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難道我一個人給他們燒紙是件很有趣的事嗎?
第二日的千鹿山正門前,來自蓬萊的好幾艘大型靈舟懸停于此。
百子蓮紋自船身蔓延開,附著在上面的陣法則緩慢運轉著。
一股古樸厚重的力量自靈舟往四周散去時,靠近此處的樹木全都抽出新葉,好似沐浴在春雨之中。
親近千鹿山的幾位仙尊都站在靈舟面前,目送兩人和微生家的離開。
夢夢如今有了全新的身份,它盤在地上,用分化出來的手捏著帕子搖。
放心吧瑤遲,人族就交給它啦~
蓬萊的靈舟附著了不少特殊的傳送陣,隨著好幾次的空間扭曲。
幾艘靈舟眨眼間就已經飛出中州,入了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海域。
碧藍的海域之上,萬丈之高的云層如瀑,不斷傾倒進海里。
微生徽鳴笑意收斂,他屏息凝神。隨著長劍靈氣暴漲,一道足以撼動天地的劍風劈開了流云組成的瀑布。
海面頓時變得波濤洶涌。
雪白的靈舟破開翻滾起來的浪花,飛進了斷開的云層中間。
蓬萊仙山的真面目徹底呈現在了顧扶靈眼前。
數不清的島嶼懸浮在半空。
飛鳥長鳴,靈氣化為實質,在天空之上匯聚成數不清的長河,透明的魚群在里面游動著。
長河帶著魚群,先是穿過外界的小島嶼,最后盤旋匯入最中間的那座島嶼。
蓬萊的天空呈現一種清淺的青色,霧氣朦朧。
島嶼上樹木呈銀質透明色,流光溢彩,匯聚成一條條小河,朝著大海流下去。
顧扶靈立在甲板之上,海風將他頭發往后吹去。
腰間極細的金鏈裝飾,帶著靛青色的翎羽在風中舞動。
他抬手擋在自己眼前,看著面前奇異壯麗的景色。
“好濃郁的天道之力。”
瑤遲深以為然。
籠罩蓬萊仙山的霧氣,和天道身上的規則力量如出一轍,只是沒有那么大的壓迫感。
靈舟穩穩落在島嶼邊緣,顧扶靈順著臺階走了下去。
他一只腳才踩到地上,突然整個人就被一股莫名其妙的力量拉向了地面。
在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瑤遲眼疾手快,直接把顧扶靈拉了回來。
金色的神力繞著顧扶靈轉了一圈,隨后割斷了纏在他身上的無名力量。
“這是什么?”顧扶靈臉上帶著驚疑不定。
“多虧了神君。”反應過來的微生清衍一臉后怕,“蓬萊遍地都是秘境,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拉進去。”
要是顧扶靈被拉進去了,那可就出問題了。
“應該只是意外。”微生清衍接著道,“這條路是提前清掃過的,走上去就好了。”
瑤遲總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他看著隨行的蓬萊弟子:“勞煩諸位先下吧。”
那幾位弟子點頭,率先走下了靈舟。
隨著蓬萊的人全部落地,四周都很平靜。
瑤遲稍微放松了些,他順著臺階走下來。
在確定沒事之后,朝著顧扶靈伸出手。
“下來吧。”
顧扶靈借著瑤遲的手走下去,他伸出試探的腳點了一下地面……
原本還平靜的四周頓時靈氣涌動,朝著顧扶靈跑了過去。
早有準備的顧扶靈直接縮回了腳,重新站在了臺階之上。
瑤遲快速用神力把那些力量和顧扶靈分開。
如此來來回回四五次,眾人全都沉默了。
顧扶靈一言難盡:“你們這秘境還挺熱情好客的。”
蓬萊弟子:“……”
微生清衍深吸一口氣,她企圖解釋:“顧小友,我們蓬萊之前不這樣的。”
而微生徽鳴反倒沒那么驚訝,他走過去拍了拍顧扶靈的肩,語重心長道:“這些秘境最喜歡天賦特殊的人了,遇到一定拉進去的。”
顧扶靈:“……那現在怎么辦?”
首先他不能進去,其次他不能進去,最后他不能進去。
一個秘境闖出來,少則幾個月,多則數十年。
等他出來了,怕是黃花菜都涼了。
瑤遲嘴角怎么也壓不住,他憋著笑道:“我抱著你吧。”
微生清衍一臉歉意:“實在不好意思,下次我們先讓弟子挨個進秘境。”
一邊的蓬萊弟子覺得天塌了。
就在此時,原本籠罩著白玉宮殿的霧氣飄了過來。
它們有些鋪在地面上,有些則圍繞在顧扶靈周身。
“下去吧,這下沒事了。”天道的聲音在顧扶靈耳邊響起。
瑤遲頓時笑不出來了。
天道聲音淡薄,可細聽卻帶著幸災樂禍:“這是我家,哪有讓客人進秘境的道理,你說對吧神君大人?”
瑤遲磨牙,用只有彼此才能聽到的聲音道:“你不說話會死?”
天道:“嘻嘻。”
夾在中間的顧扶靈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最后借著天道的力量下了靈舟。
微生徽鳴若有所思地看著貼在顧扶靈身邊的霧氣。
“事不宜遲,我先帶著顧小友去見師尊。”微生清衍看著顧扶靈安全落地,懸著的心總算落了回去。
她以防夜長夢多,便趕緊上前道:“請隨我來。”
顧扶靈阻止了要跟來的瑤遲,然后跟著微生清衍去了另外一個方向。
“神君大人,您先和我去休息的地方吧。”微生徽鳴笑瞇瞇道,“師尊也有些話要我代為轉達。”
那老頭還有話和他說?瑤遲挑了挑眉:“勞煩你帶路了。”
微生清衍帶著顧扶靈穿過錯落有致的亭臺回廊,最后停在一個高聳入云的閣樓前面。
蓬萊的所有建筑都是透明玉制的,在空氣中反射著七彩的光。
“我就不便進去了。”微生清衍替顧扶靈推開門,“你往里走便是。”
顧扶靈點了一下頭,踏入了通透走廊之中。
隨著身后大門緩慢閉合上,寂靜的四周就只剩下顧扶靈自己的呼吸聲。
雪白色的霧氣縈繞在每個角落,顧扶靈身上的飾品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
“等候你多時了。”隨著漸入樓閣深處,一道飄渺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
在層層窗欞之間,霧氣凝而不散,組成一道蒼老的虛影。
虛影雖然五官模糊,可顧扶靈還是能夠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源源不斷的善意。
虛影慈愛地看著顧扶靈,他伸出手,隔空摸了摸少年的頭:“辛苦你了,孩子。”
“不敢當。”顧扶靈抱拳,“不知該如何稱呼您?”
“你叫我聲老祖或者爺爺都好。”虛影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瑤遲那家伙也跟著來了?”
顧扶靈點頭,他被虛影引導著,跪坐在了老人對面。
“千年不得見。”虛影聲音十分感慨,“他倒是一切如初,只可惜我們,全都落為殘魂啦。”
顧扶靈一邊聽老人說話,一邊捧起茶來喝。
蓬萊老祖說話間,目光落在了顧扶靈的手腕上。
“神桐精魄?”老人語氣驚訝,伸手想去觸碰那串琉璃一般的手鏈,可還沒等他的力量靠近,就被梧桐花原封不動的擋了回去。
“什么是神桐精魄?”顧扶靈聽著全然陌生的詞匯,神色有些茫然。
他單知道這個手串是個好東西,也猜到和逐日海那棵梧桐樹有關,可實際上的作用卻是一概不知。
“神桐成神,五百年修為合成一顆帶著它神力的花種。”老人耐心解釋,“也就稱之為精魄。
它的作用,一是溫養被封印反噬過后的身體,二是阻止所有的東西進入你的神魂里。”
“包括天道?”顧扶靈抬眼。
“包括天道。”
難怪天水平原,天道的融合突然終止了。
顧扶靈心里想著,順手摸了摸手串。
老人的實力已經超脫仙尊,他一眼就能看破黑玉簪子的障眼法。
顧扶靈的那些白發,一看就知道是被掠奪了生機形成的。
瑤遲明知道無法逆轉這個情況,卻還是拿著這么多精魄串成手鏈,可見面前這個人在他心里十分重要。
老人一頓:“瑤遲和你,是什么關系?”
顧扶靈:“道侶。”
“道侶?”老人雖然有所準備,可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組成他的霧氣躁動起來,以此彰顯他十分不平靜的心情。
老人搖著頭嘆息:“糊涂啊。”
“你知道嗎。”老人看向顧扶靈的眼神,帶著十足十的同情,“你倆注定是不能在一起的。”
握著茶杯的手倏然握緊,顧扶靈半垂著眼睛:“因為我是古神后裔,對不對?”
“是也不是。”老祖重重嘆了一口氣,“千年前的真相,你肯定已經了解過了吧。”
“那我說點你不知道的吧。”
“本來按照計劃,執夢封印千年,實力無限削弱。”老祖以霧氣作引,畫出整個六界走勢,“此時,瑤遲以四位古神神血作引,便能把外來的這個東西徹底拔除。”
“可當十多年前天道突然崩潰,再到如今我見到你。”老人用最平淡的語氣,說出最殘酷的現實,“我就知道,我們失敗了。”
顧扶靈心神一震,他望著面前的人。
“我重生是你們算好的?!”
“這個你誤會了。”老人撓了撓頭,“上輩子的我們商量了什么,關這輩子的我們什么事。”
顧扶靈皺緊了眉頭,他的心如同手里的茶水一般,不斷泛起漣漪。
“我想,天道之所以選定你。是因為那個你選擇了和其他人,截然不同的道路吧。”老人注視著少年,“你和系統對著干了?”
“我融了瑤遲的靈魂。”顧扶靈老實道,“在地底大概待了個幾百年吧,然后被系統翻出來萬劍穿心了。”
蓬萊老祖肅然起敬:“難怪天道選了你。”
房間在老人的話說完后,安靜了好一會。
“可惜,這一世還是沒來得及。”老人喝了口茶,“陳家滅族,系統怕是早就占了那個女孩的軀殼,在鬼魔二界混得如魚得水了吧。”
“現在,有兩條路可以給你選。”
“一個是:拼上六界之力,燃盡五道神血,重現千年前執夢幻境盛狀,和系統同歸于盡。”
那個時候的六界,凡是參與幻境的人,全部都得死。
瑤遲也會死。
顧扶靈眼睫顫了顫:“第二條呢?”
老人看了眼顧扶靈,聲音莊重。
“你成神。”
顧扶靈應聲抬起頭,他眸底盈著細碎的光。
“這條路,本來就是為重生的你準備的。”
老人神色十分復雜:“這本就是你的成神路,只可惜我們都沒料到你會動心。”
顧扶靈的手不斷在抖,他快速放下茶杯,把不停顫抖的手放在桌子下。
他喉嚨干澀:“可是,新生的天道明明就在我體內啊……”
“你猜猜為什么在你體內,而不是在外面?”老人跟看傻子一樣看他,“想必你能來,就是因為那坨光說,這里可以有分離你和它的方法吧?”
“那它是不是也說了,只要斬斷重生的那個因果,它就會離開?”
顧扶靈沒再說話。
“傻子。”老人愛惜地摸了摸顧扶靈的頭,“那個因果,就是殺死系統啊。”
窗外的風順著重疊的窗欞吹了進來,直直吹到顧扶靈的心底。
“如果說瑤遲是計劃之中的一環。那你,就是他們聯合天道,留下來的后手。”
“現在你明白了吧?”微生徽鳴和瑤遲面對面坐在桌前。
他臉上仍舊帶著笑容,只是看著就十分的虛假。
“要么你倆一起死,要么你倆一起活。”
瑤遲并沒有多大的反應,早在封印的力量入體的那一刻,他就知道結局了。
分開封印哪里都好,唯獨有一點不好。
就是有些記憶會隨著封印離開。
瑤遲撐頭,看著窗外:“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微生徽鳴把一瓶藥放到了桌子上。
“也不是全然沒有辦法。”他道,“這藥每日一滴,可以阻隔天道之力融入他的體內。”
瑤遲看向那瓶藥,深邃的眼睛瞇了瞇。
“剔除他的神血。”微生徽鳴直視瑤遲,“再用你的神格做補,他就能活下來。”
“比起讓他成為一個虛無縹緲的規則,連人形都不能維持,這是最好的結局了。”
瑤遲閉了閉眼。
最終,那瓶藥被他緊緊攥在手里。
通透的大門外,顧扶靈被風吹著眨了眨眼睛。
他抬頭望著淡青色的天,有些脫力地扶住一邊的雕花柱子。
“抱歉。”天道的聲音急切地響了起來,“如果你不愿意繼承天道這個位置,也是可以的。我可以保下你的!”
“保下我有什么用。”顧扶靈揉了揉僵住的臉,他嘟噥道,“我一個人活著是什么有趣的事情嗎?”
瑤遲死了,師尊死了,方鵲心死了,所有人都去死了,他一個人活著去給他們挨個燒紙嗎?
天道沉默:“那你……”
“我什么我。”顧扶靈把手里的藥瓶拋著玩,“我記得古文有記載,成神之時,會有神使前來引路。”
“你說,瑤遲會不會為我引路?”
天道認真想了想:“他可能會來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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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文末:
近幾章完結——!!!!!
he!he!he!he!!!!!(泥萌先別急,不會出現任何一方死掉的!)
先別罵我和打低分啊啊啊啊啊!!!!!!
還沒完結吶!
這章寫得我也很難受,可能有些地方不太能理解,到時候我再捋捋。
真的你們別急,作者比你們還急。
再次強調,不會出現任何一個不是he的結局哈。
第82章 天注定三分,七分靠打拼
顧扶靈向上拋瓶子的動作一頓。
天道適時閉上嘴,看著轉角處走過來的男人。
微生徽鳴行走間,飄逸的衣擺將地上薄霧掃開。
他在顧扶靈面前站定:“來得剛剛好。”
“瑤遲呢?”顧扶靈沒看到熟悉的人,神色疑惑。
“他在碧海樓等你。”微生徽鳴說著,目光落在了顧扶靈手里的玉瓶之上,“這是師尊給你的?”
顧扶靈點點頭,兩人就這么并肩走在廊間。
過了許久,微生徽鳴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
“你不問問我給瑤遲說了什么?”
顧扶靈無語看了眼微生徽鳴,他語氣平靜:“還能有什么,無非就是關于選擇誰的問題。”
“其實據目前的消息來看,其實你成不成神都無所謂。”微生徽鳴側首,觀察著顧扶靈的神情,“只是我們為了保險。”
顧扶靈對微生徽鳴有了新的認知,他沒忍住:“你們就不怕我真的袖手旁觀?”
“之前我是怕的。”微生徽鳴聳肩,“可當我們正式見面時,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
不論出于哪個方面,顧扶靈都會選擇幫忙。
“我剛剛,給瑤遲說了個法子。”
碧海樓在遠處若隱若現。
微生徽鳴停下腳步,他似笑非笑看著顧扶靈。
“我給了他一瓶藥,只需要每日滴一滴進茶水中。”
“你只需要喝到第七日,就可以剔除神血,然后活下去。”
顧扶靈周身的氣勢一沉,他冷冷看著微生徽鳴。
“我很好奇他會怎么選。”微生徽鳴抄手站在走廊間,他眼底的笑意愈發濃郁,“你說,他會不會偷偷不告訴你,然后喂你吃下去呢?”
