎簡單粗暴地給他下了定義,然后讓手下把無人機拿出來,在下面掛了兩個臨時趕制的燃/燒瓶,“用火攻。”

    無人機從天窗悄無聲息地飛了出去,借著松針的隱蔽繞到了眾人的頭頂上,周圍有幾個士兵注意到了它的存在,但由于沒有魯蒙斯的命令,他們只是提前找出了防火墊,隨時準備防御頭頂的危險。

    “只要你們乖乖配合,我保證……”

    嘭!嘭!

    火花在魯蒙斯的身邊炸開,士兵們趕緊舉起防火墊把長官圍住,連拖帶拽轉移到了另一塊空地上,所幸地處極北的野外還有不少未融化的積雪,即使有幾個人躲閃不及著了火,在雪里打幾個滾也就沒事了。

    “喂,你們這群混蛋能不能聽我說話,”被突襲的魯蒙斯有些惱羞成怒,但礙于想投誠的小心思,他又不敢直接開始戰斗,只能罵罵咧咧地打起了嘴炮,“我好心給你們一次投降的機會,可別給臉不要臉!”

    “好心?你覺得我們會信嗎~”

    “你們……算了,我讓獨眼來跟你們說,”魯蒙斯摸出通訊器,嘗試聯系獨眼來解決問題,“嘶,快點兒接呀!”

    “他又在干什么?”基地車里的年輕隊員問道。

    “鬼知道,”燕皎都懶得關注魯蒙斯了,直接把望遠鏡轉向了周遭的樹林和灌木叢,細數附近埋伏了多少個敵人,“人不少,還帶了大口徑武器,突圍的難度不小啊!

    “需要發通訊求救嗎?”

    “不,等一下,還是給向璈發一個吧,”燕皎擔心會暴露燕皚或雪鸮的通訊頻道,“只說我們的處境就好,剩下的……恐怕要先為基地車的事道個歉了!

    嘀—嘀—嘀——

    “靠,獨眼那頭在搞什么,怎么打了好幾次都不接!”

    “大人,大人,”一邊的小兵見情況不妙,這才敢打著膽子叫了魯蒙斯幾次,“對面開著基地車要出來了,我們要不要反擊?”

    魯蒙斯一扭頭,只見原本被層層枯枝落葉掩蓋在松樹林中的基地車突然響起了“嗡嗡”的轟鳴聲,下一秒車燈亮起,這只龐然大物級別的鋼鐵巨獸咆哮著沖出了叢林,以席卷天地的氣勢吞沒了站在最前面的幾名士兵。

    砰砰——砰砰砰——

    “笨蛋,開槍有什么用?”見打了半天都沒在基地車新修的裝甲插板上留下彈孔,副領隊立刻扭頭請示魯蒙斯,“大人,我們需要動用迫/擊炮讓基地車停下,否則不但會讓他們逃掉,還會讓我們的人損失慘重呀!”

    “迫/擊炮?不,要是給里面的人打死了怎么辦,”自己陪獨眼鬧的那堆事已經夠糟糕了,就算不能順利投敵,至少也要活捉車里的人才夠將功補過,畢竟打死了可就無法審訊情報了,“先試試能不能攔住!

    “這種噸位的基地車連大樓都能給撞塌,除非找塊半米厚的鋼板,不然誰也攔不!”

    “那就……那就往沒有人的地方打,”魯蒙斯咬了咬牙,下定決心賭一把,“別打前后兩頭,應該不至于把領頭的幾個人弄死!

    副領隊對魯蒙斯的別扭要求很是無奈,但也不得不遵照他的指示執行,于是士兵們先是在地上丟了數個沙包讓基地車減緩速度,同時在側面部署了幾個迫/擊炮,瞄準基地車的中間部位開火。

    轟!轟!

    這種既沒有破壞動力室、又沒有傷到駕駛室內人員的攻擊自然不可能讓基地車停下來,但一連串的爆炸還是讓底部的履帶發生了形變,行駛中的基地車瞬間變得搖搖晃晃,甚至一歪頭向著斜方的巨大松樹撞了過去。

    “停了嗎?”

    “應該是……停了,”前來觀察的士兵擔心里面有人沖出了,隨便打量了幾眼就跑回去報告了,“大人,需要我們把車門掀開嗎?”

    “先別急,”魯蒙斯終于鎮靜下來,警惕地望著毫無反應的基地車,“我好像聽到了有聲音!

    嘭——

    就像是為了回應他的猜測,基地車的后艙蓋猛地開了,與此同時頂層的機炮也慢慢旋轉過來,對準情報部的迫/擊炮就開了火,來不及轉移的炮擊陣地迅速被摧毀,旋即,數個騎著小三輪摩托車的身影從后艙沖出。

    “開火!”

    幾十個士兵一起向著小車的位置射擊,而車上的燕皎等人也不甘示弱地打了回去,嘗試殺出一條血路。

    “媽的,給老子打,”終于不再寄希望于和談的魯蒙斯起了殺心,但出于對前途的擔憂,他還是來了一句,“領頭的給我留活口,其他人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此話一出,周圍的士兵又陷入了被動的境地,因為領頭的燕皎沖在最前方,一旦開槍大概率會誤傷她;而燕皎也注意到了敵軍的異常,她扭頭瞥了一眼,猜測問題是出在指揮上。

    “去吧,替我找到魯蒙斯。”

    方才躲在樹冠中的無人機再度出動,悄咪咪地從酣戰中的士兵頭上路過,在指揮陣地上安靜盤旋,身材比周圍人高出半頭的魯蒙斯實在太好找了,無人機馬上鎖定了目標,然后計算出坐標發回給燕皎。

    收到位置的燕皎立刻沖了上去,前方的士兵都擔心不小心打死了她會被懲戒,居然直接提著槍讓開了一條路,等燕皎過去了再回到原位,仿佛沒見過她的存在一般。

    “魯蒙斯,借你人頭一用!”

    “什么?”

    正在思考對策的魯蒙斯猛地抬起頭,卻看到燕皎朝著自己殺了過來,但戰斗素質超群的魯蒙斯立刻摸出了腰間的配槍,對準燕皎的右手腕扣下了扳機。

    咔——

    突兀的卡死聲回蕩在二人之間,魯蒙斯先是懵逼了一瞬,眨眼間他終于明白了怎么回事,怒不可遏的咆哮道:“獨眼!你這個叛……”

    砰!

    子彈恰好穿透了他的頸動脈,飛濺的鮮血將周圍的整片雪地都染成了紅色,副領隊心頭一驚,下意識地鉆進了一旁的灌木叢,卻忘了給士兵們下命令,而看見領隊死掉的士兵們都不知道該不該接著打,也收起槍集體跳進了掩體。

    “撤退時間到了,”燕皎收起無人機,然后朝天開了一槍,示意隊員們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撤離,“跑!”

    隊員們歡呼著離開了戰場,直到他們的身影走遠了,明明占據上風的情報部衛兵們才小心翼翼地從掩體后探出頭來,望著一片血跡斑駁的雪地茫然出神。

    第213章 大封鎖

    身著軍裝的秘密警察依舊游蕩在這個城市的每一處角落, 街道和路口堆滿了沙袋和雜物,黑色的重型防彈越野車在哨卡附近巡邏,就連高樓的窗邊都埋伏了偵察兵和狙擊手, 時刻警惕著回突然現身的敵人。

    “很好, 終于還是觸發封鎖了,”雪鸮喝了口水,自嘲地搖了搖頭,“沒轍了, 別說回到廢棄工廠, 我們現在連離開這塊區域都做不到!

    “我認為封鎖的時間可能比你們看到的要早,”剛才登三輪車的工人跟著補充道,“我從工廠出發的時候, 為了避免被注意都是走在城區的最外圈,那時我就看到幾個出城的檢查站都停止運行, 并且有軍隊的人停了輛大卡車擋住了必經之路。”

    “那就是上頭在接到我是叛徒的消息的那一剎, 就下令封鎖總部并前來抓人了, ”學校蹲在垃圾桶后面,低聲思考著, “效率如此之高,必須是舉報者拿到了十分確鑿的證據, 而且其身份地位高到足以讓高層無條件信任,否則不可能展現出這么大的陣仗!

    “你知道是誰了?”

    “心里有候選人, 但不能完全確定,”雪鸮撓了撓頭, 將目光放在了向璈身上, “但大概率和通訊時的電子入侵脫不了關系,向璈, 你能確定你的設備沒有暴露嗎?”

    “先別……說話!”向璈半路上撿了幾塊木板,正在用繩子把它們綁在骨折的小腿上,“呃啊——好多了……你說什么?”

    雪鸮不情愿地把問題重復了一遍。

    “我可以很確定不是我的問題,在你的通訊出現異常之前,我這里完全感應不到第三股信號的存在,”腎上腺素的作用基本退卻,向璈只能強忍著疼痛思考問題,“我覺得那個電子入侵就是直奔著情報部去的,但更像是跟蹤和試探,而不是證據確鑿的抓獲。”

    “追查間諜……”雪鸮似乎想到了什么,喃喃低語了一陣后驀然抬起頭來,“我知道了,有人以為這些天是‘捕鯨人’在向避難所傳遞信息,因此追著信號進行入侵,卻沒想到誤打誤撞遇上了情報部的防火墻!”

    “有人?誰?”

    “我無法確定,”雪鸮緊皺的眉毛仍然不見松動,“我給避難所發通訊是借助了傳遞假消息的名義,這是情報部多年的老手段,而且一直是我負責,這么多年來一次也沒有引起懷疑,不可能今天就一下子鎖定了——必須是一個不知道這個前提條件的人來觸發警報才會懷疑,并且要緊接著將消息傳遞給了一個知道我且地位不低的人!

    “咳咳——”看來跳樓那一下摔得不輕,向璈的臉色到現在還略顯蒼白,“前者的話,我覺得可能有一個很好的人選,獨眼。”

    “海豹?”

    “獨眼就是海豹嗎?看來他又騙了我一次,”向璈勉強坐直了身體,背部始終靠在墻根上,“但他因為上次的懲罰過,我能很明顯的感受到他不甘心,而追查‘捕鯨人’是個很好的將功補過的機會!

    “嗯,可以對得上,那我也提供一個后者的人選,”雪鸮盯著向璈看了一會兒,然后莫名奇妙地笑了,“我的上線,‘獨角鯨’!

    “你確定?”

    “這五年來她都是調查‘捕鯨人’的第一負責人,一切有關‘捕鯨人’的線索最終都要經過她手,也只有她才能在這方面讓高層的領導們無需核實就采納她的說法,因此目前我能想到的人,只有她。”

    “她的具體身份是誰?”

