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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章他是我的道侶

    休整一晚上的兩人來到了一望無際的海岸線前。

    浪潮拍打巖石的聲音不絕于耳,奔騰而來的海浪猶如一條平整的直線。

    濕潤的海風將顧扶靈衣角吹拂起來,他彎腰撿起沙灘上的一只海螺。

    “怎么說?”瑤遲看向顧扶靈。

    “硬闖?”顧扶靈有些不確定,在他能夠了解到的古籍中,似乎全都沒有記錄怎么和鮫人族取得聯系。

    如今真要硬說,只有拿梧曄劍劈開滄瀾線。

    這樣的事顧扶靈還是能夠做到的,就是有些許的不太禮貌。

    帶著一串海螺項鏈的黑霧盤在地上,它如今的體型變大了不少,剛好到顧扶靈肩膀的位置。

    黑霧探頭探腦看著面前的海面,它蹭了蹭顧扶靈的手,隨后用分出來的霧氣把少年手里的海螺卷走了。

    它拿著海螺,直接跑到一邊的石頭上敲敲打打。

    在經歷幾次調整之后,海螺又被遞到了顧扶靈手里。

    “在曾經的滄瀾線一帶,一直流傳著一個傳說。”瑤遲把海螺從不情愿的黑霧手里拿走,“日暮時分,在這片海灘上拾起一枚最美的角螺。如果你能夠吹響,那么就可以見到鮫人。”

    顧扶靈抬眼,看著已經只剩火紅霞云的天際。

    現在剛好是日暮時分。

    瑤遲把那枚海螺遞到了顧扶靈面前,他深邃的眉眼之下噙著淡淡的笑。

    “試試看,能不能吹響?”

    “直接吹嗎?”顧扶靈拿著被黑霧調整過的海螺,手心的海螺足有成人手掌大小,外殼崎嶇不平,內壁卻十分的光滑。

    黑霧在一邊哐哐點頭,它又幻化出兩根黑霧,然后握拳打氣。

    瑤遲隱晦掃了眼黑霧,臉上再次帶著幾分慘不忍睹。

    他們也沒說,分出去的分身會傻成這樣啊……

    顧扶靈遲疑片刻,最后選擇吹起了海螺。

    隨著一道沉悶的聲音在海岸上響起,一圈又一圈無形的漣漪漸漸朝著奔騰的大海撲上去。

    海浪的聲音開始變得緩慢而又細碎,緊接著,海面起了一陣大風。

    顧扶靈的長發被風往后吹起,靛青色的翎羽和腰間細長的金色鏈條也輕輕晃動著。

    晚霞在雪白的膚色上映出暖暖的橘色,為吹響海螺的顧扶靈平添幾分溫柔。

    海螺的響聲持續不斷撞擊著四周的石壁,隨后產生回響。

    隨著回聲響到第三遍時,原本還平靜的海面總算有了變化。

    碧藍色的光芒在海底飛馳而過,緊接著便是波濤洶涌的浪濤聲。

    “何人吹響角螺?”一道十分好聽的聲音在空曠的海面上響起。

    緊接著,一道碧藍色的身影從雪白的浪花里走了出來。

    那人身形修長,衣料流光溢彩。一頭微卷長發如同深不見底的大海,泱宿赤腳站在水面上,看著沙灘上的人。

    “是你?”泱宿見到顧扶靈,一怔。

    “少族長,你認識他?”緊隨而來的流琬站在水面上,他扭頭一看,也怔住了。

    這不是當日長街上的少年么?

    “你是怎么知道這個角螺吹法的?”流琬警惕望著岸邊的兩個人,他目光忍不住落在一邊黑漆漆的不明物體上,“這又是個什么東西?”

    一邊的黑霧噴他。

    沒禮貌!

    “千鹿山弟子,顧扶靈。”顧扶靈抱拳一禮,他看著泱宿道,“我是跟著師尊魂燈指引來到此處的。”

    “師尊?”流琬皺眉,“這里哪來什么師尊,你找錯地方了。”

    “不可能錯。”顧扶靈直直望著泱宿,“我的師尊,名喚蕭然。”

    泱宿眼神頓時變得十分銳利,他手心凝聚出一團水汽。

    可惜,那團水汽還沒來得及化為實形,就被一道力量給揮散了。

    瑤遲走到顧扶靈身邊,他似笑非笑看著泱宿:“說歸說,怎么還想著打人呢?”

    “你想多了。”泱宿此時依靠在海浪身上,“近日來了不少人,他們都說在找蕭然仙君。還個個都和仙君關系甚好,你的話不可盡信。”

    顧扶靈輕輕挑眉:“可選擇吹角螺的,恐怕我是頭一個。”

    泱宿沉默下來,他靜靜矗立在海面上。

    海浪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

    最終,泱宿還是讓出了一條路。

    “那便隨我來吧。”

    “少族長?”流琬一臉震驚,“不再問問嗎?”

    泱宿掃了眼顧扶靈身邊的瑤遲,他輕輕搖頭。

    他敢說,如果現在拒絕顧扶靈,那么這個男人和他身邊的黑霧會立刻動手。

    而他也清楚的明白,憑他和流琬的實力,恐怕接不下這個男人一招。

    人族什么時候多了這樣的人物?泱宿忍不住在心里思索,最終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這是避水珠,你們下去后就得靠它了。”流琬不情不愿把兩顆水藍色的珠子遞給了顧扶靈,“別弄丟了。”

    顧扶靈道了聲謝。

    隨著咕咚一聲,幾人完全落入大海之中。

    避水珠散發著幽幽的暗光,為顧扶靈和瑤遲撐起一個護罩。

    隨著泱宿的一聲吟唱,四面八方的水生生物全都朝他們涌來。

    隨著旋渦收緊,最后變成了一個蜿蜒向海底的臺階。

    泱宿帶著顧扶靈來到了鮫人群居的地方。

    漆黑的海底,唯獨鮫人所在的地方散放著溫潤的白光。

    用海底材料筑起的宮殿美麗而又獨特,外面求之不得的鮫紗不要錢似的懸掛在走廊之上,隨著水流緩緩飄動。

    顧扶靈也是頭一次看到傳說的鮫人,他的目光不斷落在那顏色各異的魚尾上。

    瑤遲湊近顧扶靈,他幽幽道:“靈靈,你在看什么?”

    灼熱的呼吸輕輕刮蹭著顧扶靈的耳朵,瑤遲成功看見了眼前耳朵泛起淡淡的紅色。

    顧扶靈捂著耳朵往旁邊一躲,隨后他又湊近和瑤遲說話:“他們魚尾巴可真好看。”

    “沒我好看。”瑤遲兩只手放在顧扶靈的臉上,“看什么魚尾巴,看路。”

    就在這時,顧扶靈眼神突然變得十分凌厲。

    他帶著瑤遲往后一退,隨后徒手抓住了射過來的冰凌。

    如同梭子一般的冰凌還不斷往外面冒著寒氣,四周流動的海水似乎都開始有了被凍結的跡象。

    少年昳麗的眉目輕抬,眼底全是寒意:“什么意思?”

    瑤遲臉上的笑意一收,他左手一抬。強大的靈氣,直接把鋪天蓋地疾射過來的水箭定在了頭頂。

    顧扶靈唇角微勾,他一手放在身前,一手慢慢舉起。

    隨著骨節分明的手指朝前一點,原本停在水中的利箭頓時調轉了方向,朝著始作俑者疾射而去。

    頓時,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在鮫人宮殿里不斷響起。

    “祭司。”泱宿提高聲音,“收手吧。”

    “你又帶著人族回來。”一道嚴肅的女音響起來,緊接著,穿著暗色緊身長紗裙的女人慢慢走了出來。

    女人的樣貌十分冷艷,一頭長發盡數挽在頭頂,露出那一截細膩光滑的脖頸。

    她身上的衣服在腰間收緊,勾勒出女子優美的曲線后,又在膝蓋的位置往外鋪散開。

    如水一般的鮫紗掛在女子臂彎,隨著走動的趨勢而緩緩飄動著。

    女人的氣息內斂,可卻帶著幾分迫人的壓力。

    “能徒手接住我的冰凌。”她目光落在顧扶靈身上,語氣帶著淡淡的贊賞,“倒是比泱宿強。”

    “碧洺,你可以不帶上我的。”泱宿一言難盡看著女人,“我不要面子的嗎?”

    “有意思。”瑤遲看著碧洺,他臉上帶著笑,神色卻冷冷的,“他若接不住,是不是就這么死了?”

    碧洺看向說話的瑤遲,最后冷淡抬了一下下巴:“不會死,頂多吃點苦頭罷了。”

    話音剛落,一道冰凌直直射入碧洺眉間。

    冰凌入體即刻就化開,碧洺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

    識海被凍結的劇痛讓女人悶哼一聲。

    瑤遲有些錯愕地看著顧扶靈。

    少年眉眼彎彎,他五官本就是艷麗的類型。平日總是帶著疏離的清冷,如今這么一笑反而是另外一種秾麗。

    “既如此,那還你。”顧扶靈抄著手,一臉嘲弄,“不會死,頂多吃點苦頭罷了。”

    一邊的黑霧直接化身捧場王,它站在原地就開始鼓掌。

    瑤遲默默把手里現捏出來的冰凌恢復原樣,隨后忍不住伸手,想去摸摸顧扶靈因為生氣而微鼓起來的臉頰。

    可一想到現在這個場景有點不合適,便又準備收回手。

    誰知,原本還在和碧洺對峙的顧扶靈直接抓住瑤遲的手,而后快速的輕輕蹭了一下。

    瑤遲一驚,隨后飛快收回手。可嘴角卻怎么也壓不住。他眼底亮亮的,帶著明顯的笑意。

    “是我的問題。”碧洺快速把冰凌化解掉,她看著顧扶靈的眼神不再有輕視,“抱歉。”

    “沒事。”顧扶靈微抬下巴,“現在我們扯平了。”

    “你們是為了泱宿帶回來的人族而來的吧?”整理好儀態的碧洺又恢復了冷淡的模樣,只是臉色仍舊有些發白。

    女人引著顧扶靈進了宮殿:“容我問一句,你們和那個人族是什么關系?”

    “他是我師尊。”顧扶靈回答。

    碧洺一副本該如此的模樣,她帶著人進了待客的房間,隨后示意一邊等著的鮫人準備些吃食。

    “他還在療傷,恐怕還有段時間才能結束,你們先在此處等一等吧。”

    隨著碧洺的話音一落,原本還空著的珊瑚桌上擺上了簡易的食物。

    喝的東西則是被一個個海螺盛著端上了桌,顧扶靈端起一個海螺,發現有一層水膜隔絕了海水的入侵。

    “你……”碧洺看了好幾眼顧扶靈,最后問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你應該不是尋常修士吧?”

    顧扶靈望著碧洺,沒有出聲。

    “你身上傳來的氣息很厚重。”碧洺心中隱隱有了猜測的方向,“你是不是古神后裔?”

    顧扶靈也沒隱瞞的意思,他點了點頭,算是肯定了碧洺的猜測。

    “古神……”碧洺眼底帶著懷念,“時至今日,我居然還能見到他們的后裔,也算是有緣吧。

    “你剛剛的角螺吹法,便是我們鮫人的先祖和古神聯系時,所創造出來的獨特方式。”碧洺談到古神,整個人都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他們一死,這樣的角螺聲已經沉寂了幾千年。”

    “他們……?”顧扶靈看著懷念的碧洺,忍不住出聲詢問,“不是說鮫人一族一直都是避世的狀態嗎?”

    “也不吧。”碧洺難得說話,“鮫人一族雖然避世沒錯,可還是會有幾個調皮的亂跑。

    我們的先祖就是其中之一,當時跑出去時,剛好遇到了游歷的古神。”

    “然后呢?”顧扶靈又問。

    “然后……?”碧洺給自己做了個心理建設,最后無奈道,“先祖先告訴古神,追他的鮫人是準備把他抓回去成親的,他說他好好一條黃花魚就這么步入愛情的墳墓實屬暴殄天物。

    然后又告訴鮫人說,古神看上他了,說古神要帶著他走。

    于是,鮫人和古神打了起來,先祖趁機跑了。”

    顧扶靈看向瑤遲,卻發現那人正對著他挑眉。

    “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我們的先祖和五位古神也算是至交了。”碧洺說著感嘆起來,“只可惜最后因為執夢的事,死的死,失蹤的失蹤。”

    “等等。”顧扶靈皺眉,“失蹤?”

    “是啊,失蹤。”碧洺奇怪的看向顧扶靈,“你們的長輩沒這么說嗎?”

    反正它們長輩口口相傳都是這個東西。

    “我們是封印。”顧扶靈拿著海螺的手緩緩收緊,“四位古神在封印掉一位墮神后,最后用神血捏了我們的祖先。”

    “胡說八道。”碧洺沒忍住,“當年五位古神外加各族翹楚并入執夢幻境,最后幾乎是賭上所有種族滅族的代價,才把執夢幻境撕碎。

    唯一可惜的是,進去的幾乎全都沒能出來。”

    碧洺喝了口水,吐槽道:“除了人仙神三界,其余的都是靠著血脈傳承記憶。我就知道你們會亂傳,離譜。”

    “對了,你是哪家的?”碧洺吐槽完,便又升起了好奇心。

    “顧家。”顧扶靈對碧洺說的話存了疑。

    “你身邊這個也是顧家的?”碧洺好奇的目光在二人之間來回轉了轉,總覺得事情似乎沒有那么簡單。

    “他不是。”顧扶靈搖搖頭。

    碧洺:“那他怎么和你這么親密?”

    她剛剛可看到兩人的動作了,如果說不是親人,朋友能做到那么親昵嗎?碧洺對此表示懷疑。

    瑤遲挺直脊背,耳朵悄悄豎了起來。

    他放在膝上的手緩緩握緊。顧扶靈會回答什么,朋友?親人?還是……

    顧扶靈看著碧洺,眼神堅定:“他是我的道侶。”

    第72章別叫我師尊!

    碧洺著實被驚了一下,可隨后又立刻恢復平靜。

    瑤遲眼底則帶著笑,他一歪身子,直接靠在了顧扶靈肩上。

    “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么會說話?”

    顧扶靈心跳快了一拍,他故作鎮定:“我會的多著呢。”

    瑤遲低頭,他把顧扶靈的左手抓在手里摩挲著。

    “你倆感情可真好。”碧洺看著瑤遲的動作,忍不住咳了一聲。

    “祭司,在你們的記憶中,那個幻境到底發生了什么?”顧扶靈望著碧洺。

    “這個我并不清楚。”碧洺搖頭,“鮫人族的先祖受了極其嚴重的傷害,大部分的記憶都被他主動下了禁制,我也只能知道一個大概結果。”

    顧扶靈皺眉,什么樣的情況,才能讓一個人主動給自己的記憶下禁制?

    “我還想問問你們人族。”碧洺看向顧扶靈,“為什么你們說的是封印墮神,這個墮神指的是誰?”

    “是……”

    在顧扶靈說話的一瞬間,一股極其濃烈的寒意從遠方快速彌漫了過來。

    瑤遲姿勢未變,只是略一抬手,便把彌漫過來的寒意阻擋在了最外側。

    流動的海水很快就被凍結了起來,來勢洶洶的寒冷氣息雖然看著十分凌厲,可卻在觸碰到活物時選擇禁錮而非虐殺。

    碧洺臉色微變,她雙手交疊,一道靈氣以她為中心擴散開。

    兩道劇烈的靈氣碰撞在一起,海水頓時倒傾進了宮殿之中。

    “你師尊沖破我給他設下的封印了。”碧洺急匆匆起身,“去看看。”

    掛著無數白色鮫紗的宮殿里,蕭然輕輕拭去嘴角的血跡。

    崎嶇的冰凌把無數的攻擊定在了原地,蕭然出招的右手還在輕微顫抖,他眼皮半垂,遮住了眼底大部分的情緒。

    透支所有靈氣換來的攻擊無疑讓蕭然身上的傷雪上加霜,他扶著身邊雪白色的柱子才能勉強穩住身形。

    咔嚓——

    泱宿捏碎了凍住自己的冰塊,飛濺出來的碎片在他臉上留下一道十分細小的傷口。

    他扶額:“祖宗,又不是不放你走,你別急啊!”

    泱宿一臉心痛:“你知道流琬的,他腦子本來就不好,你還把人家三天兩頭凍上。你瞧瞧,這出來又得傻上兩天。”

    “泱宿,你沒事吧?”碧洺的聲音大老遠就傳來了過來。

    隨著數道淡藍色的靈氣拂過,原本還被冰封著的宮殿頃刻間又恢復了原樣。

    蕭然抿唇,今天怎么會來得這么快?他抬起頭,隨后愣住了。

    “師尊。”顧扶靈從遠處飛快來到了蕭然身邊,他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丹藥,直接喂給了蕭然。

    “少族長!”被解凍的流琬一出來就撲向了泱宿,“你怎么樣了!”

    泱宿面無表情把人推開,他目光落在了蕭然身上。

    頓時,男子一臉痛心疾首:“仙君!仙君我們還會再見嗎?”

    一邊的顧扶靈僵住了。一會不見,泱宿怎么變成這樣了?

    碧洺則輕輕扶額,要不說鮫人一族一脈相承絕無差錯呢,泱宿這性子和先祖一模一樣。

    一看就知道是親的。

    蕭然也是沒忍住,他疏離的模樣再次破防。

    “住嘴。”

    顧扶靈一臉震驚望著蕭然,他聽見了什么!

    “看來少族長把師尊照顧得很好。”瑤遲探頭看著蕭然,“氣息不穩,但已無大礙。”

    蕭然面無表情看向說話的人,最后轉頭問顧扶靈:“你和他一起來的?”

    顧扶靈扶著蕭然,乖乖點頭:“是的師尊,當日天水平原的封印還是瑤遲封上的。”

    蕭然:“……”

    他看著笑瞇瞇的瑤遲,先是一言難盡,最后還是放平心態:“那還得多謝他。”

    “不用謝的師尊。”瑤遲站在顧扶靈身邊,他說話時肩頭冒出了一縷黑色霧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黑霧還戴著縮小版的海螺項鏈,它朝蕭然躬身施禮。

    美人的師尊,你好~

    蕭然心如死灰閉上了眼。

    “如今人已經見到了,那我也有一事相求。”碧洺看向顧扶靈,她語氣帶著試探,“我想要您的一滴血。”

    泱宿回頭,他驚訝地看向顧扶靈。

    “你是古神后裔?”

