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僧多肉少
葉煩不由得著急:“怎么不早說?”
“小明那么爛好心, 躲得了這次還有下次。不如叫他早點長教訓。”
葉煩朝閨女額頭上戳一下:“你爸沒說錯,你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瞪她一眼就往胡同口走去。
二寶蹦蹦跳跳跟上:“晚了。以小明的車速早到跑沒影了。”
“你給我閉嘴啊。”葉煩暫時不想聽到她的聲音。
二寶不閉嘴:“媽媽, 不用擔心。據我了解楚光明人品還行。輪到我們年級大掃除,楚光明很積極。真出點什么事,他爸趁機找小明要補償他會攔著他爸。”
葉煩停下,回過頭目光灼灼地盯著女兒。
二寶捂住嘴巴:“不說,不說。”
“這么多話是毒蘑菇吃多了?還是跟你哥靈魂互換?”
二寶搖搖頭表示都沒有。
葉煩到胡同口看到她同學的油條賣完,吃飯的人也少,就輕咳一聲引起同學注意,然后給他使個眼色。
同學忙一早上也餓, 拿個包子一邊吃一邊過來,看到二寶就問:“你女兒?”
二寶捂住嘴巴點頭。
同學奇怪:“怎么了?”
葉煩:“話多。我讓她閉嘴!”
同學笑:“你跟以前變了好多啊。不是五官變化不大我都不敢認。”
說起變化葉煩心虛, 不想談下去,直接問他認不認識楚光明。
葉煩的同學跟幾個老鄉租的房子其實是大雜院一部分, 只是早年把通往大雜院的拱形門堵上, 一處宅子變兩處。革命結束, 整個宅子要還給原主人, 大雜院的人不愿意搬, 原主人就請房產部門同志給他另立一個戶, 他只要現在的偏院,大雜院上交給國家。
葉煩的同學租的就是偏院。原主人南下去了港城,收房租的是他一個遠房侄子, 因為文革期間那個侄子經常三更半夜偷偷接濟他家。
話說回來,只隔一堵墻, 大雜院里出點什么事葉煩的同學都聽得一清二楚:“認識啊。那孩子學習很好。大學苗子。”
葉煩:“我看他穿的衣服都帶補丁, 他家很窮嗎?”
“他家不窮,他和他爺爺沒錢。你說的衣服應該是楚大爺的。”葉煩的同學平時下午沒事就跟人閑聊天, 十分了解楚家的情況,“他父母都有錢,但都當沒這個孩子。他爺最近病了在醫院,前天早上好像他姑叫他把錢拿出來給他爺看病。這孩子還要上三年高中,還不知道以后咋辦呢。他爺病的也不巧,要是早兩個月,沒錢上高中他還可以考中專。”
葉煩:“小明說他經常穿的臟兮兮的,像個混子。”
“以前我也這樣認為。后來才知道衣服越洗越薄,他不舍得三天兩頭洗一次。”
葉煩無語,長這么大頭一回聽說怕把衣服洗壞,所以臟了還繼續穿。
“楚光明品行怎么樣?”
同學:“孝順。洗衣做飯都是他一個人干。比我家的幾個懂事。也沒聽誰說他偷雞摸狗。我真不敢信他父母那樣的。噯,對了,你問這些干嘛?”
葉煩轉向二寶,你不是愛說嘛,你說吧。
二寶放下手解釋楚光明找她媽拿服飾,跟張小明一起擺攤。
同學驚呼:“他不上學了?”
葉煩:“他爺不用他的錢,他干幾天就能掙夠這學期學費。平時周末忙一天能掙夠生活費。就怕他姑知道了再叫他掏錢。”
葉煩的同學剛到這邊兩眼一抹黑,楚光明的爺爺告訴他去哪里買人力三輪車,去哪兒買爐子買煤自己做煤球。
早上夫妻倆還商量一會兒去醫院看看楚大爺。聞言他覺著楚光明的姑姑要是知道侄子擺攤賺錢,肯定會趁機要錢。
前天要錢楚光明心軟給了,說不定這次還給。
同學道:“他姑不省事。我聽說他爺爺年輕的時候也雞賊。一窩歹竹出好筍也是怪了。”
二寶不禁說:“媽媽,想個辦法,小明被楚光明的姑姑纏上非脫一層皮。”
葉煩:“外人不方便出面,最好的辦法就是禍水東引狗咬狗。”
葉煩的同學學習成績不好但人機靈,只是不愛學習。聞言知道該怎么辦。回到家洗刷干凈,同學帶著妻子買點水果去醫院。趁機跟楚光明的姑姑在病房門外閑聊,話里話外楚光明的爸有錢,接著又奇怪楚大爺和孫子節衣縮食應該存不少錢,也不知道錢哪兒去了。
翌日清晨,葉煩和張小明帶著幾個小的去津市,火車上葉煩把楚家情況告訴張小明。
張小明撓撓頭,不自在地說:“聽小穎說了。”
“董穎怎么說?”
張小明:“先讓楚光明幫她看兩天店。往后幾天也跟我出攤。學校開學就叫他去上學。他有未來就不會犯渾。將來考上大學跟品學兼優的人在一起不會變成他爸那樣。”
葉煩嘆氣:“誰問楚光明。我是指楚家那些人。”
張小明:“楚光明后媽的父親是我岳父老部下。他爸不敢給我們添堵。”
葉煩很意外:“怎么沒聽你說過?”
“我不知道啊。”張小明除了賺錢就是賺錢,吃穿人情來往都不上心。不過董穎叫他隨禮他也老老實實過去。其實也是因為他知道自己腦子不夠用不敢跟人深交。
大寶忍不住問:“小明,他后媽不知道你跟楚家就隔一家吧?”
耿森森:“肯定不知道。不然憑董阿姨住那邊,她也不會結婚幾年從未去過大雜院。”
葉煩看向侄子:“你怎么知道人家結婚幾年?”
大寶:“昨天中午聽到你和爸聊楚光明的事,下午我們就兵分幾路打聽清楚。媽,是不是該夸夸我?”
葉煩:“我交給你一個任務,順利完成,每月給你五十塊塊錢。”
“不干!”
葉煩:“一次給你兩百?”
“一個學期給兩百很多嗎?”
葉煩提醒兒子學校的補貼足夠他用。大寶不禁嘀咕:“你怎么什么都記得?”
“不稀罕啊?”葉煩轉向二寶,“二寶——”
二寶搖頭:“媽媽,我能力有限,你還是找哥哥吧。”
葉煩朝她腦門戳一下。
大寶:“先說什么事。”
葉煩道:“你姑這兩天欲言又止,總想找我和你爸說孫來福的事,我感覺她快憋不住。回到首都找機會問問你小姑。”
大寶奇怪:“干嘛這么迂回?”
“你姑自從大學畢業可能認為她長大了,不需要兄嫂長輩操心,不好好說話,還有點不知好歹。”葉煩道:“我說多了她嫌煩。”
大寶點頭:“我姑就不懂事!尤其談對象!你別管,交給我,年底把她嫁出去省得你操心。”
張小明被大寶的話逗樂:“那是你姑,不是你舅爺家的菜說賣就賣。”
“她再自作聰明,我把她白送出去。”大寶很認真地說。
張小明搖頭失笑。
到津市,葉煩和張小明帶幾個小的去飯店,約好下午在飯店碰頭,倆人就乘公交車前往工商部門。
葉煩把貨弄到首都給津市創收,工商部門自然歡迎,然后就給她查津市有哪些日用品企業。
臨近中午談妥,葉煩和張小明去租火車皮。下午,付了錢,葉煩一行回首都。
出發前葉煩給李大媽家打個電話——李大媽的兒子因為工作需要申請一部電話。耿致曄在首都幫葉煩租車,然后貨物一車送常光榮家,一車送張小明家,兩車送葉煩家。
第二天早上別人來拿貨,葉煩還在睡覺,耿致曄告訴大家明天多帶一百或五十塊錢拿日用品,去大學門口賣。
于文桃在家等著人拿貨,葉煩和耿致曄送耿森森去學校報名。翌日,夫妻倆又送大寶去報名。
大寶嘟嘟囔囔:“我多大了?還要父母送。爸爸,你就要回部隊了,不想跟媽媽獨處嗎?”
耿致曄和葉煩真不送他他能一個人抹淚。耿致曄說實話,要面子的耿大寶敢倒打一耙——爸爸污蔑。
耿致曄:“送你不是重點,重點看看宿舍環境。”
大寶:“肯定四人一間。”
耿致曄:“看看再說。”
耿大寶無奈地帶他倆報名。
接待耿大寶的同學好奇地問:“你父母嗎?”
大寶點頭,一臉無奈地說:“我家就在附近,出了校門都不用乘公交車。非說不放心我。說得好像我離家幾千里似的。”
他師兄了然地點點頭,小聲說:“我們到老也是父母的孩子。忍忍就過去了。”
耿致曄見大寶跟師兄住一個宿舍,年齡最小的比他大三歲,聽幾人的意思以后把大寶當弟弟,夫妻倆放心不少。
準備回家,大寶追上來,葉煩問:“還有事?”
“我送送你們啊。”大寶道。
葉煩無奈地翻個白眼:“誰說咱家就在附近?這么近還用送?”
“我——我的學校這么大,很多教室都一樣,你倆第一次來——”
耿致曄:“你不是第一次?耿大寶,你給我站住。”
“想跟媽媽約會就直說。”大寶一副看穿他的樣子,“去吧,去吧。”
葉煩:“想回家改善伙食就給李大媽打電話,我來接你。”
“知道啦。”大寶揮揮手,忽然想起一件事慌忙追上去,“你倆以后不許叫我大寶。”
從他身后路過的學生下意識停下,扭頭看看,不禁驚呼:“耿大寶?你不是要去東北嗎?”
周圍同學齊刷刷看過來,耿大寶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可惜手臂被他師兄抓住,“真是你啊?哪個系?可別又是我師弟。”
大寶氣得甩開他:“我不認識你。”
大寶高中師兄見他臉通紅,笑著說:“我認識你就行了。”對葉煩道,“阿姨。這位是叔叔嗎?還是頭一次見。您真是個大忙人。”
耿致曄不希望兒子變成高衙內,可是兒子未滿十六歲,又擔心比他大兩三歲的同學欺負他,“我比較忙,每年只有幾十天假期。你是大寶高中同學?”
“我比他高一屆。”師兄打量一下耿致曄,小平頭,身材魁梧,目光如炬非尋常人,他便摟著大寶的肩膀說:“叔叔阿姨放心,有我在沒人敢欺負咱家大寶貝。”
耿大寶一把推開他,抬腳就踹。
耿致曄拉住兒子的手臂:“你師兄開玩笑呢。”對大寶校友道,“他還不知道食堂在哪兒,麻煩你帶他過去。”
“不麻煩!”校友拽著大寶的手臂,沖耿致曄和葉煩揮揮手。
葉煩:“這孩子是個人才。”
耿致曄點頭:“能考上重點大學智商不低,嘴巴會說,有眼力見,不出意外將來可能比大寶有出息。”
“是呀。”葉煩道,“咱們也走吧。”
耿致曄邊走邊問:“小琴的事大寶弄清楚了?”
葉煩:“孫來福看到小勤拎著食盒過去受寵若驚。不過感動不等于他以后不會拿喬。再看吧。我也交代過大寶,偶爾提醒一次小勤出去約會。孫來福長得好,性格也不錯,多處處肯定能處出感情。”
倆人到門口看到張小明和楚光明面前擺滿了各種日用品,跟前也有很多需要擦臉油肥皂的學生。耿致曄:“生意很好啊。”
葉煩搖頭:“比早兩年差多了。以前我們十幾個人一段時間進一批貨。現在有了店面,二十多人拿貨,跟以前流水差不多。”
耿致曄問:“什么原因?”
“貨沒問題。擺攤的多了。”葉煩道,“不是這一行要從以前的僧少肉多變成僧多肉少,我也不會趁機弄一批日用品。”
耿致提醒她人多就容易亂,這一行也有可能遇到嚴打。
葉煩:“我們有店面。不過張小芝和咱家西邊鄰居沒店面。回頭提醒她們借錢弄一間,然后辦營業執照。合規合法以后無論怎么嚴查都查不到我們身上。”
耿致曄很怕別人連累葉煩,見她心里有數便說別的:“我查了楚光明的母親。”
“哪家大小姐?”
耿致曄:“文革時期區長的女兒。”
“只是區長?”葉煩不敢信,“聽二寶的意思我以為最低也是某局一把手。”
耿致曄道:“憑楚家的情況他父親能接觸到區長的女兒也不簡單。”
“難怪二婚找軍人的女兒。怕不是首都機關單位的人都知道他什么德行,他沒法再騙。”
耿致曄:“他爸媽般配,反而倆人現在的對象應了那句,好漢無好妻,懶漢娶花枝。”
“都能狠下心不要兒子顯然很般配。”葉煩道,“兩口子就應該綁死!”
耿致曄看一下馬路上的車子離他倆很遠,就拉著葉煩過馬路:“楚光明還有幾個月才滿十六歲,不出事被他父母知道也可以怪張小明帶壞未成年人,然后借此要好處。”
葉煩:“今早碰到我同學說讓我等著看好戲。他想必有辦法。”
第122章 小商品
楚光明的姑姑知道他學習好, 見他聽話懂事,便認為侄子好拿捏, 上好學肯定能拉扯她一把,所以平時對他不錯。
楚爺爺病的要住院,楚光明姑姑以為父親要去陪她母親,擔心父親存的錢被兄長弄去,趁機把祖孫二人的錢弄出來。
葉煩的同學的那番話提醒她,她哥比侄子和父親有錢。同時楚姑姑也意識到威脅侄子拿錢有可能導致她跟侄子離心,就把剩下的錢還給楚光明。
在楚姑姑看來有權有勢的人要面子,她光腳不怕穿鞋的, 所以第二天就找她哥。
楚父沒良心,肯定不想伺候老父親。楚姑姑叫楚父掏錢她請人伺候, 他摳摳搜搜拿五十塊錢。
楚父托了前岳父的福工作不錯還是鐵飯碗,老丈人被勸退后不敢搞事, 沒能把女婿的工作弄掉, 五十塊錢只是楚父一個月工資, 楚姑姑自然不滿意, 然后去嫂子單位。
楚姑姑又威脅嫂子要去嫂子父母單位, 問是不是他們教的, 閨女和女婿都不管老人死活。這夫妻倆擔心影響不好,拿出三百塊錢了事。
耿致曄查到楚光明后娘后爹不錯其實傳言有誤,如果后娘品行真不錯, 不喜歡繼子也會陪丈夫去大雜院探望公公。后爹厚道的話也會勸楚母別為難孩子。
楚光明知道他后娘什么德行。經過他爺生病也意識到姑姑跟他爸一個德行。他未成年不能開戶就把錢放張小明家。
楚爺爺出院回到家,楚姑姑買米買鹽, 又把里里外外收拾干凈, 還給楚光明十五塊錢叫他交學費,楚光明覺著這事奇怪——無事獻殷勤!
楚光明把最近發生的事仔細分析幾遍, 感覺跟張小明有關。翌日跟張小明去大學門口擺攤,便問:“小明叔,是不是你跟我姑說了什么?”
張小明不明所以。
楚光明先說他姑從羅剎變成菩薩,又說給他學費,但被楚光明轉手給他爺。他現在能賺錢,不想用姑姑的錢,以免以后被加倍要回去。
張小明搖頭:“我不認識你姑。”
“聽說葉阿姨很仗義,是不是她?”
張小明:“她前幾天忙著進貨,這幾天送侄子和兒子去大學報到沒空找你姑。你再想想還有什么人有可能幫你出頭。”
楚家親戚都巴結討好楚父,楚父煩兒子,親戚不會幫楚光明。楚爺爺沒幾個朋友。去掉親朋只剩鄰居。
葉煩的同學韓大偉的名字浮現在他腦海里,楚光明聽他爺提過幾次,說還不如當年叫他爸跟韓大偉一樣下鄉插隊,鍛煉幾年回來踏踏實實過日子也沒現在這么多事。
傍晚回到家,楚光明去韓大偉家,問他認不認識他姑姑。
韓大偉:“你姑說什么了?”
楚光明頓時明白,先鞠躬道謝,接著問韓大偉怎么跟他姑說的。韓大偉解釋沒說幾句話,然后把大概內容復述一遍。
楚光明說他姑像換了一個人。
韓大偉見楚光明懂得感恩,便認為現在是雪中送炭的好時機,以后楚光明定會涌泉相報:“以后遇到什么事告訴我,我有辦法整他們。”
“可是我后娘和繼父——”
韓大偉:“我搞不定還有葉煩呢。你家的事我就是聽葉煩說的。”
楚光明奇怪,葉煩怎么知道。忽然想到一個人——耿晶晶。耿晶晶跟他同校三年,肯定聽誰說過他家的事。
楚光明有個同學跟他同住大雜院,平日里貧的能說單口相聲,肯定他說的。回到大雜院找同學問問,果然是他。
楚光明身為受益者也不好意思怪同學,只是叮囑他以后不要那么多話。
翌日是八月三十一號,楚光明最后一次出攤,賣完東西到張小明家算賬,短短幾日就賺了八十多塊錢。
楚光明不禁說:“還不如下學擺攤。”
張小明心中一驚,慌忙說:“不行!這生意干不了幾年。”
“干一年也能賺很多錢。”
張小明擔心帶壞孩子:“聽叔的,好好上學。我跟你說,上好學比擺攤賺錢。葉煩有個公司,公司里八名京大高材生,月薪一百還是基本工資。今年效益好的話,年底分紅至少這個數。”伸出一根指頭,“一千。往后擴大規模,一年能分一兩萬。”
楚光明不信:“干什么這么賺錢?”
“研發高精端的東西。”張小明道,“沒有前途葉煩能叫她兒子上航空大學?她侄子要不是分不夠不上航工大學也是去理工大學。”
楚光明愣住。
張小明:“沒想到吧?以后周末和寒暑假我帶你擺攤,賺夠學費,就——大寶之前要去東北,回頭你就去東北,離你家親戚遠遠的,踏踏實實搞研究。有人因為你爹不疼媽不愛欺負你,咱就回來。我叫葉煩幫你聯系科研單位。前提你得好好學。”
楚光明不由自主地紅了眼眶。
董穎在一旁見狀道:“別擔心你后娘給你使絆子。我也是這幾天才知道你后娘的父親是我父親老部下。”
“叔,嬸——”楚光明感動的哽咽,感激的話太多不知先說哪句。
張小明:“你最應該感謝的是你自己。別人沒錢不是偷就是搶,你能拉下臉找葉煩拿貨,我們才有機會認識你了解你幫助你。”
楚光明喉嚨發緊說不出話。
張小明拍拍他幫他順順氣:“看你激動的。沒事,沒事,你好好學大家都幫你。”
楚光明淚眼模糊使勁點頭:“我——好好學,我學好!”
張小明把學費和生活費拿出來給他,“剩下六十塊錢我幫你收著。你爺病了就找你爸和你姑要錢。你不好意思用他們的錢,他們也不會可憐你。”
董穎十分贊同:“別聽你姑說你爺這些年帶著你不容易,就認為你該掏空一切孝順你爺。你爺把你爸你姑帶大更不容易。輪流伺候也是他倆排在前面。”
以前沒人跟楚光明說這種話,以至于楚光明像攤上一道驚雷驟然把他的腦子劈開,回到家依然難以接受這種觀點。躺在床上他還忍不住問自己,是這樣嗎。
翌日清晨,葉煩領著二寶到學校門口正好碰到楚光明。楚光明今天的衣服干凈,但膝蓋和手肘有補丁。
不是親眼所見,誰敢相信父母雙全且雙職工的孩子穿帶補丁的衣服啊。葉煩不忍多看,掃一眼就收回視線:“是不是去交學費?我們一起。”
二寶:“先看分班啊媽媽。”
葉煩點頭:“那就先去公告欄。”
二寶一看她在一班楚光明在二班,樂了:“好巧啊,跟以前一樣。”
公告欄上寫學生去教室交學費,班主任在教室等學生,二寶就叫她媽回去。葉煩把錢給她,提醒她和楚光明:“錢給老師再找同學玩兒。”
二寶點頭:“上班去吧。”
葉煩先去公司待半天幫同學解惑。
中午到家葉煩查早幾天進的貨——日用品。
葉煩雖然只批發兩車皮,其實價格相當于三車皮服飾,因為很多東西不占地方,裝在箱子里不起眼,拆開夠葉煩家整條胡同居民用到老。
幾天時間肯定賣不完。
葉煩還有兩三千塊錢的貨。張小明和常光榮家應該還有一千左右。
積壓一年半載包裝盒變了色只能打折清庫存。葉煩不想打折就要盡快賣出去。
葉煩把貨物分成小份,翌日誰來拿服飾都帶走一份,去大學門口售賣。葉煩和常光榮帶兩個公司售貨員南下。
售貨員送貨,常光榮和葉煩進貨。
去年羽絨服很好賣,今年大衣暢銷。常光榮建議羽絨服棉服占七成,大衣三成。葉煩不贊同,認為應該五五開。
常光榮不好埋怨她霸道,說:“姐,你在家肯定也說一不二。”
葉煩白了他一眼:“知道你什么意思。首都冰天雪地,即便大衣暢銷也不如棉服羽絨服好賣。可是你別忘了,大爺大媽一件羽絨服能穿十年,而且很多人會過日子不舍得賣貴的。咱們的主要客戶是年輕人。年輕人喜歡臃腫的羽絨服和棉服,還是喜歡瀟灑的大衣?”
“不冷嗎?”
葉煩:“有了風度還要什么溫度?”
常光榮冷不丁想到他大侄子,跟大寶一樣今年高考,比大寶大兩歲,然而分數只是耿大寶一半。
去年冬天大侄子就挨一頓,他大哥用皮帶揍的,因為大冬天穿皮鞋,牛仔褲里不穿秋褲,在室內都渾身哆嗦。他大哥認為他侄子學壞了,所以成績一直上不去。
常光榮現在想起這事都覺著匪夷所思:“為了瀟灑有風度命都不要?”
葉煩:“老人家才怕冷。”
常光榮噎住,只因他侄子當時就這么說。
“聽你的,五五開。”
葉煩道:“明天兵分兩路,你帶人去甬城,我帶個售貨員去別的地方。”
“買什么?”
葉煩:“批發小商品。我倆爭取一人弄兩大包。聽說那邊的小東西比甬城和杭城便宜。現在單干的人多,我們想賺錢不光貨洋氣,還得便宜。”
“質量能保證嗎?”
葉煩點頭:“人家又不是一錘子買賣,質量肯定沒問題。賣的便宜圖的是薄利多銷。”
“那今天把大件湊齊打包,我們回來直接去車站?”常光榮道。
葉煩:“你肯定比我們回來得早,你看著安排。”
哪里都有壞人,葉煩擔心她第一次到當地就遇到流氓,請市里給當地領導打電話。
領導希望當地的小商品走出去,接到電話親自去車站接葉煩。聽說葉煩著急回去,直接陪她去位于當地新馬路的小商品市場。
葉煩跟土大戶進城一樣,只要是她沒見過,年輕人喜歡的東西,葉煩一個攤位一個攤位包圓。
市場負責人立刻安排人員打包,親自送到火車站。
第二天上午,常光榮接到貨差點暈過去,他就不該信葉煩的鬼話。走之前說一人弄兩包,回來一人弄四大包,錢花的一干二凈。
葉煩裝沒看見,讓他安排裝車打道回府。
到首都常光榮提議杭城和甬城的貨跟之前一樣葉煩七成他三成。葉煩錢多人多,常光榮人少,要七成他也賣不完。
葉煩從小城拿的小商品他只要兩包。葉煩提醒他:“不夠賣別怪我小氣。”
“怪我自己膽小。”
葉煩給他兩包。
常光榮的貨拉走,葉煩帶著倆售貨員理貨,貴重貨物和小東西放葉煩家,余下的放于文桃轉給葉煩的房子里。
倆售貨員不是外人,于文桃的侄子和常光榮連襟。他們能在城里落腳多虧了葉煩和常光榮,所以倆人累得頭暈也沒抱怨。
如果經常這樣早晚有一天恩會變成仇。所以倆人從葉煩家離開前,葉煩一人給十塊錢,“出差補貼。”
看到大團結,疲憊瞬間消失。
葉煩見他們面露笑意就叫他們趕緊回家休息。
葉煩來的路上就算好批發價,可是人多東西多,葉煩沒法挨個通知什么東西賣多少錢就需要一樣樣寫下來。幾十人需要的價格表寫好,葉煩累得煩躁,翌日上午就到公司問:“我們能不能研究打印機?”
葉煩的老同學直接懟:“別想一出是一出。”
“不是,公司效益好你們賺得多。”
老同學:“賺得多也要有命花。”
葉煩的師弟問:“突然消失好幾天是不是又去進貨?在哪個單位看到打印機?”
“不是。我的貨款單要一個個手寫。有了打印機敲進電腦里分分鐘打出來。”忽然想到現在沒辦公軟件,“最近忙不忙?不忙看看能不能開發一款辦公軟件,就是——”
老同學打斷:“我們只有八個人八個腦袋,你的想法很好我們也沒空,別就是!剛回來肯定很累,回家休息吧。女人太操勞老的快!”
葉煩張張口,“可是,算了,改天我去學校看看能不能招到人。師弟不屑跟咱們混,我就去其他高校看看。”
老同學擺手表示可以走了。
葉煩轉身回去,到門口被一個員工叫住。葉煩立刻回頭:“你也覺著我的想法——”
員工打斷:“師姐,咱們的漢卡要不要申請什么專利啊?”
葉煩老同學哼一聲:“她早辦妥了。”
葉煩笑著聳聳肩:“這方面大家不用擔心。我們自己人不出去吹牛亂說,我可以保證專利不會被別人搶在前頭。對了,出去少喝酒,少說自己干嘛的。休息時間被人一槍崩了一刀捅死不算工傷,各位的家人只能拿到一點慰問金。”
葉煩的幾個師弟笑了,覺著葉煩嚇唬他們。
葉煩道:“今年咱們公司剛起步,明年把本錢賺回來。后年無論賺了多少錢我都請你們去港城瀟灑一周。乘坐飛機直達港城,到了港城大家自己找市民了解真實商戰。省得懷疑姐手眼通天,跟你們說實話的人都是我安排的演員。”
眾人直接忽略最后一句:“一周?去港城?你出錢?”
葉煩:“住宿和機票公司出。吃飯自己解決,公司只給一百元飯補。每人一百,一周,不少吧?”
八人不約而同地點頭,不少!但是他們擔心葉煩畫餅,葉煩的一個師弟就問:“后年效益不好呢?”
葉煩:“我不是還有批發生意?我再給公司投點錢唄。”
此言一出,眾人放心下來,充滿了干勁。
葉煩走后幾人就商量,看在老板這么好的份上是不是真搞個辦公軟件幫她做報表。
八人商量許久,決定到陽歷年抽出倆人專門負責辦公軟件。遇到問題就找老師。學校分他們一半凈利潤,可不能什么也不做。
葉煩可不知道她的人“當面一套背后一套”,到店里轉一圈沒什么大事,她放松下來感到疲憊就回家休息。
葉煩剛睡下,李大媽跑過來,說大寶來電話了。
于文桃接了電話就去菜市場買雞,雞肉燉上于文桃去接大寶。大寶軍訓曬成小黑炭,于文桃心疼壞了,兩個雞腿都給他吃。
二寶看著白白嫩嫩的哥哥又黑又瘦心疼的抹眼淚。
于文桃見她哭也想哭。葉煩見狀嘆氣:“耿致曄就沒白過,也沒見你倆掉眼淚。”
于文桃:“能一樣嗎?”