    “不確定,我們沒有見過面,但根據我這些年的調查和推測,至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鎖定是她——最開始幫你們的那位馮處長。”

    “她果然有問題!但是……”真得到了結論,向璈反而有些不信了,“如果她真的是舊軍黨的堅定支持者,伊萊瓦為什么為讓我們來找她,連那位高官也十分信任她?”

    “很簡單,她就是干這個的,在我加入情報部之前,她就負責與伊萊瓦聯絡并博取她的信任,應該說‘獨角鯨’的任務很成功,直到最后的幾次通訊,伊萊瓦依舊認為她沒有背叛,但她也從未把任何一點情報透露給‘獨角鯨’!

    “這個我信,”向璈回憶起了避難所的遭遇,“伊萊瓦那人很有原則——或者說別扭的很,重要情報永遠要憋到最后一刻才肯透露!

    “應該說這是好事,她反而保護了‘捕鯨人’的身份至今都沒有泄露,甚至連我都絲毫沒有線索!

    “雪鸮,我是真的很好奇,”向璈幽幽地冒出一句,“既然‘捕鯨人’的身份連自己人都無法確定,那肯定也無法傳遞情報吧?這樣的間諜,有意義嗎?”

    “‘捕鯨人’是精神象征,是要存在,就意味著總部內還有理想派的孑遺,廢土的人才不會放棄奪回聯邦、重建家園的希望!

    “好吧,也算還有點兒價值,”向璈抹掉了滿頭的冷汗,“我現在更擔心白孚,她很信任那個姓馮的,我擔心……擔心她會被反過來利用,甚至作為人質來威脅我!

    “我們更該擔心的是行動能否順利執行,”雪鸮一把按住了想要起身的向璈,藍色的雙瞳死死盯住她的眼睛,“如果高層掌握了我們的計劃,避難所和新軍都會遭到猛烈的攻擊,沒有內應的他們不可能絕地翻盤!

    “也可能是你把自己想的太重要了!毕颦H強行掙扎著站了起來。

    “如果有人要把你的朋友牽連進來呢?他甚至不需要這樣做,你摻和了這件事是板上釘釘的,而跟你一起進城的白孚,她絕對不可能安全離開!

    “那你應該早點跟我坦誠相待,”向璈突然回過頭,一把攥住了雪鸮的領子,“那天晚上在隔離墻的暗道時,你就已經可以把真相都告訴我了。”

    “那時候‘獨角鯨’還十分信任我,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所以你放任我們身處險境,”向璈不想和他多費口舌,一轉身撒開了他,“現在也無非是想利用我們當工具人罷了。”

    “我可以把一切的計劃都和盤托出,現在!”

    “那你說。”向璈手扶著突擊步/槍當拐杖,然后走了幾步背對著他。

    “總部里有一座油氣井,我們不需要突破封鎖就可以到達,我想這點你應該聽過,”雪鸮的語速很急,似乎是怕她反悔,“點燃它,爆炸產生的大火加煙霧可以高達上千米,燕皚所率領的先頭部隊就駐扎在大裂谷附近,天氣好的情況下他們完全可以觀察到!

    “你想用油氣井來提醒他們提前行動?”向璈終于轉身看向他,只是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那以后的工業生產呢?冬季的能源供給呢?”

    “總部外還有不止一個能源開采站,各站點勻一下足夠總部使用了!

    “你說得輕巧!遇上特殊事故怎么辦?碰到不可抗力的惡劣天氣怎么辦?還有各站點就一定能如數上交嗎?總部里有幾十萬的無辜居民,他們甚至在為了幫你們趕走舊軍黨而努力,到頭來你卻連他們的基本需求都不顧?!”

    “我……”

    嘀!嘀!嘀!

    通訊器又一次響了起來,向璈瞥了眼通訊碼,隨即用眼神示意雪鸮待會兒再說,“燕皎,你們怎么樣了?”

    “我簡短說,”對面有發動機的雜音,看來這幫人還在逃亡路上,“魯蒙斯死了,而且看樣子他被獨眼坑了一把,另外很抱歉,向璈,基地車落在敵人手里了!

    “你人沒死就行,基地車還可以再搶回來。”向璈的情緒已經很難有起伏了。

    “但情報部還在搜尋我們,恐怕局勢不容樂觀,你們呢?城內的行動還能如期進行嗎?”

    “我們……”

    “不能了,”雪鸮上前一步,搶在向璈之前對燕皎解釋道,“我的身份暴露了,防衛團的人全體出動并封鎖了整個城區,我們估計也躲藏不了多久,行動必須提前。”

    “我沒讓你說話!”向璈瞪了他一眼。

    “怎么會這樣?那下一步該怎么辦?”

    “目前最大的麻煩是無法與你哥他們通訊,”雪鸮無視了向璈的反應,搶過通訊器繼續說道,“所以我計劃點燃總部的油氣井,用爆炸的火光給雪原森林的先潛隊伍發信號,而你立刻去新軍營地,通知他們趕回總部!

    “燕皎!”向璈一把搶回了通訊器,“你想清楚了,油氣井維系著整個總部的能源供給,不知是舊軍黨那幾個小人,還有幾十萬的民眾的生計,不要為了一場戰爭的勝利傷害成千上萬信任你們的人!”

    “對不起,向璈,”通訊那頭的燕皎沉默了很久,風在頻道里狂暴地呼號著,直到被淹沒在融化的雪里,“我們沒有退路了,如果這次不成功,避難所的人都得死。”

    “可這是因為你們的決策!”

    “……”

    見對面遲遲不肯回答自己,向璈突然大聲笑了起來,然后將通訊器摔在地上,大聲喊道:“好好好,說到底我只是一個外人,決策都是為了你們幾個人罷了,算我腦子被驢踢了才來管這個世界的破爛事!”

    “向璈……”

    “這是我最后一次幫你們,”向璈一瘸一拐地走到巷子口,“等這場戰斗結束,我就一個人離開,以后你們的事都與我無關!

    雪鸮撿起地上通訊器,輕輕按下了掛斷鍵,然后平靜地目送向璈離開。

    第214章 追查

    昨天發生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聯邦總部, 白孚默默聽著路邊人的談話,伸手接過了攤主剛做好的小吃,壓低了帽檐轉進了拐角的小胡同。

    這里是幾個愛心人士為了專門供給連地下室都租不起的失業人士而改造的收容站, 離開糧食署后, 白孚因為看中了這里不需要出示一大堆證件而帶著小女孩躲了過來,本想著只是暫時避一避風頭,沒想到突如其來的封鎖讓她徹底無法離開了。

    “吃飯了,”推開小房間的門, 白孚又一次把她和小狼從床底下揪了出來, “說過不要到處亂鉆了,很臟!”

    這些天最出乎白孚意料的,莫過于小女孩驚人的耐受能力, 即便是如今只能容下一張雙層床的逼仄房間,她依然沒有抱怨過一次, 反而保持著旺盛的好奇心把這里當成了探索基地。

    “我們還不能離開嗎?”小女孩洗了洗手, 從白孚那里接過一串烤旅鼠肉, “這里太小了,我都快要玩兒膩了!

    “不能。”白孚腦子里還都是前幾天發生的事, 沒心思給她編一個繪聲繪色的理由。

    “好吧……”小女孩沮喪了一會兒,眨眼間又關切地抬起小腦袋, “你還在擔心另一個大姐姐嗎?”

    她問的人大概是姓馮的,不過白孚腦子里想的卻是向璈, 經過一整夜的打聽,她基本可以確認襲擊了防衛團的人就是她, 雖說能戰斗證明身體沒什么大礙, 但眼下如此大規模的搜捕早晚會把她逼上絕路。

    “我現在不能去找她,”白孚像是在自言自語, “也有人在追捕我,這種情況下強行匯合,只會讓被捕的幾率變得更大……”

    “你很想去見她嗎?”小女孩突然問道。

    白孚下意識地扭過頭,正巧對上了小女孩澄澈無暇的雙眼,不知怎么一陣心虛涌上了心頭,“我不能去。”

    “為什么?”

    “因為外面很危險,”白孚不知道該怎么向一個六七歲的小孩解釋當下的亂局,便含糊地回了一句,“而且我會給她帶來更多的危險。”

    “唔,可故事里說只有團結起來才能戰勝敵人,”小女孩明顯沒聽懂她的話,但還是伸出小手,用連說帶比劃的方式盡力表達自己的鼓勵,“如果她很危險,你就更應該去幫助她,和她一起面對困難,不是嗎?”

    “我做不到,”白孚苦笑著搖了搖頭,然后把臉扭了過去,“我太弱了!

    “可你都把我從那個封閉的大樓里救出來了,”小女孩見她不理自己,叫嚷得更大聲了,“你們大人真奇怪,為什么遇到問題總想逃避呢?”

    “因為有些問題可不是動動嘴巴就能解決的~”

    房間外猛地向起一陣腳步聲,白孚趕緊起身,把小女孩擋到了自己身后,而小狼則更進一步,呲著尖牙堵在了房門前,讓上一秒還準備邁步進屋的不速之客們停在了門口。

    “獨眼?”白孚飛速掃了一圈,發現曾經的土匪精銳們也都回到了獨眼身后,“你來干什么?”

    “請你幫個忙,作為回報,我也會幫你的,”獨眼做了個“請”的手勢,“外面有車,走吧?”

    白孚不知道獨眼在搞什么幺蛾子,但她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困在這個破胡同里,既然對方有求于自己,短時間內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走吧小朋友,”獨眼從口袋里摸出一個超大號的波板糖,“哥哥會帶你離開這里的。”

    “我不要跟你走……”缺了一只眼的模樣可能對其他人是習以為常,但在小女孩眼中仍然充滿了恐怖色彩。

    白孚警惕地把小女孩牽在懷里,而沒討到好的獨眼也只好干笑了幾聲,在小狼威懾的注視下離開了房間。

    胡同口外停著一輛越野車和幾輛軍用皮卡,看樣子不像是土匪們的原有財產,街道旁邊站著幾個負責放風的土匪,他們遠遠地望著正在另一個路口盤問的聯邦士兵,而對方似乎沒有注意到他們。

    “上車,”獨眼拉開了越野車的后座門,并抬頭指了指小女孩,“她不適合跟著我們去太危險的地方,讓她去最后一輛車,會有人帶著她離開總部的。”

    “你知道她的身份嗎?”白孚反問了一句。

    “知道,北極科研基地的完全免疫體嘛,核心區的幾個部門都傳遍了,”獨眼輕笑了一下,“也就是沒有官職在身的平民還被蒙在鼓里,聯邦的愚民手段永遠是那么低劣!