    碧洺不可能平白無故就問一個人族要血,而且他們這個族群唯一需要血的就只有一個東西。

    鮫人先祖妄渝封住的記憶和血脈。

    蕭然輕聲道:“如果你不愿也沒關系。”

    如果鮫人一族救他是為了從顧扶靈身上得到什么,那蕭然是堅決不會同意的。

    哪怕會因為這件事起了因果,他也不能這么做。

    這對他的徒弟而言太不公平。

    “可以。”顧扶靈不假思索答應,“怎么給?”

    碧洺走到顧扶靈面前,一個水泡出現在了她的手心:“放在這里。”

    顧扶靈也十分干脆,他以靈氣為刃,直接劃破自己的指腹。

    如一粒水珠的血滴從指腹間冒了出來,在它接觸水面的一剎那,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束縛住。

    血珠并沒有散開,反而是一直維持著水珠的形狀被納入了面前透明的泡泡里。

    鮮紅的顏色之中不斷穿梭著金色的紋路,在接觸到空氣的時候,就不斷往外面散發著余威。

    只有在古神后裔完全自愿的情況下,他們手里的鮮血才會發揮最大的用處。

    黑霧在顧扶靈取完鮮血垂下手的一瞬間便卷了上去,它用自己的霧氣給少年的手指扎了個黑色蝴蝶結。

    蕭然一低頭就看到了扎蝴蝶結的黑霧,他手指輕微蜷縮著,最后選擇抬頭。

    這一抬頭,便和泱宿的目光對上了。

    男子臉上的笑似乎沒斷過,在看著蕭然的時候,眼神就愈發熱烈真摯。

    “仙……”

    不等泱宿開口,蕭然面無表情看向了別處。

    泱宿直接委屈到就差跑到一邊畫圈了。

    蕭然扭頭,便看見瑤遲和顧扶靈緊緊挨著,甚至大半個身子都依靠在顧扶靈身上。

    他是沒長骨頭嗎?蕭然深吸一口氣,最后選擇看著碧洺手里的水泡。

    “仙君的佩劍我已經讓人去拿了。”碧洺收起那滴血才發現蕭然還看著自己,她頓時明白過來,“您放心,您的佩劍被我們照顧得很好。”

    碧洺話音一落,一把長劍就直直飛向了一邊的蕭然。

    輕吟劍劍身微顫,歡快地圍著蕭然不斷轉圈。

    流琬站在遠處擦了擦汗,可算是把這小祖宗送過去了。

    只能說不愧是仙君的佩劍,脾氣那是分毫不差。流琬甩著自己的尾巴心中淚流滿面,這走三步凍兩步半的日子總算是到頭了。

    “我還有急事要處理,如今人和劍已經平安交到你們手里,那便去留自便吧。”碧洺自拿到那滴血,整個人就顯得十分急切。

    她匆匆交代幾句,便步履匆匆離開了原地。

    “看來確實挺急的。”顧扶靈望著遠去的背影,自顧自道。

    “當然急了。”泱宿在一邊解答顧扶靈的疑惑,“鮫人一族的傳承是一脈傳一脈的,可妄渝先祖卻自封了自己的記憶和大部分實力。

    這導致鮫人一族的實力不斷的在衰弱。也是運氣好,沒想到仙君的徒弟會是古神后代。”

    泱宿有點遺憾:“不然的話,我還得親自去一趟中州。”

    沒人會討厭變強,也沒人能夠不害怕死亡。

    所以妄渝的封印他們一定會想辦法解開。

    只有這樣,鮫人才算是完整的。

    泱宿目光不斷落在瑤遲身上,他體內不斷波動的感應在告訴他,這個人和他們鮫人一族一定存在某種聯系。

    可是,泱宿眉頭幾不可微一皺,他完全沒有見過這個人啊……

    “既然你們還要處理要事,那我們也不便多留。”顧扶靈雖然很想知道千年前的事情,但事關鮫人族的繼承,他也不好硬跟著過去。

    左右身邊有個現成的當事人,顧扶靈便打算告辭。

    “一路順風。”泱宿把一個沉甸甸的袋子交給了顧扶靈,“他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全,勞煩你一路多多照顧著。”

    顧扶靈點頭,隨后帶著瑤遲和蕭然在鮫人的引領下離開了海底。

    經此一遭,三人到海面上時天已經大黑了。

    “客棧肯定已經關門了。”瑤遲扭頭看向身后的人,“鶩牧獸脾氣不太好,師尊有靈舟嗎?先將就在靈舟上過一晚,等天亮了再去其他城里。”

    “有。”蕭然蹙眉,“你不是我的徒弟,別叫我師尊。”

    “好的仙君。”瑤遲答應的很是干脆。

    月色籠罩下的滄瀾線帶著陣陣寒意,海浪在靜謐的環境下顯得格外大聲。

    在顧扶靈打開靈舟的時間里,百無聊賴的黑霧正在海岸線上亂跑。

    它的身軀被夜風吹散,然后又會再次凝實。

    如此來來回回折騰了好幾次,一個巨型靈舟出現在了沙灘上。

    “可以了。”顧扶靈回頭看著大眼瞪小眼的兩人。

    蕭然轉身就走。

    瑤遲則跟在后面:“師尊,需要我扶一把嗎?”

    正在臺階上的蕭然一個趔趄險些沒站穩,他咬牙:“……別叫我師尊!”

    “好的仙君。”瑤遲再次干脆道。

    “夢夢,上來。”顧扶靈招了一下手,原本還在和風玩的黑霧頓時纏繞在了少年的手腕上。

    梧桐花串的微光在黑霧的襯托下格外明顯,顧扶靈見此情形一頓。

    “怎么不上來?”瑤遲看著站在原地的顧扶靈,他倒轉幾步,隨后伸出手,“我拉你。”

    顧扶靈收回目光,轉而搭上了瑤遲的手。

    靈舟啟動,轉眼就飛入了半空。

    漆黑的礁石后,泱宿靜靜望著天空逐漸消失的白點。

    夜風吹著他的長發,輕巧的衣擺在身后浮動著。

    “你說,他還會記得我嗎?”泱宿有點惆悵,好無聊,想跑……

    跟在他身后的流琬一臉不解:“少族長,您為什么要執著于他記得您?”

    泱宿做捧心狀:“感覺自己好像紅鸞星動了。”

    流琬頓時抬頭望天,他疑惑道:“少族長,今天晚上沒有星星啊?”

    泱宿沒了說下去的興致,他往后一倒,下半身已然化成數丈長的魚尾。

    “我回去找碧洺了。”

    流琬撓了撓自己的頭,少族長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鮫人宮殿最深處有一個由內向外延伸的圓坑,坑底平緩,坑壁則有不少規格不一的矩形閣子。

    帶著古樸氣息的圓形石盤中心,一個足有五人才能環抱住的石臺矗立于此。

    石臺上懸浮著一個巨大的水珠。水珠外圍是通透的藍色,藍色越往中心靠就越深。

    水流涓涓,環繞著水珠。

    碧洺已經解除了人的形態,她的魚尾十分美麗,魚尾是淡淡的緋紅色。

    女人拿出了那滴血,隨著鮮紅色的血滴靠近,那被水流環繞著的水珠開始有了變化。

    它急促的上下跳動著,好似一顆深藍色的心臟。

    碧洺把那滴血融入了水珠里,她看著水珠上不斷瓦解的封印,雙手忍不住顫抖起來。

    “終于……”碧洺看著抖動的水珠,她如釋重負道,“鮫人一族終于有救了……”

    隨著水流變成旋渦,無數的記憶朝著碧洺涌了過去。

    一道來自曠古的嘆息在海底響起,碧洺震驚抬起頭,看著由水流組成的鮫人。

    “古神的血居然能把殘魂喚醒嗎?”女人忍不住懷疑道。

    “當然不能。”水流組成的鮫人睜開了雙眼,他開口回答碧洺的疑問,“離那場大戰結束過去多久了?”

    “幾千年了。”碧洺回答。

    “這么久了……”妄渝喃喃道,“也是難為你,為了拿到古神血,怕是一路辛苦吧?”

    他知道自己的族群一直避世不出,而古神留下來的血脈遠在千萬里的中州。

    如果要解開禁制,那就要橫跨大半個人族,才能見到那四個人。

    而見到四個人后,拿那么一滴血就又要耗費無數的心力了。

    妄渝愧疚地看著自己的后人,要不是他的自我封印,鮫人一族又何須這般辛苦?

    “倒也沒有。”碧洺抬頭看著自己的先祖,“之前人仙妖魔鬼五界混戰十年,人族的仙君受傷被泱宿救了回來。

    來找他的徒弟正巧就是那四家之一,我沒費多少力氣就拿到了。”

    妄渝驚訝:“又打起來了?”

    “已經結束了。”碧洺回答,“照目前情形來看,應該又能安穩一段日子。”

    “安穩不了多久。”妄渝搖頭,“你選擇解開我的封印,那就意味著鮫人族走向末路了。”

    碧洺不太理解這二者到底有什么聯系。

    他們走上末路不是因為血脈沒有完全繼承下來的緣故嗎?

    “你覺得這枚鮮血的主人實力如何?”妄渝沒有過多解釋,反正等會繼承血脈時一切都能揭曉,還不如讓他先死個明白。

    “很強。”碧洺不假思索,“他師尊半步入仙,他僅差他師尊兩個小境界。”

    “那還不錯。”妄渝贊嘆,“這個世界有救了。”

    碧洺一臉疑惑。

    “傻孩子。”妄渝慈愛摸了摸碧洺的頭,“滄瀾線很快就會不安全了,記得去找神君吶——”

    隨著妄渝消失在空氣中,無數的記憶混在血脈之中鉆入了碧洺的身體里。

    而另一邊的泱宿也捂住了頭,他似有感應一般看向了宮殿最深處。

    是妄渝的全部能力……

    碧洺雙手不斷有青筋暴起,她雙眼中爬滿了紅血絲。

    隨著她的實力不斷增長,千年前的事情逐漸明晰起來。

    “只有這個辦法……”那人輕聲道,“只能這樣……”

    “不,還有辦法的!”妄渝急切的聲音響起來,“那個東西只是外來者!難道我們一起,還不能夠控制住它嗎?”

    “妄渝,你聽著。”顫抖的聲音響起來,“這件事必須爛在肚子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碧洺素白的手指死死扣在石臺上,誰……為什么要控制……

    “我去吧。”熟悉的聲音猛然在碧洺腦海里響起,“它既然想要在這個世界成神,那直接毀了它的成神路。

    殺不死,難道還不能困住它么?”

    畫面不斷在碧洺腦海里瓦解。最終,停留在充滿殺機的幻境之中。

    無數種族的天驕死在了幻境之中,就連古神也不能幸免。

    數不清的靈魂碎片帶著無限的怨念和詛咒化為煙霧。

    一道挺拔的身影矗立在世界的盡頭,他伸手,那幾乎快化為實質的黑霧全部涌進了男人的身體里。

    男人跪在地上,鮮血不斷從他身上流出來,散亂的黑發遮住了他的面容。

    最后,他的嘴角咧出陰森至極的笑意。

    黑霧以他為中心,直直扎向了所有人。

    “瑤遲……活下去……”數不清的聲音在嘶吼著,“醒過來——!”

    碧洺瞪大雙眼,瑤遲……那不是……那個人道侶的名字嗎?

    原本跪在地上的男人握著血紅色的長劍起身,他抬起頭,露出掩埋在黑發中的臉。

    數不清的血雨砸落在他的身上,血雨落地,變成紅金色的絲線死死纏繞著男人。

    鋪滿整個大地的金色鎮壓陣法由金色符文組成的古劍壓死在地上。

    男人被拖進了地底。

    黑霧也隨著他不甘的埋了進去。

    古神抬手,陣法分成了數十份飛到了人族各個地方。

    金紅色的鮮血不斷在天空凝聚著,最后帶著最大的四個陣法落入了中州四個方位。

    “碧洺……碧洺!!”耳邊傳來焦急的呼喚聲。

    碧洺猩紅著雙眼,她扭頭看向呼喚她的人。

    “碧洺。”泱宿被女人的眼神嚇了一跳,他看著石臺上的水流,“你看到了什么?”

    “去……”碧洺聲音沙啞,她推著泱宿,“去中州找他……”

    泱宿一臉懵:“找誰?”

    “瑤遲。”碧洺聲調猛然拔高,帶著歇斯底里,“去找他!!!!”

    會死,所有人都會死……

    妄渝的大部分記憶都被碧洺拿走了,泱宿還沒有成為族長,所以除了剛剛跑過來時接到的邊角料,他什么也沒得到。

    “我去我去。”泱宿趕緊安撫道,“你得告訴我理由啊。”

    “你說是妄渝讓你去找的。”冷靜下來的碧洺臉色十分蒼白,“他會明白的。”

    “好。”泱宿不疑有他,他起身就準備離開。

    “你別回滄瀾線。”碧洺拽住泱宿,“我會帶著整個鮫人族遷出滄瀾線。”

    “這么突然?”泱宿前所未有的疑惑,“妄渝的記憶里到底有什么?”

    “你別管。”碧洺起身,“你只管照我說的做。”

    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女子垂眸,她身軀仍舊在顫抖,可神色愈發堅定。

    她扭頭看著泱宿:“把流琬帶著,那傻魚留在這凈氣人。”

    第73章你憑什么用他的身體對我說這話?

    泱宿趕緊點頭,他看著失去往日端莊的碧洺,心中隱隱不安。

    到底是什么事能讓碧洺變成這樣……

    “我走了,你們會死嗎?”泱宿忍不住詢問。

    迎接他的是碧洺一個爆栗,女子姣好的面容帶著怒意。

    “你能不能盼我一點好?”

    泱宿捂著被打紅的額頭,不安的心倒是安定下來。

    看來問題還沒到無可救藥的地步。

    “問你你不說,只叫我走,還要搬家。”泱宿有了插科打諢的心情,“哪個族群沒事舉族搬遷啊?”

    碧洺沒好氣道:“我只是提前告訴你,又沒說即刻就搬走。”

    都到了即刻搬離的地步,那已經來不及了,等死吧。

    碧洺一甩自己緋紅的魚尾,隨后游出了祭壇。

    那個原本是圓坑的地方,因為妄渝封印的解除,變成了一個深海旋渦。

    數不清的魚群在漩渦里游動著,遠遠望去十分的壯觀。

    泱宿回頭瞧了眼祭壇,最后也跟在碧洺身后離開了。

    他們剛一回到宮殿之中,碧洺就指揮著身邊的鮫人為泱宿收拾行李。

    常年生活在海底的鮫人聽說自己少族長要出遠門,趕緊七手八腳幫著忙。

    “這是你太奶的鮫珠,拿著。”

    “聽說去人族買東西要錢,要不要準備點啊?我們沒錢啊!現在去搶點?”

    “傻瓜,我們的眼淚可以變成珍珠啊!”

    “哦哦哦,是哦,沒錢了少族長哭幾下就又有了。”

    “誒不對,我刀呢?”一條鮫人正四處翻找著。最終,她從床底掏出了那把足有兩米長的砍刀。

    “這玩意掏出來能把人族修士嚇死。”

    “等等。”泱宿看著準備把砍刀塞進儲物袋的鮫人,他一臉震驚,“這個東西就不必了吧……”

    他在岸上又不能變成鮫人模樣,這大砍刀比他還高,這不是要他命嗎?

    “上岸了你就不再是一條自由自在的魚了。”碧洺把一枚做工精致帶著寶石的戒指給了泱宿,“脾氣好一點,別隨便暴露自己的身份。”

    泱宿點頭,把戒指戴在了自己左手中指上。

    “怎么把所有東西都給我們了。”一邊的流琬抱著包袱,“也沒說要搬家啊!”

    碧洺:“現在說了。”

    流琬:“???”

    “時間還長,你不必著急。”碧洺看著泱宿,臉色緩和,“你和流琬明日一早走吧,不要為了趕路耗盡靈氣。”

    “我明白的。”泱宿接著點頭。

    碧洺欣慰地點了點頭,她轉頭看著呆呆的流琬,最后嘆了口氣。

    “你就照顧好自己,陌生人給的東西不要吃。”

    流琬撓了撓頭:“那水可以喝嗎?”

    碧洺:“你沒救了。”

    天水平原,一道金色屏障隔絕了魔族對人族的窺探。

    經過大戰的土地上滿目狼藉,不少尸體還靜靜躺在那里。

    在眾多健壯的尸體間,一具人族的尸體格外的弱小不起眼。

    魔族和鬼界的人就連同族的尸身都不會刻意收斂,何況死的還是異族人。

    早在屏障修復的那一瞬間,南離便和重樾各自回去了。

    帶著泥沙的狂風不斷肆虐著,一層薄薄的霧氣逐漸升騰起來。

    隨著時間流逝,成股的黑霧從四面八方涌來。

    它們將地上那具尸體拼湊起來,最后將自己裝了進去。

    死去多時的弱小尸體手指一動,隨后睜開了自己的眼睛。

    她僵硬地坐起來,咔咔扭動著脖子。

    “真是廢物。”女人喉嚨如同年久失修的破風箱,發出的聲音尖銳嘶啞,“差點壞我好事。”

    此刻的江清影早就不是她本人,而是被系統占據的一個外殼。

    “江清影”眼底流露出怨恨的目光。千年前它棋差一招,折在了瑤遲手里。沒想到千年后,還能被他和顧扶靈壓著打。

    “不過沒關系。”江清影神經質的開始笑起來。

    古人云: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如今已逾千年,古神也早在千年前死去。現在也就瑤遲和顧扶靈還能在它面前走個過場……

    不是想殺它嗎?那它就非要成為這個世界的主宰不可!

    靈舟在夜空中平穩的行駛著,顧扶靈盤腿坐在床邊。

    做工精致華麗的衣擺帶著腰間的裝飾垂落在各處,躺在他身邊的瑤遲和黑霧一人一邊揪著顧扶靈的頭發玩。

    發絲入手沁涼帶著淡淡的香氣,瑤遲看著顧扶靈的側臉,最后緩緩伸出手。

    “別動。”顧扶靈沒有睜開眼睛,他輕聲道,“還有一個周天,等會兒再陪你好不好?”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瑤遲也只能不甘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去。

    他看著在自己面前修煉毫無防備的顧扶靈,只覺得怎么也看不夠。

    瑤遲陷入了回憶中。

    在他進入封印之前的顧扶靈,是蒼白而又脆弱的,似乎總是帶著一絲不想活下去的念頭。

    而現在……

    現在的顧扶靈,會因為自己不喜歡而選擇拒絕和反擊,會在看著他的時候軟下眸子,也會在修煉的時候把自己的后背毫無保留留出來……

    瑤遲撐頭仔細打量著顧扶靈的側臉,想親……

    細微的月光透過半開的窗欞,柔柔灑在了顧扶靈身上。

    “扶靈。”

    腦海中陡然響起了一道虛無縹緲的聲音,顧扶靈如鴉羽般的睫毛一顫。

    在他的識海里,有一個雪白的光團。

    那是消失好幾天的天道。

    “我快成年了。”天道的聲音很空曠,語氣沉穩起來。

    顧扶靈驚訝:“這么快?”