二寶點頭:“就是!爸爸多大,哥哥幾歲?”
葉煩:“于姨,耿致曄上軍校那年多大?”
于文桃一時想不起來,但肯定未滿二十:“可是,我我離得遠看不見,就——”
“就什么?吃飯!”葉煩轉向兒子,“你跑回來吃飯就不怕突然集合?”
大寶:“老師同意我出來,點名我沒到他負責。”
“你可真很會坑人。”葉煩道,“快點吃,吃了飯就給我回去。”
大寶吃完拿著汽水去學校,到學校喝完就把汽水瓶給葉煩。葉煩無奈地接過去:“軍訓結束前不許給家里打電話。”
說大寶嘴饞,不如說大寶頭一次離家這么久,身邊沒有一個親人,心慌難受。老師也是看出他蔫了吧唧的才批假同意他出去。
大寶到家過一個中午,奶奶比以前更疼他,家里一切都好,大寶就不想家。聞言大寶揮揮手表示記住了。
葉煩到小賣部換了汽水瓶就打算去店里。
小賣部的人好奇地問:“大寶沒去上大學啊?”
葉煩:“去了。可能想家,給他奶奶打電話,叫他奶奶接他。”
“大寶這么大還要接?”小賣部的人難以置信。
葉煩見狀想笑:“學校有軍訓,軍訓期間學生不能外出。”
“大學生還管這么嚴啊?”
葉煩點頭:“您忙吧。”
到店里葉煩問她便宜表妹小商品好不好賣。
前年這條街上沒幾家商戶,去年因為葉煩賣衣服吸引路人,別人看到商機在周圍擺攤。隨著魏建設的店和葉煩自己的店開起來,這條街活了,擺攤的開店的如雨后春筍,平均一周就多出一家。
有了人氣,周圍大學生和市民愿意來,下雨天葉煩店里都有生意。除非大暴雨學生和市民沒法出門,葉煩的表妹才能休息。
葉煩問:“挺累吧?”
有工資和獎金,表妹感覺明年能在店面東北偏僻地方買一處房子,“不累!”笑著直搖頭。
葉煩:“我認識一個被爹媽拋棄的高中生,周末叫他在店里幫你?”
表妹不禁說:“嫂子你咋這么好啊。”
葉煩:“跟大寶同歲,學習成績好,沒人管沒人問孩子廢了太可惜。”
表妹喜歡學習好有出息的,聞言能理解葉煩為啥拉一把:“行!這周末還是下周末?”
葉煩:“這周末吧。你記賬上,每天給他三塊,給你一塊,中午你倆一起吃。”
表妹很意外,以為葉煩會給他五塊錢,因為之前卉卉和小勤看店就是每人一天五塊。
葉煩見狀沒說什么,“我去建設店里看看。”
表妹聞言叫她趕緊去。
葉煩奇怪,到魏建設店門口看到左邊他嫂子右邊他姐,倆人面前都擺著東西,頓時一臉無語。
到跟前葉煩裝不認識他們直接進店。
魏建設看到葉煩進來請她坐下,緊接著就朝外看。
葉煩:“什么情況?”
“看我店里生意好非要我幫她們賣。”魏建設無奈,“我媽說我應該幫幫哥哥姐姐。我說店里東西是你的,因為她們賣不出去,你以后不給我貨,店里沒好貨沒生意,大家都沒錢賺。她們就想著到門口擺攤。”
葉煩皺眉,怎么比張小軍還過分。張小軍一開始也沒想過叫張小明帶他。
“你打算怎么辦?”
魏建設:“我打算找個厲害老婆。我動手我媽肯定罵我不懂事。我老婆跟我姐我嫂子動手,我媽可不敢罵人家,否則我岳父一家饒不了她。”
葉煩心說這算什么主意:“你就不怕娶個母大蟲?”
“她打我我大不了離婚。”魏建設道,“我聽說小勤的前對象就是這么干。”
葉煩愣了一下,問:“劉寧?你認識?”
“我不認識。小明哥說的。小明哥可能聽你婆婆說的。小明哥天天走街串巷,興許去過那個劉寧家附近。說他老婆是從農村考進城的。結婚前啥也沒要。婚后要房子要金銀首飾等等。婆婆不給罵婆婆,公公不給罵公公。劉寧姐還是妹啊,被她收拾的跟孫子一樣。”
葉煩無法想象:“那劉寧呢?”
“沒聽小明哥說。換成我就躲得遠遠的,省得看見爹娘挨欺負心疼爹娘,看見老婆挨罵心疼老婆,最后搞得里外不是人。”魏建設道。
葉煩搖頭:“沒必要,沒必要。你有這心就學犇犇。”隨后把犇犇大鬧楚家的事說一遍。
魏建設不希望他媽傷心,可是一想到門外倆門神,人家客人進不來,他就惱火。張小明有兩間店面,叫張小芝跟董穎一起賣衣服,張小芝寧愿擺攤也不占大哥便宜。
為啥人家姐妹就這么好啊。
魏建設沉吟片刻:“容我考慮考慮。”
第123章 意想不到
葉煩從魏建設店里出來就去斜對面告訴董穎以后楚光明去她店里幫忙。
董穎:“我的店大一個人忙不過來, 還是在我這里吧。”
“聽說楚家人不懂事,我擔心他們過來鬧事碰到你。”張小明是個可靠的合作伙伴, 葉煩不希望他家出事,“我的服裝店隔壁有三個銷售人員,我表妹跟農村潑婦學的特會罵架,楚家人過去討不到好。”
董穎會打架不會撒潑罵架,聞言便不跟她爭。
葉煩從董穎店里出來兀自樂了,出了這家去那家,怎么跟巡店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幾家服裝店都是她的。
巧了,真有人這樣認為, 便以為葉煩的生意很賺錢。
服裝店重要的是貨源,所以這人就盯上她——葉煩十月底和常光榮再次南下, 她跟到車站打聽葉煩乘坐的那輛列車直達何處,途徑什么地方。
這人是葉煩服裝店那條街上的街坊。弄清車次回家跟親朋研究半晌, 她認為葉煩去的地方是杭城, 葉煩店里洋氣的冬衣都是在杭城進的。
公歷十二夜下旬, 葉煩春節前最后一次南下, 火車剛啟動幾個街坊就跟葉煩巧遇, 然后把自己帶的吃的拿出來, 讓葉煩一塊嘗嘗。伸手不打笑臉人,葉煩當然不能說別跟著我們。
雖然她們拿到的服飾跟葉煩的一樣,但批發價比葉煩貴, 因為她們貨少,所以只比零售價便宜一點。
她們沒想到一直盯著葉煩, 也就不知道葉煩的小商品在哪兒弄的。回來后看到葉煩店里多了許多小商品, 其中一人又跟葉煩的便宜表妹套話。
葉煩提醒過表妹,做生意講究和氣生財。真有人時不時刺探幾句就告訴他, 省得他鋌而走險起了壞心。所以街坊第三次找表妹旁敲側擊,表妹告訴她小商品也是在南方進的,但不是杭城。說出城市名,表妹沒說具體地點,因為她也不知道。
弄到葉煩的貨源,她服裝店門口少了鬼鬼祟祟的人。
服裝店年前都不需要葉煩操心,葉煩就專心忙公司的事。葉煩把凈利潤統計出來的第二天,她自掏腰包買幾份禮物,送給導師、校領導、工業部領導以及代工廠領導。
禮物不值錢,有人告黑狀也談不上受賄,又送到對方心坎里,這些人一致認為葉煩會做人。
葉煩知道校領導最關心什么,所以禮物送出去葉煩就去津市報稅,從津市回來便是分紅。
葉煩先把學校那份送過去,接著是常光榮那份,不過常光榮沒要,他叫葉煩擴大規模。葉煩決定從她那份里頭拿出八成再買一處房子當辦公室,再買兩間店面。最后五位同學每人分將近兩千,三位師弟拿到兩百元獎金。葉煩把錢塞信封里遞到各位手上。
師弟打趣:“我們還能嫉妒啊。”
葉煩的一個同學把錢倒出來,師弟一看十幾張不由得咽口水。同學問:“眼紅嗎?”
師弟大聲嚷嚷:“羨慕嫉妒!趕緊收起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同學笑了。
葉煩等他們鬧夠就說:“這不是年終獎,諸位跟學校負責人商量好休假時間提前告訴我,放假前一天發年終獎和一月、二月份工資。
師弟問:“二月份正好放假也有工資?”
葉煩:“帶薪休假。對了,之前說頭一年月薪一百,第二年兩百,不是誆各位,這個月起諸位每月兩百。過兩年不用跟學校五五分,咱們公司的名聲打出去效益好起來,諸位的分紅至少比現在多一倍。”
葉煩的幾個同學看看手里的錢,想象一下一年光分紅就有五千,頓時不禁倒抽一口氣。據他們所知,工資最高的師兄年薪也沒五千。除非出國賺外幣。
可是在國外賺外幣花外幣,一年到頭下來不一定有在國內剩的多。
這一刻幾個同學不禁好奇去國外的同學知道這點會不會后悔。也許不會,葉煩說了,國外有錢可以為所欲為,在國外的同學有了錢肯定認為國外比國內自由。
港城也蠻自由,可是葉煩這種出身到了港城都被稱“北妹”,在國外只會更被人鄙視。
幾個同學想象一下在國內人人羨慕,脾氣上來直接發火也會被包容,到了國外事事小心頓時受不了,不禁暗暗調侃自己,沒有享福的命。
葉煩沒想到她的幾個同學一瞬間想到這么多,提醒大家一句門窗關好,注意防火防盜,便打道回府。
到家天快黑了,然而二寶不在家,也不在外面胡同里。
葉煩問婆婆:“二寶跑哪兒去了?”
于文桃的神色不自然:“可能,在同學家吧。”
“到底在哪兒?”十三四歲的小女孩容易早戀,葉煩擔心她一瞬間開竅。
葉煩一認真,于文桃就怕,老老實實說:“跟小勤去大寶學校了。”
“去學校干嘛?”葉煩奇怪。
于文桃擔心葉煩數落她,可是不說,家里就她倆,沒人幫她她只能坦白:“我擔心大寶在學校不習慣,叫二寶給他送個烤鴨腿。”
葉煩:“……”
于文桃慌忙說:“就這一次!”
葉煩頭疼:“只給他送?他和森森一樣大一,這事傳到森森耳朵里他會怎么想?”
“森森比大寶大啊。”
葉煩張張口,很想很想數落她:“再大也是你孫子。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就什么都別做!”
“那那,那最后一次?”于文桃道。
葉煩去查查日歷:“今天周四?過幾天周日他們都回來,你早上去菜市場買一只雞,我找小舅買幾斤肉。中午燉雞肉,下午包餃子。他們在家吃就煮餃子,提前返校就蒸餃子拿去學校當夜宵。”從還沒來得及放下的包里拿五十塊錢。
于文桃:“要不了這么多。”
“拿著吧。現在的雞魚肉蛋都比早幾年貴,家里這么多人每月二十肯定勉強。”葉煩塞他手里,“提醒二寶這事不許告訴任何人。”
于文桃點頭:“那現在做飯?”
“二寶去多久?”
于文桃:“該從學校出來了。”
葉煩:“我去蒸米飯,你準備兩個菜我來炒。對了,你不會只買一個鴨腿吧?”
“哪能啊。”于文桃到廚房把櫥柜里的烤鴨拿出來。
葉煩叫她先撕開,飯前在鍋里熱一下。
于文桃嫌炒菜麻煩,拿出一棵白菜叫葉煩用豬油渣燉白菜葉和紅薯粉絲,白菜幫子做醋溜白菜。
葉煩心說,您可真會安排。
二寶回到家,葉煩警告她以后不許陪奶奶胡鬧。二寶乖乖點頭,葉煩不知她有沒有聽進去,又警告耿致勤不許去學校探望大寶。
公歷一月十二號早上,于文桃去菜市場,葉煩在胡同口等于小舅。
冬天冷,葉煩叫于小舅喝點熱湯再去賣菜。
以前于小舅不舍得在外面吃,現在女婿女兒進城,一個兒子在家伺候地,一個兒子在鎮上上班,于宏偉也有機會回到首都教書,不需要老人拼命賺錢,他就聽葉煩的,喝了豆腐腦胡辣湯,又吃一根油條一個包子才繼續賣菜。
韓大偉得知于小舅是葉煩的親戚,就找他買兩斤豬肉,準備收攤后去父母家,跟兄弟姊妹和孩子們一起吃。
韓大偉前腳離開家,后腳楚光明跑去他家,看到他家房門緊閉又慌忙找張小明。
張小明一家三口也不在家。楚光明六神無主,應當意氣風發的半大小子臉上盡是絕望,他鄰居看不下去,提醒:“給你爸打電話啊。”
楚光明慌忙往公用電話亭跑,半道上差點撞到在胡同另一端玩的二寶,二寶叫住他:“楚光明,你沒去我家店里啊?”
楚光明停下,看到她仿佛有了主心骨:“你媽在家嗎?”
二寶下意識點頭。楚光明朝葉煩家跑去。葉煩盯著兒子洗衣服,看到他進來跟二寶一樣奇怪:“你沒去店里?”
楚光明話沒說出口眼淚先出來。
葉煩慌忙問:“出什么事了?”
“我——我,我爺爺去了!”楚光明自從被父母拋棄就沒大聲哭過,此刻卻忍不住嚎啕大哭。
葉煩顧不上大寶:“先別哭,先說怎么回事。”
“我,我爺爺這幾天身體不舒服,上周末就跟于阿姨說這周末我在家陪爺爺。”楚光明口中的“于阿姨”是于文桃的侄女,“昨晚爺爺好好的,今早見他沒起來以為又不舒服,喊他吃飯他不吭聲我沒在意。我飯后把衣服洗好,想起他沒起就看看他怎么回事,可是他,他——”
葉煩替他說:“你爺爺的身體硬了?”
楚光明使勁點頭:“葉姨,我我——”
葉煩打斷:“別慌。你是孫子,不該你個小孩承受這一切。知不知道你爸家電話,還有你姑家附近公用電話?”
楚光明下意識點頭。
葉煩拽著他去李大媽家。
李大媽隔著墻頭聽得一清二楚,一看倆人過來就問:“號碼多少?”
兩個電話打出去,葉煩給李大媽錢,李大媽說葉煩侮辱她。葉煩把錢收回去就問楚光明他爺爺在什么地方。
楚光明回答在家。
李大媽:“大寶媽,你年輕沒經過事不懂,我陪這孩子過去。”
于文桃不是個熱心腸的人,但是看到楚光明跟大寶同歲卻要承擔這些,她心里不落忍,聽到李大媽的話就從院里出來,“葉煩,我和李大媽過去。”接著又勸楚光明先別哭。
有兩個長輩陪他,楚光明漸漸止住眼淚。
耿致揮和楚風禾到胡同里正好看到三人往另一頭走去。耿致揮問:“大寶跟于姨干嘛去?”
大寶正好從院里出來。
耿致揮愣了一下:“那——不是你?”
大寶:“二伯,配副眼鏡吧。我比他高半頭。還有,我穿什么他穿的什么?”
楚光明的衣服不合身,大寶雪地靴、休閑褲和羽絨服,很明顯兩個世界的人。
耿致揮被噎住,干脆不理他問葉煩:“出什么事了?”
葉煩:“說來話長。先進屋吧。”
耿致揮擔心家里遇到事葉煩報喜不報憂,到室內給自己倒一杯水暖手,坐下等葉煩交代。
葉煩從楚光明的父母說起,說到七八年兩人離婚,楚光明當時未滿九歲,小孩一個,被扔給他爺爺。難為經過這事楚光明沒有走上歧路。
最后說到前些天楚光明找她拿貨,她不敢用童工,張小明出面幫他,一直講到最近楚光明每到周末就去店里幫忙。
耿致揮問:“他怎么不去找張小明或你同學韓大偉?”
葉煩:“今兒周末街上人多,張小明應該在店里幫忙。韓大偉可能在父母家跟兒女團聚。”
楚風禾擰著眉頭問:“楚光明父母的事,我怎么覺著耳熟?”
耿卉卉想說什么,忽然想到她媽姓“楚”,不禁驚呼:“難怪我總覺著“楚光明”的名字別扭。虧得我擔心他表里不一。合著因為他跟我姥姥一家同姓。”
大寶:“二媽,楚光明不會是你家親戚吧?”
楚風禾搖頭:“不會!要是我家親戚我不可能沒聽說過。”
“說不好!”以前遇到跟老丈人一家有關的事耿致揮總是和稀泥,是擔心鬧僵了不好面對老丈人。現在兒子把兩家關系弄斷,耿致揮不用到老丈人跟前當孫子也懶得睜著眼瞎說,“楚光明父親做的事令人不齒,岳父岳母不屑說他家的事很正常。興許巴不得沒有這門親戚。”
楚風禾問葉煩楚光明的爺爺叫什么。
葉煩搖頭:“不知道!”
大寶:“我去問問。”
葉煩提醒:“不許進去。”
“我才不怕鬼神。”大寶戴上帽子和圍巾,“森森哥,衣服洗好幫我撈出來。”
耿森森擺手叫他放心。
大寶到大雜院門口就看到他小妹勾頭往里瞅。大寶一把把她拽到一旁:“看什么呢?”
“看奶奶怎么還不出來。”
大寶:“人死了這么大的事奶奶沒這么快出來。你回家!”又對他家那條胡同里的小孩說,“都回去!啥熱鬧都看!是你們能看的嗎?”
幾個十來歲的少年少女擔心大寶回去告狀立刻一起往回跑。
大寶便問楚家鄰居楚光明的爺爺叫什么,還有哪些親戚,胡扯自己是楚光明的同學,他家有電話,可以幫楚光明通知親戚。
鄰居不疑有他,便說楚家有幾個厲害的親戚,但文革期間去了別的地方,也不知道回來了沒有。鄰居又說不麻煩小同學,等一會她問問楚光明知不知道,知道的話她幫忙通知。
大寶在門口等一會,不見奶奶出來就回去報告。
楚風禾聽大寶說出楚光明的爺爺叫什么也沒印象:“大寶,他爺爺有沒有外號?”
有人來胡同里問“耿焱焱”家在哪兒,胡同里的小孩一定會說不知道。要說“耿大寶”,大人小孩都能給出正確答案。
大寶想到這一點后悔沒多問幾句,“忘了問。不過他是鐵路工人。你家沒有——”看到他二媽愣住,“真是你家親戚啊?”
楚風禾多年以前送父母北上勞動在火車站見過楚光明的爺爺:“到我和楚光明父親這一輩還沒出五服。我父親和楚光明的爺爺好像同一個曾祖父。”
大寶:“你太爺爺和楚光明爺爺的爺爺是親兄弟?”
楚風禾點點頭,想起什么就問葉煩:“我是不是應該去看看?”
葉煩道:“按理說該去。前些天于家村有個老人去世,于姨還給小舅幾塊錢叫他買鞭炮和紙錢送過去。以前公公去世,除了兩個舅舅家,于家沒出五服的親戚都派個人過來燒紙。”
楚風禾起身,想起什么又坐下。
大寶奇怪,靠媽媽身上小聲問:“二媽怎么了?”
葉煩沒理兒子:“李大媽家有電話,兩毛錢一分鐘,你給她一塊錢打個電話問問吧。剛才幫楚光明打兩個電話沒要錢。”
楚風禾拿兩塊錢去李大媽家給她父母打電話。楚風禾只是通知沒問他們去不去。從李大媽家出來就喊耿致揮,然后夫妻倆去楚光明家。
耿卉卉十分困惑地問:“楚不是大姓,楚家跟我媽都在皇城西邊,以前我怎么沒往這方面想啊。”
葉煩:“我覺著楚光明姓楚有點巧也沒想到兩家真是親戚。”
大寶問:“媽,唯一的親人死了,楚光明以后怎么辦?”
葉煩摸摸兒子的腦袋:“現在市場放開,很多東西都不限購,有錢他就能活下去。”
耿卉卉:“他家旁邊有小嬸的同學和小明,左鄰右舍不敢欺負他。”
葉煩點頭:“大部分都要面子,被人知道欺負孤兒,她家子女都不好找對象。”說起找對象不由得看向耿致勤。
耿致勤起身就往外走:“我看看二寶跑哪兒去了。”
葉煩冷笑一聲,轉向大寶:“最近有沒有提醒你小姑約會?”
大寶:“你沒發現嗎?最近不需要我提醒。”
葉煩沒留意:“這么說有戲?”
“小姑不作就有戲。我反正沒聽小姑說過人家不尊重她。”大寶前些天嫌他小姑不懂事,就是覺著他媽介紹的比他姑自己找的好。
雖然孫來福沒工作,可京大醫院臨床科室效益好,過幾年孫來福肯定能分到一套兩居室。劉寧不定得猴年馬月。再說劉家人和孫家人也沒法比。孫家親戚是常光榮,劉二姐嫁的是二婚男工人。
耿卉卉:“小姑說孫來福對她不冷不熱。”
大寶愈發嫌他姑不懂事,哼一聲:“醫院多忙啊。學校多清閑。孫來福要跟劉寧一樣經常找她約會,我才不放心她嫁給孫來福。”
葉煩拍拍兒子的小腦袋:“長大了啊。”
“以前也知道小姑不該找劉寧。”
葉煩:“你以前說劉寧好。”
“那是我不了解他家人。小姑找對象應該慎重,結果她也不了解。”大寶撥開媽媽的手,看到二寶進院,“媽,你老姑娘玩瘋了。”
葉煩失笑:“別胡說。”沖二寶招招手:“熱不熱?”
二寶把紅紅的羽絨服脫掉:“媽媽,不方便跳繩。”
葉煩:“帽子不許拿掉,外面風大。”
“好吧。”二寶扯掉圍巾扔媽媽懷里,到院里看到窗臺上的羽毛球,拿著球和球拍出去喊朋友打球。
耿森森問:“大寶,我們在家也沒事,去你學校打籃球?”
大寶拉過媽媽的手看表,十點多一點離吃中午飯還有兩個多小時:“不用拿籃球,我學校有。”
葉煩:“過馬路看著車。”
“放心啦。”大寶去臥室換上運動鞋,又把他沒穿過的運動鞋給堂哥。耿森森不好意思穿大寶的名牌運動鞋。大寶低聲說:“回頭叫葉老板買。她有錢,我們就當劫富濟貧。”
耿森森無語又想笑:“小嬸的錢不是你家的錢?”
耿大寶:“也沒見她多給我幾塊錢。對手下員工都比對我好。”
耿森森很想說,你一雙鞋等于人家一個月工資啊。不過想想剛才在正房大寶挨著他嬸坐,還跟以前一樣黏他嬸,母子感情沒出問題,此話肯定只是隨口抱怨一句當不了真。
耿森森道一聲謝,大寶給他一個棒球帽:“戴這個酷。”
兩個酷酷的大學生到學校就惹得住校女同學側目。
大寶把室友喊下樓,找齊人到籃球場,已有幾個女同學在籃球場附近徘徊。大寶一行開始打籃球,女同學停下。
二十多分鐘,籃球場周圍全是各個年級各個系的女同學。
雖然平時男同學打球也有女同學圍觀,但這么多人還是頭一次,堪比高校之間正規比賽。
又過了十來分鐘大寶受不了,不是受不了同學校友,而是受不了堂哥,整個一孔雀王。
中場休息大寶身上出汗就問同學是不是到此為止。沒等同學回答,場邊的校友要替大寶。
然后沒人征求大寶的意見,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打半小時,廢柴身體受不了,擔心在女同學面前出糗才鳴金收兵。
大寶看到堂哥滿臉興奮也不好意思潑冷水,腹誹幾句就叫他回家。
到家奶奶回來了,他二媽和二大爺還在大雜院。
大寶問:“奶奶,楚光明的爺爺是二媽沒出五服的堂叔嗎?”
于文桃點頭:“你二媽一過去就認出他。”
大寶:“她爸媽去了嗎?”
于文桃:“沒看到那老兩口。可能不稀得去。”
大寶跟個大人似的感嘆:“就這還為人師表呢。他們不知道長輩是晚輩最好的老師嗎?”
于文桃聞言覺著大寶夸她,不禁笑罵:“知道個屁!要我說就是他們這些讀書人最無情無義。以前的陳世美,還有杜十娘的男人,都是讀書人!”
葉煩看看手表:“做飯吧。”
耿致勤:“二哥二嫂回來再做吧?”
于文桃道:“不定什么時候。等等再做。楚光明的爸和姑還沒到,楚家只有你二哥二嫂倆親戚,他們一直不過去還得你二哥給老頭子換壽衣。”
大寶不禁驚呼:“太過分了吧?死的是他倆親爹!”
于文桃也覺著過分。
村里也有不孝兒孫,但沒人敢叫長輩死無葬身之地。就算家徒四壁買不起棺材,沒錢火化買骨灰盒也會挖坑把老人埋進祖墳。
于文桃問:“葉煩,陳小慧最近忙啥呢?”
葉煩愣了愣,不明白她怎么想到陳小慧:“你——找她?”
耿致勤:“我前段時間碰到她,她說要跟教授去什么地方出差。好像墓被盜了,需要很多專家學者,她導師就把她帶上。”
大寶:“小慧姨非考古專業啊?”
葉煩道:“她大學期間一直蹭考古專業的課,而且考古和歷史系很多課是重的,她研究生轉了考古專業。”
陳小慧經常在家聊古玩,大寶潛意識認為她想撿漏,沒想到她換了專業:“她真執著啊。”
那是因為葉煩不止一次說過不懂行會被坑。陳小慧想撿漏又不敢全憑運氣,不得不認真鉆研這一行。
葉煩:“于姨,你找小慧干嘛?”
耿致勤了解她媽:“讓小慧跟學校師生白話楚家未出五服的親戚病逝,楚家老兩口都不過去燒張紙。”
大寶困惑:“奶奶希望他們出現?不是給楚光明添亂嗎。”
葉煩:“大寶,太清高的人也不是全是糟點。在街坊四鄰看來大學教授很厲害,他倆到楚家以后真沒人敢欺負楚光明。有人問卉卉的外公外婆有沒有這門親戚,他們要面子不敢說不,還得表示時常幫一把楚光明。按理說楚光明是他爸的責任。這不是老子指望不上嗎。”
于文桃沒想這么多。于文桃跟楚家老兩口一直不對付,她就想趁機叫陳小慧給楚家老兩口添堵。
可是葉煩把她說的這么熱心腸,于文桃也不好意思說“我沒那么好心”,“卉卉,過一會去問問你媽要不要做楚光明的飯。以前不知道有這層關系,可以當不知道那孩子多可憐。現在知道了還不管不問,咱跟你姥爺一家有啥區別啊。"
葉煩提醒:“先問問楚光明的爸和姑來了沒有。提醒你媽別說跟我一家。”
“我現在就去。晚了我媽說漏嘴,被雞賊男發現,回頭肯定趁機跟咱家套近乎。”耿卉卉說完就去。
跑到大雜院,耿卉卉先問楚家親戚來了沒。鄰居說來倆。卉卉明白就是她爸媽。卉卉不敢靠近死人,趴門邊喊:“媽!”