    白孚只好哄著小女孩上了最后一輛皮卡車,一個還算和善的土匪坐在她旁邊,用新買的撥浪鼓讓小女孩逐漸擺脫對陌生環境的恐懼。

    “現在你可以說了,”白孚和小狼回到越野車的后排,而獨眼則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接受質問,“接我出來是為了什么?”

    “一來嘛,是出于向璈的托付,她的確請求過我保護你,這一點時候你可以去找她詢問,”獨眼全程都回答得不緊不慢,“二來,是我確實想從你這里得到一些線索——關于‘捕鯨人’,你知道多少?”

    “我什么也不知道,”白孚很干脆地搖起了頭,“我甚至是昨天早上才聽說過這個名字!

    “根據情報部現有的消息,基本可以斷定燕皎也沒有相關信息,甚至連燕皚也有較大概率知之甚少——畢竟他只在撤離后的第一天發過一份電報,此后就再也沒有跟‘捕鯨人’聯系過了!

    “可這跟我有什么關系?”

    “‘捕鯨人’是很重要的一條內線,伊萊瓦不可能把相關消息爛在肚子里,所以她必然在臨死前將詳細信息透露給某一個人,而你,作為伊萊瓦生前見到的最后一個可信任的活人,是最有可能得到過與之相關的信息,哪怕只是一小段無指向的信息碎片!

    “可我的確……”白孚閉上眼睛,仔細回想著那段時間的每一個細節,“不只是最后那一段時光,在我記憶里的那好幾天里,伊萊瓦都沒有聯系過哪個內線的跡象,她表露出的反應是絕對真實的孤軍奮戰……如果‘捕鯨人’真有那么神通廣大,她不該淪落到這種結果,因此我甚至懷疑,你們說的‘捕鯨人’是不是真的存在!

    “情報部早期截獲過多起‘捕鯨人’與廢土幸存者之間的通訊,直到對方換掉了原來的老電報機,我們才失去了與之相關的線索!

    “但也只是早期,從我和向璈離開南部沙漠、開始在廢土四處探索時,可從沒在哪個幸存者領袖口中聽說過‘捕鯨人’的大名!

    “你想表達什么?”

    “我的意思是,”白孚猶豫了一下,還是把自己的腦洞說了出來,“有沒有一種可能,‘捕鯨人’的確只在政變后的前幾年較為活躍,而在換掉電報機后,這家伙真的幾乎沒怎么跟廢土幸存者有過聯系,因此無論是你們還是外面的人,才都對‘捕鯨人’鮮有耳聞。”

    “嗯……不排除這個可能,”聯想到最近一直私下跟避難所聯系的是另外的叛徒,獨眼越想越覺得白孚是對的,“但‘捕鯨人’為什么要停止跟幸存者聯系?”

    白孚也默默思考起來,“捕鯨人”一定不會是莫名其妙銷聲匿跡這么多年,且大概率不是自愿放棄或背叛,否則伊萊瓦不會讓燕皚發一條電報聯系,讓敵我雙方的人都認為“捕鯨人”仍然存在并繼續為外界提供支援。

    “什么樣的人需要別人證明其存在?只有早已不存在的人,”白孚腦中猛地一觸,誕生了一個連她自己也不太相信的結論,“如果‘捕鯨人’在身份暴露之前就死了,才會變成如今這幅從未有過具體行動卻又無處不在的幽靈!”

    “這是個思考方向,但……過于駭人聽聞了,”獨眼也難得展現出不自信的一面,“畢竟不只是聯邦,就連避難所和一些其他組織的領導者也都是堅信‘捕鯨人’尚在活躍的,伊萊瓦總不能連自己的接班人都騙吧?”

    “根據我和她打過的交道,有這種可能!

    獨眼捏了幾下眉心,這個結果也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愿意看到的,如果“捕鯨人”壓根就不存在,他的投誠大計可就無法正常運行了。

    “但以上內容都是推測,我們依然需要證據,”白孚見獨眼正在糾結,連忙補充道,“更重要的是,既然燕皚還能發送電報,就證明總部內一定在某個角落存放著一臺還在正常運行的電報機。”

    “對,我們需要找到那臺電報,”獨眼回過神來,只要電報附近存放著“捕鯨人”收集的重要情報,他就還有翻盤的辦法,“讓我手下的人把你帶著的小孩送到安全屋吧,我們兩個單獨再去一趟情報部大樓,關于‘捕鯨人’的一手資料都存放在那里——前提是沒有被叛徒帶走。”

    “總是要試試的!

    白孚沒有把后半截想法說出來,她希望通過追查“捕鯨人”的行跡讓敵人重新把注意力轉移回自己身上,說不定可以借此緩解對向璈的追捕力度,至于自己的安危,反正獨眼和他的手下在,應該還輪不到自己去正面戰斗。

    “走吧,”獨眼拍了拍駕駛座上的親信,“去情報部大樓,這堆破事也該有個結果了!

    第215章 重返情報部

    此時的情報部大樓依舊是一片狼藉, 各個進出口都被防衛團的士兵死死把守住,原本早該下班回家的工作人員也全部被扣在了大樓內部,清查損失或是接受提審。

    “檔案室的許多重要文件都被拿走了, ”埋頭在一堆廢墟里扒拉的老干事說道, “其余的則普遍被大火波及,同一層的許多電子資料也都因高溫而不可逆地損壞了,還有人員傷亡……”

    “人員傷亡我比你們更嚴重,”防衛團的軍官打斷了他的話, “上頭目前只要情報損失, 其它的以后再說。”

    老干事不悅地癟了癟嘴,不再說什么了。

    正當氣氛逐漸冷卻時,一個士兵忽然跑上樓來, 在軍官身邊耳語道:“報告,樓下來了幾個自稱是情報部的家伙, 要求我們放行!

    “不是說只有上級特批的那幾個人才能進來, 其余人員全部趕出去嗎?”軍官表現得很不耐煩, “這種事還要來問我?!”

    “可是領頭的那個人級別不低,而且怎么趕也趕不走, 我建議您親自過去看一眼。”士兵戰戰兢兢地一口氣把話說完。

    “嘖,真麻煩!

    軍官示意副官留下來監督統計, 自己則帶著兩個保鏢下了樓,大門外停著一輛十分顯眼的沙漠迷彩色越野車, 這顯然不是總部駐軍常用的顏色,軍官心里不由得多了幾分猜測。

    “您好, 我們是剛從廢土回來的外勤特派員, ”獨眼很是熟稔地撒了一個謊,并掏出一份半偽造的證件給他看, “這是我的證件,由于從事的是機密行業,很多信息都不便公開,懇請見諒!

    軍官掃了一眼,大體上沒有什么紕漏,基礎的身份編號等都能在電子數據庫找到對應,而無論是證件還是數據庫,也都的確不顯示具體的工作內容,就算撒了謊也是自己無法驗證的。

    “你回來干什么?”軍官把證件還給他。

    “拿一些資料,”獨眼擔心軍官隨口把他打發走,趕緊接著說道,“我們今天晚上就要離開因此必須現在拿起所需的資料,事關廢土的重建計劃,不能耽擱太久。”

    “抱歉,如今的狀況你也看到了,情報部昨天傍晚出了大事,許多情報依舊在排查統計期間,目前嚴禁有可疑分子進入!

    “既然如此,那我就只能給上頭打電話了,”獨眼忽地掏出通訊器,當著眾人的面開始撥號,“你們的工作情況我也會如實說明的,希望上級能夠體恤你們的辛苦!

    號碼一個接一個地響起,周圍的人卻沒有一個開口許可或打斷,坐在后排全程旁聽的白孚緊張地低下了頭,她很清楚上級不可能給獨眼放行,如果通話響起時軍官依舊沒什么反應,恐怕他們就只能開著車連夜遁逃了。

    于是懷著忐忑的心情,白孚悄悄轉動著眼珠子,在不被任何人察覺的情況下瞥了軍官一眼,有趣的是,對方的表情明顯也不怎么樣,看來封鎖過程中果然出現過違規行為,這家伙應該是在計算風險與得失。

    “夠了,下不為例,”在最后一個數字被按下之前,軍官扣住了獨眼拿通訊器的手,“你們只有半個小時的時間,時間一到就馬上給我滾蛋,聽到沒有!”

    獨眼沖白孚做了個勝利的微笑,然后搖上車窗讓司機把車停到大樓下方。

    “接下來呢?”白孚用很小的聲音問道。

    “時間有限,分頭行動,”獨眼向上觀察了一下,被火燒的正是存放“捕鯨人”相關資料的那一層,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我去查電子檔案,你去樓下的舊檔案室調查前兩年的報告!

    “好。”

    二人立馬下了車,小狼和司機則留在原地。

    由于各方面進展不順利,關于“捕鯨人”的資料實在少之又少,而叛徒襲擊的雖然是同一層,但卻并非是“捕鯨人”本人的資料,而是有關雙方博弈的一手情報。

    電子資料庫剛被檢查完,雖然部分數據受損,但并不影響整體的使用,有了軍官許可的獨眼繞開那群還在加班加點的倒霉蛋們,開始調取自己權限可以查閱的那一部分。

    “怎么樣了?”

    “嚇我一跳,”獨眼回頭,發現說話的人是白孚,“你怎么回來的這么快?”

    “有關‘捕鯨人’的早期報告全部被封藏了,咱倆的權限都不足以調出來,”白孚無奈地聳了聳肩,“你這里有發現嗎?”

    “都是這一年的新資料,可以看出‘捕鯨人’在最后一年幾乎沒有活躍過,”獨眼給白孚騰了個座位,“為數不多的幾次記錄都跟避難所有關,如果你的推測是對的,那么這幾次回應大概率都是伊萊瓦偽造的!

    “也就是說,‘捕鯨人’很可能不在了?”

    “不能完全下定論,你看這里,”獨眼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著,“在避難所戰役的前三個月里,避難所和總部的聯絡次數大幅上漲,而伊萊瓦的信息確實被多個未知終端給接收了,但這些終端點位并未全部上報給高層,有好幾個就這么被留在了初步統計里!

    “你的意思是……”

    “再來看這些,”獨眼沒有立刻回答白孚的疑惑,而是調出了另一份數據,“我在路上提到過,情報部會偽造假內線向避難所傳遞虛假情報或策反信號,而無論是哪種,避難所都會象征性的回應幾下,但還是這段時期,避難所的回信記錄明顯和聯邦的發信次數對不上號——太少了!