    在他的回憶中,截止到今日。

    天道大部分時候都是沉默的,只有在特定情況下才會活躍起來。

    顧扶靈也不是沒有刻意觀察過天道,可卻毫無收獲。

    如今消失這么些天,突然就要成年,他只覺得疑惑。

    顧扶靈:“你長大的契機是什么?”

    “因果。”天道答,“規則的力量是由無數的因果交疊在一起的。就在剛剛,有一股十分龐大的力量回饋到了我的身上。”

    顧扶靈嚴肅起來,能讓一直處在幼年期的天道直接跨進成年期,這得是多么恐怖的因果?

    “難道和鮫人族有關系?”顧扶靈最近只和鮫人族有過接觸,他疑惑道,“它們做了什么?”

    “不知道。”天道晃了晃身子,“我是新生的,還在慢慢繼承上任天道遺落在各地的力量。

    如今就差一點,便能徹底成神回歸。”

    “等等。”顧扶靈突然發現哪里不對勁,“你是新生的,那舊的呢?”

    “死了。”天道理所應當道,“你以為重生是那么容易的嗎?

    時光倒流已屬逆天而行,重生更是逆天中的逆天。早在你點頭的那一刻,它便殉給大道了。”

    天道不管愣住的顧扶靈,接著道:“現在的你和我,都是‘全新的’。”

    顧扶靈忍不住戰栗了一下,他心中五味雜陳。

    需要死一個天道來鋪路,重生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那差的這點要怎么拿?”顧扶靈還記得天道剛剛說的話,“我需要做些什么?”

    天道聞言反問:“你還記得重生前,和我做的交易嗎?”

    顧扶靈:“記得。你要我把所有人的命運,全部撥亂反正。”

    江清影已經死在了天水平原,而和她有關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在慢慢好起來。

    顧扶靈還記得,江清影是被瑤遲一擊斃命。按照瑤遲的性子,她絕無生還的可能性……等等!

    識海之中,顧扶靈眸子微微睜大。

    為什么江清影會這么容易死在瑤遲的劍下,那個系統哪里去了?

    之前破除陳家封印的時候,明明都還在幫忙。

    “看來是反應過來了。”天道看著顧扶靈,接著問道,“還記得我說過的,她的命格變了嗎?”

    顧扶靈嗯了一聲,他當然記得。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江清影這一世是他上輩子的結局。

    “她的命運,也是需要撥亂反正的。”

    “這怎么撥?”顧扶靈這下是真的疑惑了,“她已經死了啊。”

    總不能讓他把江清影復活,然后扶持她走上上輩子的老路吧?

    也不對,上一世系統就已經在插手了。所以上輩子江清影的結局,不是屬于正,而是屬于亂。

    “這就是問題所在。”在顧扶靈還在不斷思考的時候,天道接著道,“江清影早就死在十年前了。”

    “十年前?!”顧扶靈瞪大雙眼,他脫口而出,“那前幾日天水平原出來的人是誰?!”

    “執夢的組成體。”天道的聲音冷如寒冰,“也是我和你最后需要解決的東西——系統。”

    靈舟內,一直緊閉雙目的顧扶靈緊皺眉頭。

    他手腕上的梧桐花串產生的光芒不要錢似的不斷往下掉落,竟然隱隱形成了一個微光瀑布。

    瑤遲目光落在那手串之上,他臉上爆發出瘆人的笑。

    寬大有力的手掌落在了顧扶靈肩頭,男人低沉的嗓音如同古鐘聲鳴。

    “我忍你很久了。”他道,“你和他說什么悄悄話呢?”

    話音一落,一道純金色的力量直接沖進了顧扶靈的身體里。

    隨著無形的漣漪砰的一聲從顧扶靈身體里撞開,少年的雙眼陡然變成了純正的金色。

    他扭過頭,冷冷望向瑤遲。

    “滾。”

    瑤遲捏住顧扶靈的下巴,他的身影完全籠罩住了顧扶靈。

    “該滾的是你吧。”瑤遲都氣笑了,他的食指點在了顧扶靈的眉心上,“你憑什么用他的身體對我說這話。”

    梧桐花做成的手串配合著瑤遲的動作,猛然爆發出一股濃烈的靈氣。

    天道一驚:“等等!”

    可惜,它還來不及回到顧扶靈身體深處,就被那股金色的力量抓住了。

    顧扶靈雪白的識海之中,一只金色的大手死死抓著一個白色的光團。

    它握成拳,準備把天道拿出來——

    可就在這時,顧扶靈悶哼一聲。

    瑤遲趕緊停手,他看著額頭間全是冷汗的人,一股怒意直沖腦門。

    “你對他做了什么?!”

    明明自己的操作沒有任何問題……瑤遲頭一次開始慌亂,為什么天道會抓不出來……

    “我和他之間的聯系,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簡單。”天道隔著無數屏障看向外面的瑤遲,“你把我抓出來,他立刻就會死。”

    瑤遲收緊自己的手。

    “不自量力。”天道得意看了眼瑤遲,最后甩著尾巴打算走向顧扶靈識海最深處。

    那里,棲息著顧扶靈最柔軟的神魂。

    “呵。”瑤遲冷笑,金色的大手直接抓起了天道。

    “你……”天道驚疑不定,“你想他死?”

    “當然不想。”瑤遲把天道揉捏成一個雪球,“既然我拿不出來你,那就給你挪個窩吧。”

    “什么?!”天道失聲。

    它眼睜睜看著自己被金色的力量牽引著離開了顧扶靈的識海,梧桐花的幻影出現在了雪白的腕骨之上。

    它徐徐綻放著,直到天道落入它的花心。

    單薄而有力的花瓣合攏,在顧扶靈雪白的手腕處印上了一個梧桐花印記。

    天道也被壓在了顧扶靈手腕的位置。

    “瑤遲,你把我放出來!”天道的聲音氣急敗壞在房間內響起,“你有什么資格決定我在哪里!”

    一邊的執夢直接一整個纏住了帶著印記的手腕,它霧氣絲絲縷縷鉆入印記里,直接把天道五花大綁。

    頓時,天道說不出話了。

    “還想碰他的神魂。”瑤遲冷笑,“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么東西。”

    天道差點把自己剛得來的修為氣裂了,它回嘴道:“你等他醒了,你看他幫誰!”

    瑤遲瞳色變得幽深,房間中頓時充滿了壓抑至極的氣息。

    突然,一只指節分明的手輕輕搭在了瑤遲的手上。

    原本充滿殺意的威壓頓時就被瑤遲收了回去。

    “醒了?”瑤遲握著顧扶靈的手,他換了個姿勢,讓少年窩在自己懷里,“還難受嗎?”

    “你少說幾句吧。”顧扶靈冷淡的聲音響起。

    瑤遲一僵,他受傷地看著顧扶靈。

    天道頓時變得囂張起來:“扶靈,他把我關在這里了,快點放我回去!”

    手腕哪有識海靈氣充足?

    顧扶靈垂著眼,他看著自己手腕上的花朵印記,重復道:“我叫你,少說兩句。”

    天道愣住了,它猛然拔高聲音:“顧扶靈!”

    “夢夢。”顧扶靈眉頭一蹙。

    黑霧得到命令,直接把天道捆成了一個黑煤球。

    “我最討厭別人擅自為我做主。”顧扶靈看著合攏的花骨朵,“天道也不例外。”

    第74章 你師父紅鸞星動了

    被捆成煤球的天道抖了一下身體。

    顧扶靈生氣了。

    天道心中犯怵,它望著那張容顏昳麗的臉,心中無端升起幾分懼怕的心思。

    顧扶靈看著左手手腕處的梧桐花印記,最后冷冷撇開目光。

    瑤遲的臉突然被人捧住了。

    他看著面對著自己的顧扶靈,一時沒有回過神。

    “抱歉。”顧扶靈抬頭,親了親他的嘴角,“讓你傷心了。”

    瑤遲沒有說話,他沉默地收緊放在顧扶靈腰間的手。

    隨著一陣天旋地轉,顧扶靈直接被瑤遲壓在了床榻上。

    他的雙手被瑤遲抓著壓在枕邊兩側,瑤遲弓著身把頭埋在了顧扶靈的頸窩間。

    脖頸間的熱意如同一把火突然燃起來,直接把顧扶靈頸項上的肌膚燎得滾燙。

    顧扶靈稍微動了一下手,發現瑤遲并沒有松開的痕跡,反而抓得更緊了,生怕他跑了似的。

    他往一側偏頭,帶著試探輕聲喚道:“……瑤遲?”

    “我以為你討厭我這么做。”瑤遲的聲音悶悶的,在顧扶靈耳邊響起。

    “不會。”顧扶靈望著房頂,他感受著瑤遲的情緒,“我不會討厭你。”

    瑤遲抬頭,他的臉和顧扶靈湊得很近,近到鼻翼相貼,呼吸交織。

    “我不想你和它說悄悄話。”瑤遲看著顧扶靈眼底的自己,他悶悶不樂,“我不想它在你的識海里。”

    修仙之人的識海和元嬰,是最脆弱敏感的。

    這其中任意一個受到傷害,那都是致命的。

    有顧扶靈融魂的前車之鑒,瑤遲一直在找機會準備把天道剝離出來。

    可惜,就目前的情況來看,這件事估計是以失敗告終。

    “聽你的。”顧扶靈安撫道,“心情好些了嗎?”

    他大致明白,瑤遲是害怕天道又動他神魂的心思。

    顧扶靈在心里嘆了口氣,看來那枚碎片還是讓瑤遲有心理陰影了。

    瑤遲直勾勾望著顧扶靈:“你還要修煉嗎?”

    顧扶靈弧度很小地搖了下頭:“不了,說好陪你的,明日再說吧。”

    他本來就打算過完一個小周天就和瑤遲玩的,結果半路天道跑了出來。

    現在變成這樣子,顧扶靈也沒什么心思修煉了。

    他覺得,還是安撫瑤遲更重要一點。

    顧扶靈這般想著,主動抬著下巴親了一下瑤遲。

    少年眼尾之下的肌膚泛著淡淡的粉色,他眉眼低垂:“那么,你要和我做什么嗎?”

    啪——

    瑤遲聽到這句話,只覺得腦海中繃著的一根弦直接斷開了。

    他左手虎口卡在顧扶靈微抬的下頜上,最后低頭吻了上去。

    顧扶靈左手抓著瑤遲的肩。隨著唇舌一步步交織,他那雙眼睛里彌漫著水汽。

    瑤遲原本卡在下頜的手落在了顧扶靈的脖子間。帶著薄繭的指腹不斷摩挲著細膩的肌膚,最后輕輕按了下不甚明顯的喉結。

    顧扶靈輕輕唔了一聲,他仰了一下頭,試圖躲過脖子間作亂的手。

    瑤遲則趁機用拇指頂住了顧扶靈抬起來下頜,讓他只能張著唇接受更多的親密接觸。

    顧扶靈那身精致平整的衣裳不知何時散開了。

    隨著灼熱的指腹落在他的腰間,瑤遲能很明顯感受到顧扶靈的身體僵硬了。

    “瑤……瑤遲!”顧扶靈感覺到放在自己腰腹間的手指,頓時睜大了雙眼。

    瑤遲松開顧扶靈柔軟的唇,笑意盈盈看著顧扶靈。

    “現在知道怕了?”衣擺下的手指一寸一寸碾過細膩的肌膚,瑤遲嗓音低低的,“剛剛勾搭我的氣勢呢?”

    顧扶靈抓著瑤遲肩頭的手忍不住收緊,他濃密的睫毛在不斷輕顫著,好似被蛛網束縛住的蝴蝶在垂死掙扎。

    最終,瑤遲手底下的軀體軟了下來。

    顧扶靈雪白的里衣松散開,他不敢和瑤遲對視,便干脆側著頭看著地板。

    瑤遲唇角的笑怎么也壓不住,他一只手和顧扶靈的手十指緊扣,另一只手摩挲著落在了少年丹田的位置。

    “人的元嬰是很脆弱的。”

    顧扶靈聞言轉頭,有些疑惑地看著瑤遲,似乎沒明白怎么突然聊起了這個話題。

    “可是,如果兩人引動靈氣不斷在這里調和,那么修為就會穩定增長。”瑤遲在顧扶靈半知半解的目光下,慢慢引動著靈氣進入少年的身體里。

    顧扶靈感受著瑤遲靈氣的走向,終于明白過來男人的意思。

    “瑤遲!”顧扶靈這下是真急了,他掙扎著想起身。

    瑤遲鉗制住顧扶靈,慢悠悠道:“此法便為雙修的一種。”

    說完,瑤遲的靈氣便把顧扶靈的元嬰徹底包裹了起來。

    柔和陌生的靈氣輕輕蹭著元嬰脆弱的表面。

    顧扶靈直接失去了反抗的力氣,他眼神渙散了一瞬,最后艱難聚焦看著瑤遲。

    “舒服嗎?”瑤遲笑瞇瞇詢問。

    顧扶靈頭皮發麻,他半天沒有回過神。

    瑤遲把握著分寸,他抽回了包裹元嬰的靈氣,最后松開了鉗制。

    “時間很晚了。”瑤遲溫熱的掌心覆蓋在顧扶靈的眼睛上,“先休息吧。”

    顧扶靈聞言眨了一下眼,他本想換個姿勢。可是因為剛剛的刺激太大,導致他現在怎么也提不起來力氣。

    少年只能如條死魚般平躺在床上。

    顧扶靈面無表情在心里想到:他一定不會再讓除他以外的任何事和人碰他的元嬰。

    瑤遲也不行!!!!

    靈舟飛了一夜,最終在瑤遲的操控下,落在了就近的城池附近。

    蕭然看著遠處熙熙攘攘的人群,他手一動,便給自己的臉施了個掩蓋的法術。

    像這種位于各處邊境的城池,多得是能人異士。蕭然受傷失蹤的消息早就被傳遍了,他可不想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人。

    “走吧。”瑤遲站在一邊,他心情是兩個人之中最好的,“先找個地方給咱師尊療傷。”

    蕭然:“……不要叫我師尊……”

    “好的哦仙君。”瑤遲點了點頭。

    積極回應,堅決不改。

    蕭然一言難盡看向顧扶靈,便看見自己弟子正低頭拿著花在哄那一坨不知頭尾的黑霧。

    蕭然閉眼,突然覺得好不容易愈合的傷口又開始隱隱作痛。

    “走吧。”蕭然看著那坨黑霧,“記得把它藏好。”

    盤在顧扶靈左手的黑霧聞言,直接把自己分散,均勻的塞進每個梧桐花骨朵里。

    末了,它伸出一絲霧氣,朝著蕭然搖了搖。

    師尊,我進去了哦。

    蕭然:“……”

    為什么總覺得這東西也在喊自己師尊?

    經過刻意裝扮的三人好歹是進了城。

    瑤遲直接挑了個最豪華的客棧,眨眼間就訂了兩間上好的客房。

    蕭然看著一邊樂滋滋點錢的小二,他又拿出幾顆靈石。

    “三間。”

    小二先是一愣最后一臉狂喜,他飛快把靈石收了。

    隨后生怕反悔似的大聲道:“好嘞~三位客官,樓上請~”

    蕭然瞥了眼笑不出來的瑤遲,隨后抓著顧扶靈就上樓了。

    瑤遲站在原地磨牙,可還是記得要做的事。他轉身叮囑一邊的小二:“不用來打擾我們。”

    “知道知道。”小二忙不迭點頭。

    客棧人來人往,他如何不知道這三人不是普通人?

    小二目送瑤遲上樓,轉身又去招待新進來的客人。

    隨著二樓房門閉合上,蕭然撤去了身上的法術。

    他的面色一瞬間變得蒼白,體內的靈氣又開始胡亂竄動。

    瑤遲走過去,他看著難受的蕭然,臉上帶著驚訝:“怎么突然這么嚴重?”

    他記得昨晚還好好的。

    瑤遲抬手,一縷金色的力量便順著蕭然的手腕鉆了進去。

    隨著時間緩慢的流逝,瑤遲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

    他撤回那縷金色的力量,隨后道:“難怪碧洺會把你修為封了。”

    顧扶靈站在床邊,他緊皺著眉:“師尊靈氣暴動了。”

    這個情況可不是什么好事。

    “不止。”瑤遲眉頭也是往下壓,“你師尊體內有三股力量在拉扯,靈舟行駛過程陣法一直處于躁動狀態,恐怕也和這個有關。”

    黑霧落地變大,它動作迅速,直接把一道飛竄出來的黑色靈氣抓住了。

    “鬼氣?”顧扶靈一愣,“師尊體內的力量是鬼氣?”

    那另一股豈不就是魔修的力量?

    “這么強悍的力量。”瑤遲看著困在手心里還在不斷掙扎的黑氣,心中有了猜測,“恐怕滄瀾線之前的鬼王和魔尊也傷得不輕。”

    蕭然實力強悍都吃了虧,只怕和蕭然對上的敵人也好不到哪去。

    “它們自爆了。”蕭然冷淡的聲音響起,他神色并沒有絲毫變化,好似體內靈氣暴動的人不是他一般,“當時身后有屏障,我便拿自己擋了一下。”

    瑤遲先是深吸一口氣,隨后說話迅速:“靈靈不要學這個,太危險了。”

    蕭然瞪個眼瑤遲,可也默認了他的話。

    “當務之急,是把那鬼王和魔尊的力量拿出來。”顧扶靈沒有回應瑤遲,“在此之前,師尊不能動一點靈氣。”

    不僅不能動,就連接觸大型陣法都不可以。

    泱宿和碧洺的做法是正確的,他們做事更加簡單粗暴,直接連人帶劍全部封印起來。

    可惜蕭然一意孤行,這才加重了傷勢。

    顧扶靈想到了什么,他從自己身上的儲物袋里拿出了泱宿給的東西。

    隨著系著的繩子被顧扶靈扯開,整個房間變得潮濕起來。

    袋子里面放著數不清的透明圓形物體,說是珍珠又并沒有珍珠的質地,說是眼淚也不夠確切,像是介于二者之間的一種物質。

    蕭然看著面前的東西,眸色微變。

    “鮫人淚?”瑤遲也十分驚訝,他不敢相信地看著袋子,“這么多,泱宿得哭瞎吧?”

    瑤遲拿起一枚泛著藍色瑩光的珠子,他神色復雜看著蕭然。

    “鮫人不是泣淚成珠嗎?”顧扶靈疑惑,“為什么是這個樣子的?”