“他不會。”顧扶靈抬眼,他抬了抬下巴,“師兄止步吧,我知道碧海樓怎么走了。”
微生徽鳴果真停在原地,他望著遠去的身影,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
這是他能為顧扶靈這個人做的了。
怎么選全在他自己。
裝飾典雅的碧海樓間,顧扶靈一進去就看到了瑤遲。
他坐在一方矮桌前,正在慢悠悠泡著茶。
“回來了?”瑤遲沒有第一時間迎上去,他先給面前的芙蓉琉璃杯倒上茶,隨后道,“剛好趕上我泡的茶。”
顧扶靈走過去,他看著遞到面前的粉色杯子,腦海中想起了微生徽鳴的話。
瑤遲撐頭望著顧扶靈,他語氣帶著調侃:“怎么不喝,怕我在里面下毒么?”
顧扶靈捧著杯子喝了,茶水入口清香,先是青澀的苦,最后回甘。
就是尋常茶葉的味道,沒有摻雜任何一點其他的東西。
“他們準備什么時候放你走?”瑤遲默默把空了的杯子又倒上。
“等新天道把舊的力量吸收得差不多的時候。”顧扶靈阻止了瑤遲的動作,“可以了,有點喝不下。”
“那看來得在這待個把月了。”瑤遲收回手,他頗為遺憾,“都最后這點時間了,我倆居然得待在這破地方。”
他本來還預備著,帶著顧扶靈到處玩玩。
如今看來,竟然成了奢望。
“這個把月,足以讓系統徹底露面了。”顧扶靈下意識用手指點著桌子,“瑤遲,你怎么想的?”
刻意忽略的話題被顧扶靈挑明,瑤遲無奈望了眼顧扶靈。
“還能怎么樣。”他攤開手,“我都說了,你只管往前走,我會一直在你身后。”
哪怕是要成為下一任天道。
“那……”顧扶靈舉杯,他眉眼柔和帶著笑,眼睛里的光就好像星星一般閃動著。
“我的成神路,就拜托你來當那個神使了?”
瑤遲輕哼,他舉杯碰了一下。
“榮幸之至。”
當天晚上,碧海樓就被封閉上了。
蓬萊最高的建筑上,虛影立在邊緣遠眺整個蓬萊仙山。
他的身后則站著自己最得意的門生。
三人靜靜看著原本沉積在蓬萊的白色霧氣被牽引著,繞著碧海樓組成了一個雪白色的旋渦。
“你說,”虛影問著身后的人,“這次又會死多少人呢?”
站在一起的男女彼此對視,最后默契的選擇不說話。
他們哪里知道。
瑤遲凌空盤坐在碧海樓外,他垂眸,看著手里的藥瓶。
什么注定不注定的,他從來不寄希望于這個腦子缺根筋的天道。
男人如玉一般的手收緊,骨節都因為用力而泛著白。
瑤遲常年握劍的手開始顫抖,他閉著眼,最后下定了決心,直接把藥瓶的塞子打開。
碧綠的液體把雪白的霧氣染成淡淡的青色,最后流進了碧海樓。
他都用神桐精魄溫養顧扶靈的神魂了,天道那狗東西休想染指。
一直待在印記里的天道飛了出來,濃稠的白色將它身形不斷拉長。
最終,成了一個雪白色的人形。
人形看著流動進來的霧氣,它伸手捏住一縷青色的力量。
如今的它,已經不是這些東西能夠影響的了。
可只有一個大概形狀的手指卻松開了,它任由夾雜著其他東西的力量,進入了它的身體里。
這是它唯一能為顧扶靈做的了。天道慢慢走到顧扶靈面前,它伸手輕輕描摹著少年昳麗的五官。
人形頃刻間在他懷里化開,隨后,一股碧綠色的力量鉆進了顧扶靈經脈中,飛快朝著識海涌去。
神桐精魄光芒明滅,把流動的天道力量全部送入手腕的印記中。
人界領地之上,持續數月的無聲較量就此展開。
隨著黑霧與黑霧不斷的吞噬,原本還暗含殺機的幻境直接破裂。
原本還在斬殺魔物的眾人一臉懵,他們提著手里的武器,看著突然出現的藍天,一時間還有點沒回過神。
蕭然一手提著流琬,一手扶著泱宿。腳踏輕吟劍,直接飛到了一邊的空地上。
“終于出來了。”流琬雙眼呆滯,他看著面前美好的景色,只覺得自己又活了過來。
執夢分出一縷霧氣卷著把扇子,正上下倒騰給自己扇風。
黑色的霧氣被吹得到處都是,它也懶得收回來。
媽的,給它累夠嗆。
泱宿一邊給流琬澆水,一邊抬頭望著極遠的那處天空。
“這是第幾個了?”
蕭然的聲音在他身邊響起:“第六百個。”
三個月,六百個幻境。
無休止出現在每個地方,就算集結了整個各族修士的力量,也還是有點顧及不過來。
魔界方向的天空如同墨水被打翻了,黑得有些可怕。
與之相對的另一邊,一根金中透銀的權杖把幻境絞了個粉碎。
青帝落在草地上,他呼吸微亂,把昏死過去的凡人甩了出來。
“第六百零一個。”不眠不休好幾日,青帝的脾氣也大了些。
他縮地成寸,把人送到了千鹿山的庇護范圍內。
“瑤遲和扶靈還沒消息嗎?”封離這輩子都沒一口氣闖過這么多幻境,他現在看到透明的旋渦門就想吐。
原本還累成一灘的黑霧突然激動地從地上盤成一坨。
來了!
“有消息了?”和這坨不知道正反前后的黑霧相處幾個月,在場的人好歹也能猜出黑霧的個別情緒。
他們看著和平時表現完全不同的黑霧,臉上都出現了久違的笑。
豈料黑霧搖了搖頭。
“不是?”泱宿一臉疑惑,“那是什么——!!!臥槽!”
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整個大地都顫動起來。
隨著一波覆蓋面極廣的漣漪籠罩住整個六界,好不容易才出來的仙尊們兩眼一黑。
又來了!
此次幻境力量極大,黑霧只能就近纏住一個人的手腕,然后跟著被扯入幻境之中。
隨著失重感消失,泱宿直接被扔向地面。
干燥的流沙從他手里滑過,泱宿抬起頭,便看到自己身處一望無際的沙漠之中。
泱宿:“……”
流琬看著遍地黃沙,頓時目瞪口呆。
他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和少主,是最怕干燥的魚吧?
“不太對啊。”流琬看著與之前截然不同的幻境,“為什么會是這樣的場景?”
之前的幻境,一進去就是黑色的霧,然后就是無休止的殺戮。
而面前這個幻境,天空明亮,氣息純凈。除了克制他和泱宿靈氣的氣候,完全感受不到任何一點詭譎氣息。
“這是某個大能遺留下來的秘境。”蕭然仔細觀察一番,得出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結論。
流琬這才注意蕭然也在,他屁顛屁顛跑過去:“那是不是有好東西拿?”
泱宿望著頭頂毒辣的太陽,皺緊眉頭給自己周身覆蓋上一層水膜。
太熱了。
“也不一定。”泱宿走過去,“這個時候把咱們拉進來,還分得這么開,恐怕另有目的。”
“先出這片沙漠。”蕭然摸不準現在的情況,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魔界的王座之上,“江清影”緩緩睜開眼睛。
她看著底下堆成山的尸體,忍不住發出幾聲悶笑。
“終于還是忍不住了。”江清影的聲音一咔一咔的,聽得人毛骨悚然,她起身,走到被鐵鏈鎖著的重樾面前。
昔日的魔尊此刻被廢了手腳和修為,淪為階下囚。
“養了你這么些日子,如今就送你上路吧。”
江清影伸手直接穿透重樾的胸膛,在男人怨恨恐懼的目光下,一顆暗紅色的心臟被掏了出來。
和其他的心臟不同,眼前這顆心臟被堅硬的黑色石頭包裹著,上面還不斷浮現血紅色的紋路。
沉淵心,持有者的身體會變得無比堅硬,這也是重樾能夠把青帝一拳打進土里的倚仗。
可惜……江清影一笑,現在是她的了……
系統有的是辦法讓這些東西認主,隨著黑霧侵襲其中,原本還誓死不認主的沉淵心頓時安靜下來。
江清影心意一動,沉淵心縮成拇指蓋大小,直接飛到了她的身體里。
頃刻間,江清影的肌膚變成了血紅色,一道道魔紋爬滿她的身體。
原本姣好的容貌被毀得一干二凈,如今一眼看去,只覺得是個怪物。
系統又不是江清影,它只在乎自己夠不夠強,哪管自己長什么樣。
反正身體最后都是要丟掉的,長什么樣一點都不重要。
等他把天道遺留在外的力量融合了,先把顧扶靈抽筋扒皮,也算是全了這個軀體的遺愿了。
一個古神后裔,不足為懼。
隨著最后鬼神彎刀入手,江清影臉上總算出現滿足的神色。
她看著頂天立地的金色屏障,想了想,最后大發慈悲選擇放過它。
黑霧裹挾著她,直接從另外一個角落離開。
過了好幾日,隨著最后一縷霧氣入體,陷入冥想中的顧扶靈總算有了蘇醒的痕跡。
瑤遲把手里空掉的藥瓶捏為齏粉,隨后面色如常站在碧海樓的空地上。
顧扶靈睜開眼,他眼底劃過極淡的金色光芒。
少年伸出自己的手,緩慢活動了一下。
怎么和想的不太一樣?顧扶靈一臉疑惑,他的識海中,并沒有天道進入過的痕跡。
“我在這呢。”天道懶洋洋的聲音響了起來。
顧扶靈抬起手,看著手腕上的印記。
他怔住了:“你怎么在這?”
吸收完這么多殘存下來的力量,天道還能沖不破神桐精魄設下的印記?
“這里多舒服啊。”天道打了個滾,“你就這么急著和我融合啊?”
“也不是這個理……”顧扶靈抿唇。
“別急,還不到時候。”天道凌空摸了摸顧扶靈的側臉。
“我說。”瑤遲的聲音幽幽從門外傳來,“你說歸說,動手動腳做什么?”
天道嘖了一聲,它把顧扶靈推出去:“你倆過去吧。”
顧扶靈被天道的力量推了一把,然后一時不察沒看到門檻,直接被絆了一下。
“三個多月不見,這是連路都不會走了?”瑤遲摟著顧扶靈的腰身,不至于讓人摔個狗吃屎。
“忘了有門檻。”顧扶靈借勢環住瑤遲的脖子,臉在他的脖子間蹭了蹭,“別動,讓我抱抱。”
瑤遲果真不動了,他低頭,把顧扶靈擁進自己懷里。
天道看著相擁的二人,它撓了撓自己的頭。
總感覺少點什么……
哦,少了黑霧把它捆成煤球這一環節。
天道安心了一下,隨后又撓了撓自己的頭。
等等,還有什么是被它忘掉的。
到底是什么呢……?
天道整個球都覺得不得勁,可它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
罷了,待會再想。
第83章 近神大能遺留秘境
“恭喜出關。”微生徽鳴帶著蓬萊的人姍姍來遲,他看著顧扶靈的模樣,輕輕挑了一下眉。
“人界那邊出了點問題。”微生清衍上前,把一個傳音紙鶴拿了出來。
“大概是七日前,千鹿山連帶天水平原一帶,激發了一個秘境。”
紙鶴被微生清衍注入靈氣:“幾乎一半以上的修士都被拖了進去。”
“蓬萊的弟子也進去了不少。在外面的則及時給我們遞了消息。”
顧扶靈看向瑤遲。
瑤遲則輕輕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明白。
“如今天道吸收的差不多了。”顧扶靈松開瑤遲,他看著站在大門前的幾人,“我們先趕回千鹿山吧。”
在場的人全都點頭同意。
瑤遲握著顧扶靈的手,他目光里帶著淡淡的疑惑。
明明面前的人和之前一模一樣,可他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等等。”瑤遲拽住準備往下走的顧扶靈,“我感覺好像忘了什么。”
顧扶靈一臉疑惑,他準備下臺階的腳一頓。
“怎么不下來?”微生徽鳴見本來要走的二人又停下來,便出聲催促道,“神君都能忘掉的事,那多半是不要緊。”
他說著招了招手:“先出蓬萊吧。”
微生徽鳴的話說得在理,瑤遲也只得把事拋之腦后,隨后幾步下了臺階。
一踏入院中,他就立刻想起自己忘了什么了。
很快,微生徽鳴一行人也想起了。
“小心!”
“等會!”
兩道聲音迫切的從碧海樓傳了出去。
可這一切都來得十分迅速,饒是瑤遲也沒能阻止事情的發生。
看著突然消失的顧扶靈,微生徽鳴覺得天塌了。
他抓狂道:“為什么碧海樓里會有秘境啊啊啊啊啊啊啊——!!!!”
瑤遲收回手,他垂眸看著地面。
隨著清脆的咔咔幾聲響,晶瑩剔透的地面瞬間布滿裂紋。
整個碧海樓安靜得可怕,一股威嚴強大的氣息不斷朝著四周彌漫。
“我忍夠了。”威壓中心,瑤遲的發絲無風自動,他的瞳孔剎那間轉變為燦金色。
紅金色的細劍出現在他手里,高聳入云的碧海樓頓時變得岌岌可危。
可沒等瑤遲把蓬萊劈開,黑霧急促的情緒順著鏈接直接傳了過來。
霧危,速救!!!
瑤遲扭頭,神識直接拂過整片海域。
漆黑的天空從魔鬼二界不斷漫延,一步一步開始侵蝕進人界。
“它出來了。”微生徽鳴同樣也感受到了異常,他一臉肅殺之氣。
“走。”瑤遲果斷收劍。
“可是……”微生清衍皺著眉,看著顧扶靈消失的地方欲言又止。
“本尊能處理。”瑤遲神色冷漠,周身縈繞著生人勿近的氣勢。
他看都不看蓬萊的人,直接動用神力眨眼間就出了蓬萊群山。
蓬萊的弟子見此,趕緊操縱靈舟跟上去。
“沒有顧扶靈,真的會沒事嗎?”靈舟之上,微生清衍秀眉微蹙。
她隱晦地掃了眼船頭的人,然后看著微生徽鳴。
“不管有事沒事,事情都已經發生了。”微生徽鳴十分苦惱,“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他能盡快出來吧。”
“碧海樓已經遠離秘境密集的區域了。”微生清衍百思不得其解,“明明這三個月都好好的,怎么會突然出來一個秘境把人帶走了?”
在場那么多人,還只拉顧扶靈一個。
微生徽鳴靠在椅子上,懶洋洋道:“這說明他特殊啊。”
微生清衍聞言,目光落在他身上。
“我記得你入蓬萊,也是這樣的。”
當年還是顧染七的他,被她師尊帶回來時,一落地就被蜂擁而來的秘境帶走了。
等再出來的時候,人是呆滯的,可修為卻翻了一倍。
不僅如此,蓬萊的鎮山仙器看雪劍,原地認他為主。
現在的顧扶靈也是這樣,微生清衍一言難盡。
一個剔除神血的顧染七出來得了看雪劍,那顧扶靈出來會得到什么?