    “這沒什么問題吧,當時正在備戰,避難所可能忙得沒時間維系表面工作了!

    “那為什么有的還是照;貞,選擇性忙碌嗎?”

    “你是想說,不是所有回信都被記錄上報了,”白孚隱約明白他想表達的意思了,“那些真正藏著情報線索的訊息壓根就沒有被記錄,而是被某個內應給中途扣下了?”

    “對,也就是說有人在有意識的篩選通訊信息,讓高層保持‘捕鯨人’還在活躍的意識,但同時又找不到具體的位置在哪里;憑此我們也能知道,那個叛徒就是專門負責接收信息的通訊員!

    “可這種我們都能看穿的小把戲,聯邦的人會一個都看不出來?”

    “白孚,你沒在聯邦干過,你不知道,”獨眼突然笑了起來,斜著身子輕聲解釋道,“總部的產業擴展愈發困難,而人口卻在不斷增長,且從廢土涌進來的大多是青壯勞動力,這些人都是需要工作卻找不到的!

    “這和‘捕鯨人’有什么關系?”白孚還是半懂半蒙的狀態。

    “當然有,抓‘捕鯨人’本身就是一份工作,坐在大樓里搞竊聽也好,在外面滿世界抓人也罷,甚至只是跑腿送個文件,這都是工作,是有工資拿的;但無論是‘捕鯨人’死了還是被抓了,急需削減財政支出的聯邦一定會把這幫人全部切掉,這是每一個情報部員工無法容忍的。”

    “于是他們即使發現了破綻、明白自己內部有一個叛徒,也會不遺余力地幫他圓場,因為他們需要一個無所不知又神出鬼沒的‘捕鯨人’來讓他們顯得自己在艱難地工作,必要時甚至給總部搞點兒破壞,來催促上級抓緊撥款打錢!

    “而在身邊每一個人都在大力宣稱‘捕鯨人’還存在并不斷地給大伙兒找麻煩的環境下,上級即便發現了端倪,也會立刻被灌輸否定的思想鋼;就算被提出來了,無非就是下次大家再多造一點兒假情報,說不定還能以此增加些工作崗位!

    “當然,”獨眼突然話鋒一轉,“以上全為本人的猜測,如有錯誤概不負責~”

    “你!”白孚好不容易信了他的鬼話,又被他這一句給搞亂套了,“我們要找的是‘捕鯨人’的電臺,別的亂七八糟都少提!”

    “好了,這里的確有一份鐵證能說明高層為什么能容忍情報部的長期無產出,”獨眼在數據庫里加了好幾個篩選條件,然后得到了十份特殊的記錄,“這是避難所給‘捕鯨人’的電報!

    “上面寫了什么?”

    “避難所的詳盡狀況,我之前查閱了已破譯的兩份,里面的內容都是高度機密且屬實的,且每月一份定期發送,也就是說伊萊瓦冒著被截獲的風險在給‘捕鯨人’發送真情報,這應該就是高層為什么堅信‘捕鯨人’存在——代價就太大了。”

    “剩下這十份都是未破譯的嗎?”

    “對,伊萊瓦會定期換密碼本,一方面是防止聯邦真的全破譯了,另一方面就是增加真實性,”獨眼又從這十份中截取了一個重要信息,“接收人是同一個,但有接近一半都標注未追蹤到接收端坐標,而有坐標的全部備注為‘已搜尋,未找到電臺’!

    “是真沒找到,還是下面的人敷衍出來的?”白孚已經沉浸到獨眼剛才那一大段猜測里了。

    “我猜這次是真的,找電臺這么大的事,肯定是上級親自領導,”獨眼似乎也摸不清狀況了,“但這才是奇怪的地方,有坐標的幾份電報都指向同一個位置,可它卻被標注為假坐標!

    “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白孚起身提議道,“既然情報部的思路有問題,找不到也是理所當然,但也許我們能行!

    第216章 跨越阻隔

    “還是沒有收到回信?”燕皚在雪地上來回踱步。

    “沒有, 約定的時間過后,我們甚至都無法主動聯系雪鸮了,”通訊兵摘下耳機, 朝燕皚搖了搖頭, “總部那邊肯定是出了什么事。”

    “怎么偏偏是在這種關鍵時候!”

    “生悶氣可起不了什么作用,”早在將軍時期就資歷不淺的老軍官上前勸阻道,“眼下必須盡快敲定下一步的行動,是放棄行動返回廢土, 還是在沒有接應的情況下強穿大裂谷?”

    “回去是肯定不可能的, 聯邦已經獲知了我們的行動軌跡,如果我們露怯,他們肯定會乘勝追擊, ”燕皚卻沒有立刻說下去,他扭過頭, 盯著靠在大松樹下小憩的秦鈺, “但如果過去的話……”

    “在打我的主意?”秦鈺注意到了他的目光, 便緩緩睜開眼睛對視道,“我呢, 現在就是個煉煤廠的小老板,冰橋以前都是靠叛軍才能不落到聯邦手中, 如今布雷莎離開了,我又怎么可能把冰橋的通行權給搶回來呢?”

    “要是真的什么辦法都沒有, 你也不可能在這種地方保持一定的自主權!

    “好吧,那就是我有, ”秦鈺的態度相當不配合, “那你們來了這么多人,我沒辦法一次性都送過去呀~”

    燕皚輕微瞇起了眼睛, 從雙方第一次打照面起,秦鈺的態度就一直保持著若即若離,除了騎墻,恐怕也是因為無論誰贏了都對她沒有好處,自己和舊軍黨都不可能容許一個離自己這么近卻又不能被完全掌控的能源產地,從這個角度講,什么都不變化才是對她最有利的結果。

    但燕皚不可能按照她的利益需求做事。

    放棄了將秦鈺徹底拉入自己這一邊,燕皚只能尋求于利益收買,他必須給出具有一定吸引力的承諾,才能讓秦鈺不再固守著已有的收益。

    “如果最后是我們贏了,”燕皚仔細盤算了一下,極地附近的權利肯定不能讓,那就只能用更好但更遠的土地做交易了,“我們就把沙灣地區劃給你們管轄!

    “那里是橙區。”秦鈺可不是傻子。

    “我們當然要知行凈化工程,工兵團的職責就是重建廢土,而且這份交割是在凈化完成后才執行的,在此之前你們依舊可以占據雪原森林,并且我會把冰橋的控制權也讓給你們。”

    “空口無憑,況且你們還不是當權者,做出的每一個承諾都沒有公信力!

    “你可以向我索取任何一種你愿意相信的承諾方法!

    秦鈺盯著他看了一會兒,然后“噗嗤”一下笑出了聲,同時從背后掏出一個錄音筆,“不用了,如果你們不守信用,我們就算手握一大堆合同也沒什么用,只是有了舊軍黨這個前車之鑒,我還是更愿意把希望寄托在新的反抗者身上。”

    “那穿過大裂谷的事……”

    “聯邦的殘兵敗將是借助鋼索‘飛’過去的,當然其中也有叛軍放水的緣故,不過比他們更有戰斗意志的你們或許可以改進以下方法,比如潛入襲擊對面的哨站,再比如運用一下外交手段~”

    燕皚站在大裂谷的邊緣,望向泛著藍綠色光芒的輻射帶和橫在上面的冰橋,心中逐漸有了一個新的計劃。

    沙沙沙——

    躲在灌木隊里的眼角掏出指南針瞟了一眼,估摸著自己大概走到了第二糧食基地附近,這地方雖然離新軍駐地還有不小的距離,但已經是舊軍黨能監視最嚴密的地方了,過了這里的哨站,再往南的地方總能找到愿意幫助自己的新軍士兵。

    原本隸屬糧食署的衛兵已然全部被換下,取而代之的是舊軍的頑固親信們,這幫惱人的家伙不顧糧食基地的多次反對,硬是用大卡車把能走的路全都堵了個水泄不通,而里面的居民連去一趟公共廁所都要被盤問半天。

    “偽裝和強闖難度都很大,但繞路的話絕對會耽誤了時間,”燕皎一路摸索到了圍墻的邊緣,然后就一步也不敢靠近了,“要怎么辦呢?”

    “過來!”

    背后忽然有聲音在叫自己,燕皎轉過頭,只見一個穿著工作服的人在朝自己招手,遮擋風雪用的大檐帽把大半張臉都蓋住了,實在看不出那人是誰。

    萬一是陷阱怎么辦?

    正當燕皎還在評估風險時,那個打招呼的人卻著急了,她提起膽子越過了門崗士兵的掃視,從農場小屋的屋頂一下跳到了樹杈上,又借助樹葉的遮擋越過了圍墻,從樹冠的另一端一躍而下。

    “是我在叫你!”

    那人一把掀起大檐帽,這時燕皎才分辨出來的人是陸鹿,而她的幾個同伴也都在基地內等候。

    “基地里的士兵換了以后,學長就猜到是你們出事了,我們一起商量了一圈,決定看在你們救過我們好幾次的份兒上幫一把,我這才自告奮勇出來等你!

    燕皎一時不知該說什么,下意識地來了一句,“這不是你們能摻和的事!

    “喂,什么意思,都這種時候了還要瞧不起我們嗎?”陸鹿不由分說地拽著她爬上了樹。

    “不是,我……”

    燕皎很難回應這幾個人的援手,對她而言,這只是一個對現狀一無所知又缺乏自保能力的局外人,接受幫助無異于在將他們拖入一個巨大的深淵,如果最終行動失敗了,自己毫無疑問是在牽連無辜。

    “相信我們,”陸鹿似乎看出了她的猶豫,便安慰道,“我們好歹是個大學生耶,起碼學習能力是很強的,在這里待了沒多久就幫當地人解決了不少麻煩,他們很敬重我們,也愿意為我們提供援助。”

    “敵人有槍,你們人再多也不可能……”

    “誰要跟他們硬碰硬了,我可是很怕死的,”陸鹿用同樣的方法把燕皎帶回了農場小屋,“別忘了我們的工作之一就是獸醫,接觸一下麝牛群可是天經地義的事情。”

    燕皎一頭霧水地被帶了過去,應該說多待了幾天的陸鹿確實很熟悉這里的環境,硬是在不靠近任何一條道路的情況下從農場跳到了牧場,但這也是因為基地內部監視較松,靠近大道的出口才是最危險的地方,紅外探測器和熱成像儀可都在守著呢。

    “麝牛會按照你們的指示走嗎?”見到了陸鹿的其他幾個同伴,燕皎還是不由自主地多問了幾句,“出口有大卡車堵塞,麝牛群總不會傻傻的撞上去吧?”