耿致揮起身擋住老人的頭部,耿卉卉進去小聲提醒他爸:“別說自己姓耿。”又對楚光明說:“回頭別提我嬸和我叔啊。”
楚光明惴惴不安地問:“我爸不來爺爺咋辦?”
楚風禾:“我去找他。先把你爺爺的衣服拿出來,等你爸過來給他換上。”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快一點鐘了,楚父姍姍來遲,他老婆沒出現。楚風禾差點氣暈過去。她想說什么被耿致揮提前攔下,然后楚風禾就看著楚父帶著兒子和妹妹妹夫送老人去火葬場,當天下午就把人埋了。
張小明傍晚回到家聽說這事傻了,回過神跟董穎感嘆:“小軍也不是很過分吧?”
董穎張張口,半晌沒憋出一句話:“去楚家看看要不要幫忙。別說你是董家女婿!”
張小明到大雜院門口碰到韓大偉,見他裹足不前:“怎么不進去?”
韓大偉小聲說:“光明的爸和姑在里面。”
張小明拽著他到院里,楚光明的父親說:“這是兩百塊錢夠你用到成年——”
“你打發叫花子?”楚姑姑尖細的聲音傳出來:“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光吃飯一年就得兩百塊!他上學穿衣怎么辦?”
楚父:“找他媽要去。他又不是我一個人的兒子!”
楚姑姑關心楚光明目的不純,這一刻也忍不住替侄子出頭,朝她大哥臉上一巴掌,接著劈頭蓋臉給他一頓。
韓大偉本能想進去,張小明拉住他,靠窗戶邊聽楚光明跟他姑有沒有吃虧。
聽出楚光明的姑父在里面,張小明小聲說:“沒事的。”
鄰居也不敢過來替楚光明說幾句,擔心被品行不端的楚父記恨。
十多分鐘后,楚父很是狼狽地跑出來。又過幾分鐘,楚姑姑和她丈夫騎車走人。張小明進去,楚光明坐在他爺床上,死氣沉沉,以至于倆人后怕,要不是他倆過來,這孩子能半夜自殺吧。
張小明給韓大偉使個眼色,韓大偉撿起床上的兩份錢,一份五十一份兩百,“五十”應該是楚姑姑給的。
韓大偉揣兜里,張小明拽起楚光明。三人到張小明家,韓大偉把錢給張小明,張小明拿出柜子里的信封跟楚光明以前賺的錢放一起遞到他手里:“光明,你看,這么多錢足夠你上完高中。大學不用學費,高中畢業你的苦日子就到頭了。”
楚光明一張口就流淚。
張小明過去摟住他:“我像你這么大到人生地不熟的鄉下都熬出頭了,你也可以。”
韓大偉:“你還有我們。”
楚光明想到耿卉卉父母臨走前叮囑他以后遇到什么事就找卉卉,卉卉是他表姐不是外人,內心的不安少了許多:“如果我夜里不睡那么死,爺爺會不會——”
董穎打斷:“不會。你別自責。老人病了去醫院醫生都不敢用藥。你半夜發現他不舒服也沒用。”
張小明點頭:“今晚先住我家,明早回家收拾收拾,去你大偉叔攤位上吃點東西就去學校。你爺爺肯定希望你考大學有出息。”說完給董穎使個眼色,董穎去廂房幫楚光明鋪床。
韓大偉聞言想起自己要早點睡,見楚光明漸漸止住淚就告辭回家。
翌日清晨葉煩買油條和茶葉蛋正好碰到楚光明吃飯,葉煩到他跟前說:“在學校有人欺負你就告訴二寶。”
楚光明想哭,忍著淚悶聲道:“我知道。”
所有人都認為老人下葬后沒什么事了。沒想到四天后有人找到楚家,楚光明在學校,鄰居就叫那人找韓大偉。韓大偉不知如何是好把人帶到葉煩家。
大寶大學放假在家沒事正準備去他媽公司學電腦,到門口碰到兩人,大寶便問韓大偉,來人找他媽什么事。
來人是楚姑姑的婆婆,因為楚姑姑打了楚父,她和她丈夫都被楚光明的后娘關起來。
每個字大寶都能聽懂,合在一起大寶懵了:“什么意思?”
韓大偉:“光明的后娘心疼丈夫挨打,利用特權把人拘了。那晚我們也在,沒造成重傷,報到公安局也是口頭教育幾句。因為事出有因,正常情況下公安會批評光明的爸,勸他姑消消氣。”
老太太心慌:“你知不知道光明在幾班?叫光明去求求他爸?就說他姑知錯了。”
“沒用。”大寶搖頭,“楚光明的爸恨不得沒這個兒子。看見楚光明他只會更生氣。”
老太太哽咽道:“那怎么辦?我兒子媳婦也是心疼光明啊。”
大寶想想如何換成他媽會怎么做。
過一會兒大寶有了主意,往左右看看,只有他們三個,大寶也擔心隔墻有耳,小聲說:“我給你出個主意,你敢發誓嗎?”
“發什么誓?”
大寶:“除了我們仨以外的第四個人知道,你孫子不得好死?”
老太太迷信,不敢拿孫子發誓。可是一想兒子在里面遭罪,立刻舉手發誓,接著她又盯上韓大偉。
韓大偉在老太太吃人的目光下拿自己兒女發誓,然后瞪一眼大寶,回頭我就告訴你媽!
大寶裝沒看見,小聲說:“找楚光明的媽問她該怎么辦。無論她說什么你從她家出來都找人寫幾個大字,去楚光明后娘父親單位門口,說他后娘的爹利用特權逼死人。別人會認為是他親媽的主意,報復也是報復他生母。”
韓大偉慌忙說:“不行!這事一查就露餡。”
“查到又怎么樣?他們自己多疑誤會了楚光明的媽能怪誰?”
老太太:“話是這樣說,可人家那么厲害——”
“你兒子進去以后不定出什么事。”大寶不是嚇唬她,“那么小心眼的女人只把你兒子關起來她能解氣才怪。遲了說不定被他后娘收買的人打的人不人鬼不鬼。你把事鬧大,以后你家出點什么事大家都會認為是楚光明的后娘害的。到時候別說欺負你家,她最怕你家出事。”
老太太:“她家有權有勢誰敢說他們害人啊?”
大寶:“身居高位的人不可能沒仇人。你把刀子遞出去,有人替你收拾他家。像我爸只知道練兵,沒欺負過別人,我媽幫助了很多人,也有人看我家不順眼。你還不放心就問楚光明的親媽能不能這么做。但別提我。”
老太太看著他稚嫩的面孔感覺“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你媽不在家嗎?”
“我媽出去了。”大寶道,“韓大叔沒看到嗎?”
韓大偉仔細想想,收攤的時候好像看到一個女同志穿著黑色大衣和皮棉鞋,而周圍只有葉煩天天穿的跟電影明星一樣:“好像往北去了。”
北邊那么大,上哪兒找去啊。老太太被大寶一番話嚇得不敢耽擱,立刻說:“我去找他親媽!”
第124章 鬧大了
楚光明的生母做夢都希望前夫鋃鐺入獄。
老太太的著急不是裝的, 楚光明的生母見狀就打電話找熟人詢問,同時也打聽到楚光明的爺爺早幾天去世, 當天下葬,都不等親戚送老人家最后一程,楚母因此愈發厭惡前夫。
于是她告訴老太太楚光明后娘的父親在哪個單位,叫什么名字,萬一有人驅趕她應當如何應對等等。
老太太一想到利用無辜的人就羞愧,可是見她絕口不提楚光明,再想到不是她不管不問,兒媳婦也不會因為嫌撫養費少幫侄子出頭打人, 頓時不覺著對不起她。
當天中午下班時間,老太太在軍部大院門外哭天搶地, 出來一個車她跪地攔一輛車。
攔了半個多小時,附近單位和家屬院的人都出來看熱鬧。
軍部不敢任由她鬧下去, 趕緊把人請進去。
公安都是部隊調過去的人, 軍部領導一個電話過去, 分局領導不敢怠慢, 親自前往街道派出所查詢此事。這件事被捅到了軍部沒法糊弄過去, 又是“打黑除惡”的節骨眼上, 他必須查清還自己一個清白。否則“監管不嚴”這一項就能讓他升遷無望。
兩點左右,分局領導回復:誰誰報警,誰誰威脅辦案公安必須把人關進去。
軍部首長掛了電話記下幾個人名, 在首長辦公室的政委看一眼紙上的字,“這位同志我認識。”指著其中一個人名道
不是旁人, 命令公安把人抓進去的是楚光明后娘的大哥, 親自前往派出所的是警衛員。小小警衛員哪敢命令接案民警啊。再說了,警衛員也不認識楚姑姑一家, 何必為難他們。這事不用查都知道是楚光明后娘的大哥吩咐的。
首長把此事交給“部隊糾察”,又命令他的警衛員開車送老太太去派出所把人放出來。
楚姑姑和她丈夫臉上沒有傷口,老太太一碰兒子的手臂,楚姑父痛的驚呼,警衛員拉開他衣服一看驚了,青一塊紫一塊,沒有完好的肌膚。
分局局長也在派出所,警衛員盯著他問:“此事你怎么處置?”
局長先解釋:“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一看警衛員不想聽,立刻說:“嚴查到底!”
“別再搞出冤假錯案。”言外之意甭想隨便弄兩個普通民警糊弄過去。
局長頭皮發麻:“不會,不會!”
警衛員對楚家三口說:“送你們去醫院驗傷?”
老太太真怕官,不想節外生枝。楚姑姑心里窩火,恨不得跟她大哥和小嫂子拼命,沒好氣地說:“去!我們不能白挨!”
傷勢不重但是折磨人,醫生給出結論全是故意為之。警衛員拿著驗傷報告回去復命。
離兩會召開時間只剩兩個月,老太太又在部隊大院門外鬧的人盡皆知,首都陸軍首長擔心此事已經被有心人捅到最上面就開緊急會議嚴查此類事件。
哪怕底下人敢繼續糊弄,查也是白查,首長也得拿出態度,所以隔幾天就詢問一次進度。
俗話說,上邊一張嘴,下邊跑斷腿。陸軍各部轟轟烈烈搞檢查,耿致曄忙得腳打后腦勺,葉煩對此一無所知。
張小明擔心楚光明周末到家沒了他爺爺,認為無親無故活著沒意思,在街上遇到葉煩便問:“這段時間是不是叫楚光明去我家?”
楚風禾和耿致揮還有十來天假期,葉煩考慮到楚風禾跟楚光明的關系:“去我家吧。周六晚上在我家用飯,回頭叫他和我侄子去后面住,省得他不自在。”
楚光明的姑姑真彪悍,那天晚上楚光明和他姑父沒幫忙,他姑一個人把他爸打的鼻青臉腫。張小明不敢招惹這么厲害的女人:“那就去你家。有事叫大寶喊我。”
葉煩點頭。
張小明還有一個問題:“過年呢?”
葉煩:“你找機會問問他去不去你家。讓他買幾斤肉,再買幾斤米和面,算是搭個伙,他應該不會拒絕。你啥都不要他肯定不好意思白吃白喝。他要一個人過,你離得近,除夕上午過去看看。除夕早上我也叫二寶去問問。”
楚光明的爺爺一走他還不如孤兒,孤兒身后有政府,居委會也會探望他。楚光明父母雙全不能申請國家補助,他父親那樣的街道也不敢插手他的事。
楚光明簡直比孤兒還可憐。張小明很擔心他因此鉆牛角尖,周六下午接女兒回來就在自家門外來回轉悠。他看到楚光明就迎上去:“光明,怎么沒去二寶家?”
楚光明:“我——我家有米面油鹽,我會做飯,不用麻煩葉阿姨一家。”
張小明道:“你一個人做多了吃不完,做少了做不著啊。要不你拿去二寶家,今晚在她家吃一頓,明早買著吃,中午去店里,下午回學校?”
楚光明內心深處抗拒回家,黑燈瞎火意味著他爺爺不在了。楚光明聞言想去又怕給葉煩添麻煩。張小明見狀拽他回家把米面油鹽收拾收拾,帶上書包和洗漱用品就把人送去葉煩家。
從葉煩家回來,張小明長舒一口氣。
此刻董穎已經回來,問:“見著光明了?”
張小明點頭:“在葉姐家。”又嘆了口氣:“老天爺真不公平,父母作孽憑什么孩子受罪。八歲被拋棄,十六歲成了孤兒。”
“這孩子性格堅韌。”
張小明:“像竹子一樣有韌性也會斷。”
“那平時多幫幫他。叫我看著這么好的孩子毀了,我良心不安。”董穎摸摸自己的肚子,“希望這個能跟他一樣聰明。”
楚光明帶著米面油鹽到葉煩家仍然覺著自己格格不入。
葉煩看出他不自在,飯后就催耿森森洗漱休息。
耿森森睡不著就把收音機拎走,到后面叫楚光明去他房中,倆人聽廣播。
楚光明長這么大第一次聽到外面的世界很稀奇,一會問“是國內的臺嗎?”一會又問“這就是正宗英語嗎?”睡前還對能收到外國電臺的收音機戀戀不舍,恨不得抱著睡覺,哪還記得不自在。
清晨,楚光明洗漱后跟耿森森到葉煩家胡同,耿森森回家,楚光明去路口,因為在韓大偉攤子上吃飯不要錢,楚光明幫忙端飯拿茶葉蛋或者夾油條。
家里人多,眾口難調,于文桃用電飯鍋煮紅薯粥,用爐子熱饅頭和包子,叫大寶和森森買胡辣湯和油條、焦圈、茶葉蛋。
二寶從屋里出來:“我和哥哥去。”端著鍋就往外跑。
到路口,楚光明看見她有點不自在下意識轉身,二寶大喊:“楚光明,過來幫我打胡辣湯。”
楚光明無處可藏,轉過身耷拉著腦袋走過來。二寶小聲說:“快幫我撈面筋,別叫大韓叔看見。”
楚光明震驚。
二寶跺腳催他:“快點啊。”
韓大偉端著空碗過來:“二寶,我聽見了。”
二寶瞪一眼楚光明,無奈地把鍋遞給韓大偉:“六碗豆腐腦和六碗胡辣湯,放一起。我哥端回去。”拿走哥哥手里的小竹籃去挑茶葉蛋、焦圈和油條。
大寶不禁說:“我說你怎么這么積極。耿二寶,喜歡吃面筋回頭和面自己洗。”
“以為看在校友的份上他會幫我多撈幾塊。”二寶嘀咕一句就回家。
大寶給錢,寬慰楚光明:“別理她。”
楚光明哭笑不得,沒想到耿晶晶是這樣的耿二寶。
耿二寶就是這樣的耿二寶,到家又嘀咕:“要楚光明有啥用啊。跟二媽一樣。不愧是二媽沒出五服的親戚。”
楚風禾沒想到她還敢倒打一耙:“想吃獨食還怪別人不配合?二寶,臉皮這么厚你媽知道嗎?”
“我是我媽生的,你說我媽知不知道?”二寶白了她二媽一眼。
葉煩把碗里的面筋都挑給她:“想吃叫你小姑和面洗面筋。”
耿致勤急了:“不是,二寶是你閨女,憑什么我伺候?”
“憑你學校放假閑著沒事,我要去公司,要看電視留意客戶喜好。”葉煩問,“研究生有補貼,你當輔導員也有工資,每月給家里多少生活費?”
耿致勤張口結舌:“我我——工資低!”
“不出錢就出力!”葉煩道。
耿致勤下意識找她媽,好巧不巧看到她媽點頭。耿致勤嘆氣:“出力也行。今天不行。”
大寶脫口而出:“約會?”
耿致勤嘴里的豆腐腦差點從鼻孔里出來,忍不住瞪一眼侄子:“買衣服!”
大寶點頭:“還是為了約會。”
耿致勤沒好氣地問:“飯堵不住你的嘴?”
大寶放下勺子:“惱羞成怒!”
耿致勤:“嫂子!管不管!”
葉煩:“我也想知道你買什么衣服。前面庫房里一堆,你需要買什么衣服?”
“不買衣服就不能去街上逛逛?”耿致勤問。
大寶樂了:“媽,我們說東她扯西,我們說西她扯北,擺明了心里有鬼。”
葉煩盯著小姑子:“我可以不問你干嘛,但你敢腳踏兩只船,我打斷你的腿!”
耿致勤打個哆嗦,頓時不敢言語。
飯后,耿致勤去后面她和卉卉房里收拾一下就拎包出去。
于文桃也是閑的,躲在韓大偉車子后面盯著閨女上公交車,然后回來告訴葉煩:“大寶猜對了,就是約會。我要不要坐下一路公交車跟上去看看?”
葉煩一腦門黑線:“你閨女又不是當特務,有啥好盯的。沒事歇著去吧。”
楚風禾挽起袖子:“我和面洗面筋吧。”
葉煩:“不累你就干。”
耿卉卉道:“媽,你和面,我幫你洗。”
然后娘倆去廚房。
葉煩和大寶把洗衣機移到院里。二寶拎著燒水壺往洗衣機里加熱水,葉煩倒入涼水,然后溫水把洗衣粉化開,就把深顏色的衣服扔進去。
深顏色的洗干凈,葉煩改洗淺色,耿磊磊忙項目放假晚不在家,耿森森就幫忙打水。
大家一起干活很熱鬧,李大媽都忍不住過來:“我一聽你家就在洗衣服。怎么三天兩頭洗啊?”
葉煩:“一周洗一次。平時洗的都是小衣服。李大媽沒出去?”
“路上結冰,我怕摔著。”李大媽小聲問:“早上買焦圈看到楚光明那孩子幫韓大偉打飯,怎么回事啊?”
葉煩道:“大偉不收他錢,他不好意思白吃。”
“是個好孩子。”李大媽問:“他春節怎么過啊?”
這一個個怎么比他本人還著急啊。葉煩很想吐槽:“到時候再說。”
隔幾天張小明來拿貨,葉煩叫他問問。張小明見過楚光明最脆弱一面,擔心刺激到他,等楚光明考完試才問他要不要去他姑家過年。
楚光明表示不去,還問張小明什么時候買過年的東西。
張小明聞言就知道他要自己過,就說臘月二十八置辦年貨。
臘月二十八,張小明帶他買雞魚肉蛋,送他去大雜院。大雜院的人都以為張小明花錢買的,等他走后,一個大媽就提點楚光明,年初一去張小明家拜年。
楚光明年初一先去張小明家,接著去韓大偉家,最后去最遠的葉煩家。葉煩給大寶使個眼色,大寶問他要不要打羽毛球。
楚光明下意識找耿森森,耿森森叫大寶二寶打球,他倆去后面屋里聽廣播。
倆人前腳到后院,張小明帶著董穎和孩子后腳到他爹家。見識到“人外有人”,張小明看到張小軍覺著他也不是那么沒良心。
韓大偉想想楚家人的德行,到父母家中聽到弟媳婦陰陽怪氣地說他賺錢了也不覺著煩。
葉煩留楚光明在自家吃午飯,午飯后叫他跟張小明回去。張小明把人叫去他家看春晚重播。
撐過除夕和初一,關心楚光明的人都松了一口氣。
年初四下午,葉煩帶著倆孩子從娘家回來,于文桃就說:“董穎昨天來找你你不在。”
去董穎家不需要過馬路,葉煩不用擔心二寶調皮被車撞,就叫二寶告訴董穎她回來了。
初八開店,董穎和張小明閑著無事,夫妻倆一起過來,二寶在那邊跟董穎的女兒,還有同學校友踢毽子。
葉煩叫董穎坐沙發上:“出什么事了?”
“大哥說光明后媽娘家被查了。”這事對董穎而言太突然,這幾天經常念叨也沒絮叨夠,又忍不住從頭說起。
葉煩靜靜地聽她說完感到匪夷所思,過了一會兒董穎沒有憑空消失,她才確定自己沒有做夢:“這幾年嚴的比咱們幾家厲害的的子弟說斃就斃,他后媽居然敢動私刑?”
董穎:“可能以為父輩還沒退,底下人不敢動他們。也有可能自認為高貴,沒把光明的姑姑姑父放在眼里。”
葉煩問:“她家老爺子呢?不管管?”
董穎無語又想笑:“別提了。光明小姑的婆婆可能認為把人關起來這么大的事找光明后媽沒用。她跑到軍部大院門口哭喪。派出所不讓她見人,她生在舊社會可能想到了惡霸,認為那家人想弄死她兒子兒媳,跪地求首長做主,還說光明后媽的父親要殺她兒媳和兒子。”
葉煩目瞪口呆。
董穎繼續:“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這種事以前也有,但多是私了。在他們看來都是小事,不會特意告訴家中長輩。光明后媽的父親不知道這事,一聽有人污蔑他殺人暴跳如雷,叫首長盡管派人查。結果真有這事,他想按回去晚了。他家親友以為真出人命不敢插手,結果糾察沒有遇到一絲阻礙。”
葉煩忙問:“然后呢?”
“他后媽的大哥那么囂張,類似的事肯定不是第一次了。拔出蘿卜帶出泥,這些天跟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如果發生在夏天也好善后,偏偏過幾天召開兩會,陸軍代表都怕被點名不敢徇私,然后我父親年三十晚上都沒心思吃餃子,就怕被他們牽連進去。這幾天叫我幾個哥哥查手下人和自查,擔心一著不慎著了誰的道。”
大寶不敢聽下去,擔心被他媽看出是他搞的鬼,就拿衛生紙假裝自己想去廁所。
葉煩感嘆:“我父親和我哥真能瞞啊。”
董穎:“空軍大部分人不在市區沒法惹事。各區公安是從陸軍調過去的,空軍兵種單一人少根基淺,軍官到公安局不好使沒惹多少事。光明小姑的婆婆喊冤那天空軍召開緊急會議,該處置的早內部解決。”
“這就難怪了。”牽扯不到自家人,葉煩松了口氣。然而這口氣剛下去又想到消失了將近兩個月的耿致曄:“不是吧?”
董穎問她怎么了。
葉煩:“耿致曄!”
董穎才想到她著急找葉煩就是擔心耿致曄,“對對,你有沒有大寶爸單位電話?打電話問問。”
葉煩沉吟片刻:“算了。萬一糾察在他辦公室,不是正好撞到槍口上嗎。我懷疑我爸沒提也是沒打電話問過,不清楚他的情況,擔心說出來我關心則亂。”
董穎想想也是,就讓葉煩回頭問問常光榮。
常光榮現在跟葉煩辦公司,他最賺錢的批發生意也是托了葉煩的福,所以一聽說陸軍軍官亂來,就叫他家老爺子查查耿致曄在何處。
耿致曄也沒躲過“糾察”上門。先交代自己的問題,糾察走后,他查手下的兵。幸好這些兵經常被弄出去訓練,回到家倒頭就睡,沒有查出大問題。即便如此耿致曄也忙得跟陀螺似的。
兩會召開前,耿致曄終于能回去。
葉煩見著他就忍不住問:“沒事吧?”
“有事呢。”耿致曄倒在她身上。
葉煩見他跟個無賴似的就知道沒事:“起來,一身味兒!”
“唉,一回來就被嫌棄。”耿致曄嘆氣。
二寶比她爸回來得早,因為正房有爐子她在正房寫作業,聞言瞥一眼她爸:“別跟她過了?”
耿致曄給女兒一記爆栗:“作業寫好了?寫好了再寫一篇作文,名字就叫《我的爸爸》。”
二寶:“寫你什么?你叫耿致曄,腦子叫葉煩嗎?”
耿致曄又給她一下:“直呼父母的名字,我平時就這么教你?”
二寶翻個白眼:“媽媽這樣說我我認!爸爸,你知道我上初幾嗎?”
耿致曄下意識說:“初三!”
二寶又翻個白眼,無奈地說:“高一!”
“爸爸太累記錯了。可是也不能怪我。沒有爸爸這些人保家衛國,你能在這里跟我貧嘴?”耿致曄問。
二寶收起書本回臥室,一副懶得理他的樣子。
葉煩低聲說:“過幾天開會肯定會講部隊最近遇到的事。你多聽少發言。”
“也輪不到我發言。”耿致曄坐下,“糾察找上門我才知道有人以權壓人,你怎么知道?”
耿致揮休假那段時間耿致曄沒回來過,對家里的事一無所知。葉煩從楚光明爺爺去世那天說起,一直說到楚光明的姑姑被放出來。
耿致曄瞠目結舌:“——你是說我們部隊被查個底兒掉,其實只是幾百塊錢引起的?”
葉煩點頭:“就這光明的生父都沒被擼。”
耿致曄:“這事明面上跟他無關。不過經過這事他生父和生母兩家應該都不敢欺負他。”
葉煩點頭:“對了,你后媽還是沒放過卉卉姥姥家。”
耿致曄下意識往外看,沒看到他后媽也沒看到他妹,長舒一口氣:“好好說話!于姨又干嘛了?”
葉煩:“陳小慧早幾天來找我,跟我說出差見聞,她趁機叫陳小慧去學校白話——楚老教授嫌貧愛富,不認同一個曾祖父的兄弟。”
耿致曄揉揉額角,滿心無力:“不操心自己閨女的婚姻大事,就干這事積極!不知道孰輕孰重。對了,小勤是不是可以訂婚了?”
耿致勤愛跟耿卉卉談心。耿卉卉保證不告訴任何人,轉頭就告訴葉煩。因為葉煩嘴嚴,耿致勤至今不知道她被侄女賣個徹底。
葉煩:“我叫卉卉問過,她說跟孫來福之間不對勁,感覺差一點。”
耿致曄:“跟劉寧談對象偷偷摸摸很刺激,跟孫來福談對象太穩,差的何止一點。”
葉煩恍然大悟,她怎么沒想到呢。
耿致曄得意地挑眉:“這個家沒我不行吧?”
“是呀,是呀。”葉煩很是敷衍地點頭:“家里家外都離不開耿旅長。”
耿致曄握住她的手:“既然知道就對我客氣點。”
葉煩白了他一眼,給他三分顏料就敢開染坊。
耿致曄見狀不禁笑了:“我身上真有味啊?”
葉煩:“我知道不該問,但是特好奇你十次有八次身上不是有樹葉就是有松針,首都駐防部隊還需要天天學野外生存?”
“不是。我懷疑令我當旅長的主要目的是叫我練兵。”耿致曄道,“我出任旅長第一天,首長就說一句,我相信你,別讓我失望。我以為旅部有什么困難。到部隊上上下下查一遍,別的部隊有的我都有,軍需跟同等人數的部隊一樣。沒過多久政委饞肉,聽說我有農村關系,問我能不能去農村弄兩頭豬。我當時想著每天剩那么多刷鍋水爛菜葉,山上還有野菜野果,干嘛不養豬。豬圈蓋起來,第二年首長見著我就夸干得不錯。”
葉煩:“這是叫你開荒吧?”
“還沒說完。山邊樹木茂盛可以養羊。大前年連隊圈里最少五十頭豬,三十只羊,還有很多菜。養豬看起來費東西,可我們有了豬不用買油,有羊不用買肉,就算要去村里買麥麩麥糠喂豬也比買肉買油省錢。大前年年底賣給兄弟部隊幾頭豬和羊。前年凈收入四千多。連隊有了經驗敢擴大規模,去年凈收入翻一番。”耿致曄道,“重點來了,陽歷年前上面叫人量身高,二十五歲以下大部分人長了一到三公分,身體也比以前壯。沒過幾天軍首長下來視察,說我沒讓他失望。”
葉煩:“也不是叫你練兵,是叫你養兵啊。”
耿致曄有過這種懷疑:“干嘛不直接說?”