整個蓬萊?
微生清衍心如死灰,她眼底帶著幾分淚光。
“師姐!”微生徽鳴看著沉默的女子突然眼中帶淚,趕緊坐直身體,隨后湊過去七手八腳的安慰。
“你怎么突然眼含熱淚?”他抽出手帕。
微生清衍閉上眼睛,待眼中的熱意散去些許后,才睜開雙眸。
水汽氤氳后的眸子如同被雨沖刷過的玉石,泛著瀲滟的光澤。
微生清衍認真發問:“你們顧家是來蓬萊進貨的嗎?”
微生徽鳴頓時發誓:“你信我師姐,顧家除了我和他,沒一個好東西。
他們過來,只會被秘境扔出去的。你不能只看表面啊!”
微生徽鳴光是一想到顧家,就覺得自己很晦氣。
他默念了三遍凈塵咒,把自己里里外外沖刷干凈。
微生清衍嘆了口氣,她當然知道這倆人的特殊之處。只是每次親眼看著,都覺得很震驚。
“今時不同往日。”微生清衍看著瑤遲的背影,她語氣惆悵,“那個秘境能把一個化神期拖進去,只怕想要出來更是不易。”
微生徽鳴低著頭,神色嚴肅。
“這個情況,對個別人來說,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微生清衍聞言微愣,隨后反應過來。
對于瑤遲而言,顧扶靈平安喜樂是最為重要的吧。
旁人都道成神好,要是能成天道那豈不是幾輩子才能修來的福氣?
可一直和天道打交道的他們卻明白這不是一件事。
坐到天道這個位置,只求一個無心無情。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所以,在幾千年前,天道是唯一一個不以人形出現的神。
它存在于天地間每個角落,對所有東西都不在意。
所見所聞,會在它的腦海中,頃刻間被規則抹去。
這對于顧扶靈來說,看似是獎勵,實則是懲罰。
重生哪是什么好事,無非是給這個世界當牛做馬罷了。
“可是人活總好過于人死啊。”微生清衍看著微生徽鳴,“兩個人活著,不好么?”
“師姐,如果我和秘境融為一體,你覺得那還是我么?”微生徽鳴看著靈舟外,飛掠而過的群鳥。
微生清衍明白了。
她眼底的光輕輕閃了閃,在神君此刻的心里,只怕是希望兩人直接連最后一面都不要見的好。
靈舟飛快趕往蓬萊弟子發出消息的位置。
“大師姐,二師兄!!”地面上,穿著蓬萊統一服飾的弟子全部都站了起來。
他們看著下來的人,趕緊圍了上去。
“你們可算來了。”為首的弟子好似找到了主心骨,“其他的人全被拉進去了。”
瑤遲看著不斷朝著四周覆蓋的力量,眉頭往下壓了些許。
這個秘境似乎不太對勁。
“這感覺……”在微生徽鳴觀察了一會后,他一臉迷茫地抬起頭,“好像是一個近神的修士死后遺留下來的?”
這樣的一個修士,怎么會無聲無息的隕落?
瑤遲捏了捏鼻梁:“夢夢是在里面給我傳的消息。”
“那……我們都進去嗎。”微生清衍遲疑道,“要不神君留在外面吧?”
“都進去吧。”瑤遲看了眼遠處漆黑如墨的天,隨后做出決定,“外面比這個秘境要安全多了。”
夢夢那家伙機靈著呢,哪會因為一個秘境就突然給他傳出那么急切的消息。
只怕里面的東西,和系統本身有莫大的聯系。
微生徽鳴也大致猜出了點什么,他點頭贊同。
“一切聽神君的。”
于是,才會合的蓬萊弟子們立即排成兩排,跟在自己師姐師兄身后進了秘境。
隨著瑤遲徹底進入秘境之中,他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四周安靜得能聽到他自己的呼吸聲。
瑤遲的感官在一瞬間提升到了極致,紅金色的細劍化為一縷縷絲線,靜靜纏繞在自己主人的手腕上。
他一步一步朝前走著,越往前,四周的黑色就慢慢變淺。
直到最后,濃稠的黑色如同潮水一般向他身后褪去。
成悲劍的感應突然間就消失了,瑤遲還來不及反應,耳邊就傳來了十分熱鬧的鞭炮聲。
緊接著,有好幾雙手在不斷推搡著他。
瑤遲皺眉,順手揮退了圍著他的人。
可當他看著房檐間掛著的紅綢時,愣住了。
入目的場景是他所熟悉的千鹿山,一花一木都不曾改變。
唯一特殊的一點就是,四周有數不清的紅色綢花懸掛著,地上則鋪著鮮艷的紅毯。
紅毯一路延伸到了山下,臨近路邊的樹枝上都綁上了絲帶。
“誰成親?”瑤遲疑惑的話語脫口而出。
“看看,神君樂糊涂了。”說話的是一個他沒見過的人,此刻她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般,捂著嘴笑了起來。
“這成親的當然是您吶。”
他?瑤遲皺眉,他一低頭,便看到自己穿著一身極為奢華精致的喜服。
沖上瑤遲腦海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秘境完了。
竟然敢讓他娶親?
“不娶。”瑤遲沒好氣地說,“我不是你這的人,別逼我動手。”
四周安靜了一瞬。
“不娶?”一道熟悉的聲音從回廊轉角響起。
瑤遲抬眼,便看到蕭然走了出來。
他數日雪白的衣裳也換了下來,轉而穿上了稍微鮮艷一點的顏色。
蕭然顯然是聽到了剛剛的話,他神情不虞,看著瑤遲的眼神帶著不善。
“你說娶就娶,說不娶就不娶?”
輕吟劍飛了出來,冰冷的氣息朝著瑤遲慢慢飄過去。
“你把本尊的徒弟當什么了?”
眼看著場面即將不受控制,其他人趕緊上來勸和。
“怎么會不娶呢。”有人臉上掛著笑,“神君和您徒弟的感情有目共睹,這不過是太緊張導致的。”
“就是就是。”云不見給瑤遲使了個眼色,然后笑著打岔,“你看,扶靈都來了,師弟你先把劍收了。”
眾人一頓好說歹說,蕭然的面色這才緩和下來。
隨著一聲唱和,瑤遲也和其他人一樣,把目光落在了緩緩而來的身影上。
顧扶靈身上的喜服和他很相襯,是極其艷麗奢靡的款式。
花紋在陽光底下閃著金光,如同被太陽照著的波光粼粼的水面。
較之瑤遲印象中的少年形象,此時的顧扶靈身形修長,五官的線條也帶著些硬挺。
這是由少年轉化成青年模樣的顧扶靈。
漆黑發絲間的首飾精巧繁復,光一照,便閃著粼粼的光芒。
那雙似艷麗桃花般的眸子帶著笑,正一錯不錯望著瑤遲。
瑤遲從臺階上慢慢走下來,他來到了顧扶靈面前。
隨后,抬手捏住了顧扶靈的下巴。
眼底的光芒明滅間,瑤遲神情變得異常冰冷。
“我承認。”瑤遲的嗓音很較之常人會比較低沉,帶著慵懶的語氣說話會格外抓人耳朵。
“我確實有這個心思。”成悲劍一出,直接把上前的人全部逼退,“我不會娶一個贗品。”
令人膽寒的劍意傾軋而下,直接把精心布置過的地方攪得亂七八糟。
移山倒海的威壓如同一只無形的大手,直接把面前的景象捏得粉碎。
“滾!”
隨著一道飽含怒意的聲音響起,四周的顏色褪盡,顯露出了秘境本來的面目。
綿延數里的翠竹被狂風吹得吱呀作響,數不清的竹葉紛紛擾擾地落下。
瑤遲手一挽,便把成悲劍豎于身后。
他低頭看著自己鴉青色的衣裳,唇角往下壓了壓。
翠竹的聲音吸引了瑤遲的注意,他看著空無一人的四周,便知這個秘境把所有人都分開了。
瑤遲伸手,試探性的朝四周揮出一劍。
帶著神意的劍氣一出去,便被吸納了個一干二凈。
看來不能直接打破秘境。瑤遲有些遺憾的收手,心底倒是沒有多少意外。
畢竟是近神的大能遺留下來的秘境,這樣的情況也算合理。
瑤遲斂住心神,隨后走入竹林。
每走一里,便會出現一個時期的顧扶靈。
或是笑意盈盈,亦或是冰冷無情。
今生的……前世的……他看見過的……或者是從未見過的……
瑤遲越看越心驚,臉色也越來越嚴肅。
這個秘境的主人,生前到底是誰?
為什么會知道這么多顧扶靈的事?
其他人……也會看到這些嗎?
瑤遲深吸一口氣,堅定地朝前面走去。
而另一邊,經歷了不知道多久空間亂流的顧扶靈,總算腳踏實地。
他伸手扶著頭,只覺得頭暈眼花,看不清楚任何東西。
“寨主,您要的蠱蟲已經準備好了。”耳邊傳來的聲音說不上特別熟悉,可卻能讓顧扶靈每次聽到,都打一個寒噤。
顧扶靈抬起頭,他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直接愣住了。
這張臉不是他的,也不夠好看。
可足夠激起他心中最激烈的情緒了。
銀鈴隨著他的動作不斷發出悅耳的聲音,顧扶靈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銅鏡中的人。
這張臉,幾乎貫穿了他整個噩夢。
苗疆鑄耘寨寨主,那個以活人煉蠱取樂的烏青。
第84章 這個秘境的主人,是顧扶靈
“寨主?”身邊的人沒有得到回應,帶著疑惑又喊了一聲。
“知道了。”顧扶靈回神,他看了眼身邊的中年男人。
男人趕緊把裝著蠱蟲的竹筒遞給烏青,然后討好道:“那小子在地牢里關著呢。”
男人目光陰狠:“試了那么多蠱毒都還不松口,骨頭真硬!”
“誰?”顧扶靈心中一跳,轉頭看著男人。
男人看著烏青陰沉的目光,頓時腿軟跪在了地上。
他以為是剛剛的話冒犯到了自己主子,便戰戰兢兢等著懲罰。
可等了半天,卻什么也沒有發生,這讓他忍不住抬頭望著烏青。
也就是這一瞬間,顧扶靈面無表情戳瞎了一只令他無比惡心的眼睛。
耳邊的慘叫聲讓他眉頭舒展。顧扶靈掃了眼這雙崎嶇粗糙的手,最終選擇眼不見為凈。
反正不是他本人,要不是嫌惡心,他能原地跳進糞坑游兩圈。
“下次記得回話。”顧扶靈還記得自己現在在什么地方,他維持著烏青陰晴不定的性格,轉而淡淡道,“帶我去看看他。”
捂著眼睛的男人疼得冷汗直下,可當聽到顧扶靈的話時,立即從地上爬了起來。
陰暗的樓梯間隔一段距離就點著一盞油燈,顧扶靈跟在男人身后,慢慢走在黑漆漆的過道上。
他的目光一寸一寸覷尋過每一個地方,直到進入一個房間之中。
鎖鏈的一端固定在房頂和墻壁之上,而另一端,則死死拴在一個人身上。
饒是顧扶靈做好了心理準備,可當看到這一幕時,心卻忍不住一顫。
地上的人衣裳被血染成紅色,一頭富有光澤的長發散亂在地上。
他手腕和脖子間被兩指寬的鐵環束縛著,連接鐵環的則是屋子里透著冷光的鎖鏈。
陰暗的屋子只靠著一扇方形窗戶當光源,被綁著的人聽到腳步聲,緩緩睜開了緊閉的雙眼。
那雙眼睛在黑暗之中,盈著一層明亮的光,也彰示著主人堅韌不屈的意志。
那是……他自己。
顧扶靈阻止了男人和自己一起進來,他聽著身后木門合上的聲音,緩緩看向地上跪著的人。
少年唇色蒼白,淡若琉璃的雙眼遲鈍地轉了幾下,然后冷冷看著面前的烏青。
顧扶靈走到自己面前,他扯住冰涼的鐵鏈,想用靈力斬斷束縛住少年的東西。
很可惜,這一切都是無用功。
少年看著反常的烏青,他臉上全是警惕。
可當他和顧扶靈對視時,立刻發現了異常。
干涸的唇瓣皴裂,少年眼神炯炯,他篤定道:“你不是烏青,你是誰?”
顧扶靈一頓,他站在少年面前。
他伸出手,想要摸摸自己的側臉。
可當粗糙丑陋的手指伸出時,顧扶靈打消了這個心思。
太惡心了。
可在少年眼里,這又是另外一個意思。
他厭惡地看著烏青的臉:“我收回剛剛的話。”
這人果然只是換個方法接近自己。
“待會,洛九黎會帶你走。”顧扶靈沒有解釋的意思,他翻了翻自己的衣服,很快就找到了一枚漆黑的丸藥。
“那里的柱子是鎮魂柱。”顧扶靈把丹藥放在地上,“你身上的神血能激活里面的陣法,屆時便能離開。
這枚丹藥,可以暫時讓你有行動能力。至少,洛九黎不會第一時間控制你。”
“你腦子被狗啃了?”少年一臉懷疑,“你和他們是一伙的。”
顧扶靈笑了一下,他捋了捋散落在地上的發絲:“現在不是了。”
“他竟然會被奪舍?”少年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他踉蹌著咳嗽幾聲,“你覺得我很好騙嗎?”
顧扶靈:“我可以證明。”
少年頓時揚起笑容:“那你把拴著我的鏈子解開。”
顧扶靈:“……換一個。”
這個不行,幻境不允許。
少年冷哼,他身上的鏈子隨著動作嘩啦啦響著。
顧扶靈想了想,最后把一根翡翠玉笛拿了出來。
玉笛白中透青,光澤溫潤。
少年抿唇,他神色不懼,可那雙手卻在悄悄發抖。
烏青很少靠音韻控制蠱蟲,所以這柄玉笛甚少示人。
顧扶靈也是到了洛九黎那里,在快逃出來的時候才知道的。
玉笛飛聲,有形而不散,所過之處片甲不留。
少年眼睜睜看著烏青把笛子上的契約抹去,然后將其縮小放在了自己的懷中。
少年:“……?”