    “當然不會,北極麝牛很聰明,卡車見多了也知道危險,”學長在這里待的時間最久,他知道什么位置最適合躲藏,“但它們也很欺軟怕硬,尤其是在面對討厭的人時。”

    燕皎不再提問了,她很配合地躲到了一只雄性麝牛的正下方,用雙腿夾著牛肚子倒掛在它茂盛的絨毛中,麝牛對于多了一個人的負重也多有不滿,開始焦躁地準備沖出柵欄。

    “別著急,還沒到你出發的時間,”安撫好了這只位于正中間的大家伙,陸鹿又拿著一個大號針筒走到領頭麝牛的身旁,對著它的后退扎了下去,“走你!”

    受了刺激的領頭牛瞬間掙脫了繩子,朝著欄門的方向一路狂奔,而它身后的其它麝牛見狀也紛紛躁動起來,跟著首領的步伐撞碎了久經磨損的欄桿,在幾人的指引下上了大路。

    “不是,之前也沒人告訴我這么顛呀!”

    完全被夾在麝牛群中的燕皎根本看不清道路,倒不如說她的腦子從一開始就沒緩過勁兒來,路上想了無數種對策連被提出的機會都沒有,自己居然就這么被全自動送出了監視區?!

    “喂,”守在哨卡邊的士兵也發現了異常,“怎么回事?麝牛怎么又跑出來了!”

    “它們不肯讓我們打針呀,”跟在后面的幾人早就準備好了借口,揮舞著針筒一臉無辜道,“麻煩你們幫幫忙,把牛群給攔住,但千萬別開槍,這批麝牛都是供給總部的高層們用的!”

    此話一出,士兵們也只得放下槍,但阻攔麝牛是不可能的,眼見著麝牛朝自己的方向沖了過來,大伙兒都趕緊四散而逃,哪兒顧得上檢查有沒有人混在里面。

    眼見著大卡車愈發逼近,領頭的幾個麝牛迅速向兩面散開,而此前接受過幾次訓練的大麝牛則下意識地跳了起來,躲在它下方的燕皎終于見到了外界的狀況,她接著麝牛的力量向前一躍,成功落到了卡車的另一側。

    嘀——

    “警報,警報,有人試圖非法逃離。”

    “該死,這地方還有電子檢測器,”被發現的燕皎立刻撒腿逃跑,好在前方不遠就是大路了,她隨手從士兵手中劫了一輛摩托,飛也似地離開此地,“再見了,舊軍的笨蛋們~”

    “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快追。”

    被麝牛群沖散的士兵們好不容易跑出來,他們無視了身后陸鹿等人“是她自己溜進去的,我們什么也不知道”的拙劣借口,朝著燕皎離去的方向一起開槍掃射,然而留給他們的終究只有幾縷尾氣罷了。

    第217章 捕鯨人記(上)

    “線索最終指向這個位置, 一棟老舊小區的普通居民樓!

    回想著獨眼的話,白孚帶著小狼來到了這個小區,由于離城區的中心位置很近, 這一路上都是靠著獨眼的身份牌才安然通過了防衛團的檢查。

    然而臨近小區門口, 獨眼卻突然變了卦,讓白孚一個人進去尋找線索,自己則招呼都不打一聲就開車跑了。

    “都這種時候了還能有什么更重要的事,難不成這家伙又想偷耍什么陰謀詭計?”

    咀嚼著對獨眼臨陣脫逃的抱怨, 白孚走到了目標樓的單元門前, 這棟居民樓確實稱得上老舊了,沒有電梯,也沒有電子門鈴, 吱嘎作響的金屬扶手一模就嘩啦啦地掉鐵銹,后補的油漆也已經風干成了易碎的漆皮, 寒帶植物在縫隙中展現著它們驚人的生命力。

    “奶奶, 請問一下, ”沒有鑰匙的白孚盯上了在路邊打牌的幾個老太太,“之前有人來這里搜查過嗎?”

    “你是想問那個地下室對吧?”大概是來的人太多, 老太太頭也不抬地就用扇子指了一下,“來過, 來了好幾次呢!什么打扮的人都有,說是要查個什么鯨魚, 反正搜了好幾次都沒搜到東西,后面就沒人來了, 連前些年貼的封條都給撤了!

    “那個地下室以前是給誰住的?”

    “誰住那玩意兒啊, ”老奶奶忙著打牌,基本是出完一輪才回答兩三句, “以前是贈給買房子的住戶的,說是停車用,但油一年比一年貴,除了自行車啥也開不起,大家都拿著當儲藏室用的~”

    “然后呢?”見老太太們正聚精會神地打牌,白孚多少有些不敢插話。

    “然后?那個地下室的主人是個在政府工作的,聽說出去跑任務的時候染上輻射病了,臨死前也沒個親人,就把房子連帶著地下室一起給一個朋友了,不過那個朋友自己有房子,又是個跑外勤的,一年也就回來一兩次,就又把房子和地下室租出去了。”

    短短幾句話就出現了三個地下室的持有者,但他們當中哪一個才是“捕鯨人”呢?

    “那奶奶,您能說一下房子易手的時間嗎?還有來調查的人都詢問過那幾個人嗎?”

    “好像是兩三年前吧?我這上了年紀也記不清了。”

    “至少兩年了,”另一個旁觀的瘦小老大大插嘴道,“我兒子結婚的時候,那人就沒來喝喜酒!”

    “你說的跟之前那人就去過誰家似的,那不是出了名的不見人,在這住了快二十年了,咱樓上誰跟那人見過幾回面?好幾戶連那人是男是女、多大年紀都不知道!

    “可不是嗎!”

    眼瞅著話題開始脫離自己的控制,白孚趕緊開口打斷老太太們的討論,“內個……其實我還是想知道地下室的事!

    “那地下室沒啥說頭,老住戶早死了多少年,那個朋友也就剛接手時打掃了一次,往后就再沒去過;租房子的是一對帶孩子的小夫妻,來這時間也不長,平日除了往里放雜物以外根本就不進去。”

    后兩個顯然不符合“捕鯨人”的身份,但如果用排除法就能這么簡單鎖定的話,聯邦應該也早就得出“捕鯨人”已死的結論,說明其中應該還有問題。

    “來調查的人沒打聽過老住戶的事情嗎?”

    “問過,結果原來那個住戶更是怪人,平時從來不給地下室鎖門,光賊就進去好幾次了,調查的人聽完就沒再問什么,走了~”

    電臺這么重要的東西當然不可能輕易讓外人接觸,數次搜查都沒有結果,加上內應完全可以假扮成賊進去搞點兒小動作,估計聯邦就是憑此認定這是個假坐標,電報信號是被什么小裝置引過來的。

    但究竟這里是不是“捕鯨人”的老巢,還要親自搜查一番才知道。

    “奶奶,我也想去那個地下室查一下,你能不能幫我聯系一下租房子的人?”

    “不用,你想進就進,”老太太剛贏了一把,回答問題時也多了幾分耐心,“自從那里被貼過封條,租房子的那家人就再也不敢用地下室了,現在那里一直開著門,你直接進去就行!”

    “啊?”

    白孚和小狼面面相覷,不知道該不該這么冒昧地私闖民宅,但樓下的老太太們都沉浸在了新一輪牌局中,再打擾下去似乎也不是件很禮貌的事。

    “那就……走吧?”白孚拽了拽牽小狼的繩子,示意它去打頭陣。

    一人一狼就這么進入了那個可能在無數個日夜影響過人類未來的地下室,這里沒有窗戶,燈泡也許久沒有人更換過了,白孚必須打著手電筒才能勉強看清。

    陰暗、潮濕,地下室普遍存在的問題在這里體現的尤為明顯,因為長期不關門,地面滿是被熔融雪水泡壞的痕跡,蟲子和老鼠在墻角展開了激烈的領地爭奪戰,獎品是幾塊孩子吃剩下的餅干碎屑,和被污水沖進來的小動物尸體。

    室內幾乎沒有搜索的必要,因為里面壓根就沒有東西,電報機也不可能憑空隱身,或是被送到了什么異次元空間了;四周的墻壁和地面都被打了密密麻麻的叉號,證明聯邦的人也懷疑過有暗道或夾層的可能,但最后都被排除了。

    “嗷嗚~”

    小狼沮喪地甩了甩尾巴,表示自己沒嗅到任何可疑的氣味。

    “不要先這么快排除,我們暫且假定電臺一定就藏在這里,”白孚摸了摸小狼的腦袋,既是在安慰它也是在安慰自己,“但聯邦的搜查方式應該是有問題的,我們把問題排除,說不定會有新發現。”

    小狼點了點頭,繞著墻角轉了幾圈,最后一爪子拍在了一塊完全沒有標記的地方。

    “這是承重墻,”白孚好歹也有一定的生活常識,一看這個分布位置和中間突出的混凝土結構柱就知道為什么不檢查這里,“承重墻可不能拆開,拆了整棟樓都會塌掉的。”

    智商終究達不到人類級別的小狼有點兒迷惑,并用爪子拍了拍那根突兀的柱子,對面也回應了它沉悶的低響聲。

    “就算微處理一下也不行,洞太大樓層還是會出事,太小的話人是絕對進不去的!”

    等一下,進人?

    說到一半的白孚突然發覺自己也帶入了那晚在糧食署看到的暗道,那種需要一人通過還要留有一定操作空間的,自然需要掏一個空房間和通道,但在剛才的推理中“捕鯨人”已死,電報也沒有留給其他人用的意思,這種情況下真的需要預留空間嗎?

    “先把承重墻中間掏開一部分,把電臺放進去,再用混凝土回填復原,”白孚用手指在墻上一下下地比劃,測算著每一個步驟能否完成,“只需要在電報機上套一個袋子,讓混凝土不會滲入機器內部,即可保證未來繼續處在運行狀態,但本質上是早已廢棄不用的!