    這些東西看著是珍珠,可里面卻蘊含著至純的潮濕靈氣。

    就算現在是在陸地上,顧扶靈也覺得自己好似回到了大海海底。

    “泣淚成珠是沒問題的。”瑤遲沉聲解答,“那只是尋常的鮫人,到了泱宿這種血統純正的鮫人身上,它們的眼淚就又有另外一個作用了。”

    瑤遲說著,便用靈氣包裹著藍色的珍珠來到了蕭然面前。

    珍珠懸浮在蕭然面前,隨著瑤遲以靈氣作引,一個水藍色的薄膜便直接把蕭然包裹起來。

    一縷縷的藍色靈力飛快鉆進了蕭然的身體里,開始飛速拔除隱藏在經脈間的鬼氣。

    隨著運轉一個周天,藍色的珍珠頓時少了一大圈。

    “鮫人淚有極其可怕的修復能力。”瑤遲接著說道,“有許多逆天而行的丹藥里,都有鮫人淚作為材料。

    不過也正因為效用實在逆天,所以一般只有鮫人族祭司和族長的眼淚才有這個作用。其他的小鮫人只會掉小珍珠,拿來串手鏈玩。”

    瑤遲說話間再次把結界加固,他把那裝著珍珠的袋子留在了蕭然身邊,看著它們被靈氣牽引著圍繞在蕭然四周。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

    “那什么是重點?”顧扶靈問。

    瑤遲看了眼蕭然,最后道:“鮫人族哭的時候是沒有眼淚的。”

    顧扶靈瞪大雙眼。

    “他們大部分時候的哭泣,只是干嚎。”瑤遲撓了撓頭,“所以哭了這么一大袋子的鮫人淚,泱宿恐怕是把上下五輩子的難過事都想了一遍。”

    一邊想還要一邊抱著碗接眼淚……

    被藍色水膜包裹住的蕭然手指微動。

    瑤遲看了眼運行的陣法:“鮫人淚運行時最忌諱有其他靈氣和人族靠近,我們還是出去吧。”

    顧扶靈聞言點頭,跟著瑤遲就出了門。

    “多虧了泱宿。”樓梯間,顧扶靈慶幸道,“要不是他給了這一大包鮫人淚,師尊的傷恐怕要棘手許多。”

    不能使用靈氣,也不能靠近有靈氣的東西。

    那鬼王和魔尊是打定主意不想讓蕭然好過。

    一邊的瑤遲則不然,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最后道:“我怎么覺著,你師父的紅鸞星動了呢?”

    顧扶靈頓時一愣,他看向瑤遲。

    “鮫人族是知道這次斗爭的,它們為什么要去救一個和他們毫無關系的人類?”瑤遲點了點顧扶靈的眉心,“你忘了碧洺遇到我們時說的話了?”

    顧扶靈想了起來:“是泱宿把師尊帶回去的。”

    不是其他任何一條魚。

    “那現在怎么辦?”顧扶靈覺得這件事突然變得有些許的復雜,“要把師尊送回去嗎?”

    瑤遲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

    他踉蹌幾步,最后無奈扶了一下額。

    “你師尊聽到這話能揍你。”

    顧扶靈聞言抿唇,確實。

    “順其自然吧。”瑤遲盯上一家酒樓,“有緣自會相聚的,修仙之路漫長,那條魚要是真的有心思,你師尊還能跑了不成?”

    正在趕路的泱宿頓時打了個噴嚏。

    誰念叨他呢,首先排除碧洺,那就一定是蕭然。

    泱宿美得直冒泡,頓時覺得之后的日子愈發美好。

    第75章他拿什么尊你?

    時辰尚早,瑤遲便帶著顧扶靈出去吃飯。

    顧扶靈看著擺在桌子上的早餐,頓時有點失言:“你能吃完嗎?”

    “一定可以的。”瑤遲堅定道,“我已經幾千年沒吃過飯了!”

    現在把他放出來,他能把整個修仙界啃了。

    顧扶靈對此不多做評價,他辟谷多年,就連用天地靈氣孕育出來的五谷都不吃,何況是面前這些普通的飯菜。

    可瑤遲卻并不這么想,他煞有其事對著顧扶靈道:“我教你一個很奇怪的東西,你跟著我的動作做。”

    顧扶靈點頭。

    “首先,張開嘴。”瑤遲嚴肅道。

    顧扶靈下意識就照做了,結果嘴里被塞進一個包子。

    顧扶靈:“……”

    “食不言寢不語!”瑤遲又道。

    顧扶靈:“……”

    他拿著被自己咬過的包子,最后妥協加入了瑤遲。

    遠在中州的千鹿山,隨著數道晦澀的力量落進觀星臺各處,路行一行人外加四家主事人神情嚴肅了起來。

    觀星臺的座位是一個巨型星盤,來的人隱藏在星路之下,只能瞧出一個大概輪廓。

    “有意思。”一位女子率先發出了輕笑,“許久不曾下界,人世間竟然已經變成這般模樣了?”

    “瑤遲此刻在何處?”另一道粗獷的聲音響起,緊接著就是一個身形十分健壯的男人虛影。

    “唔。”他身邊的虛影拿著一個八卦盤,聲音慵懶帶著幾分煩惱,“算不出來呢。”

    “你什么時候算出來過。”站在另外一個方位的人輕嗤一聲,“直接問不就得了,凈事。”

    “蕭然還沒回來嗎?”女子的神識掃過整個千鹿山,發現最該出現在這里的人反而沒了蹤影。

    他們身處仙界,很少會再去關注其他五界在做什么。

    除非是涉及到彼此存亡利益,天道發出預警,不然他們是不會特地出面的。

    有關瑤遲的事情本來就告一段落了。可惜,如今的情況是不能善了了。

    “不曾。但是已經知道位置了,扶靈去了有幾天了。”路行回答,“相信很快就能有消息。”

    “鮫人族可不是那么好進去的。”虛影之一出聲。

    “也不一定。”蘇家遲疑道,“當日瑤遲雖然說不去,但看他對顧少主態度,大概率是跟著過去了。”

    觀星臺安靜了下來。

    “所以,目前是什么情況?”

    “陳家滅族,瑤遲出來了。”墨適出聲,“他把天水平原的屏障修復后,就跟著顧家的小少主去了滄瀾線。”

    “一個古神后裔,怎么和墮神走這么近。”粗獷聲音十分不贊成。

    顧長風臉色也不好看:“是我們教導不周。當日梧曄劍的事,就不該由著他出來。”

    “出不出來都已經出來了。”一位坐著的虛影不耐煩道,“之后抓回去好好教訓便是。怎么,捆仙索那么多是讓你們拿著上吊的嗎?”

    顧家之前的事他們或多或少也順帶了解了一下,如今虛影總算有機會說出來了:“這么一個毛頭小子還縱著他到處跑,你們顧家的幾位上老何時這么廢物了。”

    “倒也不是這樣……”顧長風面子掛不住,“扶靈他如今的修為僅次于他的師尊。

    不僅如此,妖族也不知道為什么非要插手。眼下,他幾乎是在妖族安家了。”

    “好好一個苗子,竟然和異族攪在一起。”拿著八卦盤的虛影嘆息著,他撥弄著手里的東西,“也罷,等捉拿瑤遲后,我們會幫著你們把他帶回顧家的。”

    “那自然好。”顧家的人臉上頓時帶著笑,“有勞幾位仙尊了。”

    “那么,我們要怎么捉拿瑤遲呢?”在兩方都十分客氣的時候,一道漫不經心的聲音響了起來。

    眾人看向了出聲的方位,便瞧見方鵲心正托腮望著他們。

    青年眉宇間帶著病氣,在一眾氣息昂揚的修仙者中,顯得格格不入。

    方鵲心說話十分直接:“要不要考慮從長計議一下呢。這一路,瑤遲似乎并沒有做什么有害的事情。”

    “你為一個墮神說話?”粗獷的虛影頓時一怒,他身上的威壓直接朝著方鵲心碾壓過去。

    “我實事求是。”方鵲心感受著空氣中讓人呼吸困難的氣勢,他空著的手一揮,便把威壓給彈了回去,“試問在座諸位,從初見瑤遲到現在,他有做過任何一件不利于人族的事嗎?”

    眾人頓時無話可說,方鵲心說的是實話。

    當年若不是瑤遲為了救慶城附近的人,恐怕都不會暴露身份。

    更不用說幾天前,天水平原的封印還是瑤遲及時補上去的。

    “你莫要忘了,他是因為什么被封印的。”坐著的虛影冷笑,“他在這個世間自由一日,那眾生就危險一分。”

    方鵲心比了個手勢,示意他們繼續。

    “既然瑤遲那么在意顧扶靈,那他很大可能性會跟著回來。”女子清了清嗓音,“直接啟動四家的陣法,以整個中州為界,劃出一道只進不出的結界就行了。”

    “屆時,仙界其他尊者也會正式進入中州。”

    瑤遲的實力確實足夠強悍。可他一個人,再怎么掙扎,也抵擋不住半數仙界尊者的全力攻擊。

    眾人有了主意,便很快就商討出了一個計劃。

    因為蕭然的傷勢,顧扶靈和瑤遲也沒有著急回去。

    他們在繁華城池中停留了十數天,直到泱宿給的鮫人淚被消耗殆盡,蕭然體內的鬼氣和魔修的力量才被徹底消除干凈。

    “如今沒什么問題了。”瑤遲的靈氣順著蕭然的經脈滾過一圈,隨后起身道,“就是需要穩固一下靈氣,不然容易岔氣。”

    “多謝。”蕭然收斂自己的氣息。

    “再待兩天走吧。”一邊的顧扶靈出聲,“反正都停這么久了,再待幾日也無妨。

    路師叔那邊我已經回過信了,他們也說不急。”

    蕭然聞言點頭,他掃了眼瑤遲。

    “我先出去一趟。”瑤遲會意,他撈起一邊的黑霧,開門走了出去。

    蕭然抬手設了個隔音結界,他的目光在顧扶靈脖子間停了一下,隨后又若無其事看向別處。

    “為師一直不曾問過你,你和瑤遲是什么時候的事?”

    顧扶靈一頓:“可能是在逐日海。”

    也可能更早。

    果然。

    蕭然閉了閉眼,他揉了揉眉心:“為師覺得,這門親事不是特別好……”

    顧扶靈唇角壓成一條直線:“師尊。”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蕭然說話委婉,“之前你因為和他關系密切,便讓不少人頗有微詞。”

    當日瑤遲點名只要顧扶靈進封印,就已經讓一些人覺得不合適。

    如今瑤遲不過十多年,就又再次跑出來,那他們只會把氣全部撒在顧扶靈身上。

    單是關系密切就已經是這個待遇。蕭然不敢想,若是他們得知顧扶靈的道侶是瑤遲,那會是怎樣的一個光景。

    “師尊,千年前的事情,或許并不是我們想的那樣。”顧扶靈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他把這幾天想的事情一并說與蕭然聽。

    “那些黑霧,很怕瑤遲。在我們的記憶之中,瑤遲是墮神,是被封印的那個。

    可鮫人族的祭司碧洺卻說,在它們傳承下來的記憶中,五位古神四死一失蹤。”

    顧扶靈:“瑤遲就是失蹤的那一個。”

    蕭然若有所思:“人族有關于千年前的記載十分稀少。”

    就連黑霧和瑤遲的關系,也是拿著碎片化的記錄拼湊出的大概結果。

    大部分參與過那場斗爭的人,幾乎都沒有活下來。

    而僥幸活下來的,無不是重傷昏迷,在掙扎幾百年后就徹底駕鶴西去了。

    無論是仙界的藏書閣還是千鹿山的藏書閣,有關五位古神的記錄,唯獨瑤遲是最少的。

    蕭然之前就懷疑過,這些東西是否被人刻意毀去過。

    可他就是想查也無從查起,便只能作罷。

    如今顧扶靈乍一提起,蕭然被打消的懷疑又再次升了起來。

    一個墮神,為什么沒有絲毫記錄。就連封印的原因,似乎都是靠后人拼湊出來的。

    以古神未雨綢繆的態度來看,他們怎么可能算不到瑤遲會突破封印跑出來。

    他們連分開封印瑤遲的法相真身都想到了,怎么會遺漏這最致命的一條。

    顧扶靈把心中的猜測說了出來:“師尊,我覺得,或許瑤遲不是墮神。”

    哪有墮神一出來不是去破壞鎮壓自己的陣法,反而是跟著正道人士去修復封印的。

    這實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蕭然沒有說話,他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氣。

    如果真是這般,那自家徒弟應該不會被追殺了。

    一想到那群修士喊打喊殺的模樣,蕭然只覺得自己頭又開始痛了。

    “你和他……”蕭然看著顧扶靈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出言提醒,“年輕人還是節制一些。”

    修仙之人耳力敏銳,所以蕭然自然知道瑤遲翻窗的壯舉。

    而他這個徒弟……就連強硬拒絕都做不到……

    唉,蕭然在心里嘆了口氣。

    走到門邊的顧扶靈胡亂點了一下頭,最后趕緊逃出了門。

    “你師尊和你說什么了?”顧扶靈的房間中。瑤遲撐頭坐在桌邊,他修長有力的手把玩著白瓷杯。

    “說你的事。”顧扶靈走過去,他似笑非笑看著瑤遲,“師尊說,這門親事他不同意。”

    “既然如此。”瑤遲聞言握住顧扶靈的手,他深情道,“靈靈愿意和我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嗎?”

    顧扶靈抽回自己的手:“不要把私奔說得那么好聽。”

    “先關心一下回千鹿山后的事情吧。”

    蕭然只能拖時間,如果瑤遲身份的事情不解決,那遲早還是會爆發出來的。

    “船到橋頭自然直。”瑤遲為自己倒了杯茶,“你放心,我有分寸。”

    他能出來,自然就有把握讓這群人閉嘴。

    兩日后,隨著靈舟飛入千鹿山所覆蓋的范圍,四周的樹木山峰逐漸多了起來。

    山巒疊嶂,碧葉紅花。

    早在進入中州的那一刻,瑤遲就發覺了不對勁。

    他立在甲板之上,抬頭望著厚重的云層。

    靈舟行駛中,微風把瑤遲的衣擺吹拂起來。

    瑤遲閉眼,無形的靈力開始從四面八方涌來。

    樹葉沙沙的響聲是最先被放大的,隨后便是露珠滴落的聲音,緊接著,便是山間流淌的小溪。

    小溪之后,便是很微弱的呼吸聲。

    很多很多的呼吸聲。

    瑤遲緩緩睜開眼睛,他掃了眼遠在千里外的細小山石,隨后收回了目光。

    “他……他剛剛是不是往我們這里看了?”細小的山石近看十分高大,隱藏在那里的男人驚疑不定問著身邊的人。

    “你也太杞人憂天了。”他身邊的人翻了個白眼,“我們和他的距離有上千里,他如何能發現我們?”

    “也是……”

    顧扶靈從房間里走了出來,他行至瑤遲身邊,隨后皺緊眉頭。

    “好吵。”

    瑤遲抬手,捂住了顧扶靈的耳朵:“既覺得吵,那便不聽了。”

    路行站在觀星臺上,他垂眼就能把底下的景物盡收眼底。

    老者看著由遠及近的靈舟,摸著胡須的手都在微微顫抖。

    按照計劃,只要靈舟靠在千鹿山,他們就會激活束縛陣法。

    巨大的靈舟在不斷靠近,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追隨著甲板上的人影。

    離得最近的山頭里,拿著八卦盤的男子劍眉入鬢,身姿飄逸。

    他看向靈舟,估算著距離。

    只要再進幾丈,他就可以開啟陣法。

    可在這時,異變突生。

    一道如同彎月般的劍弧直直掃向了無數的林木山頭。

    來自神器的威壓直接壓在了每個人的頭頂。

    他們只覺得后背被汗打濕了一大片。

    四周靜悄悄的,連風都消失了。

    靈舟不知何時停在了半空中。

    顧扶靈手握梧曄劍,長劍被拇指抵著,出鞘半寸。

    他衣袂翩飛,踏入虛空。

    化神期的威壓直接朝著四周毫不保留的彌漫開。

    少年眉目如畫,眼睫輕垂。

    “你們太吵了。”顧扶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下次埋伏的時候,記得不要呼吸。”

    “顧扶靈!”顧月洲從庇護的結界里走出來,他面沉如水,“你現在什么意思?”

    “那你們又是什么意思?”顧扶靈反問,“不聽聽我們的解釋么?”

    “一個墮神,無需解釋。”拿著八卦盤的封離走了出來,隨著主人的動作,寬廣的衣袖如同流云一般散開。

    “二十八歲的化神期。”男人目含贊賞,說話卻涼幽幽的,“天賦不錯,脾氣得改。”

    來自仙尊的壓力頃刻間就朝著顧扶靈奔涌而去。

    轟的一聲——

    顧扶靈預料中的沉悶感并沒有襲來,立在他面前的,是一道雪白不染絲毫纖塵的背影。

    “師尊?”顧扶靈一呆,他震驚地看著蕭然。

    “封離,他是我的徒弟。”蕭然面色還帶著舊傷初愈的白,此刻卻毫不猶豫擋在了顧扶靈身前。

    “哼。”身材健壯的男人出現了,他皺緊眉頭,“你這徒弟目無尊長,難道不該好好教訓?”

    “輪得到你們教訓他?”瑤遲如同邁入階梯一般,一步一步走入虛空中,他看著面前的男人。

    如白玉一般的手伸出,寬大的手掌虛握著。

    瑤遲凌空一彈,原本還在原地的封離和健壯男人直接倒飛了出去。

    轟隆兩聲,遠處的山頭移了位。

    瑤遲神色淡然,他輕輕吹了一下自己的手。

    “天賦不高,實力不強,脾氣不好。”男人一笑,“他拿什么來尊你?”

    第76章 你竟然把我們當做他的玩具!

    “小伙子脾氣不好啊。”一道曼妙身姿停在了虛空林木之上,她容貌姣好,白色的裙擺在輕輕飄動著。

    女子蓮步輕移,一雙如柳葉的眼落在了顧扶靈身上:“你的父母很擔心你,如今既然到了千鹿山,還不去顧家看看么?”