顧扶靈壓下翻涌上來的刺痛,他伸出那只血跡斑斑的手,按了按太陽穴。
空氣中傳來了無形的波動,似乎是表達顧扶靈不按規則走的不滿。
然而此刻是烏青的他,選擇當個無知無覺的傻子。
一道謹慎地敲門聲傳來,屋里的兩人神色細看如出一轍。
“寨主,祭司派人過來了。”
少年頓時望著顧扶靈。
“知道了。”顧扶靈起身,然后坐在了不遠處的矮木桌旁,“你讓他們進來吧。”
隨著一陣叮鈴鈴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幾個長得高大威猛的男人走了進來。
他們先是朝著烏青行禮,隨后看向被拴著的少年。
“祭司那里得了新鮮的蠱毒,想帶他過去試試。”
為首的男人說話小心翼翼,他不敢抬頭,心里直打鼓。
這幾位寨主對這個少年擁有空前絕后的興趣,烏青這個人更是其中翹楚,要是他不松口,今天又得無功而返。
顧扶靈和少年對視,最后,他應了一聲。
“多謝寨主!”那群人先是不可置信,隨后一陣狂喜,為首的男人趕緊使眼色給自己手下。
他對著顧扶靈點頭哈腰:“那我們就回去復命了。”
“去吧。”顧扶靈松口。
男人連連彎腰鞠躬,最后出去時還把門貼心的帶上。
顧扶靈目光落在了地板之上,那里還躺著一枚漆黑的丹藥。
他走過去,把丹藥碾碎。
“警惕性還挺強。”
顧扶靈這般說著,臉上卻帶著詭異的笑。
早在那群人進來時,少年就把那柄玉笛收進了自己衣服里。
顧扶靈倒也不怕洛九黎會發現,她這個人剛愎自用,哪里會把一個受盡折磨的人放在眼里。
想必這一次的他,應該很快就能解脫了。
顧扶靈很清醒的明白這都是假的,也知道為了避免意外,應該按照曾經發生過的事情走向走。
可是,一見到曾經的自己,他就忍不住想去幫幫自己。
“反正都是假的。”顧扶靈自言自語道,“那就讓過程輕松一點吧。”
回應他的,是空氣中不太滿意的波動。
顧扶靈直接裝作感覺不到。
少年也不出顧扶靈預料,當天晚上,隨著鎮魂柱光芒爆發,數不清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響了起來。
緊接著,就是斗法的動靜。
顧扶靈很誠實的把自己當做聾子,外面刀光劍影,也絲毫不影響他干坐的興致。
烏青的愛好就是養蟲子,他不喜歡。
震天響的動靜一直持續到天蒙蒙亮的時候。
隨著玉笛的聲音響起,顧扶靈推開緊閉的房門走了出去。
纏滿鈴鐺的院子里,少年一襲紅衣,他頭發披散著,安靜矗立在尸體中間。
顧扶靈還沒來得及說話,心口突然就是一陣刺痛。
“抱歉。”少年召回玉笛,他輕輕一甩,便將笛子身上的血跡全部消去,“你要死了,我才能放心和你說話。”
顧扶靈咳了一聲,心臟不斷傳來的抽痛讓他額頭布滿冷汗。
少年如畫的眉宇間帶著濃烈的厭煩,他聲音很輕:“多謝。”
顧扶靈張了張嘴,最后什么也沒說出來。
少年站在原地等了片刻,等他發現烏青瞳孔渙散時,便明白整個寨子就剩他一個活人了。
他發了一會呆,最后拿著玉笛慢慢地走遠。
隨著少年的離去,整個場景開始褪色,直至變成一片虛無。
顧扶靈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他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最后忍不住嘶了一聲:“下手真狠。”
“一時不知道你是在夸自己,還是在罵自己。”天道的聲音響起。
顧扶靈一臉輕松:“我當然是夸我自己的了。”
“你說。”顧扶靈自嘲般的笑了笑,“我這算不算自欺欺人?”
天道沉默下來,就在顧扶靈以為它再也不會說話的時候,虛無縹緲的聲音在空白的空間響起來。
“不算。”
顧扶靈眼底的笑意十分的淡,幾乎是轉瞬即逝。
他望著一片虛無的空間,把梧曄劍掏了出來。
“能把我的經歷還原到如此程度。”顧扶靈神色微冷,“讓我看看你是個什么東西。”
帶著凜冽殺意的劍光頃刻間鋪滿整個空間。
一陣劇烈的抖動不斷從四面八方傳了過來,緊接著,顧扶靈眼前出現了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密林。
林木郁郁蔥蔥,帶著蓬勃的生命力。
“這個秘境不吃硬闖那一套。”天道飛速說道,“是個近神大能的秘境,你小心應對。”
顧扶靈的身影從林木上面滑過,他輕輕嗯了一聲,隨后朝著遠處飛去。
在他剛剛矗立的地方,一道白金色的光芒追著他快速飛了過去。
一片漆黑的土地上,好不容易聚合在一起的仙尊和其他修士已經迎接了第五波攻擊。
天空之上密密麻麻全是劍影,倘若有人一時不察,那么下一秒就會被萬劍穿心。
夢夢一尾巴把黑霧拍進地里,它撓了撓自己的頭。
這里的黑霧好弱,可是有一股很好聞的氣息。
和美人身上的味道很像……
黑霧本來就沒有腦子,如今更是想不明白,最后它干脆就不想了。
反正它已經通知瑤遲了,等他一來,一切就能明了了。
哦對。
黑霧回頭,把靈力盡失的青年卷在自己中心。
方鵲心拍了拍保護自己的黑霧:“我沒事,再等一會。”
他看著遠處被各種劍光追得到處跑的同伴,一時間心情復雜。
“不是,它神經吧!”立宵忍無可忍,“這破玩意怎么還看人下菜碟啊?????”
站在遠處的千鹿山弟子一臉茫然,他們看著涇渭分明,目標明確的劍影,突然覺得腦子不太夠用。
輕吟劍橫掠數里,蕭然抬頭望著天空。
這針對意味有點太明顯了。
“你怎么樣?”蘇沐藍本來還打算去幫忙,可他在發現越幫越忙之后,選擇了放手。
眾人聚集的地方,是一塊洼地。
四面都是高山,把這一塊漆黑的土地圍繞起來。
方鵲心坐在山頭上,他看著底下的場景,順口回應關心自己的蘇沐藍。
“還行吧。”碧青紅玉簪在方鵲心手里玩出了花,他站了起來,“你有沒有覺得,顧家那邊的劍影格外多?”
蘇沐藍聞言望過去,他一臉同情地點頭。
“這一路來,就屬他們最倒霉。”
他們幾個也就是破破幻境,唯獨顧家和其他仙尊,一路上受傷的受傷,被追殺的被追殺,可謂是熱鬧非凡。
方鵲心思考了一會:“我怎么覺著,這其中的個人情緒有點重呢?”
蘇沐藍驚訝:“不該吧,這秘境的主人我們也不認識啊?”
要是這些人得罪過這樣一個人物,怎么可能還會進入秘境?
兩人說話間,劍影不停歇的已經落下了三波。
就在眾人即將不敵之際,一道震天攝地的力量直接碾壓過來。
原本還分散的劍影一頓,隨后直接聚攏在了一起。
一條劍龍出現在了天地間,它氣勢洶洶,直接沖著那道力量撞了過去。
瑤遲的身影出現在了虛空之上,他神色平靜,徒手便接住了劍龍的全力一擊。
隨著他氣息一沉,劍龍直接被甩到了遠處的山峰上。
滾動在天地間的烏云頓時安靜下來,四周連一絲風都沒有,隱隱透著風雨欲來的姿態。
在場的人神色算不上多輕松,可到底有了喘息的機會。
轟隆——!
還沒等他們喘口氣,大地開始顫動起來。
云層不斷變得厚重起來,天地之間,數條體型龐大的巨龍從里面探出身體。
巨龍眼珠一片漆黑,它們一眨不眨盯著地面上的人。
“這……”有人一臉驚駭,“這秘境的主人,到底是什么怪物?”
刀劍相撞的聲音十分生硬,一道靈氣光波自半空中飛出,直接移山倒海,把原本是低洼的地勢填成平原。
青帝皺眉,手里的權杖爆發出強烈的光芒。
隨著他的動作,蘊含妖王全力一擊的權杖直接把半數山巒削成粉末。
黑霧帶著人來到了瑤遲身邊,它直接纏在了男人手腕之上,把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給了瑤遲。
黑霧身上有顧扶靈的氣息?
瑤遲也來不及細想,現在的問題是先從秘境出去。
“護好自己。”瑤遲匆匆交代一句。
他立于天地間,燦金色的法相自云層間朝他包裹。
來自古神的威壓讓整個秘境都在顫抖。
成悲劍劍氣如虹,隨著瑤遲的朝前一揮,一道月牙似的劍光緊接著青帝的攻擊沖了過去。
劍龍剎那間被碾為齏粉,兩道攻擊卻被一道屏障死死擋住。
瑤遲和青帝對視一眼,他們緊緊望著面前的景象。
一個由黑霧組成的繭出現在了天地之間。
“是系統?”有人問。
“不是。”瑤遲眉頭一鎖,成悲劍在他手里翁翁作響,“氣息不對。”
身后的幻影更是不斷朝著遠處的黑繭施壓。
聽到瑤遲的話,和黑霧已經接觸六百回的眾人也發現了不對。
面前的霧氣雖然也帶著詭譎的氣息,卻并沒有攻擊性,反而是朝內收斂著氣息,似乎在保護著什么東西。
“難道是這個秘境的主人?”思來想去,答案也只有一個。
可是什么樣的殘魂,才能抵擋住瑤遲和青帝的聯合一擊?
眾人看著不多凝實的厚繭,全都屏住了呼吸。
透明的白色霧氣順著繭的外殼流動著,蓬萊的人一臉驚訝。
“等會。”微生徽鳴御劍飛入天空,“這里為什么會有天道的氣息啊?”
微生徽鳴還等不到人回答,面前的黑繭就有了動靜。
眾人齊齊拿出武器,一臉肅殺。
呼……
柔和的風自黑繭朝著外面擴散開,隨著風勢漸大,原本緊緊裹著的黑霧頓時被吹散了。
血紅色的衣袂翻飛,漆黑如墨的發絲凌亂散開。
少年五官艷麗異常,黛眉紅唇。他雙眸緊閉,一桿顏色上乘的玉笛靜靜懸浮在少年面前,為雪白的膚色籠罩著一層溫潤熒光。
眾人看著少年的臉,呼吸一滯。
青帝瞳孔一震,他直接看向了瑤遲。
黑霧本來還很興奮,可它探頭等了一會,又乖乖的縮了回去。
氣息不對。
這不是它的漂亮人。
瑤遲看著面前的人,呼吸都忍不住放緩了。
拿著成悲劍的手微微顫抖,他深呼吸了一口,聲音盡力平穩道:“這個秘境的主人,是顧扶靈。”
不僅是他,還是前世入魔,被萬箭穿心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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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魔版扶靈:喲,好多人啊~
完整的瑤遲:瑪德狠狠心疼
我怎么可能會讓這群人不知道他們上輩子干了什么呢(惡魔低語)
我不僅要讓他們知道,我還要狠狠折磨(再次惡魔低語)
第85章 奪舍他的人,是他自己
話音一落,四周頓時沒了聲音。
“這不可能!”顧月洲說出了所有人的心聲,他臉色鐵青,“顧扶靈什么修為大家有目共睹,何況他不是活得好好的?”
秘境的形成有兩種方式,一個是由天地靈氣起了靈智形成,一個就是由元嬰以上,心中有執念的修士形成。
執念越深,秘境持續時間就越長。
先不說顧扶靈還活得好好的,單說這個秘境是近神修為,這就可以把顧扶靈排除在外了。
可是……
眾人的目光全部落在少年的臉上。
面前這個人模樣和顧扶靈一模一樣,沒有一絲一毫模仿出來的痕跡。
在眾人沉默的時候,少年如鴉羽一般的睫毛微微顫動起來。
無形的漣漪以他為中心,朝著四周擴散開。
緊接著,整個秘境被一層淡淡的威壓籠罩住。
漆黑土地寸寸皴裂,修為稍低的仙尊和修士臉色都不太好看。
看雪劍鏗鏘一聲出鞘,百子蓮的幻影迅速把蓬萊的弟子籠罩在了自己的花瓣底下。
其他門派世家的領頭人也快速祭出法器,為自己的弟子減輕壓力。
蘇沐藍把披宮錦拿出來的時候,他看向了方鵲心。
青年常年吃藥,身上帶著病氣。
可那雙眼睛卻格外的亮。
方鵲心下巴微抬,他伸出自己的手,朝著前方按了一下。
灼熱的氣息覆蓋數里,橘紅色的火光從方鵲心的方向出現,隨后不斷拔高,扭曲變形。
鳳凰幻影長鳴著,振翅盤旋在方家的頭頂,翎羽之上的光染紅了半邊天。
在鳳凰飛了兩圈之后,它穩穩收翅落在了方鵲心身后。
此番動靜頓時引得不少人看了過去。
“不愧是鳳凰骨。”有人輕聲道,“竟然能和近神威壓對半開。”
話雖這樣說,方家的長老神色卻并不算滿意。
反而帶著一點排斥。
青帝看著方鵲心身后的鳳凰,眉頭輕輕往下壓了點。
這個氣息……
就在此時,少年睜開了雙眼。
漆黑的眸子如同質量上乘的寶石,只瞳孔的位置帶著些許金色。
隨著他的蘇醒,秘境猶如活了過來,黑色的霧氣從地面之上浮起,隨后朝著他倒流而去。
風驟起,環佩叮當,墨發飛揚。
血紅色的衣袂飄蕩,如同天邊被燙紅的滾云,撩得人眼熱。
少年伸手,讓玉笛懸浮在自己手心。
他昳麗的五官鮮活起來,如畫的艷麗眉間帶著幾分淡淡的厭倦。
“顧……扶靈?”陳星然看著少年,忍不住呆了一下。
少年應聲看了過去,最后出聲:“你在喊哪個顧扶靈?”
眾人聽到少年的聲音之后,臉色頓時精彩紛呈。
一位仙尊看向少年,他一臉驚疑不定:“你真的是他?”
少年:“我不是你是?”
他一手橫放腰腹,一手則抬了起來。
隨著衣袖滑落,一截白皙小臂露了出來。
手臂線條雖然柔和,可卻并不會讓人覺得女氣。
吸引眾人目光的,是少年手腕連接處的一道傷疤。
傷疤橫貫整個手腕,看著讓人觸目驚心。
“這……”有人一邊說,一邊把目光偷偷落在顧家的身上,“這傷疤看著,不像是尋常受傷啊……”
“你們看我們做什么!”顧月洲就像被踩了尾巴的貓,帶著刺道,“又不是我們挑斷他手筋的!”
“嗨!”少年眉眼舒展,他被彌漫的黑紅靈氣簇擁著,在天上輕輕撫掌,“急了。”
顧月洲:“……”
“顧扶靈的模樣你們也看到了。”顧長風皺著眉,“他不是一直活蹦亂跳的,這個顧扶靈又不是我們認識的,誰知道他的傷是怎么來的?”
少年眼神冰冷,他看著顧長風。
一股刺骨的寒意直接從男人腳底升起,緊接著,便是令人頭皮發麻的陰冷殺意。
令人牙疼的刀劍聲突然在所有人耳邊猛然炸開。
白金色的權杖頂端,紫色的靈球閃爍著璀璨的光芒。
少年抬手,把被打飛的玉笛抓在了手里。
眾人這才驚覺面前這個人可不是什么好人,原本還松懈的精神頓時提了起來。
顧長風出了一身的冷汗,他咬住后牙,看著少年。
“你們顧家居然沒被滅門”少年看著后知后覺防范自己的人,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這個我可真的是足夠心慈手軟。”
“你以為誰都像你,能輕易把養大自己的家族殺光嗎?”立宵的雙眼都快噴火了,“還入魔了,真是心術不正,丟人!”
“住嘴。”
瑤遲瞥了眼立宵,他神色平靜,卻無端讓人心生畏懼。
立宵憤憤不平,卻只得閉上嘴。
少年一頓:“這就心疼了?”