    秘密電臺通常不會體積太大,即使塞進承重墻,也只會有輕微的異常而已,況且這本就是一棟完工二十多年、期間幾乎沒有檢查維護的老居民樓,出點小毛病也不會引起懷疑的。

    “我必須拆開墻體才能驗證真假,”白孚摸了摸背包,試圖找到趁手的工具,“但肯定不能找別人來,先不提這棟樓的住戶會不會同意,鬧得大了把情報部引來就麻煩了。”

    “嗷嗚~”

    “電鉆?你從誰家偷的!”結果小狼從外面叼來的電池型電鉆,白孚感覺有些哭笑不得了,“算了,用完再給人家送回去吧。”

    時間有限,白孚肯定不能精細的測量位置,干脆隨便找了個自認為合適的位置打了四個孔,再簡單把孔與孔之間打出一條線,便掏出錘子開始對著墻面哐哐硬砸。

    嘭——嘭——

    被電鉆破壞了原有結構的混凝土塊很快在錘子的接連敲擊下變成了一堆碎塊,而后被一塊又一塊的掏出來,里面的真相也逐漸重見天日:一個和混凝土融為一體的小金屬箱子。

    由于箱子完全嵌進了結構柱中,白孚無法將其取出,只能用開/山刀把邊緣的鐵皮戳開,然后從小口慢慢擴大,直到將箱子的一個側面全部撕下,里面是一臺很小的加密式軍用電報機,沒有密碼本,但有一張被翻譯成電碼的小紙條和它的原文一起被壓在了電報機下方。

    白孚沒有動電報機,只是輕輕地抽出了下方的紙條,原文下方有一個“已發送”的紅色小字,但沒有標注署名和日期,電碼文白孚看不懂,不過從格式上判斷也同樣沒有,估計是怕聯邦意外發現并推斷出具體的狀況。

    “給伊萊瓦……”白孚輕聲讀出了上面的字。

    “很抱歉,我想我還來不及看一眼主席所描繪的新世界就要死了,不是因為身份暴露,而是前幾日我為了救幾個小孩子,意外感染了輻射病!

    “我知道這對于你們來說很不負責任,但我實在做不到袖手旁觀,聯邦的初衷就是拯救人類,我找不到一個能說服自己退卻的理由,何況我能起到的作用遠沒有外界吹噓的那樣神乎其神,真正堅持到這一天,靠的終究是廢土的幸存者們!

    “為了不影響原來的部署,我將我們聯絡用的電臺永久封存,沒有人會找到它,但你也可以繼續給它發送信息,假使有一日舊軍黨截獲了通訊,也能讓他們以為某個間諜依舊活躍在聯邦里!

    “城中的一切我都已處理妥當,不會有人生疑,也不會有突發的意外狀況,留守的其他人會接替我的工作,我相信他們會做的比我更好,我也希望你能相信他們!

    “我唯一尚且擔心的就是雪鸮,他加入我們本就心思不純,我死以后恐怕會另定計劃,我希望你能對他隱瞞我的死訊!

    “還有你身邊的人,越來越多的幸存者不再懷戀過去的時光了,主席曾說我的存在就是為了給你們堅持下去的希望,我不知道這是對是錯,依靠別人來維系自己信念的人本就不堅定,但我不想看到你們走上與舊軍黨相同的道路!

    “說得再多就要暴露身份了,到此結束吧,我也希望死亡不是終點,但還活著的人終究是漸行漸遠了。”

    最后依然沒有結束語和署名,這封本該包含太多情緒的電報卻寫得異常平靜,讓白孚不知道該如何消化其中內容,她將紙條揣進口袋,打算在情報部的人來之前把結構柱填回去。

    “不許動。”

    門口的光線忽然被擋住,正要彎腰拿工具的白孚趕緊抬頭,卻見一把漆黑的手/槍率先進入了地下室,用清脆的扳機聲將一人一狼逼向角落。

    而緊隨其后的,卻是一個白孚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的人。

    第218章 捕鯨人記(下)

    “果然, ‘捕鯨人’早就死了,可惜上頭的老頑固們總是不肯信,”那人舉著槍一步步走進地下室, 最終停留在還沒來得及修補的結構柱邊, 將金屬盒子里的小電報機拿了出來,“不過有了這個,我也終于能交差了。”

    白孚下意識地后退了幾步,而手電筒偏偏在這個時候從口袋里掉了出來, 在潮濕的地面上以繞圓的姿態滾了幾圈, 最后恰好照在了不速之客冷冽的表情上。

    “你不是伊萊瓦的內應!”

    “當然不是,”姓馮的吹了吹帽檐的灰,重新戴上帽子道, “你看到的身份都是偽造的,我的真實代號是——獨角鯨。”

    白孚還想繼續后退, 但背部堅硬的觸感提醒她這里并沒有足夠的空間, 她只好停下腳步, 和小狼一起擺出了防偽姿態,“這一切都是你計劃好的?”

    “不完全是, ”獨角鯨也停止了步步逼近的動作,隔著僅有兩人寬的距離和她對峙, “如果沒有獨眼他們的自作聰明,至少我也不會像這幾天一樣收獲頗豐。”

    “這到底……”

    “另外有一點要澄清的是, 我的確是伊萊瓦安排接應你們的人,也確實跟她是老同學, ”不知怎么, 獨角鯨沒有急于拿下白孚,反而向她解釋起了陰謀背后的故事, “但我也告知過她自己改行和腦袋上的疤痕被消除了,但她卻依然往錯誤的方向寫。”

    “是伊萊瓦意識到你有問題了!”白孚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我也這么想,不過她沒有其他可托付的人了,而且我的老同學也表現得過于遲鈍了,雖然她從未向我透露過任何重要信息,但借助我們之間的聯系,我可是在她身邊策反了不少人,比如瀚海!

    “她信任你,你就是這么回報她的?”

    “信任在這里可沒有價值,況且你怎么保證她不是想從我這里反向套情報呢?”獨角鯨笑得很瘆人,“而且不管怎么說,她都已經死了,現在站在擂臺中央的人,是我和你們!

    “你到底從我們這里得到了什么?”白孚心中隱隱有些不妙的感覺。

    “很遺憾,由于雪鸮從中刪減了一部分情報,我對你們的調查始終沒有根本性突破。直到獨眼耍小心思把我帶走,我就順便竊聽了一下他和魯蒙斯的對話,結果不但獲知了他想利用‘捕鯨人’的線索作為投名狀叛變,還順利揪出雪鸮這個叛徒!

    白孚并不知道另一邊發生的事情,但她也能明白局勢基本倒向了對己方不利的一面。

    “我很輕易地就從他們手中逃走了,并將得到的消息上報給了高層,但不包括獨眼的背叛——我知道他一定會來找你,目的自然也是為了‘捕鯨人’而來。”

    “能進入情報部和通過哨卡的檢查都是我提前授意的,獨眼也是被我設計調走的,還有你從科研基地帶走的小孩,聯邦對她的行跡了如指掌,”獨角鯨忽然開始向前逼近,“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你的那位同伴的下落我們還沒有完全掌控呢~”

    居民樓外猛地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白孚這時才明白對方為什么要跟自己說這么多,這一切都是為了拖到援兵趕來,而對方的目標,自然是要活捉自己去當誘餌!

    “看來你的上級并沒有那么信任你,居然還要等看見成效才愿意派援助跟來,”白孚倏然朝出口跑去,順便向地下室內撒了一點兒蝎毒干粉,“再見了。”

    然而早有防備的對方立馬戴上了面罩,轉身向著白孚的腿部開槍,子彈迅速劃破了小腿肚上的皮膚,讓她重重地在地上摔了一跤。

    “唔……”頭昏腦漲的白孚強撐著爬起來,視線模糊地瞧見了開始封堵道路的聯邦士兵,“糟糕,被包圍了。”

    “這下你無路可退了,”獨角鯨一步步走到白孚身后,準備像揪小雞一樣把她拽起來,“走吧,讓你和你的同伴團聚的時候到了!

    “嗷嗚!”

    忽然,小狼從陰影中一躍而起,張開彎刀般的尖牙撲了上去,獨角鯨立刻抬槍射擊,她本以為這樣可以嚇退小狼,但護主心切的它硬生生用一根爪子擋下了子彈,然后流著血咬住了她的胳膊。

    “該死的畜生,”獨角鯨將小狼重重地摔在墻壁上,“滾開!”

    “嗷——”

    小狼再次展現出了驚人的倔強,縱使被摔得全身抽搐,卻依舊死犟著不肯張開嘴,大有要跟她同歸于盡的架勢。

    “該住手的人是你!”趁著對方和小狼纏斗的時間,白孚迅速從地上爬起來,并掏出短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把槍丟到地上,否則你才會是死在這里的人!

    “嘖,我應該多帶幾個人過來的,”獨角鯨表現得絲毫不慌,她隨意地把手/槍丟到地下室深處,旋即歪著頭斜視白孚道,“下一步是不是該挾持我去威脅外面的士兵?還是你打算在地下室住一輩子?”

    “你現在只是個人質,別想教我怎么做!

    “知道,我只是善意地提醒你一句,抓我恐怕沒什么用,你強行闖出去的結果就是咱倆一起被射成篩子,”獨角鯨定在原地,有意不讓白孚帶她離開,“不如留在這里跟他們對峙拖延時間,說不定獨眼或是其他人會為了搶奪‘捕鯨人’的成果而跟情報部大打出手呢~”

    “笑話,你怎么可能這么為我著想?”

    “我是為了自己,上頭那幾個老家伙可不值得我搭上性命!

    白孚一時有些猶豫,她清楚自己的價值肯定比不上“捕鯨人”的電臺,如果自己想強行離開,外面的人是真有可能為了情報格殺勿論;就算情報部的人真愿意談判,她也不覺得面前的這個人足夠保自己平安。

    “我不會出去,但也信不過你,”白孚掏出一捆繩子,把獨角鯨的雙手綁得結結實實,然后撿起她的手/槍別在腰間,“別想耍花招,否則我臨死也會帶你一起走!

    “好好好,但你最好也祈求一下會有人來救你,不然五分鐘后,他們還是會沖進來抓你的。”

    “不勞您操心了。”

    話音剛落,居民樓外瞬間響起了一陣槍聲,緊接著聲音開始沿著每一條街道蔓延開,像新春的鞭炮一樣遍地都是,鮮紅的血順著臺階一點點流進了地下室,提醒白孚逃跑的時機到了。

    “多虧了你那張嘴,”白孚沖著她露出勝利的微笑,“現在援軍真的來了。”

    “不用謝!

    獨角鯨趁著白孚有所松懈,猛地一腳將她踹翻在地,隨后奪過她手中的短刀割開了手腕的繩索,“越是勝利前的最后一刻,越要保持高度的警惕!

    “嗚——”剛才還在舔舐傷口的小狼立馬站起來,發出充滿危險的低吼警告她。

    “管好你的小寵物,我可不想在這時候浪費時間,”獨角鯨沒有進一步的攻擊動作,反而把短刀丟給白孚,并拿回了屬于自己的手/槍,“以及,出去的時候別告訴別人我見過你!