葉煩:“部隊不能經商,說出來傳出去首長不得吃不了兜著走。萬一你跟得了尚方寶劍似的本末倒置,軍首長都得給你陪葬。”
“也有道理。”耿致曄想起最近全軍大檢查,不定弄下去多少人,“給我安排這活兒是因為首長知道我在島上養豬嗎?”
葉煩點頭:“肯定知道。不查清楚也不敢用你。可是不會過兩年又調你去別的部隊養兵吧?部隊難道沒有從農村上來的軍官?他們比你有經驗啊。”
耿致曄不清楚也懶得問。即便問軍首長,軍首長也會說他想多了,部隊怎么可能讓堂堂旅長練兵,又不是沒教官。
“大概我可以練兵也會養兵還懂內務。”耿致曄搖頭嘆氣,“懂得多也不好。”
葉煩心說,幸好你戰友不在這里,不然非得罵你顯擺:“明天一早回去啊?”
耿致曄搖頭:“在家待一天,后天去開會。”
“還沒開始吧?”
耿致曄:“不準住家里,先住招待所。”
“你的行李呢?”葉煩看著他兩手空空不禁問。
耿致曄道:“在辦公室,叫人幫我送過去。那邊還有資料,資料不能帶回家。”說完又聞聞衣服,感覺真有味,就朝外面喊:“耿大寶,陪老子洗澡去。”
二寶無奈地出來:“爸爸,您大兒子不在家,周末才回來。”
耿致曄忘了:“爸爸說最近累記性不好沒騙你吧?”
“狡辯吧。”二寶一邊回屋一邊喊:“媽媽,餓了,做飯!”
葉煩叫耿致曄去搓澡,她泡菜干煎雞蛋煮掛面。
耿致曄:“做好你先吃。”
“你回來我再下面。”葉煩道,“我先準備配菜。”
耿致曄找出換洗衣服,收拾香皂、搓澡巾等物,忽然想起一件事,問:“家里怎么只有你和二寶倆?”
葉煩:“卉卉、大寶他們都住學校。于姨應該在小明家。小明又添一個女兒。”
“過兩年再生一個?”
葉煩道:“小明不在意是兒是女,有個血脈至親就行。張大爺不滿意,沒人理他。對了,犇犇快畢業了,畢業后能回來嗎?”
“看分配。他在當地挺好。魚米之鄉,沒有首都冷也沒有嶺南熱。”耿致曄道,“我會叫同學留意一下別被人欺負。”
有他這句話葉煩還有什么不放心,就推他一下,讓他先去洗澡。
耿致曄當真忘了二寶上高一,所以翌日清晨就送二寶上學。
二寶一臉嫌棄卻沒有拒絕爸爸送她。
耿致曄從學校回來就陪葉煩去公司,下午倆人在家哪也沒去。翌日清晨,耿致曄開車去招待所。駕駛員載著警衛員給耿致曄送行李和文件,然后警衛員把他開的車開走。
不出所料,會上首都陸軍挨批了。雖沒點明,陸軍代表們臉色也不好看。耿致曄沒犯錯倒是不羞愧,但也不敢跟戰友說笑。
會議結束耿致曄回部隊待幾天,一切正常,下班后就驅車回家。
在他開會期間葉煩給家里申請一部電話。
耿致曄拿著嶄新的電話機:“店里有一部,這里再來一部,每月電話費就得很多錢。”
二寶奪走話筒:“我媽養得起。”
“你媽是我老婆,她賺的錢有我一半,我不能問問錢用在了什么地方?”耿致曄奪回來,“要話筒干嘛?”
二寶又奪回去:“給我姥姥打電話!”
葉煩頭疼:“耿致曄。你不能讓讓二寶?”
話音落下電話突然響了,全家老少嚇一跳。葉煩率先反應過來,“接啊。”
二寶趕緊喊:“喂,我是二寶。”
葉父的聲音從那邊傳過來。二寶跟她姥爺嘮家常,葉煩等她嘮五句就把話筒奪走。二寶倚著爸爸說:“你老婆好吝嗇啊。”
耿致曄無語又想笑:“我老婆是你媽。”
葉煩把電話掛上。
耿致曄詫異:“這么快?”
葉煩:“我爸說因為光明姑姑的婆婆喊冤扯出來很多事,幾個跟你一樣的軍官不是轉業就是另有安排。你有可能進王牌部隊!”
耿致曄神色平淡:“有可能就打電話?我岳父啥時候變得這么不淡定?”
“我爸暗示我最近安分點,別給你添麻煩。”葉煩白了他一眼,“也不知咱倆誰是他和我媽辛苦養大的。”
耿致曄聞言倒也不意外:“最近大家都夾著尾巴做人,不止岳父一人謹慎。理解,理解。”
二寶扒著爸爸的肩膀:“爸爸又要升官嗎?”
耿致曄搖頭:“可能平調。從原來的邊緣調到中心。”
“哇!”二寶驚呼:“爸爸,我們要不要慶祝?”
耿致曄:“任命文件送到我手上的途中都有可能出現變故。塵埃落定再說吧。”
“那你給我五塊錢。”
耿致曄不明白:“為什么?”
“我乖乖聽話不惹事你才能高升啊。我像楚光明的后娘一樣壞,你也要轉業。你不該獎勵我五塊錢嗎?”二寶理直氣壯地問。
第125章 車牌變了
耿致曄掏出還沒來得及上交的工資, 二寶伸手拿走兩張大團結。耿致曄被她的速度嚇一跳,回過神就吼:“耿二寶, 還給我!”
“爸爸,你再升就是將軍。”二寶的手背到身后。
耿致曄謹慎問:“所以呢?”
“將軍要大度。小氣鬼當不成將軍。”
耿致曄冷哼一聲:“我只聽說過慈不掌兵義不掌財。怎么?到你嘴里正好相反?”
二寶:“古人說的不一定全對。我們要用辯證的角度看問題。”
耿致曄一直知道閨女的小腦瓜機靈,只是輕易不開口,可是沒想到她這么能扯:“你要那么多錢干嘛?”
“我——”二寶不缺衣物不缺文具也不缺零食,"我十塊哥哥十塊啊。”
耿致曄哼一聲:“對你哥真好!”
“哥哥對我也好啊。”二寶把錢塞兜里抱住爸爸的手臂,不在意他的陰陽怪氣,“你不疼我啊?”
耿致曄拿掉她的手:“不疼!”
二寶感覺錢保住了,后退兩步哼一聲:“不疼就不疼!誰稀罕!我有奶奶和媽媽, 還有姥姥姥爺疼。”說完就往外跑。
天黑下來葉煩擔心她摔著:“慢點!”
二寶本能停下,意識到媽媽不是叫她“回來”, 就去她哥臥室,從床頭柜里搬出兩個存錢罐, 一個里面放十塊錢。
耿致曄看著閨女神色輕松, 不好好走路, 又顛又跳, 便明白錢被她藏起來:“葉煩煩, 你生了兩只貔貅啊。”
二寶立在門外搖頭晃腦:“爸爸此言差矣, 我姓耿啊。是貔貅也叫耿貔貅。”
耿致曄擺擺手一臉煩躁,一副“哪涼快哪待著去”的樣子:“你哥不在家可顯著你了。”
可不是嗎。如果大寶在家,哪用得著二寶出面要獎勵。
二寶移到奶奶身邊:“我們晚上吃什么啊?”
正長身體的年齡, 二寶有時候下午還有體育課,以至于還沒放學就餓的心慌。于文桃擔心她餓出胃病, 二寶放學前她就把飯蒸上, 或者拉開爐子讓爐火上來,二寶到家正好下面。
今日沒準備米飯也沒準備煮面。
碧空如洗, 陽光溫暖,面易發酵,午飯后于文桃和面,然后把早上買的肉拿出來,又去菜市場買一些菜,調三個餡料,二寶到家她剛把包子包出來。
于文桃:“包子熟了就吃飯。”
“是肉包子嗎?”二寶問。
于文桃點頭,便問葉煩喝什么湯。
葉煩:“二寶,把你的麥乳精拿出來,給我們一人泡一杯。”
二寶一動不動:“麥乳精是甜的,你不是不吃糖嗎?”
葉煩盯著閨女問:“我說的不是少吃?”
“對對,我忘了,學習太累啊。”二寶把條幾上的麥乳精移到茶幾上。
耿致曄沒好氣地哼一聲。
“爸爸嗓子不舒服嗎?”二寶一臉關心。
耿致曄:“我手癢!”
二寶頓時不敢用爸爸的話陰陽爸爸,老老實實泡幾杯麥乳精。
又過幾分鐘豬肉香裹著面香飄進正房,于文桃去廚房。隨后把案板上的包子放箅子上繼續蒸,她就端著一筐包子去堂屋。
于文桃問:“二寶,好吃嗎?”
二寶點點頭:“奶奶做的包子最好吃。”
“可惜你哥只能吃大鍋飯。”于文桃想起大寶就心疼。
葉煩頭疼:“犇犇是你帶大的,上的還是軍校,也沒見你成天念叨。”
“我念叨有啥用,離那么遠。就是我跟他的學校門對門,他也出不來。”于文桃忽然想起什么,“有沒有楊家的電話號碼?”
葉煩:“干嘛?”
“請你大哥的小舅子帶犇犇出去改善伙食。平時出不來,周末肯定能出去。”
葉煩無語,干脆不理她。
于文桃找耿致曄:她不打你打!
耿致曄差點沒被包子嗆死:“首先犇犇有錢,張小弟也有錢,小明偷偷給的,他倆不傻,饞了可以一起出去。那邊有烤鴨有湯包有鍋貼,比首都的好吃且花樣多。其次我大哥的大舅子小舅子忙了六天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沒心情出來帶孩子。最后,磊磊去過他姥姥家,他姥姥知道楊家跟犇犇同城,你不說人家也會叫兒孫過去看看他。”
于文桃:“可是我怎么沒聽犇犇說過你大嫂娘家人看過他?”
葉煩:“你問過嗎?”
于文桃仔細想想,好像沒問過。
二寶遞給奶奶個包子:“犇犇哥又高又壯,一看就不缺吃喝。奶奶,我哥的學校你沒進去我去過,好幾個食堂,想吃啥吃啥。”
于文桃以前吃過食堂,味道一般般,胡辣湯跟刷鍋水似的:“哄你奶奶吧。”
二寶:“那等周末你買只大公雞給哥哥補補?”
于文桃認為一只公雞太少,周六下午就去買一只烤鴨,大寶到家就得到一只鴨腿。大寶剛吃一口,耿森森進門,于文桃猶豫三秒把另一只鴨腿給他。
耿森森比二寶大四五歲,一邊把臟衣服掏出來一邊說:“給二寶吧。”
“她玩去了。等她回來涼了就腥了。”于文桃給他。
耿森森洗洗手接過去就問:“二寶在哪兒?”
“光明家門口。”
難怪胡同里那么多小孩唯獨沒有耿二寶。耿森森怕楚光明看見鴨腿心酸,不好去找二寶,就跟大寶坐一起啃鴨腿。
于文桃把剩下的鴨肉撕成小塊,用電飯鍋熱幾個饅頭,又煮一鍋餃子。
餃子是今天上午葉煩和于文桃包的。婆媳倆忙了兩個多小時。包好葉煩拿一百個給員工送去。
當時幾個人正商量中午自己做還是出去吃,葉煩的餃子送過去,八個老爺們恨不得給她磕一個。
葉煩問:“要不要請個做午飯和晚飯的保姆阿姨?”
八人當中有幾人家境不錯,但也用不起保姆。葉煩的話讓幾人愣住,不禁懷疑他們生在紅旗下,還是長在舊社會。
葉煩不明所以:“不要?也行。你們經常帶資料回去,一時疏忽可能——”
“等等!”跟葉煩關系最近的同學打斷,“我們明兒大掃除,跟公司有關的資料都拿過來或者鎖柜子里,我們保證客廳和廚房以及衛生間沒有一個字。”
葉煩:“那我找人問問。丑話說在前頭,很多城里人要面子,假如臨時工月薪三十,我出四十,他們寧愿當臨時工也不當保姆。保姆可能是鄉下人或外鄉人。”
一個師弟說:“能吃就行。去年有一次我做飯差點把我們送進醫院。”
葉煩愕然:“什么時候?”
師弟不敢說實話:“記不清了。師姐,你是不是該去銷售處了?”
葉煩瞪一眼他們才走。
師弟趴門邊看到她下樓松了一口氣:“我師姐氣場真大!”
葉煩的老同學拍腿:“壞了!”
師弟嚇一跳:“一驚一乍干嘛呢?”
“忘了提醒她盡快。”
平時沒什么言語的人此刻忍不住發表意見:“保姆需要進出我們宿舍,廚藝比人品重要。今年我們都聽說過,有幾家跟咱們的研究方向重了。如果我們趕在他們前面,他們急了會收買保姆給咱們下毒。”
一個師弟:“以師姐的人脈公安不敢懈怠,他們不怕被查出來槍斃?”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他們的投資打水漂,他們自己就想死。死前拉上我們值了。萬一公安沒驗出毒素呢?”
師弟撓頭:“怎么跟拍電影似的?”
“電影有邏輯,生活沒有。葉煩從業這么多年一直沒出大事,應該是她謹慎。我們聽她的小心無大錯,等她慢慢找吧。”
師弟倒在電腦桌上:“可是我不想做飯啊。”
葉煩聽說他們差點毒死他們自己,回家的路上越想越后怕。到家就問婆婆于家村有沒有可靠又會做飯,年齡在四十到五十歲之間的女同志。
于家近親不是進城,就是在家種地種菜,沒法當保姆。遠親她不太了解,于文桃決定明天周末叫耿致勤陪她回村。
翌日清晨,于文桃表示她想回娘家。耿致勤就叫耿卉卉陪她。于文桃巴不得她去找孫來福,就叫卉卉陪她。
葉煩叫大寶去張小明家騎車。
飯后,耿森森騎著三蹦子送堂姐和奶奶去車站。原本大寶要騎,這年頭雖然沒要求騎摩托車要駕照,可大寶一臉嬰兒肥,交警看見肯定攔他。
二寶跟上去,名曰送送奶奶,其實叫耿森森載著她玩兒。先去她姥姥家,然后去她媽舅舅家,最后拐到她爸舅舅家。
兄妹倆在城里轉了一個小時才回來。
張小明在葉煩家等車,聽到車聲他出來就感覺輪胎冒煙了:“二寶,還有油嗎?”
耿森森:“我們剛加的。”
張小明反而不好意思:“我開玩笑呢。”
葉煩慢悠悠出來:“車上有油桶。你以為他們掏錢給你加油?”
二寶從車上跳下來:“是呀。小明,你想什么呢?我們還是學生,哪有錢給你加油啊。”
張小明拎起車上的油桶,半桶油少一半:“二寶,送完你奶奶不回來是不是你的主意?”
“又不是我開車,我說話有用啊?”二寶反問。
張小明:“你們家除了你媽誰不怕你?”
二寶睜大眼睛:“我這么厲害我怎么不知道啊?小明,你是——”
葉煩打斷:“二寶,作業寫了嗎?”
二寶搖了搖頭:“小明,要油錢找我的監護人,我寫作業去啦。”說完就往屋里跑。
耿森森不好意思,葉煩抬抬手叫他滾回屋。
到屋里幾分鐘,張小明還沒拿好貨,耿森森和大寶出來。葉煩提醒一句“過馬路看著車”便不管他們。
張小明的貨裝好沒急著離開,小聲問:“小芝想找我借幾千塊錢買一間店面。不過那間店面太偏,不知道能干嘛。”
葉煩:“咱們那條街上?”
張小明搖頭:“后面那條街。那邊人氣跟咱們這邊正好相反。”
葉煩想想地理位置,再過五六年,那條街在她上輩子好像是電子一條街。葉煩上輩子來首都玩的時候那條街被拆好幾年了。同行的朋友跟她八卦,隨口說一句“以前這條街非常熱鬧。”
葉煩:“試著開個音像店呢?你妹夫上班,她的孩子小沒法出去擺攤,弄一家店面你爹也能過去盯著。他雖然說話大喘氣,走路晃晃悠悠的,至少他在店里坐著小偷不敢光明正大進去。”
張小明:“小芝沒說叫我爹幫她看店,就說現在跟早些年似的,街道對隨處擺攤的人沒好臉。”
葉煩:“為了賺錢擾亂市場,有的工廠只供國營單位,他們心疼南下路費干脆去偷,都是最近一年發生的事。眼看越來越沒章法,上面才令街道出面干預。如果跟打游擊似的,不但沒把這些人壓下去,他們反而越來越猖狂,那離嚴厲打擊‘投機倒把’不遠了。”
張小明慌了:“我還能擺攤嗎?”
葉煩:“可以把東西擺在你店門外。你在外面董穎在里面。再說了,你的孩子也小,董穎一個人忙不過來。”
董穎還沒出月子,董穎的媽來照顧她,張小明的繼女大了也能搭把手,以至于張小明沒覺著多個孩子多很多活。
張小明聞言想到以后董穎一邊看孩子一邊做飯,忙的可能吃不上:“你說得對。”
葉煩見他打算走,叫住張小明,她回屋拿賬本。
賬本上詳細記錄著這幾年找葉煩拿貨的人。葉煩撕掉一張紙,把那些人名抄一遍,有店面的劃掉,最后還剩十來人,葉煩遞給張小明:“這個時候到店里也沒客人,勞煩你跑一趟,告訴他們葉煩希望他們盡快弄一家店面辦營業執照。順便給常光榮提個醒。”
張小明的腦子沒他弟靈,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瞬間明白葉煩擔心跟她干的人因“投機倒把”罪進去。
屆時葉煩撈人肯定要動用關系,不管不問其他人會心寒,倒不如早做打算。
張小明通知下去,一半人當天就找親戚找一起擺攤的人借錢。一半人猶豫不決,其中一家是葉煩西邊鄰居。
晚上西邊大爺到葉煩家問:“店面非買不可嗎?”
葉煩:“我們跟韓大偉不一樣,大偉賣的東西都是自己辛苦做的,街道很支持。我們屬于二道販子。一旦嚴打打的就是我們這些人。如果我猜錯了,你和大媽可以到店里看著,你兒媳婦可以繼續擺攤。”
隨后葉煩又解釋現在租金比以前貴,店面用不著可以租出去。
鄰居大爺聽明白,買來不會浪費。于是他偷偷找魏建設借錢。魏建設的嫂子想買店面,最近逮住機會就問他有多少錢,壓根沒想過她想買店面,魏建設想不想買。畢竟在她看來魏建設的店是租的。
這么自私的人,錢到她手里指定是肉包子打狗。魏建設當然不能借。他就把錢借給葉煩的鄰居,欠條是當著葉煩和于文桃的面寫的。
清明過后,魏建設的嫂子再找他借錢,魏建設拒絕,他嫂子認為他不想借,又惱又怒說話難聽,魏建設本來就混不吝,這些年看著老實是跟張小明在一起久了性子踏實下來,骨子里沒變——嫂子和小叔子就打起來。
李大媽聽到街坊說她妯娌家干起來,碗筷放門口就往妯娌家跑。
葉煩剛把菜盛出來,于文桃奪走菜盆:“快去看看!”
“建設忍到現在我還挺意外。”葉煩擦擦手,不緊不慢地說,“我以為撐不到元宵節就得打起來。”
于文桃:“你知道因為什么?”
葉煩點頭:“魏建設以前這山望著那山高,他嫂子覺著他這輩子都不如他哥。后來他賺到錢,他哥不如他,夫妻一體,他嫂子認為被他壓一頭,一直想比他強。她和小姑子在建設店門外擺攤,開始幾個月還能騙騙人。后來熟客都知道門外的東西不如店里,她們只能眼看著建設賺錢。建設開店賺錢她們也想開店。可是開店成本上來,貨不好要虧,不出意外是找建設拿貨。”
到魏建設家門口,葉煩從魏家左鄰右舍口中聽到“店面”等字眼,懷疑她的人四處看店的消息傳到魏家姑嫂耳中,魏建設的嫂子才要買房。
這對葉煩而言不是重點,魏建設能借此分家,以后批發選貨可以帶上他。他以前不懂女性喜好,這些年經手的服飾多了,又比張小明腦子活,培養培養,過幾年可以獨當一面。
男同志乘火車比女同志安全,去小商品市場,葉煩拿兩包,他能抗四包,他頂上的葉煩的位子再合適不過。
既然跟批發無關,葉煩就回家。至于分不分家,要看魏建設。魏建設本人不想分,葉煩摻和進去分了,回頭魏建設冷靜下來興許還怪她把好好一個家拆散。
菜還沒涼葉煩就回來,于文桃詫異:“這么快?”
“他嫂子要借錢建設不借才鬧起來。”葉煩拿起筷子。
二寶問:“小魏能搞定嗎?”
葉煩:“不知道。不過涉及到家務事,自己立不起來誰幫都沒用。”
飯后,葉煩拎著二寶的書包送她去學校,然后去公司。中午下班去接二寶,到家門口看到李大媽,葉煩叫二寶進屋學作業:“建設沒事吧?”
李大媽嘆氣,過了一會兒才說魏建設鬧分家。葉煩想說好事啊。李大媽又嘆氣:“他還沒談對象。現在跟爹娘分開以后怎么辦啊。”
葉煩:“不是有您嗎。您讓大哥大嫂幫他介紹一個唄。建設有個店面事業穩定,要是找個在單位上班的中專生,夫妻倆旱澇保收,建設時間自由可以接送孩子,他妻子不用擔心婆媳矛盾,婚后生活可比找個有鐵飯碗的同事好。”
在李大媽觀念里沒學歷的不如有學歷,擺攤開店都不如鐵飯碗體面。以至于葉煩一說“中專生”她差點脫口而出“不般配”。
李大媽年輕那會兒受過婆婆的氣,身為兒媳,她希望丈夫有錢,沒爹沒媽。所以聽到“婆媳矛盾”,頓時覺著她侄子不是沒優點。
在國營單位上班分到的房子也不是自己的。魏建設的店面是自己的。魏建設干兩年說不定還能買一處樓房。
有房有店面是優點,不需要妻子接送孩子也是優點。
魏建設優點不少!
李大媽:“還是大寶媽腦子靈。吃過午飯我就去建設店里,晚上回去分家!明兒就叫我家老大給他找對象。”
葉煩笑著點頭:“挺好。”
胡同里來了一輛車,李大媽看到耿致曄從車上下來,尋思著夫妻幾天不見該想得慌,就笑著說:“做飯去咯。”
葉煩繞著車轉了幾圈,確定不是耿致曄常開的那輛車,車牌變了,看起來比之前的車新:“耿旅長,是不是不能再喊你耿旅長?”
第126章 露餡了
耿致曄滿眼笑意地點頭:“師長夫人, 幾日不見,別來無恙!”
葉煩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師長?不, 不是,你的旅長跟師長不是平級嗎?”
耿致曄不希望傳得人盡皆知,低聲解釋:“我說過,可能平調。再說了,有的平調是暗貶,有的平調是暗升。”
葉煩:“所以你所在的師很好?”
“不能告訴你部隊番號,只能說軍需配置雖然沒有鳥槍換大炮那么夸張,但差距很明顯。”耿致曄說著說著就滿眼笑意。
葉煩看著他的神色懷疑他在部隊天天開坦克:“好好干, 別叫夫人失望啊。”
耿致曄摟著她在耳邊說:“先別告訴家里人。”
“知道也沒什么。二寶逢人就說你是保安。”
耿致曄想把閨女的嘴縫上,省得一天天胡咧咧, “不清楚我具體做什么,有心人也懶得找他們套話。”
“你會不會碰到大寶啊?”
耿致曄遲疑片刻:“以后嗎?大寶在跟我們用的工具有關的科研所工作, 十有八九能碰到。興許老子還得抽調精兵保護他。”
葉煩失笑:“進去吧。”
耿致曄任由她把自己拽進去。
二寶聽到腳步聲扭頭看一眼就覺著沒眼看, 怎么比小姑談對象還黏糊啊。二寶受不了, 故意打岔:“媽媽, 小姑和來福談多久啦?”
葉煩正仔細聽耿致曄嘀咕, 聞言一時沒反應過來, 一會兒才問:“問這事干嘛?”
“可以訂婚啦。”二寶打開文具盒。
于文桃從廚房出來:“我覺著也可以了。”
葉煩:“改天問問常光榮。對了,二寶,明兒周六, 別忘記提醒光明來吃晚飯。”
最近楚光明敢回家住,但他平時在學校六天也沒法買米面放家里——大雜院人多雜亂, 居住環境不好招老鼠, 東西被老鼠啃光他在學校也不知道。與其買來浪費,不如買著吃。
最近楚光明不好意思來葉煩家, 葉煩就叫二寶告訴他,他姑給家用。“他姑”自然是指楚風禾。
礙于這層關系,楚光明又不好意思跟葉煩生分,又確實不想麻煩葉煩,上周六他就去飯店買吃的。
楚光明不舍得去大飯店,路邊小餐館只賣早、午兩頓,晚上的飯菜是剩的,葉煩擔心他鬧肚子便想到這個法子。
二寶比個“收到”的手勢:“媽媽,多做點,少了不夠吃。”
葉煩:“明早找大偉買幾十個包子呢?”
二寶點頭:“再買幾十個饅頭,不要買大偉的,大偉的饅頭軟,買那種拿在手上跟石頭似的,吃起來一層一層的。”
韓大偉每天要準備很多東西,沒力氣揉饅頭,他的就不如專門賣饅頭的人做的緊實:“知道了。大小姐,還有沒有別的吩咐?”
“沒了,你可以退下了。”
耿致曄進去朝她腦袋上一下。
二寶嘆氣:“我怎么忘了老婆奴回來了呢。”
耿致曄又給她一下,二寶順著他的力道倒在桌上,葉煩明知她裝的依然忍不住說:“你手勁大,別打她腦袋。”
二寶要的就是這句話,瞬間坐起來寫數學題。
翌日下午,葉煩去常光榮店里,常光榮的孩子也小,又因最近擺攤不受待見,他干脆在店里幫忙。看到葉煩,他把孩子給老婆,跟葉煩到門口談工作。
葉煩道:“不是公司的事。小勤和你小舅子怎么商量的?我每次問她她就說還行,問她什么時候訂婚,她就叫我問來福。”
常光榮正準備明兒周末去葉煩家商量此事。見她主動提起,考慮到不是外人,常光榮就問:“我說實話?”
葉煩點頭。
常光榮的實話不好聽:“不是我說你小姑子,當初你任由她嫁到劉家也吃不了虧。”
“她干嘛了?”葉煩竟然一點也不意外,也是神奇。
常光榮:“她不是不知道來福是實習醫生,實習跟正式的工資差別多大不用我說你也清楚,她也知道我丈母娘和老丈人是農民,都沒錢供孩子讀書,四個兒女老大老二小學沒上完,我小姨子上完小學沒上中學,唯一一個我小舅子初中沒讀完也是因為沒錢,要不是他聰明又趕巧高考大家水平差不多,他哪能考到首都——算了,不說這些,她讓我小舅子買房。”
葉煩以為她把來福打了:“就這事?”