    位于顧家方位的幾人冷哼一聲,剛剛見到顧扶靈心虛的模樣,頓時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顧扶靈輕笑:“我沒有父母。”

    他長身玉立,如一棵青松。

    “他們擔心的不是我,是我身上流淌的血。”

    “聞笙,瑤遲的事情需要從長計議。”蕭然看向女子,他企圖和這群仙尊講道理,“鮫人族祭司說的事和我們知道的,完全不一樣……”

    然而,還沒等蕭然說完,一道勁風帶著震懾天地的威壓直直沖了過來。

    鹿聞笙一驚,她垂在身側的輕紗直接飛了出去,把蕭然從攻擊范圍拖了出來。

    林木和山石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

    顧扶靈往后一點,無形的漣漪在空中漫延。

    梧曄劍脫離了劍鞘,流云被倒山移海般的劍意直接絞散。

    兩道攻擊碰撞而產生的狂風,席卷了整個中州。

    “師弟。”路行按住了蕭然,“你別去,他們不聽勸的。”

    蕭然站在觀星臺上,他身上的傷才好,如今還做不到和幾個仙尊面對面對抗。

    “你先別急,等他們一方弱勢了,自然就能聽話了。”路行趕緊勸道。

    蕭然看著路行,他捂著胸口,艱難道:“你以為我擔心扶靈和那廝?”

    路行疑惑。

    蕭然:“我擔心的是這些仙尊……”

    剛剛瑤遲能虛空一指彈飛兩位仙尊,如今要真的打起來,誰死誰活還真的說不準。

    “蕭然,怎么受個傷,還變得如此杞人憂天了?”

    觀星臺上,又出現一道身影。

    他眉間充滿戾氣,穿著一件暗紅色的衣服。

    來者一拍椅子,直接飛入天空之上。

    “好好看著。”

    蕭然看著飛出去的人,突然心感不妙:“他們來了多少?”

    路行:“半個仙界。”

    蕭然皺緊眉頭,他看向了顧扶靈。

    瑤遲可以扛住,他徒弟不行。

    “放心。”路行拍了拍蕭然的肩,“扶靈頂多受點傷,立宵仙尊有分寸的。”

    “臭小子。”立宵眼神如同一頭被吵醒的猛獸,他手上出現了一圈繩子,“不認錯也就罷,如今還敢和異族攪在一起!”

    男人身后出現一道拿著武器的幻影,他氣息帶著排山倒海的壓迫性。

    “本尊現在就捆了你。”

    立宵手里的繩索飛了起來,本來只有兩三圈的繩子變得無限長。

    在空曠的天空中盤旋著,隨后直直朝著顧扶靈飛了過去。

    顧扶靈眼神冰冷,他看著沖過來的繩索,發出一聲嗤笑。

    細長勻稱的手指微曲。

    立宵看著不躲不避的顧扶靈,一臉嘲諷:“知道躲不過捆仙索,也不算是死腦筋。”

    “不。”顧扶靈眼底閃動著嗜血的光,他直接捏碎繩索外面的靈光。

    “區區捆仙索。”顧扶靈收緊抓著繩子的手,他墨發飛揚,五官明艷。

    “我早就領教過了!”

    咔咔無數聲,堅硬如鐵的繩子被顧扶靈捏了個粉碎!

    立宵直接被顧扶靈掀飛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山頭中。

    頓時碎石夾著灰塵從山頭處漫延而起。

    瑤遲拍了拍手:“漂亮。”

    他飛身落在顧扶靈身邊,在眾人驚悚的目光下拉住少年未收回的手。

    瑤遲細細檢查一遍:“還好沒傷。”

    眾人:“……”

    瑤遲那目中無人的態度,如同澆進火里的熱油。

    眾人的臉被打得啪啪作響。

    “本尊再問你們一遍。”瑤遲臉上的笑讓人毛骨悚然,“是坐下好好說,還是打服了再好好說?”

    整個中州只有風聲。

    “我們和你們有什么好說的。”九仙閣的弟子一臉怒意,他劍指蒼穹,“你倆狼狽為奸,都不是什么好東西!”

    “老夫早說了。”顧月洲的聲音響起,“顧家少主是被奪舍了,你們還不信,如今可信了?”

    “你胡說八道。”顧青深忍無可忍,“證據呢了!顧家那么大的幾個檢驗神魂的陣法,是被你個老不死的吃了嗎?!”

    “老夫活了上百年,豈能認錯?!他殼子底下的東西既然能奪舍,那自然做了萬全準備!”

    “別吵。”瑤遲圈住顧扶靈,他黝黑的眸子中,泛起了一陣金色的漣漪。

    “本尊忍你們顧家很久了。”瑤遲手一動,啪的一聲巴掌聲在顧月洲耳邊炸開。

    他的臉都被扇偏到一邊。

    強烈的羞憤感直沖腦門,顧月洲氣得兩眼發黑。

    “拿他當了這么久的工具還不許他反抗了?”瑤遲面色平靜得讓人覺得十分壓抑。

    “狗東西,你再用看東西的眼神盯著靈靈,本尊就先拿你開刀。”

    顧扶靈淤積在心里的氣,突然散開了。

    “好大的口氣!”

    瑤遲抬眼,望著碧藍如洗的天空。

    “開陣!”

    數不清的鐘聲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以千鹿山為首的大陣沖天而起。

    緊接著便是四家,隨后就是各個宗門。

    隨著大小不一的各色光柱,從整個中州各處立起來。

    數萬里的天空鋪滿了各式各樣的金色紋路,它們字符蜿蜒綿亙,以整個天地為紙,鋪陳而上。

    數不清的光芒從天穹降下,在陣法之中顯露出他們的真容。

    那是近千位仙尊,有男有女。全都一臉肅殺,手持武器瞧著陣法中心的瑤遲和顧扶靈。

    古老的陣法散發著透不過氣的威壓,從中州蔓延開。

    引起了全天下的修士矚目。

    “那些都是仙尊吧?”離中州不遠不近的城池中,一位修士抬頭望道。

    “瑤遲那魔頭肯定跑不了。”他身邊的人恨恨道,“太囂張了!”

    而更遠的一處地方,隨著一道波動拂過枝葉,泱宿似有感應抬起了頭。

    他看著那渺小又不容忽視的陣法,心中一緊。

    “這么快?!”泱宿驚訝,他也顧不得碧洺說的不著急,直接祭出全部實力。

    金色的紋路越靠近瑤遲所在的位置,樣式就越復雜,威力也就越高。

    方鵲心和其他三家的人,站在本家方位所在的方向。

    三道神器的力量,直接把陣法推向了更加穩固的格局。

    少水門如今已經是景煙掌事,她眉目冷然,靜靜矗立在陣法之中。

    劍柄之上的白綢翻飛,無數凝實的靈氣化為雨滴墜落在地上。

    “瑤遲,今日就算耗費仙界半數仙尊,我等也要將你斬于千鹿山!”

    仙尊之一橫眉冷對:“而奪舍顧家少主的這位,待我們抽盡古神神血后,會為你陪葬。”

    瑤遲活動了一下手腕,他眼底噙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

    “那便讓本尊看看,你們這群后生的實力吧。”

    一把純金色帶著紅色流動紋理的細劍,落進了瑤遲手中。

    顧扶靈知道顧月洲不會輕易放過他,如今這場面也算是意料之中。

    他清凌凌立在瑤遲身邊,靛青色的翎羽裝飾隨風飄舞。

    狐暮暮喘著粗氣沖到了朝華殿,她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整只狐都不好了。

    “人呢?!!!”

    “發生什么事了?”盤桓在房梁之上的瀾滄吐著蛇信子,他看向底下的狐貍。

    “神君被圍攻了。”狐暮暮眼神帶著殺意,“仙界來了一半的仙尊,如今整個中州都被陣法罩住了。”

    瀾滄從房梁之上一躍而下:“你說什么?”

    “扶靈也被說是奪舍。”狐暮暮一臉急切,“若是被抓到,那就是抽盡神血一個結局。青帝在哪,趕緊去救人啊!”

    神君雖然是神沒錯,可他法相真身還被封印著。真的要和近千的仙尊斗起來,恐怕也是不利。

    “通知翠玦他們,我去后山找他。”瀾滄深知事情的嚴重性,他說完便消失在了原地。

    青帝本來還在后山拿著鋤頭除草,在他眼睜睜看著,突如其來的靈氣把植物幼苗攔腰截斷后,他一把把鋤頭撒開了。

    瀾滄恰在此刻來到了后山。

    “說吧,出什么事了。”青帝揮袖間,整個人煥然一新。

    “仙界降下半數仙尊。”瀾滄道,“如今整個中州都被陣法隔絕了。”

    “這群人怎么這么不聽勸呢?”青帝皺眉,“瑤遲出來也沒動手殺過人,就不能好好說話么?”

    瀾滄死魚一般的臉上也帶著匪夷所思:“可能皮癢了吧。”

    “沒有人族發過來的信函,這屏障可不好破。”青帝自言自語,“但愿他能撐到我過去。”

    之前屏障氣弱,他手底下的妖獸還能勉強自由出入。

    現在的屏障才被修復好,要想安然過去,恐怕還得費點力氣。

    他總不能救個人把屏障毀了吧……

    陣法之中,顧扶靈抬劍把壓下來的八卦盤打了回去。

    數不清有多少武器沖著他飛來,卻被瑤遲穩穩阻擋在外面。

    顧扶靈手指擦過劍身,梧曄劍頓時神光大作。

    立宵臉上帶著被劍氣劃過的傷痕,他恨恨看著顧扶靈,直接爆發出全部實力朝他沖了過去。

    顧扶靈往后一躲,一直待在梧桐花里的黑霧化為薄薄的一層保護罩,將立宵的攻擊全部化解。

    “你真是該死。”立宵帶著殺意,“竟然帶著這一身封印瑤遲的神血,成為他的幫兇!”

    “我說了。”顧扶靈呼出一口氣,“這件事不是你們想的那樣!”

    “強詞奪理。”封離催動陣法,“有束縛大陣在,殺了你們不過是時間問題。”

    運轉的陣法撲梭梭往底下掉著金光,仙尊的威壓此起彼伏。

    瑤遲一劍擦過一位仙尊的脖子,他刻意收了劍鋒,所以只是把人打飛了出去。

    在場的仙尊幾乎全部朝著瑤遲涌了過去,而顧扶靈則被方鵲心他們攔住了去路。

    碧青紅玉簪被方鵲心拿在手里,他看著對面的人,頗為苦惱。

    “沒想到,再次出手,會是這樣一個情景。”方鵲心笑意盈盈,“那些仙尊還不配和梧曄劍交手。扶靈,來試試?”

    顧扶靈眉頭一壓。

    四把神器終于有了第一次交鋒。

    一時之間,天昏地暗,山川回流。

    運轉的陣法不斷禁錮著瑤遲落腳的地方。

    瑤遲舉劍擋住一輪攻擊之后,另一輪攻擊緊接著就來了。

    四家陣法之中,有三家是專門封印瑤遲的。

    三道金色光柱化為鎖鏈,嘩啦啦就沖著瑤遲而去。

    “瑤遲,你已窮途末路,還不束手就擒?”來人居高臨下,看著被逼得不斷后退的瑤遲。

    這可是古神留下專門克制瑤遲的封印,哪怕陳家已經滅族,但威力絲毫不減。

    瑤遲被鎖住了神力,他堪堪掠過兩把由鎖鏈組成的巨型古劍,險些從空中跌落下去。

    不行……瑤遲握緊成悲劍,他雖然是神,可到底雙拳難敵四手。

    更不用說,這個陣法還是由無數仙尊聯手設下的。

    倒下的仙尊一波接一波,可陣法恢復的仙尊也是一波接一波。

    瑤遲看著第三條粗壯無比的鎖鏈沖著他飛過來,心里大罵曾經的好友神經病。

    這一坨玩意砸下來,他高低得被壓在地底爬不出來!

    那群仙尊也看出瑤遲后繼無力,頓時臉上都帶著勝利的笑容。

    然后,他們的笑容咔的一聲僵住了。

    由鎖鏈組成的金色古劍被阻攔在了天穹之下。

    在廣闊的天地間,顧扶靈的身影是那么渺小。

    可當他擋在古劍前面時,是那么不容忽視。

    “不是只有你們會設這些破陣法。”顧扶靈徒手抓著古劍的劍鋒。

    他雙眼明亮,整個人意氣風發。

    化神期的氣勢如同奔涌的大海,金色的古劍在顧扶靈手里直接被強制調轉了方向,重重砸在了兩座山頭之間。

    “別忘了,我才是最懂這些東西的人!”

    眾仙尊神色變得十分難看。

    不得不承認,顧扶靈此言不差。

    一個化神期能在這么多仙尊的威壓底下如履平地,還能直接把古神巨劍掀飛,這已經不是古神后裔能夠辦到的了。

    蘇沐藍把方鵲心接住了,他們在被梧曄劍一劍沖破結界的時候,就乖乖收手了。

    “看到沒,這才是真正的他。”方鵲心捋順體內亂飛的靈氣,“這才是古神血所能激發出的,最頂級的天賦。”

    蘇家幾個人蹲在青山之上,聞言點頭如搗蒜。

    “我贊成。”蘇沐瑾打得太累了,他毫無形象坐在地上,“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他算是看明白了,那個叫瑤遲,根本就沒想下殺手。

    逗他們跟逗狗逗貓似的,要不是他們的封印,說不定人家早就打上仙界了。

    一道淡金色的陣法光圈落在了瑤遲身上,只這一瞬間,原本被凝滯的神力又開始在他體內流轉。

    顧扶靈踏上金色的鎖鏈,他衣袂翩飛,所過之處金色微光跟不要錢似的,全往他身邊飛去。

    “等等。”鹿聞笙一臉震驚,“奪舍也能控制封印嗎?”

    不該吧,古神血這么好使嗎?

    “管他那么多。”立宵化出武器,“和黑霧待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東西。”

    “我還偏就不信了,我一個仙尊還能打不過一個化神期!”

    立宵說著,沖向了顧扶靈。

    隨著他的動作,法相真身頂天立地。

    沉重的威壓讓在場的人呼吸一滯。

    “成悲。”顧扶靈一邊攔住過來的仙尊,一邊出聲。

    立宵一驚,他來不及收手,就被突然跑過來的金紅細劍給拍飛出去。

    隨著體內靈氣震蕩,立宵終于吐出一口血,在地上被余勁帶著拖了數百里。

    “你怎么可能操控他的本命劍!”這下仙尊全都傻眼了。

    每個人的本命武器都只能供本人驅使,其他的人就算拿到手也是破銅爛鐵一個,發揮不出它的作用。

    可顧扶靈做到了,不僅做到了,成悲劍在他手里,威力甚至更強了!

    在場的仙尊突然覺得,對顧扶靈的輕視,是他們做出的最大錯誤。

    “靈靈身為我的道侶,使使我的佩劍怎么了?”瑤遲站在陣法中間,他還被鎖鏈控制著,可神色卻不見絲毫慌亂。

    “不僅是佩劍,他要是喜歡,就是拿我全身神力去玩我都沒有意見。”

    瑤遲浮夸的大聲道:“怎么,你們的道侶不會這樣么?”

    在場有道侶的沒有道侶的都沉默了。

    “笑話。”封離強行挽尊,“你這么對他,可他難道會這么對你嗎?”

    “梧曄。”瑤遲微抬下巴,他手一勾。原本還在顧扶靈手上的雪白長劍,歡快的飛到了男人手里。

    顧月洲見此場景直接原地嘔出一口血。

    那可是神器啊啊啊啊啊——!!!!

    “行了。”瑤遲握住梧曄劍,“靈靈想必也玩累了,大家都好好休息吧。”

    “什么……!?”

    貫徹蒼穹的雪白劍意傾瀉而下。

    在場的所有仙尊,全部都被梧曄劍劍意打到失去行動能力。

    顧扶靈凌空轉身,墨發飛舞間。他昳麗的面容,如同被雪淺淺掩埋的艷色花朵。

    成悲劍在他周圍激射而出,把其他圍攻的仙尊均勻摁在地上摩擦。

    “你竟然……”立宵目眥欲裂,“你竟然把我們當做他的玩具!!!!”

    瑤遲那張線條凌厲的面容,被梧曄劍光平白添上肅殺之意。

    “本尊剛剛說你們實力不強,天賦不高,脾氣不好……”

    瑤遲嘴角噙笑,沾血的臉龐隱隱透著邪氣:“如今還要添上幾條。”

    “智商足夠愚蠢,說話足夠荒謬。為了讓你們好好說話,就先廢你們一會吧。”

    “你休想!”有不少仙尊怒氣沖沖,他們不惜自爆,也要拉瑤遲下水。

    “瘋了吧!”方鵲心看著風云巨變的上空,忍不住破口大罵,“自爆做什么!是嫌其他修士死的不夠快么!!!”

    路行也是沒想到會這樣,他趕緊啟動了千鹿山的護山大陣。

    “唉。”一道懶懶的嘆息從空中出現,一個由靈氣組成的手指按在了企圖自爆的仙尊身上。

    啪嗒——

    原本還躁動的靈氣頓時恢復原狀。

    “這氣息……”在場的人眉心一跳,他們齊齊望向遠方。

    青帝眉梢帶笑,“趕上末場了。”

    “扶靈——”一道紅色的影子竄了出來,狐暮暮直接來來回回把人檢查一個遍,最后才放心。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瑤遲拿著梧曄劍把鎖鏈斬斷,隨后皺眉:“你再晚點,說不定就能趕上晚飯了。”

    “那敢情好。”青帝也不惱,他掃了眼對面山頭躺著的幾人,“諸位打這么久,收了神通吧?”

    “不……”有人很倔,可當他看到青帝手里一敲一敲的權杖時,充滿怨恨的眼神頓時清澈無比,“不早說……”

    第77章顧家曾經的族長,顧染七

    咔嚓——

    路行才撤下千鹿山的護山大陣,就聽到一聲脆響。

    “哎呀——”一道陌生帶著笑的聲音輕輕在顧家的方位響了起來。

    顧月洲一行人還來不及反應,就被一道強勁的力量掀翻出去。

    來人并沒有任何憐惜的意思,顧家的人幾乎全部都被那道攻擊,打得失去了意識。

    只有顧月洲和顧長風還勉強能夠活動。

    “來者何人?!”還能行動的仙尊和千鹿山的眾人,全部警惕看著遠處的人。

    在場的人沒哪個是吃白飯的,他們目光如炬。

    直接把遠在千里的江南顧家,全部盡收眼底。

    覆蓋面極廣的顧家上空,一道雪白色的身影懸空而立。

    他三千墨發隨風飄舞,手握著一把仙氣凜然的長劍。臉上戴著一張做工精巧,裝飾華麗好看的面具。

    那雙眼里流動的光恍若星河,漆黑的瞳孔倒映著遠處壯麗的金色陣法。

    男人長劍并未出鞘,只是一腳便把顧家的陣法踩了個細碎。

    而顧家駐守的長老和其他弟子,全部橫七豎八躺在碎石廢墟間,不知死活。

    男人面具下,殷紅的嘴唇微啟:“好多人啊,真是熱鬧。”

    “閣下和顧家有何過節?”青帝皺眉,看向戴著面具的男人。

    四家的身份是廣喻六界的,除了居心叵測的鬼魔二族,一般沒人敢趁亂搞偷襲。

    畢竟古神名號擺在那里,沒人會無緣無故背一個毀滅六界的罪名。

    面前的人出手狠厲不留情面,可青帝并沒有從他身上感受到鬼界和魔族的氣息。

    反而感覺是個實力高強的修士。

    男人沒有回話,他出劍把攻擊他的靈器全部斬碎,最后道:“不共戴天之仇。”

    “你認識他嗎?”狐暮暮戳了戳顧扶靈,“你們家怎么多出來這么個仇家?”