    “為什么要饒我一命?”白孚收起短刀,不解地望著她。

    “我說過了,聯邦如今的高層可不值得我搭上性命,”獨角鯨戴好自己的帽子,打算趁外面的人還沒打進來時溜走,“別忘了我也在聯邦干了十幾年,什么樣的環境鑄就什么樣的人,僅此而已。”

    沒等白孚問下一句話,對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她只好狼狽地收拾東西站起來,然后抱著受傷的小狼走出地下室。

    “是白孚,她還活著!”一個蒼老的聲音在混亂中響起,“她受傷了,你們快把她帶過了。”

    白孚試圖看清說話的人是誰,但兩個高大的身影很快沖到了她的面前,直接橫抱起她和小狼,貼著街道邊的垃圾桶和雜物堆移動回了大門口附近。

    “你們是……新軍的人?”白孚還勉強記得各個部隊的制服,“你們為什么會來救我?”

    “是我讓他們來的,”之前說話的老人在新軍士兵的掩護下跟上來,白孚才看清對方原來是自己認識的老教授,“情報部把小露卡的消息傳給了科研基地,我就猜到他們可能要對你不利,幸好城內還有一部分常駐的新軍士兵,我就找他們一起跟來了。”

    “我們是聽說有人在這里尋找‘捕鯨人’的線索,”領頭的新軍軍官問道,“那個人是你嗎?”

    “是,但‘捕鯨人’很多年前就死了,那臺電報機也被情報部的人取走了,不過里面應該沒有很重要的信息,”白孚盡量不提及獨角鯨的存在,“還有小露卡,她被獨眼的人帶走了,雖然現在沒什么危險,但我們還是盡快把她找回來為好!

    “現在不是時候,”軍官搶在老教授之前回答道,“新軍的主力都在城外駐扎,我們的現有人員都是負責后勤與通訊的非戰斗兵種,不可能與舊軍正面對抗,必須立刻撤退到科研基地,借助那里的金屬圍墻才能堅守!

    “基地里的科學家大部分都對舊軍黨不滿,”老教授只好跟在軍官后面補充道,“他們愿意幫助反抗軍!

    “我暫時聽你們的,”白孚正忙著給小狼包扎傷腿,“但情報部調來的圍攻部隊可不少,我們現在怎么逃出去?”

    “這個……”

    轟!

    遠處的一聲巨響打斷了所有人的談話和戰斗,他們一齊抬起頭望向爆炸的位置,只見沖天的火光和黑煙籠罩了整整小半座城市,并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四散彌漫。

    第219章 引爆油氣井

    兩個小時前, 一號油氣井附近。

    “明明是搞破壞的事,”向璈全程冷著臉跟在雪鸮身后,“你就這么急不可耐嗎?”

    “這也是為了分散聯邦對我們的追捕力度, ”雪鸮揣著炸/藥慢悠悠地走向油氣井入口, 臉上沒有絲毫的負罪感,“如果聯邦寧肯先抓我們再搶救能源系統,我想城內的民眾會直接加入我們推翻舊軍黨的行動中!

    “我更好奇民眾知道你們的所作所為后會怎么想!

    “放心,他們不會知道的!毖^冷哼了一聲。

    向璈默默攥緊了拳頭, 要不是自己現在跟他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早就找個機會遠走高飛了。

    “到了,那么按照計劃,”雪鸮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衣服和肩章, 把自己打扮成了一個中層官員的模樣,隨后又遞給了向璈一個表面沒有任何字樣的鐵盒子, “我負責吸引守衛的注意力, 你負責潛入引/爆!

    向璈打開鐵盒的蓋子, 里面整齊排列著方形圓角的黃銅色金屬皮小罐,罐子頂部有一個可以暗裝引線的結構;也可以直接用刀將罐子切開, 能看到里面裝滿了白色結晶性粉末,“CL-20?你就用這玩意兒當包裝?”

    “條件有限, 將就一下,”雪鸮聳了聳肩, 表示自己也很無奈,“而且既然你認識這東西, 那具體的操作就不需要我說明了!

    向璈點了下頭, 把蓋子重新關回去。

    “最后再重復一次具體的計劃,”雪鸮邊說邊整理衣服, “我會假扮成來找東西的軍官,拉著守衛到處去查監控,順便也會打探到諸如布防圖、值班表之類的信息發給你——微型通訊器你帶好了吧?”

    “當然,”向璈也在檢查自己的裝備,“我會先去煉油區拿走一部分之后炸格納庫需要的原料,然后到儲氣罐附近炸毀自動保護裝置,最后打開氣閥,用噴/火罐點燃泄露的天然氣。”

    “其實你可以直接去油氣田,把引/爆藥塞進天然氣采集管里,那樣的火勢更大,行動難度也會小不少,唯一的后果可能就是這里的氣田再也無法開采了!

    “我拒絕!毕颦H皺起了眉。

    雪鸮不再說什么,或許他本就清楚向璈不會答應后一個方案,說出來只是想惡心一下這個不配合的行動搭檔罷了。

    “好了,表演時間到了,現在我們該分開行動了。”

    向璈披上黃灰相間的迷彩色斗篷,將盒子和武器都揣在了懷里,旋即俯身借助錯綜復雜的管道緩慢移動,由于聯邦將過多的人手調集到了城內和隔離墻附近,導致這里的守衛無比稀少,只有穿著紅色工作服的工人在來回檢查設備。

    另一邊的雪鸮也很快走到了值班士兵面前,對方見他穿著軍官的制服,便沒敢掏槍讓他站住,只是用警惕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打量。

    “喂,看什么呢,”雪鸮徑直走到他面前,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你們領班呢?我要來這里找一件東西,還不快把他叫出來!”

    “嚷嚷什么呢,”領班自覺也是個不大不小的官,被人呼來喝去地自然心情不爽,“這里是管制區域,沒有你要找的東西,給老子滾一邊去!”

    “主席的狗昨天晚上跑到這邊了,”雪鸮當然不會走,順著編好的臺詞往下說,“已經過去十幾個小時了,它還沒回來,主席很著急,這才派我過來找一下!

    “主席的狗?”一聽說跟主席有關,領班的氣勢果然沒有剛才那么囂張了,“這地方這么大,找狗不應該多派幾個士兵來嗎?怎么只有你一個人,還是個準校軍官?”

    “蠢貨!現在城里鬧得沸沸揚揚,各處都需要人手搜查監視,你覺得主席這時候調人手過來會不會有人說閑話?”雪鸮上前一步,干脆利落地給了領班一個大嘴巴子,“派我來當然是指揮你們找狗,難道還要我親自下手嗎!”

    領班直接被這一巴掌打懵圈了,連反駁都不敢再有一句,急忙討好道:“是是是,不過我們人手也不多,開采區和生產區也不允許閑雜人等進入,找起來恐怕……”

    “這么大的地方沒有監控嗎?帶我去監控室查!”

    “是,”領班算是被折磨得不想跟他打交道了,隨手從值班室拽了個新人出來,“小張,聽見沒有,還不快帶這位軍官大人去監控室!”

    雪鸮也不挑被自己拖延住的是誰,反正只要一直占用著監控室,幫助向璈潛入就是易如反掌的事。

    于是他趁著領班和新人說話的時候,抬手敲了一下耳朵上的微型通訊器,給向璈發送了行動開始的信號。

    “四個二!”

    “要不起,”煉油廠的工人們這時候正好休息,都聚集在門口的空地上打牌,“媽的,怎么你小子今天手氣這么好!

    向璈繞開他們的視線,從側面的窗戶翻了進去,工廠內的小儲存罐里有各色的粘稠液體或半固體,都是石油粗加工后的初級產物,由于罐子還沒裝滿,也就沒被送到統一的儲存地點。

    憑這幾年積累下來的經驗,向璈通過顏色和氣味基本區分了每個罐子里裝的是什么,便掏出一只鋼瓶開始灌裝自己需要的東西。

    “你們又在偷懶,”門外忽然有人過來,大概是工人們的上級,“一會兒不盯著就開始打牌,你們就算摸魚好歹也干點兒別的。”

    “別的也不讓帶呀,”其中一個膽子大的工人和來者懟了起來,“再說了頭兒,都忙了一個冬天了,好不容易熬到了開春,生產指標也沒那么嚴苛了,就不能讓俺們休息一會兒嗎?”

    “休息個屁,最近局勢動蕩,搞不好什么時候又要打仗,不趁現在多儲備一點兒,到時候上邊問咱們要能源時你們就加班吧!”

    “行行行,我們干還不行嗎……”

    門外的工人開始收拾東西回來干活,向璈只好先收起半滿的鋼瓶,將儲存罐的出口閥門復原,然后按原路翻窗逃走,路上順便給雪鸮那邊發了個信號。

    “這么快就接完了?”對面的語氣有些詫異。

    “沒,只拿了半瓶多點兒,工廠里的人太多了,”向璈一邊小聲匯報,一邊滾進了工廠后方的管道堆里,“不過加上你的CL-20足夠了。”

    “嘖,我的炸/藥是用來干正事的,”雪鸮嘟囔了一聲,旋即開始尋找天然氣儲存區的路線,“儲氣罐在西南角,沿著煉油廠門口的大道一直向南,一直走到能看見巨大的白色罐子再向西拐。對了,里面裝的應該都是液化氣,你開氣閥的時候記得小心一點!

    “我知道,這種事不需要你來提醒!

    “那正好,我還要忙著找狗呢,”雪鸮無縫切換到了偽裝模式,拍著小張的肩膀指揮道,“切換到C-1區,記得放大一點兒,那么小一塊誰看得清!”

    掛斷了通訊,向璈的心情愈發沉重,但事已至此,她只能掏出起/爆藥和引線,邁著半是不甘半是不愿的步伐向目的地前進。

    聯邦用的是圓柱形的純白色儲氣罐,為了在盡可能減少占地面積的同時加大儲存量,這玩意兒動不動就修到幾十米高,遠遠望去像一片白色的塔樓,而側面的黑色爬梯小到幾乎成了裝飾的花紋。

    盡管儲存區的士兵和監控數量都有所提升,但密集的大型設備本身就是良好的遮擋,加上聯邦不敢在這種地方使用大火力武器,向璈不覺得難度比在城市里要大。

    于是她放慢了移動速度,瞅準一個位置偏僻的液化儲氣罐就沖了過去,罐身上的表盤顯示這里面裝了多少升天然氣,向璈粗略計算了一下里面的氣體夠不夠,隨即就拽著爬梯登上了頂部。

    “13號罐,一切正!

    正在日常檢查的員工突然聽到背后有聲音,可還沒等她回過頭查看,一記手刀救落在了他的后脖頸上。

    “恐怕今天過后你要倒霉了,”向璈替這位打工人哀嘆了一句,順手把他的黃色安全帽扣在自己頭上,開始檢查儲氣罐的表層結構,“奇怪,怎么感覺這個罐子和預想的不太一樣?”