“這事還小?我問過,好的樓盤三百一平,使用面積六十平的就要一萬八。讓我小舅子出一半也有九千。把他一家賣了也不值一萬八!這不是難為人嗎?”常光榮越說越來氣,“你當初可沒說房子。她還說沒房不嫁。要我說,愛嫁不嫁!”
葉煩心里狠狠贊同,面上笑著說:“別聽她放屁!”
“不聽她的你能當家做主?是她嫁又不是你嫁!”
葉煩點頭。
常光榮愣了愣神,不確定地問:“你真能做主啊?”
葉煩:“她手里最多三千塊錢,我不同意她買個屁!”
“不是,你婆婆有錢啊。”常光榮道,“閨女結婚這么大的事,于姨聽你的?”
葉煩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你可能不知道,我放貨的那處房子是我婆婆買的。小勤前對象的姐姐不知道從哪兒打聽到這事,兩家見面提到房子,我婆婆說是給大寶買的,回來就把房子轉到我名下,然后叫劉家和小勤合買。”
“可是這跟我問的有什么關系?”
葉煩:“一開始我婆婆打算全款買房。跟劉家合買是我的主意,因為劉家太會算計。你小姨子大舅子都跟你混,我還用擔心他們算計小勤?你老丈人能出多少出多少。錢只夠結婚,那房子我婆婆出錢,讓來福出個保證書,過兩年離婚不爭房產。”
常光榮將心比心,他沒錢也不好意思叫女方全款買房。照他的意思大不了現在不娶,以后有了錢再娶。
可是老丈人家不是常家,錯過耿致勤,小舅子能不能找到耿致勤這樣的暫且不提,他的選擇面少,很難再碰到葉煩這么善解人意的娘家人。
女方找對象要看婆家,男方娶媳婦也要看親家。即便女方條件比耿致勤好,人也通情達理,如果小舅子小姨子一個比一個不省事,屆時被禍害的可不止老丈人一家,還有他們三家。
常光榮:“你婆婆能拿出一萬八?”
葉煩:“還有我呢。”
常光榮點頭:“保證書可以出,可是住你婆婆買的房子,不算入贅吧?”
“耿家沒兒子嗎?需要他個外來女婿入贅。”葉煩一臉無語,“不過農村人可能這樣想。來福生在農村長在農村,你問清楚,他心里不痛快就算了。我家肯定不會瞧不起他。長遠看小勤不如他。”
耿致勤天賦一般,到老也就是學者教授,像卉卉的姥姥一樣。孫來福好好干,又有常家這棵大樹,不出意外能到副院長。
常光榮:“家庭地位這方便我跟小舅子說過,只要他找個城里人,女方家在大雜院也比他家境好。他說他不在意,還說圖人不圖錢。”
葉煩:“還有別的問題嗎?”
常光榮:“就這一條我老丈人都快愁死了。”
愁死了她也不能在房子上讓步。葉煩權當沒聽見:“那你回頭商量好提前告訴我什么時候訂婚,我在飯店弄兩桌。我家人多,加上你家,我和我婆婆做飯要忙死。”
常光榮算算時間:“五一吧。婚期秋后,具體時間到時候再說。”
“到五一可沒幾天。”葉煩提醒。
常光榮:“話說到這份上,我也不瞞你,我小舅子對你小姑子很滿意。因為小勤要房子,我問他怎么想的,他說不知道。換成別人他肯定說算了。”
難道是因為小勤給他送幾次好吃的?葉煩越想越有可能:“小勤因為以前遇到一群不省事的難免想得多,讓你小舅子別介意。”
常光榮:“我跟他說過劉家的事,沒想到他家還惦記于姨的房子,我小舅子要知道這事,肯定不會怪小勤態度強硬。”
葉煩:“那先這樣。婆婆知道我今兒過來,估計在家等急了。”
常光榮送她上公交車。
葉煩到家沒了笑臉:“于姨,咱倆聊聊?”
于文桃在院門過道下繡花,繡好給二寶做鞋。可能因為葉煩手笨,經常給孩子買鞋,二寶反而喜歡做的鞋。二寶給面子,于文桃平時閑著沒事想起來就給她做一雙。
于文桃沒注意到兒媳婦神色不對,一邊繡花一邊說:“說啊。”
葉煩想想不是什么機密,拉著小馬扎坐她對面:“孫家的情況你了解吧?”
于文桃點頭:“咋了?不可能跟劉家一樣吧?常光榮不是說他能當家做主嗎?”
葉煩:“現在房子三百一平。”
于文桃點頭,聽李大媽說過,她還可惜當初沒買:“咋了?”
“小勤要跟孫來福合買一套使用面積六十平的房子,兩家一人一半。孫家出九千!”
于文桃痛的齜牙咧嘴,因為扎到手:“再說一遍!”扔下針線就問。
“孫家不買房她不嫁!”葉煩道。
于文桃張口結舌像是嚇的,過一會回過神霍然起身:“死丫頭!劉家那樣的她不要房子,孫家老兩口不叫她伺候,還有個能干的姐夫,她這么多事,她她腦子有病?!”又問,“是不是下課了?我找她去!”
葉煩一看婆婆要收拾小姑子,心里的氣順了:“我還沒說完呢。”
于文桃坐下:“常光榮咋說的?”
葉煩跟常光榮說的那些算半真半假。她復述一遍,又說:“萬一以后聊起后面那處房子,你別說錯了。”
于文桃:“我不跟孫家聊這事。只是叫人家寫保證書,是不是有點,不講情面?”
葉煩:“是有點。不過沒事了。我說小勤很介意全款買房是被劉家嚇的。關于劉家我沒編瞎話,經得起常光榮調查。”
于文桃代入自己想想,耿致勤誰愛娶誰娶!
于文桃想不通:“她怎么不想想,要不是孫來福剛畢業要啥沒啥,人家咋可能跟她相親。大醫院的醫生,過兩年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啥樣的找不到啊。誰還介意他是農村的。”說出這些又忍不住罵:“眼皮子淺的東西!”
葉煩:“她還比人大四歲。”
“對啊。人家過兩年再找,能找個比孫來福小八歲的。”于文桃道:“要是我就找個小的,剛從學校出來啥也不懂,多好哄啊。”
葉煩想笑,幸好你不是男的,不然我得有個小婆婆。
“說房子。你出一萬五,叫小勤出三千。”
于文桃:“她沒錢。”
“有錢!”葉煩道,“你想想,她工作幾年沒給過家用,平時日用品從家里拿,衣服不用買,家里還有零食,她每月最多花十塊。她和卉卉幫我看店,一個寒假就有一兩百。以前還跟陳小慧賣過冰棒。”
于文桃道:“不給她留點錢?”
葉煩:“不用。她和孫來福就算還沒轉正,倆人每月也有八九十,用不完。”
“萬一錢被她用到咱們不知道的地方了呢?”
葉煩:“那你先問問她有多少錢。”
四月十九日周六傍晚,耿致勤回來,于文桃叫她去廚房做飯。
耿致勤嘀咕:“忙了一周就指望回家休息一天。”
于文桃:“誰不忙?”
耿卉卉想說什么,葉煩給她使個眼色,耿卉卉坐到二寶身邊:“有沒有不會的?姐姐教你。”
二寶把語文試卷給她:“你幫我寫。”
耿卉卉眨眨眼睛,不是吧。
楚光明也在葉煩家,坐在二寶對面,他老師也布置三張試卷——語數外,跟二寶的題目一樣,他懷疑是一班和二班老師自己出題自己印的。
楚光明聞言忍不住開口:“被老師發現字跡不一樣,班主任肯定叫家長。還不如我寫好你抄呢。”
二寶眼睛一亮:“順便幫我寫一份語文作文?”
楚光明點頭:“可以。你幫我寫英語作文。”
二寶不假思索:“成交!”
話音落下,二寶腦袋上挨一巴掌。二寶抬頭,對上媽媽微怒的目光,嚇得打個哆嗦:“我我開玩笑呢,你,你啥時候進來的?走路咋沒聲呢。”
葉煩轉向楚光明:“你呢?”
楚光明慌忙說:“我自己寫!”
葉煩:“卉卉,盯著他倆。”
耿卉卉讓他倆先寫英語試卷,以免一個寫英語一個寫語文,寫好了換換試卷互抄。
耿致勤見嫂子神色不對,立刻滾回廚房幫她媽做飯。
于文桃切菜的時候順嘴問耿致勤有多少錢。耿致勤知道她媽她哥她嫂子有錢,沒人惦記她的錢,就實話實說有三四千。
于文桃差點切到手,心說我兒媳婦神了。
隨后于文桃就說她出一萬五,耿致勤出三千,在她單位和來福單位中間買一套房子。
耿致勤沉默許久,于文桃問她怎么不說話,耿致勤才問:“你的主意還是嫂子提議的?肯定是你。我嫂子知道嗎?”
于文桃暗罵一句,“知道。回頭來福寫個保證書,離婚不跟你爭房產。無論到啥時候房子都是你的。這樣還不行?”
耿致勤嘀咕:“上了法庭保證書沒啥用。”
于文桃:“你嫂子說有就有!不信我叫葉煩過來。”
耿致勤不敢:“以前要是也這樣——”
“還敢提以前?”于文桃打斷,“以前是錢的事?你嫂子有錢,我這些年也存點錢,錢能解決你嫂子會故意為難劉家?你有王愛荷一半厲害,我出錢買的房子可以白送給劉寧。你有那個本事嗎?”
耿致勤干不過劉寧的二姐,更別說劉寧的父母也不是張大爺張大媽那樣的老實人。
此言一出,耿致勤不敢嘀咕。
于文桃后悔問她,這么多想法就是自己慣的:“你跟孫來福結婚我就出一萬五。你嫌他不行想分手,我也不攔你,以后你想咋樣咋樣,別指望我們操心。”
“那我和孫來福過不到一起咋辦?”
于文桃:“不能離婚?還指望我們保你一輩子?你能保證自己找的就能過一輩子?”
耿致勤不敢保證。
“我出三千就沒啥錢了。”
于文桃:“你想讓我出一萬八?我跟你嫂子吃住沒叫我花一分錢,我給她的房子才多少錢?我出一萬八也行,我老了在你家住八個月,在你嫂子家住四個月。”
耿致勤臉色微變。
于文桃見她竟然這么沒魄力,愈發覺著她越大越不懂事。換成葉煩肯定敢說好。話又說回來,換成葉煩也不可能叫她這么操心。
同樣是閨女,也不知道陶春蘭咋養的。
于文桃把菜切好,扔下刀又問:“想好了?”
“讓我再想想。”
晚飯后幾人到后面,耿森森叫楚光明去他房間,耿致勤叫卉卉跟她住,睡前聊天耿致勤把她媽的打算告訴耿卉卉。
耿卉卉起初以為她姑嫌奶奶小氣,聽她姑說完明白又沒全明白:“小姑是不是覺著奶奶和小嬸對孫家太好,對劉家太苛刻?”
耿致勤不敢說是,心里是這樣想的。
耿卉卉見她不說話,暗暗翻個白眼:“我聽大媽說過,跟劉家見面那天,小嬸臨時起意說那么難聽是因為劉寧的二姐惦記奶奶的房子。你嫁到劉家可能遇到的情況到了孫家不可能碰到,奶奶和小嬸才對孫家這么寬容。”
“孫來福家人好相處,可是孫來福不好相處。”耿致勤道。
全家體檢那天耿卉卉也去了,她倒是覺著孫來福挺好相處,雖然話不多,但人家很會辦事。清楚一個人照顧不了那么多人,就請護士幫忙,還說她們是他的親戚,麻煩護士多費心。
當時孫來福可不知道耿致勤是他相親對象。
耿卉卉懷疑她姑一直對孫來福有意見是因為孫來福不是小姑自己選的:“那就分手唄。”
“分手?”耿致勤驚了。
耿卉卉半真半假道:“對啊。前些天孫來福休假去學校門口等你,我師妹看見了,你分手我把我師妹介紹給她。”
“等一下,卉卉,你,你咋能這樣?”
耿卉卉故作不解:“咋了?你都跟人分手了,還不許人家再找?”
“我還沒分!”
耿卉卉:“那就分啊。回頭跟孫來福談清楚告訴我。”
耿致勤氣得說不出話,指著門口,出去!
耿卉卉拿著枕頭去她爸媽臥室。
于文桃的的這處四合院寬敞,朝北幾間當庫房,耿致勤住廂房,耿致勤對面是廚房,廚房隔壁住的是于文桃的侄女,就是幫葉煩看店的表妹和她丈夫。寒暑假或周末,他們的孩子也會過來。
幾間正房留給老大和老二。森森住他爸媽房里。卉卉住她爸媽臥室。森森聽到腳步聲,出來看一下。卉卉見他衣服齊整,估計還沒睡就去堂弟屋里問:“干嘛呢?”
楚光明起來:“找電臺。”
耿卉卉隨手關上門:“先關上。我說一件事,你倆幫我分心分析。”
楚光明關上廣播,坐到床上洗耳恭聽。
耿卉卉把耿致勤剛剛說的話告訴倆人,然后問:“她怎么想的?”
耿森森:“還能咋想。她跟劉寧分手是奶奶和小嬸逼的唄。她不甘心,又不敢怪奶奶和小嬸,就故意為難孫來福。結果對象換成孫家,奶奶要出錢,她心里愈發不痛快唄。”
“小姑跟劉寧分手前小嬸和奶奶啥也沒干。”
耿森森:“那就是她覺著要是奶奶和小嬸幫她對付劉家,她和劉寧不用分手。偏偏奶奶和小嬸叫她自己面對,她干不過劉家不得不分手。四舍五入還是奶奶和小嬸逼的。”
“不講理啊。”耿卉卉無語,“那干嘛不跟孫來福分手自己找?”
耿森森:“她心里清楚孫來福條件不錯,怕自己找的遠不如孫來福。”
楚光明小聲說:“卉卉姐,我覺著吧——”
耿森森:“別吞吞吐吐的。”
楚光明直接說:“小勤姑的眼光不行。真跟那個孫來福醫生分手也不能讓她自己找。”
耿卉卉點頭:“陳小慧,就是大寶和二寶的姨,也跟我嬸說過不能讓她自己找。我奶奶和我嬸沒少說小慧姨沒腦子,人家都比她有腦子,可見她多沒腦子。”
楚光明想笑:“原來葉阿姨她們都知道啊。”
耿卉卉:“就我小姑那點心眼子,森森都看得出來,她能瞞住誰。大寶以前還說過,再作把她白送出去。”
楚光明很意外,虧得他以為就他旁觀者清:“那怎么辦?牛不飲水也不能強按頭。”
“我姑太沒有危機感。”耿卉卉道:“我回屋想想怎么收拾她。”
想到睡著耿卉卉也沒有好辦法。
翌日清晨到前院,卉卉看到二寶忽然有個主意,卉卉叫二寶留意她姑啥時候找孫來福,倆人又去哪兒約會。
二寶跟個小特務似的到她姑身邊弄到孫來福最新排班表,然后抄一份給她堂姐。三天后下午,孫來福會出現在校園里,耿卉卉叫她師妹下了課去找她。
耿卉卉和耿致勤在通往食堂的路上看到孫來福和卉卉的師妹在樹下聊天。卉卉的師妹經常來找她,耿致勤認識對方,見狀就問卉卉:“你師妹這么迫不及待?”
“我師妹干嘛了?”耿卉卉一臉無辜,“不是我說你,你覺著跟他感覺不對就分手,他不怕拖,您拖得起碼?”說完朝她師妹大步走去,到跟前抓住師妹的胳膊,對孫來福說:“我們吃飯去了。”
走遠一點,耿卉卉的師妹說:“你小姑和你小姑父是不是快結婚了?”
耿卉卉:“五一訂婚。”
“唉,好男人都早婚啊。”師妹嘆了口氣。
耿卉卉:“我家也有個好男人。”
“你堂哥啊?算了,算了,科學家我高攀不起。”師妹嚇得直搖頭,其實不想找個工作太忙不著家的,她想找個老師,結婚后夫妻二人都有時間照顧家庭。
耿卉卉就是知道師妹所想才敢這么搞:“我還有個表哥,就是跟我本人差一層。”
“說說看?”
耿卉卉先解釋于家和她家的關系,比如以前不怎么走動,然后才說:“我說的這個是我奶奶的親侄子。家在農村,不過不窮。可能比你家有錢。”
“農村人這么有錢?”
耿卉卉去過農村:“沒錢。我小嬸做生意帶上他們,干了好幾年,現在他們家在城里有店面,兄弟姐妹多,我那個于舅爺和舅奶老了大家可以輪著照顧。”
“照顧老人這方面負擔輕?”
卉卉點頭。
師妹說:“說說你那個表哥。”
耿卉卉道:“跟你一樣師范大學,但是在外地。到秋能考回本市當中學老師。長相身高不如孫來福,但勤快能吃苦。每年夏天學校放假都開車賣冰棒。他手里應該有幾千塊錢。你父母贊助一半,到秋就能買一套四十平的房子。”
“四十平?”師妹驚呼,“鴿子籠啊?”
耿卉卉:“其實不小。臥室客廳二十幾平,廚房和衛生間七八平,還有個小書房。買巧了還有倆大陽臺。不巧也有一個大陽臺。”
“四十平的房子這么大嗎?”
耿卉卉點頭:“像我小姑打算買六十平的,不光有倆陽臺,而且南北通透。像現在的天,下午六點前不用開燈。”
以前耿卉卉也認為六十平小。葉煩同她解釋一遍,耿卉卉才知道六十平一家人住很寬敞。
師妹今年畢業,她不打算讀研。因為快工作了,她父母前些天就提醒她到單位機靈點,遇到好男人就抓緊。
“你確定他沒對象啊?”
耿卉卉:“他不想留在本地,沒想過在當地找對象。咋了,心動啦?偷偷告訴你,買單位房更便宜。要是有機會買單位房,六七千就能拿下一套六十平的。現在房子貴了,早幾年買可能只要三四千。不過他手里沒這么多錢,如果叫我舅爺家出全款,那你們的婚禮只能從簡。”
“說什么?”師妹氣笑了,“我都不知道他是黑是白。”
耿卉卉道:“說清楚才不影響咱倆感情。”
大概耿卉卉說的太實在,小師妹反而對素未謀面的“表哥”有點好感,吃飯的時候就問他家兄弟姐妹幾個,父母多大年齡。
耿卉卉一聽這事有門,周六下午五點左右到家就叫奶奶買兩只烤鴨。
于文桃伸出胳膊:“你還是朝這咬一口吧。”
耿卉卉:“奶奶,我幫你侄子找個對象。我師妹。”
“真的?”于文桃立刻回臥室拿錢,“你等著,我這就去。”
葉煩坐在羅漢床上,趴在炕幾上合計服飾款式,以及算算什么時候南下:“真的假的?”
“小嬸真厲害,你也不怕算錯。”耿卉卉脫掉鞋坐上去。
葉煩:“媒人不好當。我感覺你小姑最近都懶得正眼看我。”
“小姑不懂事,我師妹可不是。”耿卉卉道。
葉煩道:“你師妹有沒有弟弟?幾個弟弟?”
耿卉卉嘖一聲,“您真是的。給小姑找對象擔心人家姊妹多。娶媳婦又擔心人家兄弟多。放心,一個哥一個姐。恢復高考前她哥在鄉下,擔心考不上首都的學校,就考當地省城大學,已經留在當地。她姐接她媽的班,姐夫住她家,跟小芝情況差不多。”
葉煩:“還行。你年輕沒法當媒人,回頭告訴你奶,等宏偉考回來叫你奶安排他倆見見。”
“宏偉能考進市區嗎?”
葉煩點頭:“高考停了十年,中小學老師緊缺,尤其是本科學歷的老師。如果當小學老師,他肯定能進最好的小學。當高中老師,有可能被分配到城南。中學老師的話,你學校附近的中學他能勝任,家長也不會有意見。”
“那就好。”卉卉放心了,“我學校比宏偉學校好,我師妹個人條件比他好,宏偉能買房,這方面比我師妹好,他倆結婚彌補彼此不足正好。”
葉煩瞥她一眼:“這么會操心別人,你自己呢?”
“我才二十二!”耿卉卉提醒:“比師妹小一歲。”
葉煩忘了,她上學早,“當我沒問。去看看耿二寶又跑哪兒去了。小時候跟大寶正好相反,大寶愛出去她不愛。現在竟然反過來。”
耿卉卉心說,二寶以前也愛玩,只是大寶頂在前面鬧顯不出二寶啊。
到門口,一輛車進來,耿卉卉停下,車在她身邊停下,二寶推開車門下來。耿卉卉驚訝:“你怎么在這兒?”
“我回來正好碰到她跟幾個同學在路邊玩。”耿致曄瞪閨女,“難怪你媽和你奶奶都擔心你放學不回家。”看到大寶回來,“今天周六啊?”
大寶跑到跟前:“是呀。不然我哪敢跑回來。”看清他爸的車,“爸,您是不是換車了?”
二寶:“爸爸高升了啊。”
大寶忙問:“什么時候的事?”
耿致曄忙問:“二寶,你怎么知道?”
二寶:“姥爺打電話說你有機會高升,沒過多久就換車了,我不就知道啦。”
大寶撇嘴:“爸,你可真不厚道。”
二寶搖搖頭,老神在在地說:“哥,你誤會爸爸,不是爸爸不說,是這段時間要低調。”
大寶不明白:“為什么?”
“因為部隊之前的事啊。”二寶奇怪,“哥哥不知道嗎?就是董穎姨跟媽媽說的那些事。當時你也在啊。”
大寶臉色微變,心里咯噔一下,很不自然地說:“哦,想起來了,一點小事跟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那我不問了。”朝屋里喊,“奶奶,做飯了嗎?”
耿致曄拉住兒子,示意侄女和女兒先進屋:“耿大寶,咱爺倆聊聊。”
大寶的身體哆嗦一下:“聊——聊什么啊?”
第127章 體貼的大寶
如果說剛剛看到大寶神色不對勁只是猜測, 這一刻耿致曄確定兒子心里有鬼。耿致曄打開后座門把兒子扔進去,他緊接著坐進去:“就聊你現在想的事。”
爸爸是魔鬼嗎?大寶無力地倒在座位上:“不知道爸爸說什么。”
“你什么時候這么懂事?”耿致曄盯著兒子, “二寶一說低調你就不問,可不像你。”
大寶睜大眼睛,很無辜的樣子:“像你不就行。”
“再貧我請你媽?”
大寶欲哭無淚:“爸爸,我真沒想到啊。”
“不如你先坦白,爸爸幫你判斷?”
大寶的小眼睛斜著看他爸:“我傻嗎?”
“那我就喊你媽過來。”耿致曄道。
大寶沉吟片刻:“媽媽什么都不知道,她過來也沒用。”
“雁過留痕。”耿致曄提醒,“你做過就不可能沒有痕跡。大寶,經得起你媽分析嗎?”
知情人之一是他媽老同學, 大寶不敢賭:“你保證知道了不打我?”
耿致曄:“如果你觸碰法律底線——”
“沒有,沒有……”大寶頭搖得像撥浪鼓。
耿致曄不明白:“那你怕什么?”
“怕被您罰跪啊。您說我都多大了, 要讓同學知道我跪院里,我還——”
耿致曄打斷:“再扯有的沒的, 我真喊你媽。”
“說說說!”大寶嘴上痛快, 其實還想掙扎, “可是在外面隔墻有耳啊。”
耿致曄側身面對兒子:“你盯著我對面, 我留意你身后和兩側。”
“可是說來話長啊。”
耿致曄:“家里還沒做飯, 不著急, 慢慢說。”
大寶想問,爸爸是不是轉文職了。不然沒法解釋你這么有耐心啊。
家事又不是國事,無需著急。耿致曄的手臂搭在前排車座上, 整個人放松下來跟兒子耗到底。
大寶跟他耗幾分鐘,實在不如他淡定, 對大寶而言每一分鐘都是煎熬, 干脆坦白:“這事得從楚光明的爺爺去世那天說起。”
這話讓耿致曄很意外,他不動聲色地說:“繼續。”
大寶先說老人下葬那晚楚光明的父親被他姑打一頓。楚父回到家, 他老婆心疼,就找他大舅子把人抓起來。楚姑姑的婆婆無權無勢無人脈,唯一能找到就是楚光明。可是楚光明不在家,韓大偉知道了這事也擔心人在里面遭罪就找葉煩求救。
耿致曄聽到這里懂了:“所以你給那老太太想個這么損的招兒?”
“主要是我媽不在家。我又不希望她打擾奶奶,就——不對,我不知道陸軍總部在哪兒,也不知道光明后媽的父親叫什么。”大寶想到這里輕松下來,“我也沒叫她攔車跪地喊冤,也沒叫她說人快死了。”
耿致曄:“不是你還有誰?”
大寶摸摸鼻子:“我擔心老太太被人攔住嚇唬幾句把我供出來,然后連累你,就讓她去之前找一下光明的生母。”
耿致曄揚起巴掌。
大寶捂住臉:“爸爸我錯了!別打臉!”
耿致曄不舍得打兒子,而且孩子大了要面子也不能喊打喊殺。耿致曄揪住他的耳朵:“就不怕那老太太到光明生母跟前把你供出來?”
大寶下意識想說:不怕!可是怕說出來他爸教訓他,“我仔細分析過啊,光明他姑打他爸是因為嫌他爸給的撫養費少。如果兩口子共同撫養光明,他姑肯定不嫌少,也不會跟他爸動手。老太太要是這樣想,就算光明的媽幫她,她心里也會埋怨光明的媽。我身為外人幫老太太,老太太還有一絲良心都不會把我供出來。何況我還讓她發毒誓。”
耿致曄松手:“小腦瓜很機靈啊。”
這個時候大寶可不敢貧嘴:“爸爸,人家真沒想到老太太一跪威力這么大。”
“不是威力大。這事巧了,各種情況碰到一起,跟彗星撞地球一樣,那邊捂不住。不然人出不來,你還會害了光明姑姑的婆婆。”耿致曄沒開玩笑,“以后不許自作聰明!”
大寶被這次的事嚇到:“不敢了,真不敢了。”
耿致曄見他當真后怕仍然不放心:“這事給我爛肚子里!”
大寶:“不告訴媽媽啊?”
“你媽每天操心的事還少?”耿致曄瞪他,“省點心吧。”
大寶道:“自打上大學我就沒怎么讓我媽心煩。我媽最近操心小姑的婚事,你應該數落小姑。”
“你以為我會放過她?”耿致曄推開車門,“五一商量訂婚我也去。她敢給你媽添堵,我連你一起收拾!”
大寶不禁驚叫:“憑什么?”
耿致曄:“憑我那天心情不好!你有意見?”
大寶有意見,大寶不敢提,大寶憋著:“你準備休假啊?”
“剛到師部還沒弄清廁所朝哪兒休什么假。中午過去。部隊軍官也要吃飯,我出去不耽誤事。”耿致曄沒好氣,“給我安分點。”
大寶連連點頭:“我安分,我乖,事找我我都不找事。”
耿致曄推開車門下去。
大寶出了一身汗,放松下來就徹徹底底癱在后座,一個勁兒慶幸是爸爸不是媽媽,否則能被媽媽念叨的他頭暈腦脹。
耿致曄回頭看一眼兒子,暗罵,臭小子!