瑤遲看著少年,他唇角幾乎緊抿成了一條直線。
“你心疼錯人了。”少年笑著指了指自己,“我不需要任何人來可憐我,哪怕是你。”
他說著,又垂眸看向眾生。
“我醒來第一眼的時候,我就無數次告訴自己,不要生氣,這一切都不是真的。”少年的聲音如同玉石落入茶盤之中,清脆悅耳。
“可是我看到你們這些人的臉。”他說著,深吸一口氣,盡力讓自己被恨意澆灌出來的心不要那么疼。
“我就忍不住想再把你們殺一次。”
少年伸出自己的手,隨著大風將衣袖往后吹去,埋藏在衣袖底下的傷痕徹底出現在了眾人眼中。
“看到這些東西了嗎?”少年眉眼彎彎,“這可是養我的家族,親手挑斷的。你們猜猜,我的腳腕有沒有和這一樣的傷疤?”
四周靜悄悄的,只有黑色的霧氣朝著少年收攏,最后努力凝聚出一個拇指大小的身體,輕輕纏在傷疤之上。
“那也是另外一個顧家做的。”有顧家的弟子反駁,“關我們什么事?”
“是嗎?”少年目光落在顧月洲身上。
顧月洲的心直接懸了起來。
“顧月洲,你捫心自問,你有沒有這個心思?”
在場之人,幾乎對顧扶靈抱著善意的人都看向了地上的老者。
“當然沒有!”顧月洲咽了咽口水,他幾乎不敢和少年對視。
“忘了告訴你們一件事了。”少年倒也沒奢望顧月洲會承認,他被霧氣保護得很好,“在這里撒謊的,心魔會加重哦。”
顧月洲:“……”
看著老者汗如雨下,少年坐在霧氣組成的椅子上,他托著腮笑瞇瞇道:“開玩笑的,怎么顧長老這么心虛啊?”
瑤遲都快氣笑了:“你們這么糟蹋他是吧?”
顧長風腿一軟,差點當場表演一個下跪磕頭。
少年乜了眼說話的瑤遲,他一手撐頭,好奇地望著顧月洲:“顧家因為梧曄劍斷我手腳筋,你們呢,為什么放過他?”
顧月洲聞言眼前發黑,他身形晃了晃,被趕上來的弟子扶住。
“因為他做了陣心。”蕭然看著頹敗的顧月洲,眉頭微蹙,最終開口道。
少年臉上笑容漸淡,他面上若有所思。
他對自己很了解,那個時候的他,絕對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思及此,少年眸光微動。
細長的手指點著臉頰,他閉上眼睛,氣沉丹田。
無數光芒如同一顆顆流星,飛速朝著少年涌去。
帶著花的黑霧像是收到了什么召喚,它一臉疑惑的從瑤遲手腕探出頭。
這個人,為什么會知道瑤遲和它交流的方式?
“他這是在做什么?”氣氛越來越壓抑,有人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忍不住詢問。
“這些東西是執夢吧?”有人一臉微妙,“為什么他可以控制得這么好?”
“這里的黑霧,是兩個東西。”微生清衍看著從自己身旁掠過的霧氣,“神君,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從一開始,瑤遲的表現就不對勁。
不等瑤遲的回答,微生徽鳴的聲音在空中傳來。
“我想,顧家的長老們,肯定懷疑過顧扶靈奪舍這個問題的吧。”
“是。”這件事立宵他們也知道,顧月洲沒有刻意隱瞞的理由。
“從某個程度來說,你的懷疑是成立的。”微生徽鳴注視著被黑氣包裹住的少年,“顧扶靈確實被奪舍了。”
“奪舍他的人,是他自己。”
“你……你說什么?”顧月洲久久不能回神,他看向微生徽鳴。
“我說。”微生徽鳴掏了掏耳朵,“看到面前這個人沒了?對,現在的顧扶靈也是他。”
這下不只是顧家,其他人也一陣頭皮發麻。
“他現在的這個舉動,說明什么?”有人不死心。
“黑霧和主人的記憶是共同的。”微生徽鳴輕飄飄擦著劍,“他在翻我們一路走過來的經歷呢。”
“你以為那些幻境是怎么來的?”微生徽鳴慈愛道,“拔劍吧,等他翻完,我們可能都得死了。”
“你這么篤定?”
“你覺得,一個能把我們都殺了的人。在回憶完我們剛剛干的事后,會突然大發慈悲放過我們?”
眾人整齊閉上嘴,沉默地把武器掏了出來。
“原來是這樣。”少年睜開眼,絲絲縷縷的黑氣順著他的手纏繞著。
誠如微生徽鳴所言,他神色冷淡,看著眾人的眼神如同看一個死物。
新仇舊恨加在一起,少年唇角勾出冷漠的弧度,散發著光芒的笛子被他握在手里,少年一指。
圓潤的笛子指到了顧月洲,他發出一聲輕笑。
“恭喜你。”
簡短三個字,少年的身影出現在了地面上。
紅衣似火焰,襯得少年眉眼愈發的艷麗。
轟隆一聲!
靈氣如同吞天海嘯,排山倒海一股腦朝著顧家拍去!
近神的修為,越過無數靈器,直接把顧月洲的本命法器激發出來。
蓮花金紋玉佩形成一個圓球護罩,將少年的攻擊盡數化去。
余勁將顧家的人全部拍飛十數里,帶起塵土沙石無數。
紅金色長劍攔住了少年去路。
緊接著,蕭然,青帝,連帶著修為極高的數位仙尊落在了少年周圍。
緊接著便是蓬萊的人。
看雪劍和玉笛相撞,轉眼間,便各自飛回主人之手。
少年轉身飄在空中,飛過來的笛子堪堪停在了他臉頰邊。
微生徽鳴被看雪劍震得一陣齜牙咧嘴:“低估你了。”
少年冷笑:“我是雙手被廢了,又不是修為被廢了。”
他的修為不論放在哪個地方,那都是舉世無雙的存在。
不然他憑什么挨個報復追殺他的人?
難道憑掉眼淚嗎?
各族頂尖強者斗爭起來,整個秘境風云色變,各式各樣的異常天氣全都同時出現。
實力弱小的只有狼狽逃竄的份。
所幸少年也對那群早死的人沒什么興趣,這才讓他們性命暫時無虞。
方鵲心捏住碧青紅玉簪,他幾招之下,便把劈過來的驚雷擋在了最外面。
白澤神獸的幻影幾乎化為半實質,羽翼扇動間就是數不清的山頭林木拔地而起。
少年也不是吃素的,逮著機會過去那就硬是給了幾個大嘴巴子。
青帝:“……嘶。”
輕吟劍寒意乍現,所過之處漫天飛雪,冰凌布滿半邊天空,倒傾而下。
玉笛應聲飛出,一時間光芒大盛,直接把半數冰凌對半切開。
微生徽鳴擦掉了嘴角的血,他往嘴里喂了幾顆丹藥:“你小子,重生后脾氣都變好了。”
少年幾乎不用手接招,他身后的黑霧便是他的手,替他接住飛回來帶著氣勁的笛子。
“你說得對。”少年表示贊成,“我實在太想休息了。
好不容易休息,還被智障天道拉回來當牛做馬,實在沒脾氣了。”
微生清衍拉了一把說話的男人。
只見幾片樹葉落在了地面上。
剎那間,那塊地面四分五裂。
“多謝師姐。”微生徽鳴拍了拍心口。
“少說話。”微生清衍說著瞥了眼少年,“他殺招無處不在。”
青帝的招式緊湊刁鉆,少年卻好似和他打過成千上百遍,每次都能拆解下來。
臨了,玉笛入手。
像是察覺到了瑤遲的靠近。
少年眉梢凌厲,玉笛裹挾著靈氣,與紅金色的細劍直接對上!
隨著靈氣卷動,勁風在臉上留下一道細微的傷痕。
手臂頓時傳來酥麻的刺痛,緊接著拿笛子的那只手就控制不住開始顫抖。
少年垂眸,往后退出幾步,最后穩住身形。
打了這么久,瑤遲被克制得死死的。
青帝的神情總算維持不住淡然了。
少年帶著笑,看著一臉嚴肅的瑤遲。
“怎么樣,被見招拆招的感覺很不好吧?”
第86章 祝我自己,安息。
“你怎么知道的?”青帝皺眉。
瑤遲的劍招,按理來說不應該被人熟知到如此地步。
少年抄著手,他的右手還在顫抖,可他卻司空見慣,并沒有什么感覺。
他笑意盈盈地看著瑤遲。
瑤遲抿唇,最后沉聲道:“是我教他的。”
站在青帝身邊的人全都匪夷所思地望著瑤遲。
青帝:“你倆有點太冒昧了。”
瑤遲凝神,隨著金色的光芒自云層傾瀉而下,法相真身莊嚴的肅立于天地間。
少年微抬頭,看著那道金光。
秾麗的五官沒有畏懼,反而帶著旁人看不懂的驚艷。
隨著古神強悍的神壓猶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涌來,原本還處于上風的少年頃刻間便被一道攻擊擊飛出去。
整個天空剎那間塵土飛揚,嗆得人止不住咳嗽。
沙塵彌漫,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
眾人看著遠處不斷震顫的大山,只覺得自己渾身都開始痛了起來。
太狠了……
動手的人目光都緊緊看著少年飛出去的地方。
“應該動不了了吧?”微生徽鳴不確定道。
瑤遲剛剛那一下沒留一點情面,神和近神的差距還是很大的。
光是法相真身就足以拉開彼此很大的距離了。
所有人都不認為少年能夠硬抗下來,包括瑤遲。
他手里的成悲劍閃爍著令人膽寒的微光,鴉青色的衣擺隨風舞動。
深邃的眼眸微垂,帶著幾分料峭寒意。
“呵。”一聲悶笑從遠處的塵埃之中傳出來。
隨著山風吹過,所有人瞳孔一縮。
灰塵散盡,紅衣少年并沒有被拍進崎嶇山壁里,他臉色微白,神情譏誚。
瑤遲的法相彎腰著腰,手中的劍刃正在少年眉心處。
一只慘白的手緊緊抓著刺過來的劍刃,漆黑衣袍摻雜著絲絲縷縷的黑霧,正迎風招展。
不等眾人反應,自少年處爆發出強勁至極的威壓!
地面一層層皴裂開,細碎山石眨眼間變成了粉塵。
天空突然往下壓了一寸,陰云密布。
金色的法相劍刃被徒手捏碎,隨著那只骨感優秀的大手一揮,鼎立于天地間的法相直接被推了出去。
空氣中,黑金色的靈氣肉眼可見,緩慢游走在每個地方。
一道氣勢炸開,迅速占據了另外一半天空。
于是,秘境的天空分為了一黑一金兩個顏色,彼此對峙,互不相讓。
“神威……?”有人失聲,“這世上,不是只有瑤遲一位古神了嗎?!”
“是只有他一位了。”少年重新立于天空之中,他笑不達眼底,“就像我只有一個我。”
于是,眾人眼睜睜看著一道身影出現在了少年身后。
男人五官立體端正,面龐線條凌厲堅毅。
一襲黑衣如滑開在紙上的墨,朦朧而又浸潤著氤氳溫潤氣息。
他雙眸漆黑無神,儼然不似尋常神祇。
“傀儡?”有人不確定的發出疑問。
“哪有神尊甘愿當一個傀儡的?”有人看著那道身影,只覺得無比驚悚。
除了覺得驚訝的人,還有不少人覺得很眼熟。
“——瑤遲神君?!”
幾乎是在男人抬起頭的一瞬間,所有人都失聲道。
一時間,原本還對少年更加警惕的眾人,全都看向了瑤遲。
瑤遲看著安靜站在少年身后的自己,他緊繃的臉突然間松了。
“原來,死了的我是這個樣子。”
景煙扣了一下腦子,她轉頭問身邊的林夕鎖:“你聽懂他們在說什么了嗎?”
“不太能理解。”忱不妄同樣扣了一下腦子。
林夕鎖也一臉凝重的搖頭,他雖然不太能理解這些人的話,可有件事卻很要緊。
他叮囑身邊的人:“待會只管跑,別管其他人。”
大能打架,他們這群元嬰就明顯不夠看了。
“林師兄。”景煙意味深長,“如今跑也來不及了。”
林夕鎖則無奈道:“總比站著等死要好些。”
他們身上的防御靈器,如何能抵抗得了這群神尊放出來的攻擊。
就是被無限削弱的攻擊余波,也夠喝一壺的了。
“你怕什么?”柏然的聲音響了起來,他雖然成了一族之長,可脾氣還是一如既往。
他擠眉弄眼:“你忘了我現在是誰?”
景煙挑眉:“怎么,翻賬簿還沒翻夠?”
本來還一臉得意的柏然瞬間萎了,他瞪了眼景煙:“你住嘴!”
景煙做了個閉嘴的動作。
林夕鎖嘆口氣:“你有什么辦法?”
“柏家依靠著一棵神桐。”柏然說著,掏出了珍藏的東西,“神桐以五百年的修為凝聚出一顆精魄,只要我們不亂走,它就能保我們無虞。”
看著柏然手心里的東西,林夕鎖好歹松了口氣。
男人身形高大,每次靠近少年,都需要微微彎一下腰。
他沒有獨自思考的能力,卻潛意識會去圈著少年被傷到的手腕,然后輕輕替人按揉著。
在確保少年不難受之后,男人總算正眼看向了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血紅色的長劍入手,漆黑的天空張開了一只血色瞳孔,陰冷的殺意如同附骨之疽,緊緊依附在所有人身上。
血紅色的劍氣暴漲數千丈,貼地疾行,在地面上劃出百丈深壑,帶起飛沙走石無數。
瑤遲率先迎上了男人的攻擊。
而他身邊的青帝則聯合其他人,快速靠近了少年。
男人轉身便想回去,卻被瑤遲提劍攔了回去。
玉笛擋在少年面前,發出當的一聲脆響。
風云攪動萬物,少年眉眼飽含無盡冷意。
以笛為劍,劍影自天穹落下,化為一條巨龍。
眨眼間,各方就已經過了無數招。
少年手腳有傷,早已不能高強度使劍。
如今能在青帝和蕭然手下堅持這么久,已經到了極限。
他額角滑下一滴汗珠。
隨著一聲輕咳,玉笛再次從他手中飛了出去。
輕吟劍劈開籠罩的黑霧,聯合著白金色的權杖朝著少年沖去。
一直被瑤遲攔住的男人感應到了少年的情況,血紅色的瞳孔頓時流下血淚。
神力自他劍尖爆發而出,把偌大的秘境震得不斷嗡鳴作響。
激射而出的劍氣無條件攻擊著所有人。
帶著神尊威力的靈氣掀翻了無數人。
一只酒葫蘆飛入天空,然后無限變大。
一直蓋著的葫蘆口打開,數不清的劍意從里面傾瀉而下,在地面上鋪成一張大網。
少年的身形急劇墜落,他咬牙,抬手揮出一道陣法。
凜冽氣息繼紅色劍氣之后,再次席卷而起。
法相把男人死死按著,瑤遲看著墜向地面的少年,袖下的的手緩緩握緊了。
突然,一道熟悉的波動自地面傳了過來。
帶著無盡草木生機的靈氣在一瞬間激發出來,漆黑的泥土上,頓時生長出無數鮮花青草。
“神桐精魄?!”
瑤遲瞪大雙眼。
一道緋紅色的光芒從千萬結界之中飛出,最后穩穩擋在了少年身前!