    然而向璈的疑慮并沒有持續太久,她只是單純歸納為這個世界的一些設計和自己的世界不一樣,畢竟這個罐子里面的確裝滿了液化天然氣,各項設備也都在正常運行,聯邦不可能花這么大的代價來設計一個誘餌。

    不過與眾不同的結構確實讓向璈摸不準自動保護裝飾的位置,她只能憑感覺標記了一個臨近出口的地方,然后取了少量的CL-20先試驗一下。

    “好了,打工人先生,咱們該離遠點兒了,”安置好了引線,向璈把被自己打暈的員工扛在肩上,拽著爬梯的欄桿慢慢向下移動,“希望你的老板事后不會找你的麻煩!

    地面上有巡邏的士兵經過,向璈就沒有直接爬到最下面,而是半掛在爬梯中段——按照她以往的經驗,只要罐子不是假冒偽劣產品,那點兒數量的炸/藥最多也就破壞頂部的防護結構,就算不小心把里面的天然氣點著了,只是火災的話自己完全能逃脫。

    “五,四,”估算著引線的長度和燃燒速度,向璈低聲倒數著自己該什么時候再上去,“三,二……”

    她沒能把最后那個“一”說出口。

    因為下一秒,整個儲氣罐都爆裂開了。

    第220章 飛火(第一更)

    紅色, 灼熱的、充滿危險氣息的紅色。

    向璈醒來的那一刻,視野中就盡皆是這種紅色,耳朵里也有人在對自己說話, 很吵, 可她聽不清,也看不清眼前發生了什么。

    我從爬梯上摔下來了嗎?

    向璈無法回答自己的問題,她嘗試坐起來,卻發現有什么重物似乎壓住了自己的上半身, 于是她伸手推了一下, 結果觸碰到了一團潮濕灼熱的肉團狀物體。

    經歷過爆炸的向璈馬上聯想到了不好的東西,她的腦子瞬間清醒了大半,可視野內依舊是模糊的紅色, 她只好用袖子揉了揉眼,才發覺原來自己的臉上滿是鮮血。

    “向璈, 向璈, 聽到請回話, ”聽力隨著視野一起恢復了些,她也逐漸能聽見微型通訊器里吵鬧的聲音, “你那邊到底發生了什么,還活著嗎!”

    “不然是死人在跟你說話嗎?”向璈這時一點兒也不想聽到雪鸮的聲音, “咳咳……安靜一會兒,我腦子疼得厲害。”

    “現在可沒時間給你休息, ”雪鸮否決了她的要求,“我從這邊看到整個儲存區都燒起來了, 而且火勢早就沖出了油氣井轄區的圍墻, 開始向整個城市蔓延,你那邊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聽了他的話, 向璈才趕緊推開壓在自己身上的尸體,坐起來掃視自己所處的環境。

    伴著濃烈刺鼻氣味的大火已經將她所處的環境盡數吞沒,原本在儲存區的員工和衛兵早就被炸碎成了模糊的人體組織殘片,而那些在其他區域的工人也正在火海中哀嚎打滾,或是被油罐的二次爆炸直接拋入高空。

    而自己的存活完全是運氣使然,第一次爆炸將她摔入了一個大沙堆里,免于成為熊熊大火的燃料之一;而安全帽和自制的防彈衣則確保了她沒因為撞在堅硬物體上摔死,不像那個被自己搶了安全帽的倒霉蛋已經腦袋開花了。

    “是儲氣罐,”從沙堆里爬出來的向璈開始回憶事件的細節,“聯邦為了省錢根本沒在儲氣罐上加裝二次防護裝置,因此第一次試爆就直接炸穿了罐體,火花引燃了液化天然氣,而罐內本就高壓的環境一旦受到高溫加熱,就直接整個炸裂開了。”

    “所以一個儲氣罐當場爆炸,連續引爆了儲存區其余的液化天然氣,又通過管道直接燒到了油氣田對吧?”雪鸮很快就判斷出了事態的發展,隨即沉默了片刻,“好了,結果早已遠超我們的預期了,你快點撤出來吧,聯邦的支援部隊就在路上,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遠超預期?你這話什么意思,”向璈憋了一肚子的火立馬像周遭的環境一樣燃燒起來,“現在局勢已經完全失控了,你卻想就這么一走了之?”

    “我們本來的目標不就是這個嗎?”

    “你給我清醒一點,我們把整個內城區的能源系統都給毀了!還有城市里的居民,這種規模的大火根本不可遏制,火勢很快就會籠罩大半個居民區,有幾十萬人可能會因為我們的失誤而死!”

    “那又怎樣?”雪鸮回答得十分冷漠,“至少我們曾經代表過正義!

    “我去你大爺的!”

    向璈將微型通訊器從耳朵上摘下,一腳將它踩得粉碎,然后迅速跑進已經堪稱集體火葬場的園區內,四處尋找還有沒有可以搶救一下的活人。

    很快,一個被烈火包裹的人從路邊的空地扭曲地爬出來,他的衣服和皮膚已經融化到了一起,嘴巴里也發不出像樣的音節,向璈急忙跑到他的身邊,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撲滅大火的手段,甚至連個滅火器都找不到。

    “咳咳——”

    試圖返回找沙子的向璈剛跑了沒幾步,愈發濃烈的刺激氣味和煙霧就開始讓她咳嗽不停,喉嚨和胸腔都在被撕扯灼燒,提醒她再不撤離就來不及了。

    她回過頭,剛才還在掙扎的人早已沒了氣息,而附近也再聽不見有人求救的聲音了,只有無盡的火海爆發著熱烈的歡呼,仿佛在嘲弄她的錯誤和自不量力。

    “那是什么地方?”遠處的白孚等人也都齊刷刷地眺望這場沖天的大火。

    “是一號油氣井!”在總部待得時間最長的老教授最先開口道,“早就有人提醒高層不要把這東西留在城內了,這東西太危險,而且離居民區太近了,可高層堅決要把一個能源生產點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說是怕能源署在外面搞小心思!”

    “而且這火勢也大得不對勁,”一旁的軍官也補充道,“不管是液化氣自燃還是操作失誤造成的意外,都不會這么快波及到其它儲氣罐,能一下子把所有儲氣罐引爆,一定是有人安裝了炸/彈才能達到這種效果。”

    “嗷嗚~”

    小狼拽了拽白孚的褲腿,提醒她情報部的人正在撤離。

    “留在城里的武裝人員,其親人一般也會被強制留在城內,”軍官向她解釋道,“如今火勢在朝居民區蔓延,就算事后問責也肯定要先回去就自己家人——我們也一樣。”

    白孚望著軍官的眼睛,知道他的話外之意是不能再保護自己了,便撿起自己的卡/賓槍回應道:“你們先走吧,我會護送老教授回到北極科研基地的!

    “還有小……”

    “知道了,我會讓獨眼把她送過來的,”白孚連忙推著老教授上了一輛小皮卡,自己則坐在了駕駛座上,“另外先說好,我之前只駕駛過基地車,半路上可別怪我車技不好!

    “當然!崩辖淌谄^頭望著她,然后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

    “咳!咳咳——”

    從火堆里爬出來的那一刻,向璈從未覺得自己如此狼狽,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是被黑紅斑駁的血污覆蓋,受了傷的腿一瘸一拐,還時不時咳嗽得幾乎要把肺吐出來。

    更重要的是,她完全做不到什么去彌補這場錯誤。

    “又是這樣……”停止了咳嗽的向璈也沒了力氣,像烤化了的軟糖一樣攤在墻根底下,“我又一次……成了制造災難的幫兇……”

    城市中心的廣播還在重復著安撫民眾用的套話,但沒有人愿意駐足聽上一句,一個連二級防護都不愿意花錢安裝的聯邦自然也沒有科學高明的滅火措施,更何況城中的多數人都明白大批人手都被調去應對即將到來的避難所大軍了,整個總部都長期面臨著人手不足的窘迫。

    救災人手不足,但城內失業人口遍地都是,這樣的環境早就無法讓人對高層保持信任了。

    臨近火災的人連東西都顧不上收拾就紛紛逃散,離得遠的也在收拾行李準備撤離,沒人相信火不會燒到自己家門口,但對于早已因輻射而失去過一次家園的幸存者們而言,離開了這里還會有家嗎?

    一些人再也無法忍受長久看不到希望的生活,失去精神歸宿的他們開始猛烈地沖擊舊軍黨所在的核心區,而這又進一步加大了政令傳遞的難度,無法及時完成調度的救援隊伍進度極其緩慢,這又反過來讓更多人陷入絕望。

    混亂、沖突、崩潰……本來只是一場信號的點火行動反而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打響覆滅的第一槍。

    向璈迷茫地奔走在人頭攢動的街頭,她在尋找滅火或撤離的方法,可地處一年中有一半時間都被積雪覆蓋的極北,幾乎所有人都自信于不會有那么多起火災,因此她根本找不到可以拿來就用的消防設備。

    “放我們出去!”

    就在她無比沮喪之時,隔離墻下的爭吵引起了她的注意,有一部分人沒有去找舊軍黨宣泄憤怒,惴惴不安的心情讓他們正涌向出城的大門,希望能至少去城郊避一避難。

    “對不起,現在是封鎖期間,”把守城門的都是舊軍黨心腹,自然不會輕易擅離職守,倒不如說他們這個級別的早就為家人找好了出路,“任何人都不能擅自出城,這是規定!”

    “難道你要看著我們被燒死嗎?”

    “怎么可能,你們要相信上級會很快撲滅這場火災,并找出背后的始作俑者,”城門上的軍官大聲喊道,“而如果現在打開城門,縱火的真兇很可能會混在你們其中逃走!

    “我們現在不關心兇手,”人潮沖著他大喊,“我們只想活命!”

    “我什么時候說不讓你們活了,都回家老實待著,大火很快就會被撲滅,但如果讓兇手逃出生天,類似的災難還會有第二次、第三次,這都是主席在為了大伙兒的未來著想,你們不理解也罷,乖乖照辦就是了……”

    砰!

    子彈正中軍官的額頭,讓整個城門都安靜了下來。

    “我就是你們要找的縱火者,”向璈端著槍,一步步從人潮中走出,仰著頭無畏地望向隔離墻上的士兵們,“讓他們離開,我就跟你們走;否則,我就把你們全殺了!

    士兵們沒有回話,而是齊刷刷地抬起槍口,朝著向璈所在的位置開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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