考慮到離五一沒幾天,要跟戰友提前打招呼,所以翌日耿致曄到部隊就告訴政委他妹五一訂婚,他父親不在了,他要在場。婚姻大事,政委可以理解。五一中午十一點政委提醒耿致曄出發,勸他不用著急,兩三點回來也沒事,部隊有事他頂著。
耿致曄到家接上葉煩、于文桃和耿致勤。
孫家除了老兩口和孫來福就來一個常光榮。
常光榮搞定他岳父一家,葉煩這邊耿致勤不敢有意見,所以席間很和諧。
可能葉煩和于文桃很好說話,孫家也痛快,有煙有酒有糖,還有一千塊錢。孫父認為高攀了很不好意思,又承諾婚前給耿致勤買金戒指金手鐲金項鏈。
葉煩問家具和家用電器誰買。常光榮回答,家具由女方決定,家用電器男方解決。
回到家,葉煩把一千塊錢給耿致勤留她裝修房子。
今兒全國學校放假,日理萬機的耿磊磊也回來了。家用電器比家具貴,耿磊磊聽他嬸說男方給了錢還給買三金,不由得說:“小姑,來福姑父不錯啊。”
耿致勤不想承認她眼光不如母親和嫂子,不甘不愿地說:“也就那樣。”
耿卉卉聽不得這話:“小姑,別勉強!”
“你別說話!”耿致勤慌忙說。
耿卉卉跟葉煩和她奶奶有得聊,以至于倆人早就知道耿卉卉用師妹給她姑添堵。于文桃也覺著閨女欠收拾,故意說:“這么大聲干嘛?顯你嗓門大?卉卉也是為你著想,別不知好歹!”
耿致勤張口想解釋,可是不知從何說起,說不好還會被懷疑她忘不了劉寧:“本來就那樣。”
耿卉卉:“真的嗎?我不信!”
“我對象又不是你對象,誰管你信不信。”耿致勤說著話去她媽臥室,“我先把錢收起來。”
耿卉卉沖她的背影嘲諷:“得了便宜還賣乖。要不是來福家貧輪得到她。要不是攤上光榮叔那么有錢的姐夫,給她買電器。做夢!”
耿磊磊深以為然:“幾樣家用電器半套房啊。父母雙職工家庭也不舍得一次配齊。”
于文桃嘆氣:“你倆少說兩句。她愿意嫁趕緊把她嫁出去省事。留來留去留成仇!”
葉煩:“生了小孩你還帶嗎?”
于文桃:“白天我帶,晚上叫她自個帶。我帶累了就叫她請保姆。對了,你找的保姆找到了嗎?”
“得問你啊。”葉煩道。
于文桃搖頭:“那些人死要面子活受罪,嫌當保姆是當老媽子。”
之前卉卉陪她奶一到于家村于文桃就找她嫂問村里有沒有四十來歲干活利索又會做飯的女同志。
于家村是個大村,農村大部分女人都會做飯且手腳勤快,于大舅媽表示這事不急,隨便問問誰都行。
午飯后,于大舅媽先找沒出五服的親戚,然而一個比一個嫌棄,有人還說,你侄女到城里賣衣服,卻讓我兒媳婦給人家當老媽子,是不是看不起我們家。
可把于大舅媽氣得不輕。
近親都這么不識好歹,于大舅媽也不想找別人,就叫于文桃自己找。
葉煩:“沒人后悔啊?”
于文桃:“明兒問問我兄弟。”
翌日,于小舅開車進城賣菜,于文桃在路口攔住她弟問有沒有人后悔又想當保姆。
于小舅煩躁:“別提了。你說幫煩煩公司問的,也不知道誰瞎白話,傳成來你家當保姆,給你當使喚丫頭。”
于文桃罵:“誰這么嘴賤?我回村還不是想著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們知道有什么用啊。”于小舅問,“你看你大侄女行嗎?”
于文桃:“她不是要開店?”
“錢不夠。”于小舅道,“我借給她也差得多。”"
于文桃想起張小明妹妹的店,“有一條街上的店便宜。我聽煩煩說的。小芝要在那條街上賣磁帶。”
于小舅去過葉煩賣衣服的那條街,他起初以為一條街幾個賣衣服的生意會不好干,隱晦地問閨女能不能賺夠她的工資。他閨女就說,張小明和魏建設不在那條街上開店也有別人。再說了,賣的人多街上有了人氣,看起來錢被人賺走,其實比自己單打獨斗賺的多。
所以于小舅不在意跟張小芝一條街,就叫他姐改天問問小明他妹有沒有意見。沒意見的話他就帶侄女過來看看。
于文桃:“咱家親戚里頭有沒有手腳勤快的?”
“有一個,手腳不干凈。”于小舅道:“咱姑的老姑娘。”
于文桃臉上沒了笑意,“賣菜去吧。”
于小舅就知道一說她他姐就翻臉。
于家也不是個個都厚道樸實。
于文桃兄弟姊妹多,兩個姐姐早就不在了。二姐本分可惜命不好,去世早也沒留下孩子。大姐一兒一女。于文桃大姐的孩子跟耿致曄年齡相仿,他們十八九歲大耿父還沒退休,大姐叫耿父給兒女安排工作。耿父叫他們當兵,從義務兵開始。
于文桃的大姐不同意。可是倆人加一起沒上五年學,勉強安排進去只會給耿家惹麻煩。耿父不搭理她,于大姐又說那就先進部隊。兒女到了部隊頭兩年大姐大姐夫年年上門。后來耿父退休也沒把她兒女調回首都,大姐當沒這門親戚。
耿父去世她大姐夫也沒來。
于文桃還有個妹妹,生了兩個兒子,也要進部隊。文革期間高考停了,城里工作機會少,不想下鄉的都往部隊擠,耿父不好安排,她小妹跟于文桃斷了。
倆兒子后來也進去了,于文桃大姐的兒女弄進去的。以至于她兄弟姐妹六人,現在聯系的只有一哥一弟。
于小舅不止一次說他姐他妹不省事是跟婆家人學壞了。買車之初沒想過閨女,就是潛意識擔心閨女聽婆家胡言亂語跟他鬧僵。
于文桃還有個親姑姑。于文桃嫁人前她姑經常回娘家,接濟侄子侄女。于文桃有了正式工作,她姑要把她介紹給鄉干部的兒子,于文桃要嫁給耿父,她姑很生氣。
嫁人后于文桃去她姑家,帶了很多東西證明自己沒嫁錯,請她姑放心。不巧聽到她姑罵她沒良心,她姑的小閨女說她其實早跟耿父好上。只差沒明著說她水性楊花不檢點。
于文桃都敢當著陶春蘭的面嘲諷陳小慧,哪會怕她表妹。于文桃的脾氣上來跟她姑一家子吵起來。
回到家,于文桃兜里的錢不見了。于文桃再次回娘家碰到她姑問起這事,她姑說于文桃污蔑自家閨女是小偷,兩家又鬧起來。
于文桃嫁給耿父,大家一致說法她家窮,圖耿家日子好。單位里跟于文桃不對付的同事也這樣說。偏偏到自家人嘴里她變成潘金蓮。
于文桃至今想起這事就惡心。
韓大偉見她臉色難看,猶豫一會還是上前叫住她,“于姨,你說什么保姆?”
于文桃:“煩煩公司的員工都是干大事的,聽煩煩說沒時間做飯,她想請人給他們做午飯和晚飯。”
“只是做午飯和晚飯?”
于文桃:“收拾廚房。”
“還有嗎?”
于文桃想想:“他們自己買菜。我聽大寶的媽說,他們想買著吃就不用做,幫他們買來就行。”
“工資怎么算?”
于文桃:“每月四十塊錢。”
韓大偉趕忙說:“您等一下。”跑到媳婦身邊嘀咕一番,又跑回來,“你看我媳婦行嗎?”
比葉煩要求的小十歲啊。于文桃:“我問問大寶媽。”
葉煩要求四十歲以上是擔心三十來歲的要照顧孩子,不能好好做飯。二十出頭的,又擔心跟員工處對象搞出感情糾紛,一把火把她的公司燒了。
韓大偉中午和晚上沒事,指不定跑去幫他媳婦做飯,可以幫他們多準備幾個菜。葉煩就告訴婆婆可以,周日休息。正好韓大偉夫妻倆周日要回父母家,這事很適合他家,于是這事就定下來。
五月五號周一,韓大偉的妻子去上班。韓大偉妻子不會說普通話,韓大偉陪她過去。夫妻倆廚藝好,傍晚再過去,吃了一年多豬食的幾人恐怕夫妻倆撂挑子不干,先說未滿一個月也給他們算一個月工資,接著恨不得把夫妻倆夸成國際名廚。
公司的事搞定,葉煩南下。
于文桃陪耿致勤買房。六層高的樓房耿致勤選了四樓。現在買房的人少,樓房也不像四合院那么少,母女倆看三天就看好一處。
說是一萬八,講講價格一萬七拿下。
房子買好耿致勤就找陳小慧,陳小慧在校學習多年,終于能分清明式和清末家具。陳小慧陪她挑家具和擺件。
耿卉卉趁機挑一些塞她和她弟屋里。耿森森和耿磊磊聽說此事后把他們攢的零用錢給耿卉卉,請她幫他們裝修房屋。
大寶知道堂哥家還欠奶奶的錢,就把他的新衣服新鞋子給堂哥一半,心想他少穿兩件也沒啥,還省得大媽買,嘴上說葉老板有錢,現在不用以后指不定便宜誰。
耿森森問:“便宜誰?”
“便宜她員工。給員工請保姆都不說給家里請一個。”大寶嘀咕,“奶奶天天做飯多辛苦啊。”
耿森森:“小嬸要請奶奶不同意。”
“奶奶是勞動人民不好意思找人伺候,不是她不想用。”大寶轉移話題,“鞋小不小啊?”
耿森森:“有一點點大。墊上鞋墊剛好。”
“那你穿吧。”大寶道,“我媽這次南下先去羊城后去杭城,她到羊城肯定又給我和二寶買好多。”
耿森森后知后覺:“其實你希望小嬸回回給你買新衣服吧?”
大寶一臉無辜。
耿森森以為猜對了:“你想穿最時興的衣服可以叫小嬸一次少買幾件,然后多買幾次啊。”
“說了也沒用。你嬸會說看哪一套都好看,挑挑揀揀選半天不如全拿下。”大寶怕他不信,“你嬸的時間就是金錢。”
耿森森想想二寶的衣服,小了就送給親戚的小孩,依然有滿滿一柜子:“還是有錢啊。”
大寶點頭:“對啊。我們不幫我媽花錢,我媽也是買別的。她賺錢不花總覺著虧了。”說完把他翻找的衣服塞回柜子里。看到去年的衣服,大寶拿出來比劃一下,衣袖和褲腿都短,“森森哥,我是不是又長高了?”
耿森森點頭:“到小叔耳朵。以后不長了也不矮。”
“不長對不起我媽買的奶粉和雞魚肉蛋。”大寶把去年和前年的衣服拿出來,前年的衣服更短,“我長這么快啊。”
更早以前的衣服都被來給于文桃回拜年的于小舅拉回村給侄孫和孫子穿。大寶衣柜里只有這幾年的衣服,全拿出來床上跟小山似的。
大寶嘖一聲:“得多少錢啊。”
耿森森正想問,聞言失笑:“小嬸雖然不常去羊城,可每回都買好幾套。運動服兩套,西裝褲夾克衫兩套,還有別的也是兩套。算每季買一次,一年也有幾十套。”
大寶想到他同學:“不能給同學吧?同學會很不高興。我問問——李大媽家有錢,她孫子衣服多。我去西邊問問。”
到西邊鄰居家門口碰到一個到他胸口的小豆丁,大寶沒有這么短的衣服又折回家。
二寶從她屋里出來:“哥哥找誰啊?奶奶在小姑家。卉卉姐也在。”
大寶眼中一亮:“楚光明在哪兒?”
“周末店里生意好,在店里啊。”
大寶:“下周六叫楚光明過來啊。”
二寶跟他進去:“你和森森哥干嘛呢?”
耿森森:“大寶的衣服短了,很多還跟全新的一樣,扔了可惜,我倆想著送給誰。”
隔壁小豆丁喜歡跟大寶玩,悄悄跟進來:“給我!”
大寶挑一件運動服:“你能穿嗎?”
“我長大就可以穿了啊。”小豆丁抱著不松手。
大寶心說等你長大早忘了:“那你挑兩套。”
小豆丁人小眼光不孬,指著夾克衫。耿森森說:“我好像可以穿。”
大寶讓他試試。
耿森森沒有大寶手臂長,夾克衫穿身上還有一點點大,正好到秋穿。小豆丁可憐巴巴地說:“我的呀。”
大寶挑一件他前年的牛仔外套:“給你。”
“你要再給我一件。”
大寶又給他挑兩套,仔細檢查一遍,沒有炸線磨損才給他。小豆丁高興地抱回家就顯擺。小豆丁的爺爺奶奶以為是新衣服,慌忙拽著他過來:“大寶,大寶——”
大寶出來:“啥事?”
“衣服是你給他的啊?”
大寶點頭。
“留你自己穿。”
大寶隨便挑一件套身上,袖子短,咯吱窩緊。小豆丁的爺爺奶奶放心了:“快謝謝哥哥。”
“謝謝大寶哥哥。”小豆丁問:“爺爺,我沒騙你吧?”
他爺不好意思就不接這茬:“大寶長得快,你媽買衣服的速度跟不上啊。”
大寶笑著說:“是呀。所以我媽這次去南方又要破費。”
倆老人聞言知道了他有衣服穿就帶著孫子回家。
大寶把最好的挑出來然后叫堂哥挑。耿森森不如大寶腿長,大寶去年秋的運動服有點短,他穿上正合身。
大寶把他穿著小的疊好:“給楚光明。”又問:“楚光明不嫌棄吧?”
二寶:“他都不嫌棄他爺爺的衣服。”
大寶搖搖頭:“不一樣。我不嫌棄爸爸的舊衣服,但嫌棄別人的新衣服。”
耿森森:“好辦。我當著他的面說身上穿的是大寶的衣服和鞋,大寶再問他他肯定不覺著你可憐他。”
葉煩也進男裝,但是成年人的衣服。考慮到自家幾個小子穿成年人的衣服太成熟,這次就進一批休閑服。
周六傍晚楚光明來葉煩家,葉煩問他缺不缺衣服,她按批發價給他。
大寶和耿森森互看一眼,大寶道:“媽,我去年的衣服短了,光明穿上正好。”
葉煩:“去年的衣服他穿上大不合身。”
“前年的衣服也在。”大寶又說。
耿森森趁機說:“前幾天你不在家,我幫大寶整理衣柜,前年的衣服應該可以。”
葉煩擔心楚光明的自尊心受不了,可倆孩子這么說她再說不行也會被誤會:“光明,先試試?等一下,大寶,你前年夏天的衣服還在?”
“夏天的衣服早被奶奶拆了做鞋,我說的是褲子和外套。”大寶不待他媽開口就把人拽屋里。
大寶一邊把衣服給他一邊嫌他矮:“你要多吃點啊。不然以后也會跟我哥這樣,比我大兩歲半還穿我去年的衣服。”
楚光明好氣又好笑:“你爸比我生父高半頭,我遺傳他。”
耿森森:“對,大寶,小叔和小嬸都比我爸媽高。你該嫌棄你大爺和大媽。”
大寶可不敢嫌棄他大爺,他大爺現在老牛逼了,聽說下鄉視察都帶槍。也不知道那個地方多亂,能讓他大爺親自寫信警告他今年暑假不許去。
第128章 遠親上門
大寶給楚光明衣服的時候不曾跟他對視, 楚光明自然不會因為他的眼神瞎解讀。又有耿森森在一旁插科打諢,楚光明也沒法靜心瞎琢磨。所以楚光明沒機會覺得穿同齡人的衣服就低人一等。
大寶清空半個衣柜把洗好的新衣服塞進去。
耿森森指著深藍色牛仔褲和淺藍色牛仔布薄外套:“大寶, 這身你別穿給我留著。上衣里面放一件白色短袖,跟港星穿搭一樣。”
大寶驚了,這是以前不好意思穿他運動鞋的堂哥嗎。
“你想得美!”大寶道,“明早我就換上。”推著他,“給我出去!這是我的衣柜。你的衣柜在后面。”
葉煩在外面聞言就說:“森森,明天挑兩套,算我送的。你卉卉姐也有。光明,暑假去店里, 我每月送你兩套。”
楚光明慌忙說:“不用,葉姨, 我跟小明叔——”
“現在擺攤市場被一些人搞得烏煙瘴氣,市里要管, 小明這兩個月都沒擺過攤。”
楚光明:“可是于阿姨一個人忙得過來啊。”
葉煩:“過些天她兒女放暑假, 她回去陪幾天, 也要把他們接過來玩幾天。到時候需要你一個人看著。不然就要我過去。可是我哪有空, 過幾天還要去港城買電腦。”
今兒周六, 明天不上學, 耿卉卉也在家,她差點說她有空。突然想到楚父給光明的錢只夠用一年,他要攢上高二和高三的費用, 還要攢上大學的路費,她趕緊把話憋回去。
葉煩就怕卉卉不長腦子, 見狀很滿意。翌日上午楚光明走后, 葉煩給卉卉挑四件裙子。
卉卉問:“森森只有兩套啊。”
葉煩:“他的衣服貴。”
“謝謝小嬸。”耿卉卉高高興興收下就去洗新衣服。
翌日上午她穿著裙子套著外套去學校。
葉煩沒有給小姑子衣服。耿致勤走后,葉煩對婆婆說:“小勤以后的衣服叫她花錢買?”
于文桃心疼棺材本, 偏偏讓她險些掏空棺材本的人還讓她操心,她心氣不順:“讓她掏錢買。”頓了頓,“以前還覺著來福不可靠。”
“我說看人不能看表面吧。”葉煩道。
于文桃又說:“她以前不偷偷談對象現在也沒這么多事。”
“哎呀,你心里有數就行。以后對你女婿好點。”葉煩道,“別學我媽,看見耿致曄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
于文桃:“你媽是覺著你嫁給老三虧了。我也覺著你嫁給他虧了。”
葉煩:“你家老三現單位離家不遠,說不定從哪兒竄出來。”
于文桃頓時不敢吐糟繼子:“我洗衣服,你上班去吧。”
葉煩:“洗衣機不好用跟我說,該換了。”
“不用換,好用。”于文桃道,“錢是你辛苦賺的,別整天想著怎么花出去。”
葉煩聳聳肩,帶著遮陽帽拎著包去公司。
此次去南方還買了許多點心,葉煩挑了兩盒,到公司就拿出來:“當下午茶點心。”
師弟:“沒茶啊。”
葉煩挑眉,故作不解:“你們不知道?”
起來走動休息的老同學問:“知道什么?”
“韓大偉丈母娘家產紅茶。他家紅茶多到煮茶葉蛋啊。給他幾塊錢,他給你一斤,換個包裝放商店里加個零。”葉煩道。
盯著電腦屏幕的幾人不約而同地停下,一人問“這么便宜嗎?”一人問“他在哪兒賣早餐?”
葉煩:“離這邊有點遠,走路需要半小時。我家路邊。”
翌日清晨,八人一起去葉煩家附近。離很遠八人就看到路口墻邊有個攤位和幾張折疊小桌。
幾人先問食客東西價格,然后再過去。有個員工老家在中原小縣城,特色早餐就是胡辣湯和豆腐腦兩摻,他連喝四碗,邊喝邊絮叨,饞死了饞死了。
他同學受不了:“食不言!”
于是他不說話悶頭干,臨走又買兩根油條。
街坊問:“那些是大寶媽的員工?”
韓大偉點頭。
“不是京大高材生嗎?一個個怎么那副吃相?”
韓大偉:“做事的時候很厲害,平時就跟咱們一樣。就像大寶媽,跟人談生意的時候和平時像兩個人。”
街坊四鄰了然地點頭。
韓大偉見他們這么好相處,中午便不陪妻子做飯,在家收拾明早用的東西。比如從下鄉買的黃豆要挑揀清洗,不然有個壞的進去影響口感。
葉煩把韓大偉的紅茶推薦給員工,她自己也找韓大偉定一批特級紅茶,留著過年送人。
三伏天韓大偉休息二十天,帶著妻子孩子回張怒娘家,看望老人順便買紅茶。葉煩南下申報一批電腦。那批電腦運到首都,用來當辦公室的兩間臥室擺滿了。
電腦擺放整齊,葉煩不禁說:“再招到人就得移到客廳啊。”
師弟:“現在也可以移到客廳。”
葉煩道:“我是沒力氣了。自己看著安排。過些天師弟師妹們過來不許欺負人家。”
葉煩的一個同學笑著說:“哪能啊。過兩年我們拿分紅,他們就是咱們的員工。對了,他們的分紅怎么安排?”
葉煩:“五年后。我創業初期一切未知,大家敢跟我拼一把,自然先拿分紅。不過不許在他們跟前嘚瑟。剛入職聽到你們三年他們五年可以理解。回頭看到你們分紅比他們工資多,肯定忍不住羨慕。這是人之常情。”又安撫幾個師弟,“幾位師弟比他們幾個晚一年。”
幾個師弟笑著表示:“我們真不羨慕。不怕您幾位生氣,起初聽說你們放棄國字頭單位單干,我們還當你們瘋了。憑您幾位的魄力,比我們早一年拿分紅也是應該的。”
葉煩:“大家的分紅份額一樣,后加入進來的少了。不過人家要是干出成績,公司給的獎金興許就等同幾位的分紅。”
八人很是意外,都一副“可以這樣嗎”的樣子。
葉煩點頭確定大家沒聽錯:“我說他們五年后拿分紅可沒說過年沒有年終獎。”
一個師弟問:“師姐,你手這么松能賺到錢嗎?”
葉煩:“能啊。同樣規模的公司,人家賺一萬,我賺五千。人家賺一百萬,我到手三十萬。在大家眼里我好像很大方,其實我不會讓自己吃虧。比如最近買的電腦和我到港城的開支都記在賬上,現在公司賬上利潤是負的。過兩年賺到錢再還給我和常光榮。現階段不會叫大家跟我節衣縮食。我又不是沒錢,我們沒必要沒苦硬吃。”
八人周末不上班,這邊離很多國字頭單位近,離學校也不遠,他們不是找在機關或國企上班的同學聚餐,就是回校打籃球。期間聽同學校友說過,這兩年也有別的學校計算機系的畢業生跟人辦公司。
人家老板跟葉煩一樣會畫餅。相同的是都沒看到畫的餅,不同的是他們要跟老板共苦,葉煩手下的員工就沒吃過一天苦。
八個大老爺們聞言高興又感動,以至于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葉煩道:“我還沒說完啊。大家的分紅份額不是一成不變。今年百分之四五,十年后可能只有百分之一。”
跟葉煩關系最好的同學道:“百分之四五分兩千,十年后百分之一可能分十萬。”
葉煩點頭:“是這樣。大家不要聽說份額少了就著急。甭管公司每年預留多少,我都可以保證大家的分紅一年比一年多。除非公司有大動作。不過我會開會征求大家的意見,半數以上的人通過才會實施。即便分紅沒了,屆時該給的年終獎一分不少。”
師弟忍不住問:“師姐有沒有聽說過,義不掌財?”
葉煩笑了:“這個公司是大家的啊。我不能光讓馬兒跑,不讓馬兒吃草。跟義不義的關系不大。再說了,我不是沒原則,只是大家目前還沒惹到我。如果幾位以后迷上黃賭毒,盜賣公司機密,我可以保證,幾位唯一的出路是偷渡他國。”
此言一出八人都笑了,不是笑葉煩說大話,是為她有原則而高興。
樓下宿舍水電費是幾人自己交,葉煩就說:“過幾天送大家一個冰柜,用不用自己決定。”
首都的夏天外面不比室內涼快,饒是八人習慣了每到中午也受不了。聞言不約而同地問葉煩何時。
葉煩:“說不準。不好弄,想要合規合法弄過來得找人。等著吧,不會讓大家等到立秋。”
翌日葉煩就去供銷社,找供銷社主任詢問冰柜的事。
過幾日,葉煩弄到兩臺冰柜,一臺放服裝店里,一臺送到公司員工宿舍。
街道干部認為冰棒不賺錢,小打小鬧不影響國家大政方針,而且炎炎夏日他們也要吃,所以沒人驅趕賣冰棒的,所以今年夏天張小明又主賣冰棍。
葉煩讓張小明拉三箱,一箱奶味,一箱鹽水,一箱豆沙味,給員工送去,算她請的。
葉煩又讓他往店里送一冰柜各種冰棒,運費跟以前一樣一箱一塊錢,然后叫她便宜表妹在店門口立個牌子,內有冰棍。
跟葉煩干的那些人知道此事后都讓張小明送一箱冰棒放店里,結果進店買東西的人少買冰棒的人多。
下午五點后店里最忙,天熱太陽不曬,大人小孩出來一股腦兒涌進店里,楚光明和葉煩的便宜表妹倆人忙不過來。楚光明此時也不覺著午飯前后四五個小時門可羅雀,他拿著工資做作業羞愧。
找葉煩批發服飾的人當中有幾人一直認為沒必要買店面賣東西,也不值得,因為不定猴年馬月才能收回成本。得知服飾店里賣冰棒,他們就想到現在可以賣冰棒,以后就可以賣別的,比如糖葫蘆,比如炒板栗等等。
如果擺攤,街道的人時不時驅趕,他們沒辦法帶著服飾和冰棒轉移。這樣看來有必要買店面。要是店面上下兩層,白天在樓下,晚上住樓上,那么連房租和公交車費都省了。
幾人以前不聽葉煩的話還攛掇葉煩西邊鄰居不要買。他們手里沒那么多錢也不好意思找葉煩,就找魏建設和張小明,或者葉煩的兩個舅舅。
于家村的舅舅一見不屑買店面的人也要買,又聽說小勤以前打算買的房子每平漲了一百,頓時覺著這是個信號,便拒絕借錢,說他們家也要買店面——幾家都有幾個兒子,以前只買一間,現在其他兒子鬧意見。
那幾人信以為真就找上常光榮,常光榮讓他們打欠條。幾人跟常光榮不熟,也聽說常光榮大有來頭不敢惹怒他,就乖乖打欠條。
拿到錢幾人就找房子。
于家村的舅舅們一聽他們行動起來就把家里存款拿出來,于小舅還把于宏偉的工資要走,每個兒子一間店面。太貴的店面不合算就買便宜的,現在空著,不定哪天就熱鬧起來。就說葉煩賣衣服的那條街,四年前連個賣菜的都沒有,現在整條街上沒有空的店。
買便宜的就便宜多了,于小舅打算買一間,結果買了三間。于小舅沒那么多兒子,多出的店面就寫自己名下。
于宏偉有個姐姐,就是給葉煩看店的表妹。于宏偉問他爹要不給他姐吧。以前兄弟姐妹因為這類事鬧的老死不相往來,于小舅不想他辛苦養大的閨女真真成了別人家的,就當兒子放屁。
于宏偉以前在鎮上上高中,他姐每次趕集都去看他,外甥和外甥女沒得吃的雞蛋都給他。于宏偉就偷偷找他姐,說等爹娘老眼昏花,他把爹的房產證偷出來一份轉到她名下。
于表妹慌忙拒絕,說得防男人一手。她又說弟弟有這個心不會虧著她,以后再說。現在店面變成她的就有他姐夫一半,不能便宜了他。
于宏偉震驚:“你跟姐夫要離婚?”
表妹:“日子長著呢。不好說!”