梧桐花張開透明的花瓣,在少年面前徹底綻放。
趁著眾人震驚的閑暇,男人掙脫瑤遲的束縛,轉而接住了少年。
“這是什么東西?”少年捂著心口,一臉疑惑。
如拇指大小的琉璃質花朵停在空中,將沖少年而來的攻擊盡數擋去。
完成任務之后,它在回去時還蹭了一下少年的側臉,最后傲嬌地甩著尾光飛回了柏然手里。
眾人對著柏然怒目而視。
柏然驚恐:“這東西是自己飛出去的!我什么也沒干!!!”
天知道為什么神桐會突然跑出去。
瑤遲閉了閉眼,他就知道……
這玩意比夢夢還沒腦子。
蕭然落地,他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可不等他休息,男人的攻擊再次出現。
這次比任何一次都要猛烈,血紅色劍氣分成數道,先后對著青帝和蕭然劈了過去。
而他本人,則帶著強烈的殺意直擊瑤遲。
詭譎氣息連帶著男人的攻擊,再次攀登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
血劍身上閃爍著不祥的光芒,他提劍一劈,直接把瑤遲的法相碾了個粉碎。
蒼白的手臂逐漸爬上一層淡淡的黑色紋路,男人瞳孔漆黑,徒手抓住了成悲劍,直接把瑤遲甩飛出去。
隨后,他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提著長劍便追了出去。
帶著神力的黑霧糾纏在瑤遲雙手,男人雖然沒有意識,但對戰所用的方法和招式卻是一套接一套。
瑤遲吃了他一招,之后便再難找到機會反擊。
看著已經到了面門上的劍意,他咬了咬牙,抬起成悲劍準備硬抗下。
隨著鏗鏘一聲巨響,一道凜冽帶著無數冰雪的靈氣擋在了瑤遲面前。
雪白長劍暴漲數丈,直直插在地底。
沖過來的男人被雪白色的劍氣逼得倒飛了出去。
身后多了一股力道,將往后倒的瑤遲拉了一把。
瑤遲手比腦子反應快,他反手拽住拉自己的那只手,然后反手將劍倒插進山壁,卸掉了身上的力氣。
“沒事吧?”如林間小溪奔騰間和山石碰撞,頭頂的聲音讓人心神清明。
顧扶靈半跪在虛空,扭頭和遠處的少年遙遙相望。
“是他打的你?”說話的嗓音雖然清凌凌的,可仍然能夠察覺出其中的怒意,“等著,我給你打回來。”
“回來。”瑤遲起身,看著準備沖出去的人,他伸手把顧扶靈撈進懷里抱著,“你是我們當中,修為最低的。”
顧扶靈一瞬間就冷靜下來,他扭頭,看著瑤遲的下巴。
“你看不起我?”
瑤遲:“傷了我心疼。”
此話沒有避諱的意思,在場的人都是修仙者,耳聰目明是最基本的。
如此,大家全都聽了個一清二楚。
“夠了……”顧扶靈渾身的冷意頃刻間散去,他眼睛飛快眨了幾下,耳朵漸漸變紅。
他咬著牙輕聲道:“現在什么時候,你還亂說話。”
瑤遲捏了捏顧扶靈的耳朵:“嫌棄我了?”
顧扶靈語氣軟了下來:“沒有。”
柏然看著這個場景,覺得自己眼睛有些痛。
他深吸一口氣,一邊在心里念叨著眼不見為凈,一邊扭頭看向另一邊。
被打退的男人靠在少年身側,正委屈地蹭著少年。
少年則眉眼柔和,伸手安撫著身邊的人。
最后,男人把少年拉在懷里,左手和少年十指緊扣,右手則輕輕按揉著少年受傷的手腕。
柏然:“……”
他含恨閉眼。
柳笛云捧著腮:“要不是時機不對,我都想大喊一聲在一起……”
忱不妄拍了拍她的肩:“傻孩子,他倆早就在一起了,你該大喊什么時候喝喜酒。”
柳笛云朝著忱不妄豎起大拇指。
“你終于來了。”少年看著顧扶靈。
顧扶靈抬眸,他看著一襲紅衣的少年,還是怔愣片刻。
山林起風,明明所隔距離不過數里,可于二人而言,卻有跨不過去的鴻溝。
“人齊了。”少年望著天,他周身氣勢松懈,“做個了斷吧。”
瑤遲捏了捏顧扶靈的手:“別逞強,有我。”
顧扶靈輕輕點頭,他伸手召回梧曄劍。
至此,原本消停的秘境再次動蕩起來。
少年并沒有和顧扶靈整個你死我活的心思,他逮著機會,拽住了顧扶靈的手。
“走。”
他說完,直接拉著顧扶靈消失在了原地。
隨著漆黑的幻境展開,顧扶靈伸手擋了一下撲過來的靈氣。
少年松開手,他打量著顧扶靈,最后出聲:“幫我的烏青,是你吧?”
顧扶靈驀地抬頭:“你知道?”
“剛剛看到你的眼神,和給我笛子時的一模一樣。”少年點了一下頭,他圍著顧扶靈走了一圈。
“真好。”少年真心實意的感慨,“你沒有踏上老路。”
顧扶靈垂眸,他牽起曾經自己的手,看著他手腕的傷口:“疼不疼?”
少年笑意一僵,末了又恢復正常:“這么多年都過了,你忘了,我們不使劍的。”
拿不動劍,承受不住劍勁,所以顧扶靈對陣法和符箓修煉得得心應手。
“梧曄劍認你為主了。”少年看著顧扶靈身邊的雪白色長劍,“你是顧家的族長了?”
顧扶靈一臉奇怪:“他們也配?我和你并無差別,別惡心我。”
兩人彼此對著,靜默許久。
“你……”顧扶靈開口,“此次之后,你還能回去么?”
“不能。”少年十分利落,“天道殉道,我不過是遺落下來的一段記憶,一縷殘魂罷了。”
“現在,執夢進行到什么地步了?”
顧扶靈心一沉:“已經到最后了,就等著瑤遲聯合各族,準備把系統徹底滅殺。”
“他會死吧。”少年看了眼手里糾纏的霧氣,他歪頭,“你舍得?”
顧扶靈抿唇,他避開這個問題:“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天道的位置我拿了。”
少年笑了起來,他五官明艷,如今笑起來更加惹人注目。
手里的玉笛被他轉動起來:“多虧這笛子,不然我還撐不到你來呢。”
救他的,永遠只有他自己,也必須是他自己。
少年替未來的自己拂去肩上的灰塵:“祝我自己,一路平安,前程似錦。”
顧扶靈則抱住了曾經的自己。
“祝我自己,安息。”
第87章 終局(上)
少年喉間溢出笑,他輕輕推開顧扶靈:“出去吧。”
顧扶靈停了一下,最后朝著出口走去。
少年安靜站在原地,他的話輕到幾乎聽不見。
“你為什么要答應天道重生呢,因為愛眾生么?”
顧扶靈身形一頓,他沒回答,整個人徹底消失在了遠處。
愛眾生于顧扶靈而言是順帶的。
他只是想見見活著的瑤遲罷了……
少年垂首,他看著手里的玉笛。
最終,一個調不成調,曲不成曲的聲音緩緩響起。
笛音如泣如訴,如怨如慕,在顧扶靈心中久久不曾散去。
等顧扶靈再次出現在秘境里的時候,原本還漂浮在四處的黑金色靈氣好似受到感召一般,朝著少年所在的幻境收縮著。
本來還在和瑤遲打架的男人動作一頓,他收起凜冽攻擊,轉身往后退去。
在他經過顧扶靈身邊時,他的動作頓住了。
死寂的眼神停留在了靛青色的身影上,云袖之下的手微微一動,最終還是選擇離開。
這個人和他不一樣。
男人垂眸,凝實的身影驟然化為灰燼,為黑色的花骨朵鍍上鎏金。
“這是……結束了?”一位仙尊擦了擦額角的汗,他看著面目全非的秘境,心中松了一口氣。
“明明剛剛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有人驚魂未定,“怎的顧小友進去后,就突然收手了?”
“多簡單。”泱宿收回手,“他和他自己又沒有仇,了解夙愿自然就沒有再執著下去的道理。”
“跟他有仇的是我們,又不是他自己。”
說話的人頓時尷尬起來:“那倒也是……”
地上,離得近的人彼此攙扶著,抬頭看著那個巨大的花苞。
巨大的花瓣由里朝外延展變得虛無,只一剎那,天地間就開出了一朵雪白色的花,形似蓮花,花瓣卻大而圓潤。
較之潔白不染一絲塵埃的花瓣,它的花蕊則是濃郁的黑金色。
在花朵完全盛放之時,隨著它極速旋轉之下,兩片雪白色的花瓣直沖瑤遲和顧扶靈而來。
顧扶靈對此很有經驗,梧曄劍隨著他意動。
雪白色的劍身攔在他的眉心前,把射過來的花瓣直接擋在了外面。
發絲被風吹至身后,在空中舞出好看的弧度。
而瑤遲則沒有那么幸運了,花瓣直接從他眉心而入,緊跟著的就是一陣刺痛。
他的身形微晃,悶哼一聲。
“如何?”顧扶靈抬手,扶了瑤遲一把。
瑤遲搖了搖頭,他閉眼將進入自己身體內的東西逼了出來。
雪白的花瓣化為菱形碎片,懸浮在了他手心。
“一時不察,竟讓它鉆了進來。”瑤遲揉了揉自己眉心,順手便把碎片給了顧扶靈。
遠處的花朵急劇縮小,最終變成正常花枝的模樣,飛入了顧扶靈手中。
隨著花枝入手,剛剛跑過來的碎片也變成了花瓣的樣子,乖乖回到了繁花之中。
“這是什么?”眾人都走上前,看著懸浮在顧扶靈手心里的花束。
花束不論是枝椏還是花冠,都是不染塵埃的白,只有花蕊是成真的黑金色。
雪白色的光點自上而下散落,圣潔而神圣的氣息由內而外散發出來。
“是天堂鳥。”微生徽鳴回答。
一邊的微生清衍則好奇地打量著那朵花。
“以前也沒在其他秘境看到過。”有人一臉疑惑,“有什么作用嗎?”
“當然看不見。”微生徽鳴解釋,“此花是天道的伴生花,形成條件十分苛刻,服用此花即可突破仙尊的桎梏,也是鑄器的神級材料。
以它為材料做出來的武器,最低也是個偽神器。”
“那可真是不可多得的好物……”眾人眼神頓時變了,他們目光死死盯在天堂鳥之上,“難怪這一路來什么東西都沒有還吃盡苦頭,原來是有這么一個逆天之物。”
“這朵花,現在是無主之物,還是……?”
“都到人家手里了,還無主啊?”方鵲心瞥了眼說話的人。
那人漲紅了臉,挽尊道:“這不是就問問,畢竟他離得近嘛……”
這話說得毫無信服力,可其他人也并沒有戳破,而是十分隱晦的打量著顧扶靈。
“不用想那么多。”微生徽鳴渾不在意,“此花只在新舊天道交錯時吞并所有因果出現,只會認這些因果的主人為主。”
“沒有例外?”有人不甘。
微生徽鳴一笑:“絕無例外。”
顧扶靈沒說話,他看著雪白色的花,心中五味雜陳。
該說不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明明他不曾認真尋找過天道所說的材料,可這些東西卻一個接一個出現在了他面前。
最難尋的天堂鳥已經在他手里了,古神血也在他唾手可得的位置,帝烏木之前就拿到了。
如今就差沉淵心和鬼神刀。
思及此,顧扶靈的眼皮不禁一跳。
在眾人心神全在天堂鳥上時,詭譎陰冷的氣息逐漸包圍了過來。
咔嚓——
一聲輕微到沒有的脆響響起。
瑤遲擰眉,他神識一轉,成悲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了出去,直接插進了發出聲音的地方。
一聲尖銳的聲音猛然拔高,隨后戛然而止。
緊接著就是皮肉被灼燒的滋滋聲。
“滾出來。”青帝冷冽地瞇起雙眼。
隨著權杖重重杵在地面上,一道無形聲波朝著四周散開,把地上的灰塵與落葉全都吹起。
“被發現了呢。”一道陰鷙的聲音從四面八方聚攏,到最后,一半天空黑得滴墨。
瑤遲把顧扶靈擋在身后,血金色的光芒在天空畫了個弧,然后落在了他手里。
濃郁的黑氣自天地交接,一道身影割破包裹著自己的水滴形濃霧,出現在了天上。
“江清影?!”
“不,她不是。”封離看著手里瘋狂轉圈的八卦盤,“游魂卦,所來非人。”
“瑤遲神君。”江清影居高臨下看著眾人,“幾千年的時光,不知你還記得我多少?”
“是系統!”抽氣聲此起彼伏,秘境之中的人如臨大敵,全都提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江清影看著對自己刀劍相向的人,不禁冷哼:“區區螻蟻,也敢對神亮刃?”
她心神微動,黑氣便組成了一只參天大手,直接朝著眾人拍了過去。
瑤遲蹙眉,纏繞在他手腕上的黑霧動了。
虛無的身軀朝著頭頂的天不斷拔高擴大,隨后它迅速掠到眾人頭頂,直接纏住了那只大手。
濃烈的情緒從鏈接里爆發出來,聽不見的怒吼自漆黑的身軀深處爆發,最后化成波濤洶涌的靈氣,死死纏繞著霧氣。
顧扶靈看著偷襲自己的執夢,無數的鎮壓符箓不要錢似地從他衣袖間飛了出來。
緊接著,數不清的各色靈光閃入各處。
顧扶靈借力脫離地面。
十幾條執夢彼此纏繞著從地底沖了出來,直直朝著顧扶靈而去。
它們彼此旋轉扭動,飛入天空。
金黃色的光芒則緊隨其后,附著于執夢表面,帶起絢麗奪目的光線。
成悲劍意斬斷鴻蒙,瑤遲面容冷冽,一雙眸子滾動著燦金色。
他周身氣勢磅礴,劍氣凌然四溢,直擊江清影命門。
女子爬滿魔紋的臉上帶著嘲諷的笑:“不自量力。”
五古神加一個天道都不能奈他何,如今就憑一個瑤遲,實在可笑。
她一揮手,一道湮滅萬物的攻擊便撲面而來。
瑤遲神色未變。
成悲劍劍尖朝地,所到之處生機勃發。
草木凡塵,見縫插針,直接對上了那道攻擊。
江清影嘴角微勾,隨后身形一閃。
再出現時,便到了顧扶靈身前。
崎嶇不堪的手指彎曲成爪,目標竟是為了拿到天堂鳥。
顧扶靈氣勢如雪,他手朝著自己一翻,原本開得極好的白色花朵沒入身體之中。
梧曄劍閃動著耀眼的光華,被他握緊手里。
指甲劃過劍身,帶著刺耳的聲音。
隨著攪動天地異象的黑霧騰空而起,秘境終于發出了難以承受的吱呀聲。
天空出現了裂紋。
隨著第一塊碎片朝下墜落,露出人界漆黑的天空,一場曠古大戰徹底拉開帷幕——
隨著鳳鳴聲起,黑夜驟然變為白日!