    實力很強,超越化神,卻又離仙尊差點距離。

    顧扶靈也是一臉懵,他搖搖頭。

    “胡言亂語!”顧月洲一把骨頭差點被男人碾碎,他被立宵扶了起來,一邊吐血一邊說話,“顧家從來就沒得罪過任何一個人!”

    他雪白眉須下的雙眼緊盯著男人,總覺得有幾分眼熟。

    “閣下不以真容示人,傷我顧家子弟。如今還要污蔑我等,若是不給個合理解釋,就不怪我等不客氣了。”

    男人似乎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他歪頭冷笑一聲,目光落在了顧家上空運轉的封印之上。

    顧扶靈蹙眉,他抬手,利用自己和封印的鏈接,率先把封印壓回了顧家閣樓里。

    “嗯?”男人看向顧扶靈,“你是顧家這任的族長?”

    他說著掃了眼地上的顧長風:“哦,不對,是少族長。梧曄劍都在你手上了,你這個便宜爹還不讓位?”

    “我不是顧家的少族長。”顧扶靈沒打算給顧家留面子,他冷聲道,“不需要他讓什么位。”

    跪在地上的顧長風狠狠剜了眼顧扶靈。

    “這樣。”男人并不驚訝,甚至還帶著理解,“跑的好。”

    “所以到底幾個意思。”封離手中八卦盤不斷抖動著,“你趁亂重傷顧家,難道是想幫瑤遲破除封印?”

    瑤遲:“我和他不熟,不要往我頭上扣盆子。”

    說話間,顧家的方位又落下幾道白色身影。

    加上男人一共十人,男三女七。

    個個身姿出眾,修為高強。

    為首的女子眉目清冷,大片白色的衣服間,夾帶著少許的紅色裝飾物。

    而他們衣擺各處,則用殺青色的線繡著大片的百子蓮圖案。

    “百子蓮紋,你們是蓬萊仙山的人?”瑤遲看了眼衣服上的印記,蹙眉道出來者身份。

    有了瑤遲的提醒,在場的人這才反應過來。

    “蓬萊?”有人驚訝,“那不是傳說中的仙島嗎,怎么會突然來這?”

    女子語氣平靜,她抬眼看向天空。

    “蓬萊仙山,微生清衍。”

    微生?瑤遲和青帝齊齊一驚,蓬萊仙山是地名,它們實際是由無數座飄浮在天上的島嶼組成的。

    而微生家就是掌控整個蓬萊仙山的主導者。

    在眾人沉默期間,剛剛出手的男人也出聲了。

    “蓬萊仙山,微生徽鳴。”男人抬手,扯下臉上的面具,他五官俊逸,端的是副翩翩公子樣。

    潔白的眉心間,一個血紅色的朱砂印顯得格外奪目。

    “嘶——”

    看著微生徽鳴的模樣,在場的人突然變得奇怪起來。

    狐暮暮看了看微生徽鳴,又看了看站在瑤遲身邊的顧扶靈。

    “好奇怪。”她道,“我怎么感覺微生徽鳴和你有幾分相似?”

    顧月洲也從地上爬了起來,他神色晦暗莫測。

    微生徽鳴聞言輕輕笑著,他看著顧月洲在的地方。

    “倒是忘了一件事了。”微生徽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微生徽鳴這四個字可能對你們很陌生吧?”

    “我還有一個你們都很熟悉的名字。”他臉上的笑不達眼底,“顧家曾經的族長,顧染七。”

    聽到這個幾百年不曾出現過的字眼,在場不少人兩眼一黑。

    “顧染七?”有人不敢相信,“他不是早就死了嗎?!”

    微生徽鳴似笑非笑,他抬手又把顧月洲扔了出去。

    隨后看向那個人,帶著幾分令人膽寒的笑意親切道:“聽說你到處跟人說我死了?”

    “咳。不知諸位今日遠道而來,有失遠迎。”眼看著事情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路行趕緊出聲。

    “不如先進觀星臺落座再說?”

    微生徽鳴看了看自己的手:“行啊。不過先說好,我這個人對顧家過敏,見面就想滅族。”

    男人挑了挑眉,張揚萬分:“你們掂量掂量?”

    路行頓時冷汗直下,蓬萊的人他們本來就惹不起。如今來的人還剛好和顧家有仇,真是天要亡他。

    “顧染七。”立宵看著微生徽鳴,“此處豈容你造出殺孽?”

    “容不容得下都得容下。”微生清衍飛入半空,“他顧月洲當年敢做,如今就得敢認。”

    “那可不是。”又是一位女子,她舉止優雅大方:“廢了師兄的修為,如今被報復也是各憑本事。”

    微生徽鳴的長劍化為一道光柱,由著他的主人懶散靠著。

    無數的靈識都在窺探著中州這片的天空,微生徽鳴嘖了一聲,甩手就把窺視的目光擋在了中州外。

    “我看也不用下去了。”鹿聞笙感受著劍拔弩張的氣氛,直接找了根樹枝坐下,“就在這商量吧。”

    這個提議很不錯,仙界來的仙尊都哐哐點頭。

    隨著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來,不少人都開始找合適的地方落腳。

    蓬萊的人則聚集在一起,直接縮短了千鹿山的距離,隨后召出武器凌空坐下。

    青帝隨意枕在一處流云上,狐暮暮則變回原形趴在他的身邊。龐大的九條狐尾把刺眼的太陽輕輕遮住,她把頭擱置在自己的前爪上。

    如今已經到了這個份上,瑤遲也是一點不客氣。

    他本來想把夢夢叫出來,可天空中卻突然出現了無數道白金色的鎖鏈。

    它們嘩啦啦一響,最后組成了一個兩人座的白玉王座。

    古老的氣息讓眾人眼神一凜。

    瑤遲掃了眼顧扶靈手腕上的印記,見它一閃一閃的,頗有幾分講和的意思。

    “坐吧,這個不影響的。”天道的聲音在他們耳邊響起,“我看中的人,斷沒有被這群人比下去的道理。”

    瑤遲道:“那你剛剛怎么不出來?”

    天道冷哼:“要你管。”

    顧扶靈輕輕蹭了蹭自己的手腕,最后和瑤遲坐在了一起。

    剛剛的這段對話其他人并不知道,在他們的視角,只有瑤遲稍微遲疑,隨后坐下的情景。

    “這是什么品階的靈器。”有人看著那白玉滲金的座位,忍不住問道,“似乎之前從未見過。”

    “普通的靈器罷了。”顧扶靈靠在椅背上,“不過是我自己想要個這樣的。”

    微生徽鳴暗笑,能讓所有人都覺得呼吸不暢的普通靈器?

    “蕭然仙君,你之前不是說,鮫人族知道的事和我們的不一樣?”

    “具體是哪里出了問題?”

    蕭然看向了顧扶靈。

    顧扶靈:“鮫人族祭司碧洺和我說,幾千年前,五位古神聯合各族的天驕,一起進了執夢幻境。

    而這個幻境中,進去的人幾乎都死在了里面。只有個別的人出來了,其中有個便是鮫人先祖妄渝。

    在他們傳承之中,五位古神都在執夢幻境里,最后四個死了,一位失蹤。

    并不是我們廣泛相傳的,因為瑤遲墮神而被封印。”

    “你身邊這位,可是能控制黑霧的。”立宵皺緊眉頭,“這又要怎么解釋,總不能我們還得跑去滄瀾線,去把鮫人族喊出來吧?”

    “不用了!”

    蕭然突然眉心一跳,他平淡的臉上帶著驚訝。

    泱宿氣喘吁吁闖進了中州,他四周盈潤著水汽。

    如同深海一般的藍色長發隨風招搖,男子一手叉腰,一手扶著陣法邊緣歇氣。

    “我,我來了。”

    流琬也是直接累癱,他直接躺在陣法上,雙眼失神望著蔚藍色的天空。

    “你們……?”

    泱宿一禮:“鮫人族少族長泱宿,前來拜訪。”

    真來了?顧扶靈一臉驚訝,他看向身邊的瑤遲。

    瑤遲則貼在顧扶靈身邊,和他說著悄悄話:“我說什么來著?跑不掉的。”

    “剛剛大老遠就看到中州方向起了天地陣法,還好神君沒有事,不然我們可就罪過了。”

    泱宿看著蕭然的眼神很明亮:“仙君的傷好多了。”

    蕭然點點頭,他遲疑片刻,最后在自己身邊掃出一個座位:“來這坐吧。”

    泱宿拖著流琬就跑了過去,他一坐下就噸噸噸喝了幾大口水,這才覺得好受一些。

    “你們因果錯了。”泱宿看著立宵,把自己知道的說了出來,“不是神君成了墮神控制執夢,而是神君控制執夢成了墮神。”

    立宵一群仙尊的目光全部隱晦地打量著瑤遲。

    卻見那人似乎毫不在意,只是專注為顧扶靈編發。

    “那這些封印怎么說?”封離皺眉,“這些不都是為了封印瑤遲嗎?”

    “又錯了。”微生徽鳴屈腿坐在劍上,他掏出卷軸,“是因為只有神君在,才能封印執夢。這些封印,只是封印執夢的,不是封印神君的。”

    “照你的意思,瑤遲是可以隨便出來的?”有人不解,“可事實是,因為陣法衰弱,江清影破除了封印,他才能跑出來啊。”

    “這件事就和執夢幻境有關了。”微生徽鳴苦惱道,“雖然很討厭管你們的破事,但是為了蓬萊,我還是選擇勉強大度一點吧。”

    “執夢在千年前是鼎盛時期,不死不滅。古神只能選擇封印,以時間和瑤遲的神力來不斷削弱它,直到到達一個可以完全消滅它的臨界點。”

    “這期間,封印的力量是不斷衰弱的。如果沒有江清影的事情,封印自己破開,也就是往后延幾年的事。”

    眾人沉默,他們神色復雜,似乎不太能接受這樣的真相。

    “補充一點。”青帝開口,“瑤遲不是墮神,他的神格一直不曾碎裂過。”

    這個消息對于剛剛還在喊打喊殺的仙尊來說,無疑是啪啪在打他們的臉。

    “那……那這四個家族,又是什么情況?”

    如果不是為了防止瑤遲出來,那他們又何苦守著呢?

    “很簡單。”瑤遲抬手,他漆黑的眼瞳之中泛起金色的漣漪。

    眾人順著他的手抬起視線,只見數不清的金色絲線不斷從三個方位涌來。

    隨著絲線沿著瑤遲結實的小臂漫延,原本還面色如常的四家繼承人全部面色發白。

    “等等!少主!”隨著好幾道驚慌失措的聲音響起來,這群仙尊頓時不知所措。

    方鵲心,蘇沐藍,陳星然,全部跪在了地上。

    他們一張臉血色褪盡,冷汗大顆大顆往下掉。

    顧扶靈同樣也不好受,他被瑤遲牽著的手不斷收緊。

    心臟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住,方鵲心咬緊牙,拼盡全力看向瑤遲的那只手。

    流淌在身體內的鮮血如同火燒般,不斷在他血管里沖撞著。

    只需要再緊一點,他就會立刻死去。

    顧扶靈眼底金光攢動,梧桐花印記開始頻繁閃爍著金光。

    微生徽鳴看著這不出所料的一幕,臉上沒有絲毫驚訝。

    畢竟這件事,他幾百年前就知道了……

    但是……男人看向顧扶靈,為什么他會如此特殊。

    “昔日好友臨死前,為我留下了一把武器”瑤遲松開手,“引子便是四位少主一身的古神血。”

    隨著瑤遲放手,方鵲心一行人這才慢慢緩過氣。

    方鵲心垂著眼,望著手底下金色的紋路。

    原來是這樣……

    “原來如此……”立宵恍然大悟。

    在場明白過來的人,眼神憐憫地看著四家的繼承人。

    在場的所有人,都不敢說自己的未來是什么樣的。

    唯獨這四個,未來是注定的。

    一個字,死。

    “所以啊。”微生徽鳴感嘆道,“如今瑤遲神君出來,你們封印的法相真身,就要還給神君嘍。”

    “可是……”陳星然一張臉還是蒼白的,“即便如此,可是其他三家的封印還封印著黑霧,如果陣法破了,那豈不是就是主動把這東西放出來?”

    “不。”瑤遲打了個響指。

    只見顧方蘇三家上方飛出一道金色的陣法。

    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陣法運轉到最高點。然后,咔嚓一聲,碎了。

    “破了?!”

    不少仙尊都站了起來,看著面前的場景。

    他們膽戰心驚的等了一會,可預想的場景并沒有到來。

    封印碎了,可沒有鋪天蓋地的黑霧。天空還是蔚藍色的,四周鳥鳴花香,十分寧靜。

    “這是……怎么回事?”路行有點沒反應過來。

    “執夢,早跟著江清影走了。”如此駭人聽聞的消息,瑤遲說起來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微生徽鳴見此場景,臉色頓時變得異常難看。

    他望著天空:“出大問題了……”

    第78章 有風起,刮向蓬萊

    “早出來了?!”

    眾人全都失聲道。

    有不少的仙尊都激動得站了起來,他們的眼神里全是不安。

    有人心存僥幸:“雖然執夢出來了,可如今瑤遲……神君也出來了,想必事情不算是特別糟糕。”

    顧扶靈聞言摸了摸自己的手腕。

    已經很糟糕了,他在心里道。

    眾人說話間,便看到漂浮在天空中的封印碎片,正快速朝著瑤遲飛去。

    隨著金色的力量一點一點進入瑤遲的身體,他的眉頭忍不住一皺。

    與此同時,一直被黑霧綁著的天道突然變大了不少。

    棲身在梧桐花里的黑霧顯而易見有些疑惑,它歪著頭思索片刻,最后分出更多的霧氣把天道再次捆成煤球。

    “雖然黑霧是跟著江清影走的,可是瑤遲神君不是能控制它嗎?”

    “那是不是找到江清影,這一切都能迎刃而解?”

    “你們找不到的。”顧扶靈出聲,“她十年前就死了。”

    “死了?!”

    有人失聲道:“那這十年我們遇到的是個什么東西?!”

    在場有部分人是參與過十年鬼界魔界斗爭的。那個時候,江清影明明還活生生站在他們面前!

    “結果顯而易見。”微生徽鳴一笑,“被奪舍了。”

    “這不可能吧……”路行一陣心驚肉跳,“明明之前出來的黑霧,并沒有如此高的靈智啊……”

    它們那個時候還只有控制別人的能力,雖然難打,但也算能收拾。

    “因為之前它們是被分開封印的。”泱宿雙手交疊放在腿上,坐得十分規矩。

    “能做出奪舍這件事,那說明它的腦子回來了。”

    良久,寂靜的四周響起一道罵聲。

    “媽的……”立宵暗罵,“這玩意怎么還帶進化的。”

    在眾人七嘴八舌的討論中,瑤遲一直沒有說話。

    他闔眼,伸手揉著自己腫脹的太陽穴。

    數不清的記憶順著封印的力量,不斷往他身體里涌去。

    “不舒服?”顧扶靈的聲音從他身邊傳來。

    緊接著,瑤遲冰涼的手背上,覆蓋著淡淡的暖意。

    “有點難受。”瑤遲精神一松,他干脆靠在顧扶靈身上,下巴擱在少年的頸窩里。

    瑤遲喉結上下一滾:“剛剛太著急了,封印破多了。”

    顧扶靈握著瑤遲的手腕,他把自己的靈氣注入瑤遲體內。

    瑤遲一頓,他閉眼內視。

    便看到一縷雪白的靈氣,不斷引導著金色的力量往前走。

    顧扶靈在為他梳理靈氣。

    “瞧你。”瑤遲心中一軟,他的嘴唇說話間會觸碰到細膩的肌膚,“這梳理靈氣這么私密的事,怎么能在大庭廣眾下做出來呢?”

    顧扶靈聞言心中一哽,他咬牙:“閉嘴。”

    路行在仙尊們討論休息的間隙間,先是看了看蕭然身邊的泱宿,又看了看另一邊的微生家。

    老人面容慈祥,說話客氣:“今日多虧了泱宿少主和蓬萊仙使了。

    不知二位是否著急回去,如果不著急的話,可以在千鹿山小住。”

    一邊的泱宿自然沒什么意見,他本就是為了瑤遲的事情而來,如今事情還沒解決完,那自然是不走的。

    微生徽鳴同樣也搖了搖頭:“我之所以來這里,是為了另外一件事。”

    眾人一愣:“什么事?”

    男人起身,他繡滿百子蓮的衣擺往后漂浮著。

    微生徽鳴看向了顧扶靈:“我要帶他回蓬萊。”

    “不行!”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顧長風警惕望著微生徽鳴:“他是顧家的人,顧染七你什么心思?”

    嘭的一聲巖石碎裂的聲音,微生徽鳴淡然收回手。

    他看著飛出去的顧長風,眼神真摯態度誠懇:“不好意思,聽到你們顧家的聲音我就忍不住。”

    蕭然看向微生徽鳴的眼神變了,他對他肅然起敬。

    顧家的長老一個個臉氣得鐵青,可卻只能看著這一幕再次發生。

    處理完顧家,微生徽鳴有了閑情逸致看向瑤遲。

    他挑眉:“你是他什么人?”

    瑤遲一臉得意:“他未過門的夫君。”

    顧扶靈眼皮一跳,他的臉開始燙了起來。

    在場的人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

    千鹿山和立宵幾個仙尊看向了蕭然。

    路行:“你早就知道了?”

    蕭然抬了抬眼皮:“之前有所猜測,最近猜測落實。”

    “不行!”顧家的長老直接炸了,他什么都顧不得了,直接跑了出來,“這門親事我顧家不會同意的!!!!”

    顧扶靈怎么可以喜歡男的!!!!

    微生徽鳴回頭,他一揮袖,一道靈氣波動直接沖著說話的聲音而去。

    一時間,山石碎裂的聲音不斷在眾人耳邊響起。

    饒是歷盡人生百態,打過無數架,受過無數傷的仙尊們,也忍不住抖了抖。

    顧染七說到做到,對顧家的人出手絲毫不留情。

    那攻擊就是沖著殺人去的。

    要不是來的人身上保命靈器無數,加上顧染七還打算給其他人留面子,說不定現在顧家族長和長老全都輪回了。

    “這門婚事我準了。”微生徽鳴剛剛還一臉冷漠地打人,如今轉頭臉都快笑爛了。

    顧扶靈輕輕咳了一聲,他看向微生徽鳴:“你們為什么要帶我回蓬萊?”