楚光明聽到這話,放下寒假作業:“于叔叔,你看看我不就知道了嗎。”
于宏偉自打放假就進城,不是幫忙賣拉冰棒就是幫姐夫出攤。等生意時閑聊,于宏偉知道楚光明爹娘都在卻是實打實的孤兒。楚光明父母離婚那年他虛齡十歲。于宏偉的大外甥今年虛齡八歲。
楚光明像他外甥這么大的時候肯定做夢都不敢相信父母會離婚。于宏偉便不敢說,不會。
于宏偉的姐又說:“你姐夫跟三表哥不一樣。三表哥在部隊,他有花花腸子也要想想部隊紀律。葉煩嫂子的父親厲害,能治住三表哥。咱爹治不了你姐夫。你姐夫天天在外面,他認識個小妖精,只要不領回家,孩子會打醬油了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因為姐夫進城變油了?”
于宏偉的姐搖頭:“人家城里人都說農村人樸實,其實城里村里的男人都一樣。村里也有不要妻兒的男人。咱們村不是有幾個都要訂婚了,城里有幾個知青去咱們村,他們看上知青就悔婚。知青看不上他們又回來找人家。你姐夫雖然不敢,可他手里有幾個錢,有手段的女人有心勾搭,就他的德行還不任由人家手拿把掐。”
楚光明點頭:“唐僧意志堅定,在女兒國也差點動凡心。”
于宏偉明白了,他姐那么多想法都是因為天天看到這小子,看到他就不由得想起他爹是個陳世美。
于宏偉:“那這事當我沒說。”
話音落下有人進來,于宏偉趕緊到一旁,于表妹本能上前迎客,看清來人愣住:“二姑?你咋在這兒?”
來人是于文桃嫁出去的堂妹,跟于文桃很像,說她倆是一個娘的也沒人懷疑。只是二姑比于文桃顯老。
平時葉煩買饅頭買掛面,于文桃心情好就搟面條包餃子,心情不好她一天到晚買著吃葉煩也沒意見。葉煩家看似人多其實就周末一天。周末耿致勤和耿卉卉都在家,葉煩也不叫她婆婆做飯,所以于文桃看似很忙其實不忙,比陶春蘭還像養尊處優的老太太。
陶春蘭家也沒多少活,以前于文桃給一家老小做飯,葉煩住娘家叫她媽買著吃,要說享福陶春蘭比于文桃早。只是陶春蘭以前辛苦,建國前還沒到三十歲,操心費神累得像四十歲的人,底子累傷了。
扯遠了!
于表妹盤著頭發,穿著短款連衣裙,在室內久了皮膚捂白,就像城里人。二姑越看越眼熱,“銀杏啊?姑都不敢認了。”
于表妹小名銀杏,出生時她爹看到一顆銀杏樹,就起名銀杏。因為農村人不會起名,上小學時就叫于銀杏。
農村孩子要爭工分,無法專注學習,一時學不進去就不上了。所以于銀杏小學都沒上完。
于銀杏給她拉個板凳,又洗個家里送來的香瓜,于宏偉給她倒杯水。
二姑受寵若驚地說:“我不渴,你倆別忙。這是宏偉吧?放假了?在外地還好吧?”
于宏偉點頭,沒說到秋他在首都上班。
說起于宏偉考回首都,還是聽葉煩說首都各行各業缺人,就叫他爹平時留意哪個學校缺老師,于宏偉就把自己的資料寄過去。
于小舅得知兒子的打算嫌他胡鬧,要請葉煩找人問問。葉家沒有學校這層關系,于宏偉不好意思麻煩她。一個同事發現于宏偉寄資料也認為他異想天開。然而人家學校收到他的資料叫他考試面試,校長恰好是個實干家,見他言之有物又不清高自傲就出面把他要過來。
于銀杏實在好奇什么風把她吹來了:“二姑,您怎么來的啊?”
“坐你叔的車。”
于銀杏只有一個親大爺,聞言明白是指她堂叔,“那您怎么在這兒?這么熱的天先去堂叔家,下午不熱了再來啊。中暑了怎么辦。”
二姑笑笑沒回答,看向一旁坐著小馬扎趴在椅子上寫作業的半大小子:“這不是你兒子吧?”
楚光明抬頭。
二姑見他十五六歲,衣服鞋還挺好,留著干凈利落的學生頭,長得白白凈凈,“這是——大寶吧?”
于宏偉:“不是。到了傍晚我姐一個人忙不過來,專門請個人不值得,葉煩嫂子就找個學生賣冰棒。”
于銀杏點頭:“工資比我少一半。”
倆人基本工資一樣,只是楚光明沒提成,于銀杏能拿到一成凈利潤。葉煩跟銀杏和光明說過。于銀杏同情楚光明,不覺著葉煩給多了。楚光明見于銀杏有提成,也不覺著葉煩可憐他給他高工資。
楚光明聞言便知道于銀杏跟二姑感情一般般,否則不會特意強調工資。楚光明怕壞事,就沖二姑點頭笑笑,繼續寫暑假作業。
二姑一聽工資少一半就收回視線:“還是葉煩會打算啊。”
于銀杏點頭:“人家是大學生,腦子活。”
二姑感嘆:“是呀。你三姑算是熬出來了。”
于文桃在姊妹當中行三。于文桃嫁給耿父的時候于小舅還沒結婚。于小舅是靠姐姐的彩禮娶個好媳婦,他妹也是靠耿父的關系嫁的不錯。
于銀杏不清楚老一輩的事,但以前聽她娘說過,三姑要當后媽,除了自家人心疼她,所有人都認為她瘋了,沒少在背后說三道四。
于銀杏小時候不懂事,以為她姑上趕著給人做小。長大才知道她姑是繼室。耿致曄的親媽去世時她姑還沒進過城。
建國后上面下來招人,她姑有機會進城,到城里才有機會認識耿父。她姑和姑父之間沒有一絲齷齪。
二姑不提于銀杏都忘了這些事。聽二姑的語氣依然認為她姑日子煎熬,于銀杏臉上的笑容頓時變得很勉強,“是呀。二姑家里還好吧?”
“不能跟你三姑比啊。你那幾個兄弟一個比一個不成器。”
于銀杏的笑容自然許多:“表兄弟們都還小,過幾年孩子大了,肩上的擔子重了就知道好好過日子。”
跟表兄弟年齡相仿的于宏偉扭頭偷笑,孩子都快上小學了,還小呢。
楚光明不經意間瞥到他的神色,確定自己沒猜錯。他朝于銀杏看去,注意到二姑神色尷尬,嘆氣道:“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懂事。我提起他們就頭疼。”
于銀杏又勸她放寬心,就不提她可以幫忙之類的話。最后還是二姑撐不住,問葉煩缺不缺人手。
于銀杏沒聽懂,真沒聽懂:“什么人手?”
“你葉煩嫂子不是弄個什么公司?”
于銀杏很無語:“我的親姑啊,嫂子的員工都是京大高材生,宏偉這樣的過去只能端茶倒水。”
“缺端茶倒水的人?”二姑問。
于銀杏終于明白她來干嘛。
楚光明放假第一周,于銀杏和丈夫回老家陪孩子。回來又把孩子接過來住幾天。城里悶熱倆孩子受不了,來三天就要回去。娘家生活比城里好,娘家人也比婆家人有禮貌,于銀杏把倆孩子送娘家。
陪她娘做飯,于銀杏聽她娘說她姑前些天回來找保姆,親戚鄰居嫌棄死了。要不是家里離不開人,她就去了。
于銀杏當時還說笑:“有他們后悔的時候。”
沒想到這一天來的如此之快。
于銀杏:“嫂子的公司剛開始,算上嫂子才十來個人,哪需要端茶倒水。”
于銀杏的堂兄聽到熟悉的聲音想過來看看,到門口聽到這句話慌忙退回隔壁,讓兩個同事小聲點,別叫隔壁聽見。
二姑問:“不是沒人做飯嗎?”
于銀杏點頭:“找到了。”
“哪兒找的?”二姑忙問。
于銀杏:“不清楚。只知道是個廚師。”
“廚師?”二姑震驚,“廚師不在國營飯店,出來當保姆?他咋想的?”
于銀杏:“現在擺攤賣飯的多了,飯店生意不好,沒有獎金,基本工資還沒嫂子給的多。”
“一個月四十塊錢?”
于銀杏點頭。
二姑很急:“可是——入口的東西哪能找外人啊。銀杏,你嫂子是個大家小姐,沒人敢得罪她,她肯定覺著誰都是好人。你得提醒她,廚師得是咱自己人。”
于銀杏想笑,覺著她很可笑:“嫂子說了,把人吃出毛病就送她去公安局。”
“吃出毛病就晚了。”二姑急得拍腿。
于銀杏:“那也沒辦法啊。嫂子擔心人家突然不干,還給人簽了合同。就是簽字畫押,雙方都不能說話不算話。”
二姑沉默許久,又問:“十來個人一個廚師忙得過來嗎?”
于銀杏:“在飯店干過,再多十個也忙得過來。”
當然忙不過來。所以下個月起給她加五塊錢,而且只做菜和蒸飯、煮白米粥或者熱饅頭包子。
二姑又沉默許久,問:“你嫂子是不是還干著批發生意?”
于銀杏:“跟幾個人合伙,每次都幾個人一起去。你可能聽說過,就是以前嫂子沒錢買車,跟嫂子一起買車的那個。還有一個嫂子沒錢開公司的時候他出錢幫嫂子。”
“公司還不是你嫂子的?”
于銀杏點頭,一副你才知道的樣子,“要是只有嫂子一個女人家,那些大學生也不敢跟嫂子干。”
二姑嘆了一口氣。
于銀杏明知故問:“二姑,還想知道啥?”
二姑搖搖頭,想到她弟還在路口等她,“二姑家里還有事,得回去了。”
于銀杏送她到門外,回來就罵:“吃屎都趕不上熱乎的!”
于宏偉被自己的口水嗆著,順順氣就說:“別說那么難聽,她是堂叔的親姐,堂叔肯定不這樣想。”
于銀杏的堂叔確實覺著這事不錯,只是他家里有地城里有店,孫子孫女小,處處需要人,沒法天天去給一群大老爺們做菜。
于文桃到娘家沒多久,于堂舅賣菜回來,聽說這事興沖沖說,去他姐妹家問問。
一箱油燒干,于堂舅收獲一臉口水,還是他姐夫妹夫噴的,噴于堂舅沒安好心,還說這么好的事他自己怎么不干。
要不是親姐妹,于堂舅今天也不會摻和。
于銀杏:“我算看出來了,除了一開始跟嫂子干的,其他人都想占便宜。光明,宏偉,你倆看著,我去給嫂子提個醒。”
葉煩在家呢。
聽銀杏說明二姑來意,葉煩不意外,向她道一聲謝,給她拿個有葡萄干的奶味雪糕送她出門,又跟于銀杏保證她不心軟。
于銀杏到魏建設店門口,店門緊閉,又跑回嫂子家:“嫂子,建設店里出事了。”
葉煩其實從魏建設家回來沒多久:“我知道。前些天建設要分家,他嫂子不愿意,建設月月給家里三十塊錢能裹住一家菜錢。分了家他嫂子別想三天兩頭吃肉。前幾天建設賣冰棒,他嫂子知道了也要在店里賣。建設把箱子扔出去,嫂子和小叔子當街打起來進了派出所,撕破臉沒法在一個鍋里吃飯不得不分。”
“那房子怎么分?”
葉煩:“房子一分為二從中間砌墻。”
于銀杏不敢信:“正房也砌墻?”
葉煩點頭
“爹娘呢?”
葉煩:“他嫂子覺著他娘能看著攤位賣冰棒要老娘,老爹給魏建設。”
于銀杏心說,城里人怎么跟農村人一樣:“叫老兩口分開啊?”
“平時老兩口也分開住。估計在一起過夠了早就想分開。”魏建設敢把嫂子的東西扔出去讓葉煩很意外,也覺著他是可造之材。
于銀杏不禁說:“幸好他們兄弟兩個。再有一個都沒法分。”
葉煩:“剛才他姐也在,也要房子。魏建設叫他姐搬過來跟他爹生活,他姐不愿意。又叫他姐帶他爹回婆家,他姐夫不同意。老頭子叫閨女和女婿滾,說他的房子想給誰給誰!”
于銀杏點頭:“人還活著就要爹的房子,老爺子不罵才怪。”
葉煩道:“別擔心,不出意外明兒正常開門。我來之前聽建設說他去買鎖,把門鎖換掉,明兒就帶他爹住店里。”
“ 那我先回去——咦,怎么不見我姑和二寶?”
葉煩本來想找師妹給二寶補課,然而學小語種的師妹非本地人,放假要回家。葉煩去外國語學院找一個,離葉煩娘家不遠,葉煩就把大寶和二寶送過去,叫大寶送二寶去學阿拉伯語。
葉煩就說:“在姥姥家。”
“森森和磊磊也在姥姥家?”
葉煩點頭:“犇犇今年進部隊,以后只能休假回來十幾天。卉卉和你姑都在小勤家。”
“小勤姐的婚事定了?”
說起這事葉煩就很無語:“十月五號,農歷九月初二。你姑擔心拖著不嫁你表姐又起幺蛾子。”
于銀杏:“擔心她跟人家分手,又想自己找吧?”
葉煩懷疑她聽楚光明說的:“你知道就好。別在她跟前說。她認為自己學歷高懂得多。”
于銀杏說,學歷高說明書本上的知識懂得多,跟生活有什么關系啊。高學歷會生活,嫂子也不用給那群高材生請保姆。
“我一聽說她上個對象偷偷談的就猜出她不行。”于銀杏以前沒敢說,怕她姑聽見了覺著她是白眼狼。現在姑和表嫂都這樣認為,于銀杏便有話直說:“幸好有你。我姑就這一個閨女,心疼她,你不攔著她被小勤姐纏久了,肯定叫她嫁以前那個。”
葉煩失笑:“天熱起來快回去吧。”
于銀杏憋在心里的話說出來,心情不錯就痛痛快快回店里。
葉煩給婆婆留個紙條就回娘家。
在娘家住幾天葉煩回婆家,在婆家待幾天又回娘家。八月二十,二寶一個月的補習結束在姥姥家玩兩天,葉煩就帶她和大寶回來。
于文桃拉著二寶就說:“累瘦了。”
葉煩當沒聽見,問卉卉:“大寶的信呢?”
耿卉卉前幾天收到一封信就要給大寶送去,葉煩說她過幾天回來,耿卉卉就收抽屜里。耿卉卉拿給大寶:“島上的。你跟島上還有聯系啊?”
大寶點頭:“我有個好朋友,復讀兩年終于能跟我同校。”
卉卉:“你怎么知道?”
“去年來信說今年收到他的信就說明他有把握啊。”大寶拆開信很是意外,竟然已經收到錄取通知書。
葉煩:“你學校要天賦,他勉強上來可能很吃力。”
大寶點頭:“我幫他了解過有個專業不需要,他腦子正常又感興趣就能學好。我爸說當焊工都能進過軍工單位。”
“你有數就好。什么時候過來?”
大寶:“月底。媽媽,你不用操心,我會安排。”
“媽媽相信你。但島上資料有限,他要補的東西多,你要多幫幫他。”
大寶把信收好:“知道。我不會管殺不管埋。”
葉煩笑出聲。
大寶被他媽笑的不好意思,撞一下他媽:“不許笑!”說完就回房把信收好。
于文桃問二寶是吃烤雞還是吃烤鴨。
葉煩心說,誰敢相信二寶不是她帶大的,卉卉才是她帶大的啊。
耿卉卉:“烤鴨。奶奶掏錢我去買。”
于文桃瞪她:“沒問你!”
葉煩一直沒敢拿于銀杏說的事煩她,見老太太這么精神:“于姨,前幾天你在小勤家,你堂妹來了。銀杏叫她二姑。”
于文桃終于舍得放開二寶,也沒心情嫌棄她大孫女:“來干嘛?”
葉煩:“一天只做兩頓飯就能拿四十塊錢啊。”
“后悔了?你別管。我娘家人交給我。”
葉煩點頭:“她知道暫時不需要人,但以后可能還會來,我給你提個醒。”
于文桃煩她表姐妹堂姐妹,跟她一樣是女人,說起她的事比男人還刻薄:“敢給咱家添堵,我跟她拼了。”
耿卉卉拉著二寶回臥室。
葉煩坐到于文桃旁邊:“小勤的家具準備好,鍋碗瓢盆也快備齊,結婚后就叫她和孫來福單過?”
于文桃:“房子到她學校一站路,到咱們這邊好幾站,人家也不回來。不過來福離得近,中午有時間就叫他過來。說實話我真怕人家跟她過不長。”
第129章 送吃的
葉煩不怕, 耿致勤雖然能作,但她膽小, 不敢大折騰。但凡她膽子大一點點,也能把劉寧的家人治的服服帖帖。
不過憑老太太以前不喜歡孫來福,葉煩需要順著她的話讓婆婆認定小姑子配不上孫來福,否則孫來福跟耿致勤的日子不痛快,丈母娘還添堵,倆人三年之內必離婚。
葉煩:“是呀。孫來福以前忙著讀書,現在忙著提升自己,過兩年閑下來, 發現小勤一身缺點,肯定受不了。”
“那咋辦?”于文桃慌了。
葉煩:“你對人家好點。像我和耿致曄, 我對他好他不在意我父母說什么。你對他好他到家聽到小勤抱怨也能忍住不計較。里外兩邊你得叫人家攤上一邊。”
于文桃想想自己,要不是她老頭子能讓她衣食無憂, 還能幫到她娘家人, 她才不嫁給他。
“你說得對。”于文桃問:“現在上午沒有以前熱, 明早買幾斤肉包餃子?”
葉煩朝二寶臥室喊:“二寶, 你姑父的排班表。”
二寶送出來:“是一個月前的啊。”
葉煩:“去叫你姐。”
耿卉卉出來:“我和二寶去問問嗎?”
葉煩點頭:“路上小心, 不許打鬧。”
“我們不鬧。”耿卉卉牽著二寶的手出去。
葉煩想起什么叫住兩人。二寶跑回來抱怨:“媽媽一次說完!”
“你還不耐煩啊?”葉煩瞪一眼她, “洗兩個瓜放飯盒里拎過去。”
二寶皺眉:“好麻煩啊。醫院門口沒有商店嗎?我可以給他買兩個雪糕。”
葉煩:“他是醫生,給人看病的時候鬧肚子怎么辦?”
于小舅賣的香瓜沒用化肥和農藥,個頭不大但陽光充足味道好, 二寶不想給別人吃。不過葉煩一瞪眼,她就不敢哼唧, 老老實實洗個香瓜切四半。
“媽媽, 一個夠了吧?”二寶問。
葉煩:“寶啊,咱大方點。”
“我可以給他切西瓜啊。”
葉煩問:“你不吃了?”
西瓜常有, 小香瓜不常有啊。二寶:“我可以再給他裝點好吃的?”
葉煩點點頭:“去吧,去吧。”
二寶拎的飯盒有四個碗,她用兩個,一個里面裝香瓜,一個裝她媽從南方帶的點心。點心盒大,她就把盒拆了,小份包裝的點心塞里面,拎著兩層飯盒去醫院。
下班吃飯時間二寶和耿卉卉到急診門外正好看到很多醫生從里面出來。
二寶沒看到孫來福,不確定地問:“姐,他今兒上班吧?”
年輕的護士停下:“找誰啊?”
二寶:“孫來福,來福醫生。”
護士看看二寶的年齡感覺像他妹,可是沒聽說孫醫生還有妹妹:“孫醫生在里面,等一會兒吧。”
耿卉卉拉著二寶到一旁靠墻休息。
醫院里風扇足比家里舒服,耿卉卉小聲說:“二寶,下午來這邊乘涼?”
“這里?”二寶不確定地問。
卉卉點頭:“不想來?”
二寶糟多無口,干脆用看傻子一樣的目光打量她,讓她自己品。耿卉卉朝她腦門上戳一下:“說人話!”
“你知道我哥為啥討厭醫院不?因為病毒多,身體弱來一趟就生病啊。”二寶無奈地說:“咱倆站的地方就是病毒源。”
耿卉卉慌忙捂住嘴巴,又沖二寶使勁眨眼。
常人說,侄女像姑!二寶心說,我姐可千萬別像我姑,家里有她一個就夠了!
“來了!”耿卉卉朝急診室使眼色。
二寶扭頭,孫來福跟著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從里面出來,像是來福的師傅。二寶想想媽媽對她老師很客氣,就先喊一聲:“來福叔。”接著就問,“我要喊你爺爺還是大爺啊?”
老醫生愣了一瞬才意識到二寶跟他說話,嚴肅的臉上擠出一絲笑容:“隨你喜歡啊。”
“大爺!你看著就跟我大爺差不多大。”二寶把食盒給來福,“你拿著,過兩天叫我姑來拿,給你送餃子。”
孫來福接過去就問:“你姑叫你來的?”
二寶搖頭:“姑姑在新房,奶奶叫我來的。”問老醫生,“您喜不喜歡吃餃子啊?”
老醫生:“還有我一份啊?”
二寶點點頭:“有的。來福叔是你徒弟吧?你吃了我家的餃子就對他多點耐心啊。”
這話換成她身邊的耿卉卉說,老醫生都會認為她諂媚。面對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老醫生真不好意思計較:“好!我等著你的餃子。”
二寶道一聲“再見”就拉著她姐走。
老醫生問:“另一個不是你對象吧?”
孫來福:“都是小勤的侄女。”
老醫生點頭:“這家人不錯啊。”拍拍他的肩,“以前我們還擔心門第太高,不如找個一般家庭的。”
孫來福跟他師傅去休息室,因為同事幫他們打飯了。
到辦公室打開飯盒,孫來福很意外,小袋點心里還夾著幾粒巧克力。孫來福沒見耿致勤吃過,想必是二寶的零食。底層四塊瓜,正好四個人。
同事羨慕,老醫生又夸耿家人不錯。
傍晚,二寶叫耿致勤去醫院拿飯盒順便要排班表。上午當著老醫生的面,二寶沒好意思要。
耿致勤不想去,二寶吼她:“你去不去?不去我去!來福要問你呢,我就說你約會去了。”
耿致勤嚇得變臉:“你敢!”
二寶哼一聲不理她,甩一下勉強可以扎住的馬尾辮,馬尾辮跳起來嚇得耿致勤慌忙拽住她:“我去!”說完就往外跑。
“小樣!治不了你!”二寶得意地回廚房,“奶奶,你要不要夸夸我?”
于文桃笑著點頭:“夸!二寶最棒!奶奶再給你煎一個荷包蛋?”
“不要,不要,吃不了那么多。”秋老虎遲遲不舍離去,燥熱的天二寶沒胃口,就跟奶奶商量明天中午吃涼菜,晚上吃涼面。
于文桃:“這邊沒有賣涼菜的。”
二寶有了主意:“奶奶,什么時候吃飯啊?”
于文桃問:“餓了?那你先吃。”
“現在不吃我就出去一下啊。”二寶朝張小明家方向跑。到那邊胡同口看到楚光明,她停下問:“吃飯了嗎?”
楚光明:“吃的西瓜。”
“要不要去我家吃?”
楚光明搖頭:“家里還有半個瓜,我餓了再吃。”
這年頭瓜一個個賣,楚光明一個人只能先吃一半后吃一半。二寶了然地點點頭就拐去韓大偉家。韓大偉的老婆剛從葉煩公司回來,韓大偉給她切一塊瓜,讓她吃點瓜涼快涼快再吃飯。
韓大偉看到二寶就遞給她一塊瓜。
二寶搖頭:“我家要吃飯了。大韓叔,你下午是不是很閑啊?”
韓大偉本來想上午收攤后去擺攤,但今年擺攤生意危險,韓大偉不敢跟街道對著干,以至于他一天閑大半天心里不舒坦,就把家里家外收拾的干干凈凈。
二寶見他點頭才說:“那你下午準備涼菜,傍晚去路口賣啊。”
韓大偉懷疑她想吃葉煩不給她做:“立秋了,賣不了幾天。”
“冬天賣炒板栗,叫小明幫你拉板栗。我舅爺家有個炒板栗的鍋,現在沒人幫他他沒法干,叫他便宜點賣給你。”二寶道。
韓大偉問:“二寶喜歡吃板栗?”
二寶下意識點頭。
韓大偉樂了,二寶難為情:“愛賣不賣,我不管了。”說完就跑。
“慢點!”韓大偉趕緊跟出去。
二寶停一下繼續往家跑。
楚光明在路口乘涼,見狀走過來問:“二寶怎么了?”
韓大偉大概解釋一遍,連同他的猜測,說完無奈又想笑:“這個小丫頭,我會做飯不等于也會弄涼菜炒板栗啊。”
“你弟的老丈人不是廚師嗎?讓他教你啊。”
楚光明跟張小明夸韓大偉做飯好吃,張小明就說有高人指點,可能是他弟的老丈人。
韓大偉在葉煩家胡同口賣飯經常能聽到李大媽和張大爺幾人聊,誰誰弄個店面,不用擺攤。如果于文桃也在,還會順嘴夸幾句葉煩,捎帶夸兩句于文桃有個好兒媳婦。
韓大偉被他們聊出緊迫感,總覺著這兩年不買店面房價要大漲。雖然他認為這個想法扯淡,可一想想很多地方不許擺攤,那擺攤的人只能轉室內。所以韓大偉和他老婆回丈母娘家弄一兩百斤茶葉。
到家他就找葉煩問怎么賣。葉煩和他去一趟商店,又去一趟供銷社,回來幫他定價,統統比商店便宜三成。
僅僅一周他的茶葉就賣的一干二凈。
韓大偉又要去丈母娘家。葉煩告訴他去可以,但是回來不能賣,放到冬至再拿出來。韓大偉信她,仗著一個大老爺們沒人拐騙,自己回去一趟,前幾天才回來。
回到家韓大偉算賬,這批茶葉賣完離他的目標還差一點。雖然不想求弟弟的老丈人,聽了楚光明的話,韓大偉決定改天拎一斤好茶葉去問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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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煩弄清二寶出去干嘛,忍不住數落她:“你真有辦法啊。不怕把人累病了?”
二寶:“大偉做胡辣湯蒸包子要買菜吧?買菜的時候多買點就行啦。他那么大的人不知道累了歇歇啊?”
“小明以前舍得休息嗎?”葉煩問。
二寶:“小明以前沒人關心他啊。大韓叔不一樣,他有老婆有孩子,肯定不敢要錢不要命。”
葉煩皺眉:“我說過幾次,別什么都跟你哥學!大韓叔什么稱呼?不倫不類!”
二寶:“你跟我哥說去。他學好我肯定學不壞!”
葉煩大喊:“大寶!”
耿大寶從臥室出來:“媽媽,這么暴躁是不是想爸爸?我給爸爸打電話。”
葉煩氣笑了。
大寶摟著她:“笑了就不生氣了啊。別跟二寶計較。我覺著二寶的主意不錯。你看,離咱家最近的烤鴨店有三四公里。離咱家最近鹵菜店也有一兩公里。方圓一公里市場空白,大——大偉叔虧不了。”
于文桃見閨女回來,就叫幾個小的洗手。
翌日,耿森森和耿磊磊回來,于文桃叫他倆去歇息,叫二寶和卉卉幫她搟皮子包餃子。
葉煩多了六名員工,四男兩女,一半是她師弟師妹,一半是外校高材生。葉煩擔心人多嘴雜發生口角,而她創業初期經不起折騰,便親自過去盯著。
葉煩發現學妹用五筆打字很慢:“剛學會?”