九尾狐仰天長嘯,高聳入云的山巒在它的襯托下,都顯得無比渺小。
數不清的參天巨獸立在世界各處,它們吸氣呼氣間,便是一輪又一輪的天地變色,異象頻升。
玄武與青蛇盤坐于世界正中央。
足以吞納傷害的蛇嘴張開,褐色的精氣裹成靈球,被它吐了出來。
金,木,水,火,土。
極致的五行之力從整個世界的靈脈滾動,凝聚,最后朝著正中央涌去。
蕭然和青帝同時落于北方,湛藍色的靈氣凝聚,化為水。
泱宿雙手結印,長約數千尺的藏藍魚尾自水中撩起無數水波。
最后為蕭然附上最純厚的水系靈氣。
方家落于南方,隨著方鵲心踏入陣心,紅到發白的火焰噴涌而出!
鳳凰長鳴,珠光烈焰。
火苗騰空,染紅半邊天際——
緊接著便是蘇家,其次便是顧家。
隨著土金的光芒沖天而起。
以整個世界全部靈脈和五行力量的陣法形成了,五種顏色的光芒交相輝映。
四位死去多時的古神靈魂自天地間回歸,他們或執劍,或搖扇,或是整理手臂間的披帛,或是取出一根簪子在手中把玩。
四道神威各自鋪展一片區域,一朵五行之花自中間徹底綻放。
地面之上,山巒之間,靈氣匯聚成河,承載著數不清的修士仙尊。
天空之下,神桐,帝烏木,朝華黑玉則各自輸送自己的神力。
為系統織就一個沖不出去,無法脫離的牢籠。
顧扶靈立于西方,梧曄劍插入陣法中心,燦金色的靈氣從他身體里緩緩流出。
隨著神血點在眉心,一道朱印徹底結成。
“呵呵……”江清影亮出鬼神彎刀,她的身軀早已支撐不住系統的能力,故而開始瓦解。
“天地同壽陣。”系統冷笑,“好大的手筆!”
瑤遲黑發鎏金,褪去所有禁制的他光華加身,神情淡漠卻悲憫,成悲神劍輕輕一劃,中州地界便裂出亙古長河。
夢夢仍帶著不知名鮮花,可它卻長出尖牙,不斷發出令人膽戰心驚的嘶吼聲。
隨著主人放松對它的桎梏,夢夢直接追著黑氣而去。
天空已經不能算是天,而是被各種力量不斷撕扯的綢布。
瑤遲抬劍,青色的靈氣帶著蓬勃的生機,糾纏著腐蝕萬物的黑霧。
整個世界,開始真正意義上的地動山搖。
無數地形被更改,山川開始倒流。
天空裂開一道口子。
令人膽戰心驚的落雷噼里啪啦朝著地面劈了過去——
滄瀾線之下,碧洺抬頭望著高約數丈的黑氣。
衣裙迤地,女子躍出海面,赤腳站在水波之上。
“以我鮫人族全族之力,休得踏入滄瀾城。”
薄如蟬翼的鮫紗遮天蔽日,籠罩住了往后的陸地。
動人心弦的吟唱自四周蕩漾,鮫人古老的歌謠夾雜著獨特的威力,在整個海面炸響。
神桐的樹冠無限蔓延,帶著緋色的光芒籠罩住了整個逐日海。
黑氣自它樹根蔓延而上,卻被它不斷驅逐。
柏鄔捋了捋胡須,他身后是數不清的牌位和殘魂。
“家主。”柏家的弟子擦了擦臉上的血,“一切準備就緒。”
“能守多久守多久吧。”柏鄔的聲音十分滄桑,“這么多靈植和花靈,足夠神桐汲取了。”
逐日海能容納的凡人終究是有限的,再多的,神桐也后繼無力。
中州之上,驚天動地的斗爭徹底拉開序幕。
停滯千年的斗爭,此刻再次流轉!
成悲劍迸發出刺眼的強光,瑤遲對上系統直接下足了死手。
逮著機會轟上來的靈氣那都是下了死勁。
高山頃刻間炸成碎石,地動山搖間滾進山谷河流之中,激起滔天巨浪。
鬼神彎刀輕巧旋轉出刁鉆的角度,朝著瑤遲脖子割了過去。
彎刀刀刃浸盈著森森鬼氣,旁人只要一靠近,魂魄頃刻間就會被凍結上。
瑤遲握劍的手指帶著幽冷藍光,他眼神冷漠,神光直接震開了攀附上來的鬼氣。
“我承認,你們的計劃確實很好。”系統冷笑,“可是沒用,天地同壽又如何,古神血又如何。
鬼魔兩界滅族,神君殿下,那可是整整兩個界面的氣運啊……”
系統的話帶著十足的惡意:“足夠補全我失去的氣運值了。”
鏹——
刀劍抵死摩擦的聲音讓人牙齒發酸,嶄新的刀面之上,倒映著瑤遲深邃冷漠的眉眼。
黑霧化成利刃,魔物從里面探出尖利淬毒的爪牙。
瑤遲飛身躲開,法相莊嚴,揮劍劈斷無數山川。
數千年沉寂的神力,在此刻源源不斷噴涌而出。
長約數千丈的劍氣宛如月牙,朝前沖去,所到之處草木繁茂,數不清的枝葉朝上抽枝發芽。
隨后,又被緊接而來的殺氣湮滅。
系統煩躁地嘖了一聲。
它見黑霧靠近不了,便也舍去這個便捷的方法。
轉而提刀迎了上去。
如今沉淵心在它身體里,成悲神劍一劍還真傷不了他。
兩人氣息毫不收斂,鋪天蓋地一路碾壓過去,土地寸寸皴裂,浪花層層遞增。
黑霧沖破最外層的封印,直接殺向了古神后裔。
方鵲心擊退數丈,隨后單膝跪在地上止不住的咳嗽。
“媽的。”青年暗罵,最后握緊簪子強撐著站了起來。
方家的長老折損不少,如今還有戰斗力的也被拉得遠遠的。
方鵲心看著面前龐大的黑霧:“還知道逐個擊破,不是很蠢。”
碧青紅玉簪光華流動。
本來的高山眨眼間,就被靈光夷為平地。
黑霧拔地而起,把方鵲心籠罩其中。
隨后頂端化為尖刺,齊齊朝著青年扎過去!
一聲啼血長鳴,血紅色的火光自方鵲心體內傾瀉而出。
鳳棲回眸,眼底帶著震驚:“阿姐?!”
那是姐姐的聲音!!!!!
一只鳳凰幻影緊緊把方鵲心擁護在懷里,拼盡全力將他送了出去。
鳳棲幾個閃現,立刻來到了方鵲心身邊。
“怎么樣?”他皺緊眉頭。
方鵲心臉色慘白,他抓緊鳳棲的手。
“送我回去。”
鳳棲一驚,他頭一次這么認真打量一個人。
“你瘋了?你現在靈氣盡失,去陣心不是送死?”
“娘親還在里面。”方鵲心把嘴里的血吐了出來,他病殃殃的臉上再次出現曾經的不羈,“我的血不能浪費了,就算是死也得死在陣心里。”
“你說什么?”混亂之中,鳳棲突然覺得腦子嗡嗡作響,“你說那塊鳳凰骨,是你娘親的,你娘是鳳凰?”
方鵲心翻了個白眼:“是啊,我身上有一半妖族的血。”
鳳棲愣住了。
方鵲心也沒時間去關心鳳棲的異常,他剛剛抽出骨頭已經痛得沒有力氣,如今走起路來眼前一陣發黑。
“我帶你過去。”鳳棲扶住方鵲心,隨后帶著人來到了鳳凰幻影的位置。
那塊透著紅的骨頭上繚繞著火焰花紋,鳳凰的火焰將黑霧焚燒殆盡。
似乎不滿為什么自己的孩子又回來,此時的骨頭開始顫抖起來。
“我守著你。”鳳棲撩開火焰,他眼尾綴著金光閃閃的翎羽印記,周身氣息灼熱。
方鵲心把自己的血不要錢似的灌進陣心里,他聞言頭都不抬:“沒必要哈,我和你不熟,何況我現在差不多快死了。”
鳳棲看著神色如常的人:“這是將死之人的神情嗎?”
方鵲心咳了一聲:“都要死了,懶得做那么多表情給你們看了。悲壯的感覺不是很適合我。
剛剛看你反應,這塊骨頭應該是你認識的鳳凰的吧?”
鳳棲點了點頭。
“那等我死了之后,你把它帶回去好好安葬吧。”方鵲心接著咳出一口血,“我娘就留了這么一塊骨頭。”
“傻孩子。”鳳棲揉了揉方鵲心的頭:“我是你舅舅。”
方鵲心又吐出一口血:“哦,那挺好,你順帶把我也葬了吧。我喜歡有薔薇花的地方,謝謝舅舅。”
鳳棲沉默地笑了笑。
“來這里的,又有幾個可以回去。”
轟隆一聲巨響。
瑤遲被砸進峽谷之間,無數碎裂的巨石將他掩埋在山底下。
顧扶靈握緊梧曄劍,他的雙眼忍不住閉閉。
鬼神彎刀沖向陣法連接處,天空的結界再也支持不住,開始出現了裂縫。
隨著一塊碎片輕飄飄落下,昭示著陣法走向潰散的邊緣。
雪白的獸爪抗住了彎刀的攻擊,可同時獸爪也變得鮮血淋漓。
瑤遲從掩埋自己的山石里起身,他身上的傷口被神光愈合,氣勢再次流轉起來。
“沒用的。”系統微笑,“這些人死得越多,對我就越有利。瑤遲,你的實力會被慢慢削弱,而我,則會無限趨于強大!”
瑤遲冷笑,他舉劍一劈。
“做你的青天白日夢!”
成悲劍劍氣凜冽蓬勃,系統的半邊臉都差點被劃掉。
它氣笑了:“給臉不要臉。”
帶著無數血液的黑氣從四海八荒奔騰而來。
瑤遲連人帶劍倒飛數百里,最終堪堪停了下來。
他思緒萬千,念出了那段禁咒。
燦金色的神光之中包裹著血紅色的戾氣,朝著四周飛散。
系統眼底劃過一絲異樣。
“想和我同歸于盡?”它抬起手,“那你可真是想多了。”
話雖這樣說,可它卻如臨大敵。
幾乎是同時,殘存在世的世家少主全部雙手結印。
“吾以吾身祭吾神——”
他們齊聲道。
神血流出,還沒落地便閃爍著數不清的金光飛向瑤遲。
“叩請回應——”
四位古神的幻影爆發出灼傷人眼的光芒。
鳳凰泣血,以生命為代價燃起來的火焰永世不滅,從陣法的紋路上燒了起來。
起先只有一點,最后變成滔天烈焰。
系統震驚看向青帝:“你瘋了?!”
“那一次,我沒來得及救他們。”青帝人形消散,取而代之則是雪白巨獸,“這一次,舉整個妖族之力,我也要讓你為昔日好友和我曾經子民償命!”
“神經。”系統咬牙切齒,“都是一群神經。”
顧扶靈呆滯望著自己的雙手,他猛地抬起頭,看向瑤遲。
卻發現那人隔著遙遠的距離,對著他笑了一下。
“再見。”
瑤遲嘴唇張了張,最后如一顆流星般,從天幕劃過。
萬里無云晴空如洗,在一剎那變了顏色了。
天,黑了。
第88章 終局,下(我用全部神力,換回一輪明月)
看雪劍倒插在地里,微生徽鳴眸光微閃,他看向了顧扶靈。
咔噠……
時間靜止。
顧扶靈閉上眼,由他心底卷起一陣狂風。
冰冷的水珠滴落在他睫毛之上。
等他睜開眼時,雪白的人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那人渾身都是如山巔之雪的純白,五官不甚明晰。
它伸手,撩起沿著陣法紋路點燃的火焰。
“鳳凰火。”它看向顧扶靈,“是鍛造武器最好的火焰。”
顧扶靈垂眼,看著自己身邊不斷竄動的火焰。
焰心紅得發白,最外層卻泛著淡淡的藍色。
圓潤的指腹在火焰之上揉擦過,等他抬起頭時,眼神堅定。
顧扶靈離開了西方陣心。
萬物靜止間,靛青色的身影朝著正中間的戰場無限拉近。
“這兩位的實力有目共睹。”天道的身形和顧扶靈相仿,就連模糊的五官都是按照顧扶靈的模樣雕刻的。
“他們很快就會打破我的桎梏,來到正確的時間點。”
顧扶靈輕輕嗯了一聲,他伸手把瑤遲散亂的頭發撩至身后,最后把在自己手腕當裝飾的絲帶系上去。
身后的空間出現細如發絲的裂紋,陰寒至極的壓力自裂縫噴涌而出。
顧扶靈沒回頭,修長的手指擦過瑤遲臉頰上的傷口。
如春風和煦般的靈氣沿著路徑滑過,手底下的肌膚又恢復至原狀。
顧扶靈握緊瑤遲的手腕。
咔嚓——
靜止的時間被解除,幾乎是同一時間,系統的攻擊就到了眼前。
瑤遲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還拉著自己手的顧扶靈,整個人都愣住了。
“你……”
轟隆!!!!
不等瑤遲說完,顧扶靈轉身單手抵住了鬼神刀的進攻。
“等等……”瑤遲心中一慌,拿著成悲劍的手搭在了顧扶靈手上。
顧扶靈眉目清冽,他手一用力,直接把瑤遲甩出了整個陣法之外。
鴉青色的聲音壓倒了無數的樹木,最后帶著青帝一路砸過,落進了倒流的河水中。
“你終于忍不住了。”系統看著顧扶靈,“怎么,就憑你一個天道,也能頂替瑤遲的位置么?”
顧扶靈不答,整個天空之中好似下起了一場無形大雨。
少年眸色湛金,透明的靈氣越聚越多,直到最后化為濃郁的白。
它們扭動糾纏著,最后全部撞進顧扶靈的身體中!
梧曄劍通透,雪白有力的指尖迅速劃過整個劍身。
長袖如流云,墨發如綢緞。
系統冷笑,化神期的修士,就算天道傍身,也只是螳臂當車。
鬼神彎刀嗜血嗡鳴,刀氣鋒利迅捷,所過之處劃開一道血紅色的缺口。
刀劍抵死,聲音尖銳刺耳。
系統與顧扶靈離得極近,它眸色純黑陰冷,看著顧扶靈的眼神就好似在看一個有待商榷的貨物。
透明的靈氣不斷鉆進顧扶靈的身體里,在靈脈之中,化為雪白的神力。
神力迅速為他重鍛筋骨,旁人不敢直視的字符細細被描刻進骨頭里,一道威壓逐漸從顧扶靈身體里迸發出來。
“對嘛。”系統看著保護顧扶靈的靈氣,它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就該這樣,融為一體,最后被我一寸一寸打斷骨頭——!”
乓——!!!!!
顧扶靈被系統摁進了大地。
灰塵四起,大山被摧毀!
系統神壓如同一整座高山壓在顧扶靈身上,它一只腳死死踩住少年的手腕。
“讓我和她吃癟,你開心壞了吧?”它陰笑,腳底用上全力。
咔嚓一聲,腕骨全碎。
“慶城算計本尊?”系統憐憫看著躺在地上臉色慘白的人,“瑤遲那廝敢在天水平原折辱我,焉知有今日?”
浪聲炸起,雪白的浪花一個高過一個,瑤遲從水里沖出來。
他看著地上的顧扶靈,目眥欲裂。
“放開他!”