    “因為你命格有異。”一直不曾開口的微生清衍出聲,“蓬萊老祖想見見你。”

    微生清衍才把話說完,顧扶靈就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羨慕的目光。

    那可是蓬萊仙山誒!鐘靈毓秀,有著不少寶物和秘境的好地方!

    瑤遲下意識想要拒絕。

    “我必須得去嗎?”顧扶靈搶在瑤遲之前開口詢問。

    “你可以選擇不去。”微生徽鳴一笑,“但是我勸你再好好想想。”

    “小子,蓬萊仙山從來不讓外人進入。”封離似笑非笑,“更何況是那已經活了上千年的蓬萊老祖了,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沒事,我們可以等你想清楚。”微生清衍微抬下頜,她聲音聽得人心中一靜,“兩日后,你再給回復也不遲。”

    顧扶靈沉默下來,最后點了點頭。

    “路掌門,不知千鹿山還有沒有空余的客房?”微生清衍見此,看向路行,“我們可能得叨擾您幾日了。”

    “這有什么的。”路行趕緊吩咐弟子,“客房多得是,我這就讓門下弟子安排。”

    微生清衍輕點頭:“今日事情頗多,一時半會想必也說不清楚,不如諸位先去把傷養好,待明日再做討論。”

    微生清衍的話一出來,那些仙尊也后知后覺發現自己身上還有傷。

    畢竟從微生家出來到現在,沒有一件事是按照他們預料發展的。

    眾仙尊起身離開時,臉上都還帶著我是誰我在哪我為什么要在這的疑惑。

    立宵幾人在回仙界的時候,還是轉頭看了眼顧扶靈和瑤遲。

    “走吧。”鹿聞笙出言提醒,“他們都走遠了。”

    封離感慨:“本以為今天是替天行道,結果是挨打。”

    立宵:“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千鹿山的弟子很快就把要住的地方打掃了出來,微生清衍十人分別住進了半山腰的小院子里。

    唯獨到了泱宿這里,那群弟子犯了難。

    “不行,我是魚。”泱宿看著千鹿山的弟子,“我是不可以離開水的!”

    負責帶路的弟子聞言嘴角一抽,那他是怎么來中州的?

    “你看。”泱宿見人不信,他拉過流琬,“沒水泡,魚都變傻了。”

    流琬:“嘿嘿。”

    “這……”那弟子看著呆呆的流琬,最終妥協,“那我先去找掌門問問吧。”

    “那我在這等你。”泱宿揮了揮手。

    流琬看著跑遠的弟子,一臉疑惑:“少主,你既然想跟著蕭然,為什么不直接說呢?”

    泱宿斜瞥了他一眼:“死皮賴臉湊上去,和他主動邀請我,這兩個是有區別的。”

    “少主。”流琬一言難盡,“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以前的泱宿是海里的霸王,只要他想要,那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能毫不猶豫摘下來。

    哪像現在,居然還等著邀請。

    議事的宮殿內,千鹿山的幾位山主聽完了弟子的話。

    路行頗為為難:“千鹿山成立這么久,還沒有專門為鮫人一族準備的住所。”

    “也不能隨便找個水池子就讓人泡吧?”云不見沉思道。

    蕭然掃了眼立在殿中的弟子,他起身:“讓他來棲云殿吧,后山剛好有靈池,讓他待著也不算委屈。”

    路行聞言點了點頭:“如今只能這樣了。”

    他看著底下的人,語氣和藹:“那你去給泱宿少主說一聲吧。”

    “不用”蕭然抬手攔住出門的弟子,“剛好我也要回去,順路和他一起吧。”

    木飛霜看著出門的人,眉頭輕輕往下一壓:“沒想到鮫人族會把師弟救下來。”

    “不管有什么目的,至少師弟安全回來了。”道云生捋了捋胡須,“讓師弟去處理吧,這段因果放在這也不是辦法。”

    千鹿山的小路上,泱宿低頭看著腳下的石板。

    很快,一陣沙沙的腳步聲就從遠處傳了過來。

    泱宿抬起頭,便看到一襲白衣的蕭然正朝著他慢慢走過來。

    而他身邊負責帶路的弟子,則在看到泱宿之后,便識趣的行禮離來。

    “千鹿山沒招待過鮫人族。”蕭然出言解釋,“不知道你們的習慣,莫要見怪。”

    泱宿跟在蕭然身后:“沒有的事,要是實在沒有水池子,我也可以勉強將就的。”

    走到最后面的流琬一翻白眼。勉~強~將~就~

    “我們這是去哪?”泱宿看著全然陌生的小路,忍不住詢問。

    “回棲云殿。”蕭然解釋,“那里有處靈池,你可以泡泡。”

    “是你家嗎?”泱宿好奇,“串門不帶東西有點不禮貌誒,我給你哭點鮫人淚吧。”

    蕭然停下腳步,他看著泱宿。

    天色漸晚,夜風輕吹。

    蕭然的頭發很長,如同一緞上好的絲綢。吹過來的風拂亂了碎發,帶著細碎的衣擺輕飄飄動著。

    “多謝你的鮫人淚。”

    泱宿聞言微微一笑,他張開雙手,任由山間的風吹向自己。

    “不謝。”

    顧家也沒有回去,他們被安排在了千鹿山的另外一邊。

    路行為了自己門派著想,直接把他們安排在了離微生徽鳴最遠的那個山頭。

    事實證明,路行的決定十分高明的。

    千鹿山的弟子看著擦劍的男人,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不要害怕,我又不殺你。”微生徽鳴臉上帶著笑,“告訴我,顧家住哪?”

    “在那邊。”那弟子指了指隱藏在云靄里的山頭。

    微生徽鳴笑意減淡,他扔掉手里的劍:“沒意思,居然這么遠。”

    來找他的微生清衍頓住腳步,她讓害怕的弟子先離開,隨后出聲:“遠就別去了。”

    “聽師姐的。”微生徽鳴看著女子,神色都變得溫柔不少。

    他從房頂之上跳下來,落在了微生清衍身前。

    “師姐這個時候來找我,是有什么要緊的事嗎?”

    微生清衍輕輕點頭:“我想請你去勸勸他。”

    “放心。”微生徽鳴的笑意收斂,他把佩劍召了回來,“就算你不說,我也會去見他的。”

    男子把劍一收,轉身準備離開。

    “他和你挺像的。”微生清衍看著微生徽鳴的背影,喃喃道。

    “那算他走運。”微生徽鳴一笑,隨后足尖點地離開了院子。

    十年之后,顧扶靈再次回到了棲云殿。

    他看著一切如舊的院子,心中頗為感嘆。

    顧扶靈看了一會,轉頭看著身邊的瑤遲。

    “還是不舒服么?”顧扶靈皺眉,“待會進去,我給你梳理靈氣。”

    瑤遲輕輕嗯了一聲,隨后閉著眼睛由顧扶靈帶著進了門。

    等顧扶靈把瑤遲體內躁動的靈氣,都梳理得差不多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下來了。

    特制的蠟燭被點燃,照亮了漆黑的房間。

    瑤遲還在床上打坐,沒有結束的跡象。

    顧扶靈再三確定瑤遲沒大礙后,這才放心站在院子里透氣。

    不算特別大的院子中間,顧扶靈抬頭望著星空。

    又回來了……他在心里默默想道。

    曾經的記憶在此刻融合,顧扶靈看著那處院墻,心中一動,抬腳準備走去。

    “顧……顧師兄在嗎?”

    顧扶靈停下腳步,看著院門口探頭探腦的弟子。

    “我在,有什么事?”

    “是這樣的,顧族長讓我來給師兄說一聲。”那弟子觀察著顧扶靈的神色,“族長夫人想見見你。”

    第79章 這個人他認得,是前世的他

    “我知道了。”顧扶靈下意識皺眉,可當看見弟子戰戰兢兢的模樣時,語氣軟和了下來。

    “你先去做自己的事吧。”

    那弟子為難道:“師兄,那族長夫人那邊我該怎么回答?”

    還要回話?顧扶靈心底抵觸,他看向緊閉的房門:“不去,就說瑤遲這里走不開。”

    “可是……”那小弟子回想起剛剛的場景,他誠懇道,“看顧族長和他夫人的意思,似乎不會善罷甘休。”

    顧扶靈一個頭兩個大。

    如果他今晚不去見顧長風,那么顧長風肯定會在明日的仙尊面前提起。

    屆時,千鹿山一陣雞飛狗跳,最后不見也得見。

    “我待會去見他們。”顧扶靈思考片刻,最后點頭同意。

    那弟子頓時臉上帶著笑,邁著歡快的步伐離開了。

    “為什么要去?”天道的聲音在院子里響起來,“就是明日他們鬧起來,瑤遲和你師父他們也會幫著你的。”

    它的聲音變得愈發虛無縹緲起來,如果是旁人聽到,只怕會雙眼呆滯神游天外去。

    “母親她其實以前對我很好。”顧扶靈走出門,“只可惜沒有主見,一直依賴著顧長風。”

    天道則不然:“婁桑其實心里門清著呢,你以為她不知道顧家對你的態度么?

    婁家好歹也是修仙世家,如果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苦,你猜猜顧家會不會這么肆無忌憚?

    就算最后胳膊拗不過大腿,但也不會讓你軟禁在一個小院子里十幾年。”

    “我明白。”顧扶靈走在雪白的臺階上,山路上的燈光閃著暖暖的橘色。

    微風輕輕在山間吹過,帶起一陣寒意。

    顧扶靈抬頭望著隱藏在黑夜下的林海,聲音被風吹散。

    “此去便是道別。”

    他又不是真的傻。

    千鹿山由數萬頃的群山組合而成,院舍閣樓全都建在群山各處。

    路行為了防止一夜起來顧家被滅族,直接選了最遠的山頭給顧家。

    顧扶靈御劍也是用了快一炷香的時間。他甫一落地,便有等候多時的顧家弟子引著他往院子里走。

    顧家的弟子用余光打量著顧扶靈,言語間也對他十分恭敬有加。

    雖然顧扶靈拒絕回到顧家,可在顧家大部分人心里,這不過是小孩子鬧脾氣罷了。

    誰會拒絕顧家帶來的地位和好處呢?

    “夫人,少主到了。”那弟子一邊想著,一邊推開了院門。

    他等顧扶靈走進去后,就垂首站在院子外守著。

    婁桑早在弟子出聲時,就站起了身。

    女人五官精致,妝容也是恰到好處。那一身山青色的衣裙那金絲線繡著花鳥紋,在燭火下粼粼生光。

    婁桑看著面前的人,她目中含淚,嘴唇顫抖:“扶靈,幾年不見,你瘦了好多。”

    聽著溫柔的問候,顧扶靈冷淡的神情最終還是軟化了。

    他扶著婁桑的手:“母親,是孩兒讓你擔心了。”

    “扶靈,從生你到現在,我一直沒有好好和你說過話。”婁桑抓著顧扶靈的手腕,“都已經到這種時候了,你就別和他們置氣了。”

    “我沒有置氣。”顧扶靈看著婁桑的眼睛,語氣真摯,“母親,他們要殺我。”

    婁桑一頓,最后囁嚅著說:“他們已經知道不對了。扶靈,你……”

    顧扶靈原本還熾熱的心冷了下來,他垂眸聽完婁桑的話,最后拂開了婁桑的手。

    婁桑錯愕地看著顧扶靈:“扶靈……”

    “族長夫人,我不愿意回去。”顧扶靈往后退了一步,他神色隱藏在黑暗之中,讓人看不真切。

    可婁桑卻忍不住渾身發寒,她愣愣望著面前出落得如青松般的孩子。

    “我討厭你們。”顧扶靈道,“神血在我身上,我依然會盡我所能保護蒼生,可顧家我不會回去的。”

    “你就是這么和你母親說話的?”在屋子里的顧長風走了出來,他眉頭緊皺,恨鐵不成鋼地望著顧扶靈。

    “當年的事我們都道歉了,你矯情這么些年也該夠了吧?!”

    顧長風逮著一個出氣口,直接把白天所受的氣一股腦發泄出來。

    “當年瑤遲的身份什么樣你不知道?你本身的行為性格和變了個人似的,我們懷疑你不也是應該的?

    你長個嘴,不為自己申辯,如今倒來尋我們的不是?你還知不知道尊老愛幼,孝敬父母?”

    “不知道。”顧扶靈雙手一抄,神色帶著諷刺,“顧長風你腦子有病吧,顧家檢驗神魂的方法不說千百種,總該有幾十個吧?

    怎么,這幾十個陣法都檢驗不出我是不是你兒子?

    是什么蒙蔽了你那本就不通透的雙眼,是族長兩個字嗎?”

    顧長風一張臉憋得通紅,他抬手就拿出了自己的武器。

    “逆子!”

    顧扶靈冷笑:“我沒你這樣的混賬爹。”

    顧長風兩眼發黑,他也不管打不打得過,轉眼提劍就劈了上去。

    平緩的地面被劍弧劃出一道深坑,土塊噼里啪啦往四周落去。

    鏘的一聲脆響。

    一把靈氣四溢的長劍半路飛出,直接把顧長風的攻擊攔腰截斷。

    被卸去的劍氣把在場的人全部擊退好幾步。

    原本還好好的院子轉眼間就被變得亂七八糟。

    “誰?!”顧長風怒吼,“沒看到這是什么地方?連我的劍也敢攔?!”

    轟的一聲悶響。

    原本還站在原地的顧長風,直接被一道攻擊打到房子里。

    修繕完好的院子在顫抖兩下之后,最終不堪重負的垮塌下來。

    顧扶靈看著熟悉的一幕,挑了挑眉。

    “安靜了。”微生徽鳴半坐在院墻之上,他掏了掏自己的耳朵,把自己的佩劍召了回去。

    男人垂眸看著滿地狼藉:“顧家這么多年,我還以為長進了。”

    微生徽鳴說著從還算完好的院墻上跳下來,他遺憾搖頭:“結果還是狗改不了吃屎。”

    顧長風好不容易從倒塌的房屋中爬出來,結果就聽到這么一句話,他頓時氣血上涌,轉眼昏了過去。

    婁桑趕緊跑了過去:“長風?!”

    “念在你姓婁,我就放過你了。”微生徽鳴神色冷淡,“下次再說些顧家發言,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婁桑聞言,眼底蓄著的淚終于落了下來。她看著顧扶靈,一臉失望:“你就這么站著嗎?”

    微生徽鳴看向顧扶靈,他笑不達眼底:“去扶扶他?”

    被他抱在懷里的長劍蠢蠢欲動。

    “確實不該站著。”顧扶靈一禮,“那我先走了。”

    婁桑愣住了,她看著顧扶靈毫不留情轉身離去,突然慌了。

    “扶靈,你不能走!”她站了起來,急匆匆想追上去。

    劍光嗡鳴,一道劍意阻攔了婁桑的步伐。

    微生徽鳴抱著劍,他臉上帶著笑。骨節如玉的手指束在唇邊:“噓。”

    婁桑站在原地,她臉上的血色褪盡,直接半跪在地。

    微生徽鳴收起劍意,轉身追上了顧扶靈的步伐。

    很快,這邊發生的事就驚動了路行。

    他們急匆匆趕過來時,便看到已經變成廢墟的場景。

    “我的媽呀——”云不見瞪著眼,“這么遠都還要打?”

    路行心口一悶,他來不及估算損失,只得趕緊讓弟子收拾。

    “顧夫人?”道云生趕緊把婁桑從地上扶起來,“您沒事吧?”

    “我沒事……”婁桑失魂落魄看著狼藉的院子,她喃喃自語,“他不會再回來了……”

    顧扶靈不會回來了……

    婁桑一直以為自己掌握著一切,那個孩子從小都很喜歡她。不管自己要他做什么,他都會點著頭答應……

    就算這次,她也以為,只要自己出面相勸,他肯定會點著頭答應。

    就和那些年一樣……

    可就在剛剛,婁桑終于醒悟了。顧扶靈不是來聽她相勸的,他是來道別的。

    “還好人沒事。”路行看著昏過去的顧長風,“此事怪我,是我低估了他……哎喲,先把人抬去新院子吧。”

    婁桑被顧家趕來的弟子攙扶著,隨著人群挪到了新的院子中。

    遠處的喧鬧被林立的樹木擋在了外面,顧扶靈沿著小路慢慢往前走著。

    他的速度并不算快,所以微生徽鳴很快就追上了他。

    “很難過嗎?”微生徽鳴看著面無表情的人,心底拿不準顧扶靈到底是個什么心情。

    他之前跑出來的時候,只有滿腔怨恨。但是顧扶靈又和他當時不一樣,微生徽鳴糾結著要不要安慰一下他。

    “很遺憾。”顧扶靈停下腳步,“剛剛打他的人,不是我。”

    微生徽鳴笑了起來,他朝顧家的院子抬了抬下巴:“現在去補一下?”

    “算了。”顧扶靈松了口氣,“不想給路師叔添麻煩。”

    微生徽鳴頓時變得很遺憾,他抱著劍望著面前的小路。

    兩人無聲并行了一段路之后,顧扶靈開口:“我該怎么稱呼你?”

    微生徽鳴作勢沉思,最后嚴肅道:“咱各論各的,你叫我一聲爺爺吧。”

    顧扶靈:“……”

    有了微生徽鳴的打岔,兩人之間也總算熟絡起來。

    顧扶靈看了一會微生徽鳴,最后沒忍住,把心里的疑惑問了出來:“你如今什么修為了?”

    “就知道你要問這個。”微生徽鳴收了佩劍,雙手枕在腦后,“化神期大圓滿。”

    顧扶靈一驚。

    微生徽鳴接著道:“只要我想,我現在就可以立地飛升。”

    “那你為什么不飛升?”顧扶靈疑惑。

    一般到這個修為的人,那當然是越早渡劫越好。

    越往后拖就越容易沾染上因果,從而形成心魔,導致渡劫失敗。

    “簡單,因為天道出問題了。”微生徽鳴一臉無所謂,“我白天都不敢和他們說,那個天道氣息微弱到和死了一樣。”

    顧扶靈聞言,掃了眼自己的手腕。

    微生徽鳴接著道:“現在的天道,是降不下來劫雷的。”

    這也就意味著,以后的化神期修士,再也不會飛升成仙了。

    “這樣的情況,想必你晉升化神期的時候,就已經有所察覺了吧?”