“喲,心疼啦?”系統忍不住開始狂笑,末了,它輕飄飄打了個響指。
水里竄起黑氣,直接把瑤遲再次拉向水底。
“我說過了。”它滿懷惡意,“你們死得越多,我就越強啊。”
“神君殿下,回頭看看你好友的后代吧,他們可比我腳底下這個,貴重多啦——”
系統說完,還神經質的笑了:“哦不對,他是天道欽定的繼承人,尊貴得很——”
“知道老子尊貴,就抬起你的臭腳。”尚且完好的手抓住了系統的腳踝,顧扶靈聲音喑啞,他眸光似星辰。
隨著他的右手一個用力,踩著他手腕的腳也被他捏了個粉碎。
系統吃痛。
“你找死!”
顧扶靈抬手接住鬼神彎刀的攻擊,最后被鬼氣重重砸向了陣法之上。
濃重的鬼氣沒有離開,反而試試附著在顧扶靈身體里。
“不好!”泱宿瞳孔一縮,“鳳凰火焚盡世間邪祟,鬼氣會讓這火以為顧扶靈是邪祟的!”
濃烈的殺意和攻擊從中州蕩漾而出,城墻塌裂,山川塑形。
系統咧嘴,笑看著被火焰吞噬的人。
紅中透藍的鳳凰火像是接觸到了最好的助燃物,火勢沖上天空,把整個天空都染成血紅色。
系統張開雙手,黑氣悄然發生變化。
隨著神識鋪陳開,整個世界的東西盡在它掌握之中。
“廢了這么多鬼氣,不虧。”系統看著手里的黑色小球,它冷笑一聲,隨后把目光投向了其他人。
彎刀刀刃泛白。
“那么,從誰開始呢?”
“從你開始。”
一道飄渺清冷的聲音響起。
自世界最邊界起,數不清的金色字符破土而出。
它們不斷飛向天空——
自世界最中心起,數不清的金色流光自天空傾瀉而下。
它們不斷撲向地底——
古樸厚重的字符蜿蜒晦澀。
不可觀,不可思,不可碰。
金色的牢籠不斷朝著中洲收攏,將黑霧拔地而起,隨后字符交繞,化為絲線,萬劍穿心——
所有的人全部被震飛出去,捂著心口一臉震驚看著系統身后。
沖天火焰之中,一只如玉般精心雕刻的手伸了出來。
流云自天邊流轉而來,為他制成新衣。
霞色為絲線,五行為繡針,在他衣擺之上編織出不斷綻放的金色重瓣蓮花。
金色的蓮花陣法從天地朝中間收縮。
雪白帶金的鎖鏈扣住玉腕。
鳳凰火如同鮮花綻放,顯露出花蕊中的神明。
少年的頭發被無形的手牽引著,不斷變長,褪色。
白發如雪,耳墜鎏金,流蘇輕輕墜在蓮花耳墜之下,隨風輕搖。
令人靈臺清明的古鐘聲從四面八方傳來,穿透著眾生的肺腑。
“我在等成神。”顧扶靈睜開雙眼,金色的眼眸神圣冷漠,“你在等什么?”
系統心神一震,它本來還帶著漫不經心的笑,卻在招手時發現不對勁。
“我的氣運呢?!”它一臉驚恐。
“不對……”它看著飄浮于天地間的顧扶靈,“你為什么能夠將它們殺死?”
之前的天道聯合古神加上數不清的天驕,都只能把它封印,為什么顧扶靈可以輕松將黑霧徹底湮滅?
顧扶靈神色冷漠,他雪白的睫毛顫動。
一朵純白色的蓮花簇擁著系統朝上展開,緊接著,無數的金色藤蔓將人死死纏住。
梧曄劍被顧扶靈召喚出來。
隨著他抬手的動作,披宮錦,琉璃扇,碧青紅玉簪全部從自己主人手里飛了出去。
金色的字符錯落在天地間,組成一個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法則光柱。
“他要做什么……”有人膽顫心驚的問。
顧扶靈垂眸看著四把神器,他心神一動。
四聲碎裂聲,象征著神器的徹底銷毀。
契約被外界斬斷的同時,那幾位少主齊齊吐出一口血。
神光化為飛鳥,它們盤旋在高空之中。
經過鳳凰火鍛造,一把雪白色的長弓出現在了顧扶靈手里。
弓身純潔無瑕,帶著金蓮神印。
隨著顧扶靈拉動弓弦,一支漆黑色的箭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濃烈的死亡氣息頓時縈繞在了眾人心頭。
嗖的一聲響。
漆黑長箭死死扎進系統的手腕里。
黑箭所過之處,草木枯萎,土地皴裂,帶走了數不盡的生機。
此乃滅箭,意為死箭。
是生滅弓。
幾乎是同一時刻,所有人的腦子里突然就出現了這個武器的名字。
天道成神后不再化為人形,所以無人得知,初成神的天道聚合因果,是鼎盛時期。
它為人形,便帶一弓,號生滅。
生滅弓只出兩箭,一箭萬物生,一箭萬物滅。
“他……”有人一臉復雜,“他真的成神了?”
“等等,顧扶靈。”系統看著搭上弓弦的生箭,也顧不得身體里徹骨的疼痛,它眼神帶著畏懼。
“我們來談筆交易吧。”
顧扶靈拉滿弓,他神情淡漠至極,動作微停。
“我們合作,怎么樣?”系統眸光微閃,“只要我成為天道,你和瑤遲就都可以活下來,這可是筆穩賺不賠的買賣。”
“你賺我賠?”顧扶靈唇角微勾。
這個系統貪得無厭,它要是真的成為天道,那這個世界就再也不會有修道者。
這個道理任誰去想,都能夠清楚知道。
顧扶靈眉頭微蹙,他松開弓弦,把一個黑色的小球抓在了手里。
小球一見被發現,便想從顧扶靈手里竄出去。
“光顧著教訓他,倒是忘了教訓你了。”顧扶靈說話平淡,聽不出任何的情緒起伏,“想奪我舍,怎么想的。”
他順手一捏,黑球化為灰燼。
生滅弓再次被拉響,隨著雪白長箭離弦。
整個中州開滿了鮮花。
瑤遲低頭,看著落入手心里的花瓣,他蒼白的嘴唇輕顫。
黑白兩色以整個世界為基石,鋪成陰陽兩極。
最后一點黑霧被徹底滅殺,一個泛著金屬質感的球體飛快朝著遠處逃走。
可它注定失敗。
顧扶靈神識一動,金屬球便被他抓到手里。
各式各樣的慘叫聲不絕于耳。
顧扶靈舉起手,繁復柔長的云袖滑至臂膀。
咔嚓——
又起風了……
數不清的白色靈氣竄動著,飛入眾生的眉心。
沉寂上千年的氣運,終于物歸原主。
而這才剛剛開始……
隨著顧扶靈的手一張,金色的力量從古神后裔的身體里被牽引出來。
古神血全部融進了顧扶靈的身體里,他以自己軀體為熔爐,將桎梏數百年的血脈焚燒殆盡。
這個世界,再也沒有注定要犧牲的古神后裔,反而多了幾位自由的少年人……
火焰被少年輕輕撩起,它們朝著顧扶靈雙手聚攏,最后凝聚成一顆鳳凰蛋。
隨著顧扶靈手指朝前一撥,那顆鳳凰蛋落在了青帝面前。
死去的人在緩慢的蘇醒,而活著的人傷口在不斷愈合。
顧扶靈飄浮于天地間,他身上是不染一絲塵埃的雪白。
眉心是金色的弓箭印記,箭尖朝下。
雪白發絲末端虛無,連帶著鎖鏈都在天空盡頭消失。
神光以他為中心不斷擴散。
顧扶靈垂眸,看著瑤遲。
屬于人的所有記憶在快速被抹去,顧扶靈固執地一遍一遍描摹瑤遲的樣貌。
“放棄吧。”一道聲音響起,“你記不住他的。”
規則是不會允許這樣的人存在于天道的記憶中的,他必須足夠空白,白到虛無。
“我以為……”顧扶靈面無表情,心中卻帶著淡淡的難過,“他能送我的。”
沒人回答,顧扶靈閉眼,待再睜開時,眼中蘊含的感情全部消失。
他看著眾生,無情卻似有情。
手腕的梧桐花手串化為飛粉,連同手腕的印記也被一同抹去。
規則毫不留情的把顧扶靈身上,所有曾經是人族的標記全部洗刷干凈。
遠處飄來一片片梧桐花瓣。
少年一抬手,花瓣還沒接觸到他,就化為了粉末。
“扶靈……”柏然一臉難過。
“他不是了……”方鵲心抱著變成蛋的鳳棲,“他死了。”
顧扶靈最后掃了眼眾生,最后消失在了天際。
“不能讓他落到蓬萊仙山!”突然,微生徽鳴的聲音響起,他看向瑤遲,“落下去就來不及了!”
“照顧好他。”瑤遲把手里變成幼蛇形態,奄奄一息的黑霧扔到了方鵲心手里。
方鵲心來不及說話,便看到瑤遲直接撕裂虛空,朝著蓬萊的位置追了出去。
青山綠水,眾人立在山間。
他們齊齊抬頭,看著碧藍天幕之下,一個雪白色的流星拖著長長的尾光不斷朝下墜落。
而它身后,一道金紅色的流星追上了它,并呈環繞姿態一同墜去。
一處遠離世界的天外,一望無際的水域和天空交接,通透如琉璃。
水池正中央,跪坐著一位少年。
他長發浸潤在水里,衣袍逶迤。
浸在水里的衣擺金蓮盛開,凋謝,復又盛開。
潔白的睫毛蜷曲,蓋住了那雙燦若繁星的眸子。
瑤遲每朝前一步,水面就泛起一圈圈漣漪。
漣漪不斷擴展,最終和少年的漣漪觸碰交接。
他緩緩半跪在少年面前,喉嚨干澀差點發不出聲。
“扶靈……”他喚道,“扶靈。”
面前的人勉強睜開眼,他看著瑤遲,神情冷漠。
“扶靈,還認得我嗎?”瑤遲眼眶發澀。
少年眼中情緒掙扎,最后,他遲鈍道:“瑤……瑤遲。”
他呆呆的重復:“你……你是……瑤遲。”
瑤遲神色柔和,他伸手摩挲著少年的臉龐。
好溫暖……少年目光直直地看著男人,他也是神……
“會很疼。”瑤遲一臉心疼,“忍忍。”
為什么……?少年思維轉動緩慢,他抓住瑤遲的手,輕輕搖了搖頭。
“離開……”
危險,離開。
不要靠近他,就算是同族也不可以,他身邊的鎖鏈會排斥的。
然而,瑤遲并沒有聽他的話,他神色一凜,直接伸手刺進少年的胸膛。
原本祥和的水域頓時變得危險起來,水浪翻滾,金蓮盛開。
“禁行——”
少年眸色是濃郁的金色,數不清的鎖鏈橫貫在他和瑤遲中間。
瑤遲熟視無睹,他的手快速抓住了一個冰冷的東西,隨后朝外一拽——
少年瞳孔一震,隨后整個人便栽進了瑤遲的懷里。
“我真服了。”天道暴躁的聲音響起來,它看著把自己從顧扶靈身體里掏出來的瑤遲,氣得上躥下跳,“怎么又是你。”
瑤遲沒有心思和天道閑話,他語氣堅決不容置喙:“我要帶走他。”
天道看著兩人,它一頓:“哥,他神血燃盡,就靠天道力量維持生機。你把他帶走,當場就吃席了。”
“我來自然有我的辦法。”瑤遲小心翼翼摟著顧扶靈,隨后眉眼帶笑指了指自己。
天道神情振奮:“什么!你居然要讓我進入你的身體里嗎!”
那多不好意思。
瑤遲面無表情給了天道一巴掌,只把那團光圈扇得找不著北。
“你干嘛!!!”天道一臉悲憤,“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干什么打人!”
“世間不能沒有天道,我不能沒有他。”瑤遲垂眸,“等價交換。”
天道一愣:“什么?”
“你用所有的力量為他重塑血肉。”瑤遲帶著笑,“我拿我的神位和一身修為和你換。”
顧扶靈當初成神,就沒想著給自己留退路。
他把所有的古神血燒盡,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如今想要重生,只能靠天道逆天而行,再次耗盡因果的力量。
而作為古神,瑤遲的神位和神力,是重塑天道的必要且唯一條件。
“成交!”光團十分痛快的和瑤遲達成了協議。
人間,已經過去了半月有余。
這半個月,所有人都做了一個夢。
夢里少年血紅衣衫,被萬劍穿心,如此種種,數不勝數。
在此期間,不少人神色惶然,找了各種理由離去。
唯獨千鹿山,其他四家,外帶離得近的妖族和門派在守著。
“你說。”景煙一臉擔憂,“神君能不能成啊?”
方鵲心:“不知道,不清楚,不要問。”
“脾氣這么火爆?”景煙挑眉,“給姐姐說說,怎么個心情不好法啊?”
方鵲心一臉煩躁:“它要餓死了。”
眾人把目光放在青年手心的黑霧上。
“等等,這不也是執夢嗎?”有人一臉微妙,“那是不是……”
方鵲心眸子一瞇:“你當著我的面動它試試?”
“夢夢做了些什么事有目共睹。”忱不妄冷笑,“也沒見得對它論功行賞啊?”
“你們這是什么態度。”那人被懟了一通,臉上頓時掛不住,“我這不是擔心嘛!”
“小子。”青帝笑瞇瞇轉頭,“你這消息應該在半個月前提出來,那我還敬你是條漢子。”
“如今在這里的,可都幫親不幫理哦。”
那人閉上嘴,最后干脆找了個理由逃下了山。
山腰之上的氣氛又開始變得沉重起來。
“你們顧家還有臉留在這?”方鵲心挑眉,看著縮在人堆里的顧家人,“這些天做的夢,不好受吧?”
顧家的長老臉色一僵,嘴唇囁嚅著,最終什么也沒說出來。
是啊,他們有什么資格留在這?
那些夢,他們本以為是無稽之談,直到所有有關的人全都夢到了一模一樣的場景……
微生徽鳴幾不可微的搖了下頭。
都道天道無情,可到頭來,最有情的還是天道。
顧扶靈前世種種,全被它順著回歸的氣運挨個塞進眾人的腦子里,每晚輪流播放。
本就有愧者如今恐怕早就生了心魔,徹底于大道無緣了。
而其他人……
微生徽鳴掃過那一張張年輕的臉,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扶靈,眾生來愛你了。
“哎!!!”一直緊盯著瑤遲消失點的柏然跳了起來,他扯著東方訴的衣角,“他們是不是回來了!!!”
天際流光微閃,不斷朝著他們靠近。
蕭然抬眸,看著落向地面的光芒。
“回來了!”
眾人全部站了起來,看著前方。
瑤遲的身影出現在了眾人面前,他長發披散,云袖輕揚。
男人身形挺拔,神色在看著懷里抱著的人時,格外的柔和。
“真的回來了。”微生徽鳴挑眉,“天道竟也肯放人?”
瑤遲垂眸,看著昏睡中的顧扶靈。
他輕聲道:“我用全部神力,換回了一輪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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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文末:
寫到這里也可以算完結啦——
后面就是靈靈大婚嚕——
大婚之后才算真正意義上的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