    顧扶靈的化神期是因為前世積攢下來的力量,所以他是沒有雷劫的。可他現在也不能這么說,便只能順著微生徽鳴的話點頭。

    “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微生徽鳴看著過于淡定的顧扶靈,有點意外。

    按理來說,任何一個修士聽到天道出了問題,就肯定會惶惶不可終日。

    這也是為什么他知道這個消息,卻選擇隱瞞下來的原因。

    顧扶靈開口:“或許是天道累了,準備歇歇。”

    “看著不像。”微生徽鳴一臉嚴肅,“蓬萊的人,順應天命,我們對天道的氣息格外敏感。

    幾百年前,天道還好好的。可隨著時間流逝,天道的力量突然還是有了波動。”

    微生徽鳴說著,拿手比了一下。

    “先是特別蓬勃巨大的力量爆開,隨后就如同泄氣般,一點點變得虛弱。”

    顧扶靈聽著微生徽鳴的描述,突然覺得十分熟悉。

    “而到這里,天道也只能算是微弱期。也不至于降不下來劫雷,而真正不對勁的地方,才剛剛開始。”

    “在十多年前,天道消失,徹底不見了。”

    “不見了?”顧扶靈心中一驚。

    十多年前……

    顧扶靈聽著描述,又聯想到了天道之前和他說的話。

    那不就剛好是他重生的那天?!

    “那現在是什么情況?”顧扶靈追問。

    “現在?”微生徽鳴凝眉思考,“現在就是,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天道了。”

    饒是顧扶靈知道前因后果,卻還是被這個消息震驚到了。

    他抿唇,最后安慰道:“放心,肯定有解決辦法的。”

    “那是當然。”微生徽鳴看向顧扶靈,“不然你以為我們為什么會出世?”

    他伸手,敲了一下顧扶靈的頭。

    “問題出在你啊傻子。”

    顧扶靈沒說話,他看向微生徽鳴的眼神變得十分嚴肅。

    “師父驗算無數遍天機,最終在天道消失的那一刻,算到了異常的點位。”

    微生徽鳴看向顧扶靈:“起先很微弱,直到十年之后。人族屏障修復時,他終于看到了你。”

    微生徽鳴說著,掏出了一塊留影石。

    隨著靈氣的注入,石頭閃著光懸浮在了二人面前。

    顧扶靈看著面前的場景,神色愈發嚴肅。

    留影石里面,只有一個身影。

    那個身影背對著他們。紅衣獵獵,血紅色的長劍為他平添幾分邪氣。

    這個人,顧扶靈認得。

    是前世的他。

    第80章 能不能給我帶點土特產?

    顧扶靈收回目光:“所以,這就是你們要我去蓬萊的原因?”

    微生徽鳴把留影石收了起來,他點頭。

    “師父本來說,不要告訴你這件事,叫你自己選擇。”

    微生徽鳴若有所思望著遠方:“可我是一個很自私的人。我才不管什么天命不可違,既然有辦法解決,那我就要讓你跟著我走。”

    “我明白了。”顧扶靈看向微生徽鳴,他抿唇思考了一會,最終遲疑地說出了自己心里的疑惑。

    “你當初,是為什么離開顧家?”

    如此直白的疑問,倒是讓微生徽鳴愣了一下。

    他眼神復雜地看著顧扶靈,最后雙手枕在腦后,抬頭看著月亮。

    “我比你要聰明一點。”微生徽鳴的聲音在夜風之中緩緩散開。

    一段隱藏了數百年的秘辛就此展開,緩緩鋪在顧扶靈的面前。

    “在我還小的時候,我也經常吃顧月洲給的丹藥。可惜我這個人幼時不喜歡修煉,反而喜歡翻書。”

    微生徽鳴說完一頓,細微不可察的恨意化為無形的蛛網,包裹住了他的心臟。

    “于是,在某個夜黑風高的晚上,我明白了這老東西沒安好心。”

    顧扶靈恍然:“難怪他防我跟防賊一樣,不允許我看雜書。”

    微生徽鳴撓了撓頭:“那可真是不好意思,斷了你發現真相的直接方法。”

    “沒事,現在也不晚。”顧扶靈輕抬下巴,“接下來呢?”

    “從那之后,我就悄悄不吃丹藥了。”

    “自那之后,我的修為日新月異,遠超同齡人。我拿陣法掩蓋了身上的氣息,一直到我繼任成族長的那一年……”

    微生徽鳴回憶起這段時光時,眼底爆發出濃烈的恨意。

    “古神的后代,未來注定是要死的。”

    微生徽鳴咬著牙:“不是成親就是死。”

    顧扶靈:“……難怪他總是在我耳邊念叨……”

    微生徽鳴挑眉:“看來我的事,給他們留下的陰影很深啊。”

    何止是很深,那簡直是刻入骨髓刺入靈魂。

    顧扶靈幼時辟谷,之后就被數不清的弟子婢女屬下寸步不離的跟著。

    他之前一直想不通,如今倒是全明白了。

    顧家能有這么全面的看人手法,那都是因為之前出了個顧染七。

    “你接著說。”顧扶靈按了按自己眉尾。

    “我覺得惡心。”微生徽鳴平靜道,“古神血確實給了我至高的修煉天賦。

    可是我真的很討厭被人操控,因為這個東西,我失去了所有的自由。”

    “不僅如此,古神后裔的修為,只能止步于化神期大圓滿。”

    “你不覺得這是施舍嗎?”微生徽鳴一臉認真,“古神只想自己的血脈流傳下去,所以我們不能成神。

    而補償我們的,是旁人無法企及的天賦,以及受人尊敬的地位。”

    可這有什么用,無法成神。還必須和別人成親,生下一個孩子后,就再也沒有任何未來了。

    微生徽鳴接著道,“剔除古神血,修為盡廢又如何?”

    “我顧染七不需要這些東西。哪怕我淪為一個普通人,需要重新修煉。”

    “我也能走到我想要的高度。”

    顧扶靈由衷的敬佩微生徽鳴。

    沒人能夠輕易放棄現有的天賦和地位,去選擇一個前路未知,充滿荊棘的未來。

    “別這么看著我。”微生徽鳴咧嘴一笑,他拍了拍顧扶靈的肩膀,“你現在,不也選擇了自己的路了嗎?”

    “不過你見到我的時機有點太晚了。”微生徽鳴有些苦惱,“現在剔除古神血的話,可能會很麻煩。”

    “我暫時還沒有這個打算。”顧扶靈聞言失笑,“等把執夢的事解決了,再考慮其他的吧。”

    他倒是想把這血拿出來給天道,可如此一來顧扶靈就廢了。

    重新修煉談何容易,就算瑤遲逆天而行,只怕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讓他獲得對抗系統的實力。

    天道就更不用說了,還得靠著他的軀體行事。

    顧扶靈突然覺得有點累,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眉心。

    “如今你想問的都問了,事情也都說明了。”微生徽鳴一整衣衫,他松口氣,“夜已經深了,我就先回了?”

    “一路當心。”顧扶靈點頭。

    “期待兩日后的再見。”微生徽鳴愜意地往前走去,還伸手背對著顧扶靈揮了揮。

    顧扶靈站在原地,目送微生徽鳴徹底消失后。這才動了動站得有些僵硬的腿,他轉身,剛準備抬手御劍。

    伸出來的手一下就被握住了,顧扶靈的腰被一只寬大的手掌一擋。

    天旋地轉間,顧扶靈的后背就抵上了一棵粗糙的樹干。

    瑤遲一手和顧扶靈十指緊扣,一手掐著人纖細柔韌的腰。

    “我就閉著眼睛一會,你就跑到了離棲云殿十萬八千里遠的山頭了?”瑤遲目光深沉,他彎腰和顧扶靈對視。

    “背著我和哪個相好見面了?”

    顧扶靈頭靠著樹,他下巴微抬,露出一條完美的下頜線。

    “我除了你,哪來的相好?”

    瑤遲看著一臉驕傲的顧扶靈,他的心就好像被一片羽毛輕輕拂過,帶起一層細微的癢意。

    于是,他低頭親了上去。

    顧扶靈一怔,最后閉上了眼睛。

    夜風輕柔拂過一片片林葉,沙沙的聲音在寂靜的黑夜之中格外明顯。

    如絲綢一般的發絲隨著主人的動作滑落肩頭,最后被擱置在肩頭上的修長手指,輕輕卷繞起來。

    顧扶靈推了一下瑤遲。

    他圓潤低垂的眼尾下,雪白的肌膚如同白云染上霞色,顯得格外艷麗好看。

    瑤遲伸手揉了揉顧扶靈的眼尾,他眼底帶著調侃道:“看來現在適應了。”

    顧扶靈一頓,他看著瑤遲,臉上露出一個笑。

    瑤遲突然覺得后背一涼。

    “還記得上一次,你抓著我靠在樹上是做什么嗎?”

    “我……”瑤遲喉結上下一滾,他望著顧扶靈,頭皮發麻。

    “嗯,看來是記起來了。”顧扶靈離開靠著的樹,他召出梧曄劍,說出一句話后就離開了原地。

    “今晚別上我的床。”

    瑤遲一手撐著樹,一手扶額。

    黑霧從他手里爬了出來,它一臉疑惑。

    發生什么事了?

    “都怪你。”瑤遲看著手上的黑霧,他抓起來就是一陣蹂躪,“你當初為什么不攔著我?”

    黑霧:“?????”

    它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從瑤遲的手里跑了出來。

    黑霧盤在樹枝上,對著瑤遲的頭狂吐黑氣。

    這人的心眼,打從千年前就心黑!

    當初動手打美人,關它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黑霧什么事!

    它這輩子唯一的愛好,就只是吞吞跑出封印的異獸和同類罷了~

    回到院子的瑤遲站在偏房門前,他只在那停留了片刻,最后面不改色跑進了顧扶靈的房間。

    笑話,他從封印里出來就沒一個人睡過!

    瑤遲進屋的時候,顧扶靈剛好脫下了外衫。

    屋內并沒有點燈,只有從窗外投射進來的淡薄月色。

    “你好像走錯地方了?”顧扶靈挑眉,他擱置好衣服,轉身盤膝坐在床上。

    沒了黑玉簪子的障眼法,顧扶靈一頭墨發恢復了之前黑白半參的狀態。

    雪白的中衣之下,是潔白細膩的肌膚。

    瑤遲突然覺得有點口干舌燥,他沒有回答顧扶靈的話,反而是倒了杯冷茶喝了下去。

    “首先我沒走錯地方。”瑤遲寬衣之后,便坐到顧扶靈身邊,“最后我錯了。”

    顧扶靈聽完笑了聲,也沒堅持讓瑤遲離開。

    “你怎么突然跑到顧家的山頭去了?”瑤遲順手撩起一縷發絲,他看著手里頭發的顏色,手指都蜷縮了一下。

    “去做個了斷。”顧扶靈半垂著眼,“半路遇到了微生徽鳴。”

    “他肯定沒憋什么好話。”瑤遲磨牙,“他總不能是去看他仇家的吧?”

    顧扶靈聞言眼皮一抬:“瑤遲,我得去趟蓬萊。”

    “一定要去?”瑤遲皺眉,“我記得微生清衍說過,你能夠拒絕的。”

    “事關天道和我的重生。”顧扶靈安撫地拍了拍瑤遲的手,“我想去看看。”

    “如果,我一定不要你去呢?”瑤遲扶住顧扶靈的肩。

    “原因。”

    “他必須去。”

    兩道聲音同時在屋內響起來。

    瑤遲眸子一瞇,看向了梧桐花印記。

    天道的光華沿著梧桐花的紋路游走著:“那里有徹底分離我和顧扶靈的方法,你若不想他變成下一任天道,你就得讓微生徽鳴帶他回蓬萊。”

    瑤遲緊握著顧扶靈肩頭的手松開些許,他狐疑地掃了眼天道:“此話當真?”

    天道煞有其事:“真的啊,方法一直都是有的。扶靈只要能了斷重生的因果,那我就能和他分開了。”

    瑤遲松開手,他開始思考事情的可行性。

    “我要跟著去。”最后,瑤遲選擇了同意。

    他可太知道天道這個神有多么抽象了,千年前神神叨叨,和蓬萊那群修士凈出一些餿主意。

    雖然最后法子確實可行,但是施行的過程卻格外的殘忍。

    瑤遲想到了什么,眼底的光芒都淡了不少。

    他伸手蹭了蹭顧扶靈的側臉,神色眷戀而又溫柔。

    真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再安穩幾日。

    “那等明日商量完,我就去和蓬萊的人說。”顧扶靈躺了下去,他閉上眼睛,然后手動閉上天道的嘴,“睡覺吧。”

    瑤遲隱藏在黑暗中的眸光閃了閃,最后輕輕躺在了顧扶靈身邊。

    顧扶靈轉身,在瑤遲懷里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隨后放心地睡了過去。

    ……

    翌日清晨,隨著第一束晨光穿透云層。已經休整完畢,處理好傷口的仙尊們再次降臨千鹿山。

    較之昨日的殺氣騰騰,今日的他們面容神圣而平和,目光掃向眾生時,帶著悲憫和慈愛。

    議事殿是完全不夠這群仙尊坐下的,所以路行一早就把觀星臺徹底放開了。

    隨著星軌沉重翻轉,一個廣闊無形的空間呈現在了眾人面前。

    各式各樣的命座星宮坐落在四方,閃爍著大小不一的光芒。

    隨著仙尊的力量擾亂繁星,事關執夢的討論,在千年后再次開啟。

    只是這次,不再如千年前那般宏偉。

    顧扶靈坐在蕭然下首,他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安靜聽著眾仙尊的議論。

    整個過程,都是由蓬萊和瑤遲的話為準,泱宿會時不時補充一些細節。

    “也就是說,這個叫系統的東西,是外來的神?”

    聽著瑤遲幾人的話,那些仙尊有點坐不住。

    “不算神。”微生清衍糾正,“不然它也不會費盡心思,奪取我們這個世界的氣運,以此來侵占天道的位置了。”

    “那那些黑霧是它發展出來的爪牙?”

    “是它奪取來的氣運……”瑤遲神色冷淡,他是唯一活下來的古神,所以獨他一人端坐于高位。

    “以及……那些選擇用自己神魂束縛住它的先輩。”

    觀星臺陷入良久的沉默。

    “原來……執夢是這個意思。”鹿聞笙說出了眾人的心聲,“不可撼動而持之以恒,故而成夢。”

    他們總以為,這是對黑霧極近陳詞的批評。

    卻不想,是先輩殷切的希望。

    用他們畢生修為熔鑄進神魂里,做成一個束縛的封印。

    最后把這個近神的系統扯下來,困在封印里不斷的削弱。

    這是他們唯一能為后世做的了。

    所以,前世是失敗了。

    顧扶靈手心出了一點冷汗,他神色不變,卻把身子往后靠了靠。

    江清影是個變數。

    交疊在一起的手指摩攣著扣緊,修剪整齊的指甲,在指節內壁上留下月牙形的印記。

    可是這一世有他的影響,江清影的軌跡并沒有和前世重合。

    千鹿山的親傳弟子都沒有死,蕭然沒有收她為徒,也沒有愛上她。

    瑤遲沒有碎成一片一片的,而他也沒成為魔頭。

    那個系統能吸取到的新氣運著實有限,實力最多能和千年前的狀態持平……

    顧扶靈在心里快速估算起己方的實力。

    最后發現,雙方實力竟然達到了詭異的平衡點。

    這也是古神計劃里的一環?

    顧扶靈有點懷疑。

    他的重生應該是意外才對……顧扶靈腦內靈光一閃,天道!

    顧扶靈眉心一抽,心跳的速度變快了不少。

    “總言之,執夢和系統現如今肯定在韜光養晦。”

    “我們得想個辦法,把它從鬼界或者魔界掏出來。”

    “它不主動現身,我們是找不到的。”泱宿坐在顧扶靈身邊,他伸手戳著泡泡。

    “難道就這么干等著?”立宵皺緊眉頭。

    “執夢所到之處,會形成幻境。”瑤遲點了一下把手,一縷黑霧從他手里竄了出去。

    “你們跟著夢夢去。”

    原本只有幼蛇大小的黑霧一落地,陡然升起拔高身形。

    眨眼間,就已經有一座小山大小。

    它給自己盤了不知道多少圈,然后格外驕傲地晃了晃戴著無名小花的頭。

    我可以找到幻境哦。

    “這個不會被策反吧?”

    “不會。”瑤遲放棄了正經的坐姿,他歪靠在椅子上,用食指指節輕輕揉著自己的太陽穴。

    “它是吃我的情緒長大的,我不死它不反。”

    黑霧點頭,就算你死了,我也會努力向你的同伴求救的!

    它可是好霧!!!

    “我要和扶靈去趟蓬萊。”瑤遲接著道,“青帝是我的好友,他會過來幫忙的。

    你們不要喂夢夢吃奇怪的東西,不然容易找不到幻境的方向。”

    微生徽鳴聞言看向顧扶靈,他朝在遠處的人眨了眨眼。

    微生清衍也微微點頭,算作打個招呼。

    “你真打算去蓬萊?”方鵲心側頭,和顧扶靈說起了悄悄話,“能不能給我帶點土特產?”

    顧扶靈:“……你夠了。”

    “好吧。”方鵲心遺憾,“看來是不能了。那你回來,還能放過顧家嗎?”

    微生徽鳴這廝不會趁著這段時間給他洗腦吧?

    那到時候,他該用什么方式支持扶靈造反呢?

    方鵲心泛起了愁,可不可以先把他家炸了,好煩。

    “幻境拔除快的話,它會忍不住現身的。”瑤遲算了一下時間,“夢夢會給我傳消息,我會及時趕過來。”

    原本還在擔心的仙尊聞言,也不再還說什么了。

    他們不贊成瑤遲去蓬萊,就是怕事發突然他不能夠及時趕回。

    如今既有妖王青帝守著,還有瑤遲留下來的執夢傳遞消息。

    眾人自然沒理由再做阻攔了。

    他們這般想著,又開始商量具體的細節該如何做。

    等徹底結束的時候,夕陽都昏暗了。

    “扶靈,那我們明天千鹿山山門見。”觀星臺之下,微生徽鳴朝著顧扶靈搖了搖手,“記得來啊。”

    “他知道了。”瑤遲靠在顧扶靈身上,他拉著顧扶靈的手搖了搖,“我也知道了。”

    最晚出來的顧家看著兩人,他們嘴唇囁嚅著,最后選擇閉著眼睛悄悄從另外一邊走了。

    “長老,真的就這么放任他嗎?”顧家的隊伍里,一位長老皺著眉道。

    “隨便他吧。”顧月洲這兩天憔悴了不少,他干脆眼不見為凈,“就當沒這個人罷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要想顧扶靈回來。除非這個人記憶全失,否則一切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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