學妹點頭:“看別人用挺好用的。”
葉煩:“不適合我們,我們適合拼音——”
老同學打斷:“停!前些天讓我們搞系統,現在又想讓我們做拼音軟件?姐啊,咱就這幾個人,就算跟學校合作,學校有一堆項目也抽不出多少人手幫咱們。您別急,咱慢慢來行嗎?”
葉煩笑:“我只是隨口一說。給你們十年時間?”
“——也不用那么久。”
葉煩:“那就自己把握。心累就搞點輕松的,我聯系港城科研公司,賣給他們給你們發工資。”
“能賣多少錢?”只比葉煩低一屆的師弟問。
葉煩:“幾十萬吧。看具體情況。”
十幾人聽到她輕飄飄的語氣下意識互相看看,沒聽錯吧?不是幾千或者幾萬?
葉煩見狀道:“沒聽錯。過幾天我南下拿磁帶,到時候繞去港城問問需要什么軟件。大家的水平我了解,我估計沒有大問題就接。”
剛到這邊的同學不禁問:“不是有漢卡嗎?”
葉煩:“除了我們市面上至少有三款漢卡。以后不定還有多少,我們必須早做打算。”
葉煩的老同學告訴新人,老板很有危機意識,跟著她就算賺不到大錢,也不用擔心越干越窮生活困難。
葉煩發現她待在辦公室新人很不自在,又跟眾人聊幾句就說去銷售處看看。
幾名銷售前幾天出去一趟,回來仨人倒倆,還是自詡年輕身體好的倆人。現在銷售處只有于文桃的侄子看著電話機。
葉煩問:“他倆身體咋樣?”
于文桃侄子:“剛開始中暑,涼的熱的喝一堆,說昨晚拉到半夜,今兒只能在家補眠。”
“誰說的?”
于文桃侄子指著樓上:“昨天也沒回去,我早上看看他倆咋樣了,說剛舒服點。”
葉煩問:“吃藥了嗎?”
于文桃侄子點頭。
葉煩:“叫他們多休息兩天。回頭他倆好了換你休息。具體時間你們自己商量。”
葉煩手下員工最喜歡她這一點,不耽誤正事天天窩在家里葉煩也沒意見,不像一些單位有個人到辦公室守著電話機還不許別人遲到。
耿致曄以前休假陪葉煩來過幾次,發現她公司和辦事處這么松散提醒葉煩,無規矩不成方圓。
葉煩懟他:“又不上陣殺敵要什么規矩。耽誤正事我自會罰款!”
一群員工睡到早上九點起,隨便吃點早餐去辦公室忙一個小時吃午飯,看起來整個上午沒做多少事,其實也沒做多少,但他們晚飯后忙兩三個小時,九點或十點才下樓休息,但沒跟葉煩提過加班費。
葉煩算算賬,比他們早九晚五準時上下班干的多,就隨便他們。
在辦事處待一會,葉煩又去隔壁店里。于銀杏跟她抱怨店小。葉煩道:“我這一年在學校附近買兩處房子和一處店面,房子當員工宿舍,店面當辦事處。十一就叫他們搬過去。”
于銀杏驚呼:“您又買?您還有錢嗎?”
葉煩:“存款啊?不一定有你多。不過沒事,漢卡和東西賣出去就有錢了。”
于銀杏忽然想起一件事:“您是不是進了很多文具和日用品?”
葉煩上個月進一批貨,正值暑假文具廠很清閑,庫存無人問津,葉煩全包了:“你看見了?”
“前幾天早上你們拿服飾,我看到一個房間里堆的滿滿的,不像服飾,我就懷疑是文具和日用品。”于銀杏問,“比去年少很多啊?”
葉煩:“過兩天我們南下去小商品市場,那邊便宜,一個人買幾包就差不多了。去年進的多是因為沒人賣沒人跟我們爭生意。今年肯定有很多人跟風。”
今年不止二道販子跟風,一些頭腦靈活的學生也找關系弄一批文具和日用品。不過他們的東西沒葉煩批的種類多,所以葉煩的生意不錯。
今年批的少,等到九月一號只剩一點,葉煩問二寶要不要。
二寶要,拿去學校賣給同學,轉手賺二十多塊錢。
傍晚回到家二寶拉著葉煩的手問:“還有嗎?”
葉煩搖頭。
“那你明年多進點?”
葉煩搖頭:“你是學生!”
“——沒人規定學生不能賣東西啊。”二寶嘀咕。
葉煩:“開學了,該收收心了。”
二寶放手,嫌棄:“你比爸爸愛數落人。”
“是嗎?我問問你爸爸?”
二寶點頭:“問啊。”
“耿致曄,二寶說我不如你好。”
二寶不禁笑了:“媽媽,爸爸——”回頭看到突然出現的人,二寶傻了,張大嘴巴:“爸——爸爸?”
耿致曄給她一記爆栗:“多大了還鬧你媽?”
二寶翻個白眼,早知道爸爸今晚回來,她左腿跟右腿踢毽子都不纏媽媽。
耿致曄又朝她腦袋上一下。
二寶氣得吼:“還打?”
葉煩揚起巴掌。
二寶朝外面吼:“哥哥!”
于文桃從廚房出來:“二寶,今兒開學第一天,大寶在學校。”
二寶又忘了哥哥上大學了,跑到院里回頭瞪爸媽:“哥哥不在家,你們就欺負我吧!”
耿致曄沖她擺擺手:“過來說,爸爸沒聽清。”
二寶又不傻。二寶去廚房幫奶奶做飯。
耿致勤、耿卉卉、耿磊磊、耿森森和大寶都不在家,耿致曄如果不回來,家里只有仨人,飯菜很好做,于文桃叫她一旁歇著。
二寶坐到門邊托著下巴看著奶奶往電飯鍋里加倆饅頭,又洗一個土豆,看樣子打算再加一個菜:“爸爸還不如不回來。”
于文桃:“你爸身為軍人不能經常回來。可是我們都在首都,你爸不愛回家領導會懷疑他跟你媽感情不好會不會帶到工作中。”
“領導這么關心我爸啊?”
于文桃道:“以前我的領導也操心我的人生大事。要不是領導牽線,我也沒有機會認識你爺爺。”
“領導真愛操心。”二寶懂了,“我媽現在大小也是領導,難怪那么愛數落我。”
耿致曄在正房聽到閨女小嘴叭叭個不停:“她怎么這么多話?”
葉煩:“以前大寶、卉卉和犇犇跟她玩,現在家里只剩她一個,不跟她奶叭叭就成小啞巴。”
“周末帶她出去玩玩?”
葉煩:“前幾天大寶的好朋友過來,大寶帶他四處閑逛,二寶天天跟他們出去。”
耿致曄一周前回來過一次,聽葉煩說島上有個孩子考到首都:“島上那個?”
葉煩點頭:“換身衣服準備吃飯吧。”
耿致曄平時也參加訓練,今天因為沒回宿舍,身上訓練服上都是汗味兒。耿致曄換上大褲衩和背心,到院里不禁哆嗦一下:“天涼了啊。”
葉煩:“一天比一天冷。明天帶上秋褲和毛衣。”
以前耿致曄宿舍里什么都不缺,平調王牌師宿舍換了,現在什么都缺。
翌日清晨,葉煩幫他收拾一提包衣物,耿致曄又找個塑料袋拿許多日用品,有備用的牙膏牙刷,還有洗衣服的洋胰子,洗手的香皂、洗發膏以及擦臉油等等。
二寶調侃:“爸爸,你工作還是旅游啊?”
耿致曄:“跟媽媽走著去學校吧。”
“別呀。”二寶拉開車門爬進去,“爸爸,快點,我要遲到啦。”
耿致曄半道上遇到楚光明,停下喊一聲。楚光明擺擺手,二寶大喊:“快點!”
楚光明下意識上去。
耿致曄扭頭瞪女兒:當著我的面欺負人啊。
二寶假裝沒看見,托著下巴朝外:“爸爸,早上空氣清新,適合你和媽媽約會。”
耿致曄也不搭理她,到能看到校門的路口就停車讓她滾。
丈夫和女兒走后,葉煩打算去公司,然而到門外看到陳小慧過來。葉煩不禁問:“不用上班?”
“這幾天休息,過來看看你最近咋樣。”陳小慧道。
葉煩哼一聲:“又看上什么東西沒錢了?我沒錢!”
“我知道你有錢。”陳小慧道,“張小明在我母校門口賣文具和日用品我看見了。張小明想不起來弄那些。那些東西看著小,有的比一雙鞋還貴。你手里沒有八千也有一萬。”
葉煩:“我公司十四個人,每月工資就要幾千塊。”
“你的漢卡呢?”說起“漢卡”陳小慧還以為學漢語的卡片。仔細了解過后,陳小慧無力羨慕。
上輩子葉煩沒學計算機,畢業后進國企。這輩子的路跟上輩子完全不同也能讓她走出康莊大道。
陳小慧服:“大哥都聽說過你的漢卡,你別說還要賠本賺吆喝。”
漢卡的凈利潤完全能裹住員工工資、獎金以及年底分紅。葉煩不買房買電腦買店面,就不需要用批發賺的錢填補公司。
葉煩手里有一萬多,她要留一萬過幾天南下進深秋和初冬的衣服:“我沒有那么多錢。”
陳小慧:“幾百還是幾千?”
“一千!”
陳小慧:“夠了!”
葉煩不可思議:“你讀研有補貼,上班有工資,又不用給家用,你的錢呢?”
“我的錢——”裝修房子。陳小慧不敢說實話:“我的錢不夠。這次真是明式家具。我告訴你,放幾年能翻一番。現在只需要幾十塊錢。”
葉煩冷笑一聲:“幾十塊錢買材料呢?”
“那個凳子是搭頭。他其實想賣的是玉擺件。玉擺件買到手賺不了多少錢。”
葉煩嘆了口氣:“陳小慧,你知道現在玉籽什么價嗎?還沒金子貴。乾隆用的玉雕也到不了一千塊。”
“玉料這么便宜?”陳小慧問:“金子沒玉貴?”葉煩這是哪年老黃歷啊。
幸好葉煩沒有讀心術,否則得問問她聽誰說的玉比金貴。
“我們先去商店?”
陳小慧:“那錢——”
“先拿兩百塊錢。在這里等我。”
陳小慧嘟囔,“我也不進去。看見你婆婆就煩。”
葉煩回頭瞪一眼她,她頓時不敢瞎嘀咕。
要說葉煩這么篤定是因為前幾天孫來福休假,拎著一兜子水果來葉煩家,說給耿致勤買“三金”。
葉煩就說買個金戒指和金項鏈,金手鐲就別買了,買玉鐲吧。
耿致勤不樂意,葉煩故意說:“不喜歡手鐲和項鏈啊?那就買個金戒指把。”
耿致勤頓時一副“你跟誰一家”的表情。于文桃考慮到常光榮答應的冰箱、電視機和洗衣機都送到了,也不好意思叫人家破費,就說買個金戒指。
孫來福趕緊表示有錢。
葉煩擔心耿致勤不懂事,叫上卉卉跟他倆一起去。國營商店賣的水頭極好的玉鐲也沒細細的小家子氣的金手鐲貴,她便做主買玉鐲。
耿致勤嘀咕“容易碎”。葉煩問:“你敢戴出去?不怕流氓搶你的?”
原本想打圓場的孫來福也怕東西招來災難,后來耿致勤要買銀戒指留著上班戴他也沒反對。
最后就是一個玉鐲一個金鏈子加玉吊墜和一個銀戒指。孫來福準備的錢剩四成。
葉煩發現這么便宜也買好幾件,還給侄子侄女買幾個玉佛和玉觀音,沒給他們買金鏈子,叫他們系紅繩戴脖子上。
葉煩拿到錢就帶陳小慧去她常去的國營商店。葉家沒人嫁娶,陳小慧一門心思倒騰古玩,沒想過給她爸媽買金銀玉器,以至于她這幾年沒留意過金價和玉價。
營業員拿出一個吊墜幾十塊錢,拿出一個很好的鐲子只需要一兩百,比鏤空的細金鐲子還便宜,陳小慧跟孫猴子進了蟠桃園似的,哪個都想要。
營業員一臉警惕地盯著她,擔心她上手搶。葉煩嫌她丟人,朝她腳上踩一下。陳小慧清醒過來,尷尬地笑笑:“這些太好看。”
營業員認識葉煩,知道她有錢,給她拿的都是最好的,聞言笑著解釋:“這些都是我們鎮店之寶。”
陳小慧問:“很貴吧?”
營業員:“最近漲了一點。玉料是以前買的,所以還沒漲價。這批賣完店里的翡翠和玉都要漲價。”
陳小慧立刻恭維:“國營單位就是公道啊。”接著挑一個,挑兩個,手腕上套滿了,讓葉煩給錢。
葉煩一一拽下來,只拿一個水頭最好的鐲子給營業員兩百塊錢,營業員拿一百多,小聲提醒葉煩:“過段時間要翻一翻。”
陳小慧聽見了,把葉煩的錢用的一干二凈,又要葉煩回家拿錢。
葉煩皺眉:“你怎么跟過了今天沒明天似的?”她倆究竟誰多活一輩子,誰了解后世市場啊。
陳小慧:“你能賺錢啥時候買都行。可我沒啥錢,一想到現在不買以后買就虧得慌。”
葉煩:“我的錢買的東西是我的,我不心疼——”
“我替你心疼。有錢也不能這么糟蹋。”陳小慧又催她趕緊拿錢。
葉煩嘆氣:“看來我要搞個保險柜。”
陳小慧:“放你床頭柜花瓶里啊。”
葉煩心說,您可真會安排。
雖說現在買賺便宜,葉煩依然留一百多塊錢以備不時之需。
倆人再次回來,陳小慧把葉煩買的東西放羅漢床上挨個欣賞。葉煩見她真喜歡:“挑一個送你。”
陳小慧搖頭:“肥水不流外人田就行。我一會回家拿錢,你找你婆婆拿錢,咱們再去一趟。”
“你瘋了?!”葉煩震驚,“就不怕被流氓看見,半夜摸進來?”
陳小慧:“現在嚴打,流氓不敢盯上國營商店。我剛才看過,周圍沒有可疑人。再說了,他們那么大膽何必搶柜臺,東西到手又不好變現。
合著你還知道不好變現。葉煩提醒她:“你一屋子寶貝也有可能破產。”
“我,我找媽借點錢,不動爸的錢,破不了。”陳小慧道。
葉煩心說,難得啊,竟然敢找陶春蘭要錢。
“下午再去吧?”葉煩道。
陳小慧:“那我下午來找你。”
“等著你買玉擺件的呢?”葉煩提醒她。
陳小慧擺手:“晾他幾天。不是你說的嗎,現在是買家市場。”說完就挎包回家。
葉煩家確實沒有多少藏東西的地方,只能用干凈的細棉布把東西包起來塞書桌花瓶里。
于文桃進來正好看到她往里頭塞東西:“陳小慧叫你買的吧?”
葉煩:“也是我自己想買。”
于文桃不信:“你想買也不會買回來又去。她真是看到好的就得吃到撐。你家也沒這種人啊?”
葉煩:“你家也沒小勤這樣的啊。你兄弟姊妹找對象哪個不是睜大眼睛恐怕被騙。”
于文桃嘆氣,無力地說:“對,還不如陳小慧。她瞎折騰也沒便宜外人。小勤——居然真想過沾上劉家人。”
葉煩:“售貨員跟我說玉要漲價,你看是不是買幾件留你養老?”
于文桃以前腰里有幾萬塊錢,又跟楊孟夏說過,借給她的錢不要了,身后事交給老大一家,所以她心不慌。
現在錢少了一大半,過幾天還要給不省事的閨女辦婚事,還得花一筆,她想想就心疼。
“下午跟你去看看吧。”于文桃不放心地問:“人家不是為了賣東西哄你吧?”
葉煩搖頭:“售貨員說她這幾個月的工資都砸進去了。再說,國營商店營業員不敢扒瞎。”
不過葉煩也擔心遭賊惦記,下午又去一趟葉煩就命令陳小慧一周內不許靠近商店。
陳小慧上輩子這個時候都不知金和玉的價格,自然不敢自以為是。再說了,葉煩雖然過于小心,可小心駛得萬年船。
葉煩上輩子能干那么大,陳小慧相信只有運氣和聰明沒用,肯定少不了謹慎謀劃。
九月下旬,陳小慧又來找葉煩,告訴她自己沒去,但是叫嫂子去商店問問,有的商店確實漲價了。嫂子給靚靚買幾件玉飾當嫁妝。
葉煩頭疼,她可真是怕吃虧:“那個要賣玉擺件的漲價了嗎?”
陳小慧點頭:“說市面上的玉漲了他也得漲。我說買不起。凳子拿下了,比之前談的多十塊錢。”
葉煩:“玉雕不是名家工藝吧?”
陳小慧:“太精美,肯定是近代的。古代皇家工藝也有點鈍。不過他家還有別的,感覺像是在舊貨市場淘的。咱倆啥時候去舊貨市場看看?”
葉煩:“你找卉卉去吧。我給卉卉兩百塊錢,五十塊錢以上的不許買。”
“你是越有錢越會過。”陳小慧這樣說,葉煩就賣個耳朵給她。
陳小慧見她跟滾刀肉似的就去二寶房里找耿卉卉,跟她商量周末去舊貨市場。
二寶也想長長見識,周末跟她倆一起去。
陳小慧跟老師下幾次大墓,見過很多好東西,到了舊貨市場看到熟悉的東西瞧不上,人家要十塊她給一塊,舊貨市場的人差點聯合起來把她攆出去。
不過也確實有人等錢用,也有人認為賺點錢就可以賣,所以也叫她淘到許多好東西。
耿卉卉和二寶把葉煩的錢買的東西給她,就表示以后再也不跟陳小慧去舊貨市場。
葉煩把東西扔放原房主瓷器的柜子里。
耿卉卉問:“扔那里面干嘛?”
葉煩:“那些東西不知道從哪兒弄出來的,看見了不舒服。不如在舊貨商店買的干凈,都是正規渠道上來的。”
舊貨市場魚龍混雜,幾乎有一大半私營業主,東西來歷確實說不好。
耿卉卉:“看來不如買新的。”
葉煩:“讓我自己選,我還是選新的。字畫瓷器這些不值錢,就買黃金。常人說,亂世黃金,可盛世黃金也比古玩好變現。真金白銀做不了假誰都敢入。古玩想變現只能找懂行且有錢的。”
耿卉卉想想如果她有一個玉手鐲和一個黃金手鐲,急等著用錢的時候玉手鐲只能賣給懂行的,黃金張大爺李大媽就敢買。
二寶:“媽媽,你有沒有提醒過小慧姨啊。”
葉煩道:“多年以前她要收家具,我就跟她說過這行水深。可能以前的生活環境導致她心里不踏實,所以一有錢就想換成東西,東西看著實在能令人安心。”
二寶有爸爸有媽媽有哥哥,她自己還有個小金庫,無法理解媽媽說的“不踏實”是什么感覺,就轉移話題:“媽媽,小姑結婚在哪兒辦啊?”
葉煩:“跟孫家一起在飯店辦。禮金各收各的,費用一家付一半。常光榮訂好了。”
“那小姑的婚紗呢?”
葉煩道:“你奶奶覺著結婚穿白的晦氣,你小姑要穿,你奶叫她把錢拿出來。”
說起這事葉煩就想笑。
耿致勤給她媽五百塊錢,前幾天孫來福過來吃飯,于文桃把錢給孫來福,說留他們租婚紗西服加拍照。
孫來福走后,耿致勤直呼她媽倒貼。
于文桃指著她的鼻子說:“孫來福要是我兒子,你是市長的閨女我都不要!”
第130章 終于結婚
耿致勤嗤笑:“人家市長的閨女也不可能嫁給你兒子。”
于文桃被噎的有口難言。
葉煩突然明白了什么:“你說錯了。”
耿致勤只顧得跟她媽理論, 沒注意到她嫂子,以至于沒聽懂:“錯了?”
葉煩:“首都市市長的閨女來福暫時高攀不起, 但津市或者杭城市長的閨女,還真不一定。”
“嫂子說什么呢?”耿致勤一臉無語。
葉煩確定她到今天為止還認為嫁孫來福委屈了。難道之前沒解釋清楚?要是有這層原因,那她得說說:“你和來福的事是常光榮主動提的,但你不要認為誰先提這事誰就上趕著巴結另一方。”
耿致勤張張口,又嘆了一口氣,一副“我真不想理你”的樣子,無奈地說:“嫂子,孫來福不是常來福。”
這話的意思還是覺得她下嫁?所以一直心不甘情不愿的不止是因為孫來福這個對象不是她自己談的。
三十多歲了竟然這么看不透!葉煩真沒想到, 便不再客氣:“他是常光榮的親弟弟,父母健在, 父親還沒退休,本人是碩士, 還有老醫生親自帶他, 相親對象最低也是市委書記的女兒, 輪不到你!”
這一天正好周六晚上, 耿卉卉也在家, 她忍不住驚呼:“不是吧?”
葉煩瞥一眼滿臉狐疑的小姑子:“看來你真不了解相親市場。大寶, 森森,過來聽著!”
兄弟倆拽著二寶到屋里認真聆聽。
葉煩:“長相或身高不稀缺,但長相和身高放一起稀缺。有長相有身高有學歷且有能力的人萬里挑一。我的十幾個員工都沒有這么齊全的。脾氣不錯, 家世清白,本人沒有不良嗜好, 還有個有錢有勢的姐夫, 兄弟姐妹都老實不惹事,這種人十萬里挑一!”
耿卉卉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
葉煩道:“卉卉, 你大學和研究生同學沒有五六十也有二三十吧?你想想有這么齊全的嗎。”
耿卉卉仔細想想,有的有身高沒長相,有的有長相又沒有常光榮那樣的姐夫。有幾個長相身高過得去,但很清高,耿卉卉都懶得跟他們搭腔。
耿卉卉又想想高中同學,有長相好學習好的,但大少爺脾氣。家世不如小嬸和小叔,比大寶脾氣還大。
耿卉卉搖了搖頭:“孫來福簡直沒缺點。”
葉煩:“不,他還沒出師,父母是農村人沒有退休金,他本人沒房子,大哥和姐姐也需要他照顧一二,這些都算缺點。過兩年他大哥和大姐在首都安家,他工資待遇上去,也有自己的房子,人也不是毛頭小子,成熟穩重,首都市長的女兒看上他,市長看在常家的面上也會同意這門婚事。”
“嫂子,您越說越夸張。”耿致勤嘴上這樣說,其實心里很虛。
葉煩聽出她話里的遲疑,不如剛才嘲諷她媽那么堅決,不禁冷笑一聲:“夸張?今天你跟孫來福分手,明天我就給程振華打電話,把他介紹給市領導的女兒,人家還會感謝我和程振華!”
耿卉卉不禁問:“小嬸,真的嗎?”
葉煩點頭:“以后誰給你介紹對象,說是哪個教授的兒子,你也不要認為自己配不上。”
耿卉卉雖然暫時沒打算談對象,也想知道自己行情好不好:“小嬸,再說說。”
葉煩:“教授的兒子也行,但必須跟你學歷相當,有自己的房子,長相身高脾氣都不錯。”
耿致勤不禁問:“像你說的這種干嘛不找市長的女兒找卉卉?”
葉煩:“你以為她不如市長的女兒?書記見到你二哥客客氣氣,市長在書記面前得客客氣氣。”
耿卉卉忙問:“我那個爹這么厲害啊?”
“你爸說他是鉗工你真當他是鉗工?”葉煩白了她一眼,“說不定你學校校長見著他都不敢喊老耿。耿致勤,你爸呢?”
耿致勤無法回答。
于文桃也沒想到快結婚了她還嫌棄孫來福出身,沒好氣道:“不跟你三哥三嫂住一起,你只有一個唱戲的媽。當自己是千金小姐?咱家大千金是卉卉,小千金是二寶!”
葉煩:“小勤,別嫌我說話難聽,跟我們分開常光榮看不上你。別認為你學歷高。但你年齡大。人家沒打算丁克,找對象會把生兒育女考慮進去,再過兩年你是高齡產婦,一不小心一尸兩命,很多家庭都賭不起。”
這一點卉卉贊同:“小姑,我比你小十歲,你是孫來福,找個比你大四歲的還是找比你小六歲的?”
耿致勤猶豫片刻:“……只想找年齡小的也太庸俗了吧。”
葉煩:“你不庸俗干嘛不找個其貌不揚的?”
“我——”耿致勤無法反駁。
葉煩:“比你小的人家又不是高攀不起。配得上干嘛不找?耿致勤,我警告你,因為你的問題離婚,我們會幫孫來福找下家,至于你,好自為之!”
耿致勤看她媽,于文桃沒等她開口:“我跟你嫂子說過,你對不起人家,我們就負責幫人家找個好的!”
“你——不可理喻!”耿致勤氣得出去,晚飯也沒吃。
卉卉要去后面看看她被于文桃攔住:“都是我慣的,不知天高地厚!”
翌日耿致勤回到前院吃飯也沒人理她。
過兩日孫來福休假,耿致勤請假,兩人試了婚紗和西裝回葉煩家吃午飯,耿致勤話不多,看起來心情一般,也沒敢當著嫂子和她媽的面給孫來福甩臉子。
耿致勤去廚房刷鍋洗碗,于文桃交代孫來福,“以后小勤欺負你盡管告訴我,我收拾她。別慣她,她被我跟她爸慣壞了。”
葉煩家房子小,在正房稍微大點聲在廚房聽得一清二楚。耿致勤確定她媽不是嚇唬她,終于消停。
至于會不會故態復萌,葉煩不清楚,反正她把話撂下,耿致勤再作,別想進她家門。于文桃也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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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給孫來福錢的時候二寶在外面,二寶不清楚錢的事:“婚紗錢不該來福出嗎?”
葉煩:“你小姑是這樣想的。你奶奶嫌你小姑不知足,讓你小姑掏錢又怕她到時候不掏,所以叫她把錢拿出來,你奶奶把錢給來福。”
二寶道:“以來福的脾氣會還給小姑。”
葉煩:“那就是他倆的事。來福知道不是你奶奶這個丈母娘攛掇的就行。”
二寶嘖一聲:“頭一回見丈母娘把自己摘得這么干凈。”
于文桃從外面進來:“還不是你姑不懂事,我不想幫她收拾爛攤子。”
二寶抱住她:“奶奶不氣,不氣。小姑不懂事,我們懂事。”
于文桃:“你小姑像你這么大也懂事。也不知怎么了,偷偷談一次對象就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葉煩:“可別說劉寧把她帶壞了。劉寧自打知道他父母什么德行,人家找對象就擦亮眼。”
劉寧的事二寶清楚:“奶奶,小明說劉寧的媳婦很厲害,其實人家倆感情很好。我見過好幾次,人家倆一起吃飯。劉寧有幾次跟她媳婦一起碰到我還不好意思呢。”
葉煩:“劉寧媳婦也是你學校老師?”
二寶點頭:“初中老師,學校好像不放心她帶高中。可能她母校是普通大學,學校擔心高中家長知道了鬧吧。對了,還是他媳婦追的他。其實我們學校有好幾個女老師追劉寧。同學還說劉寧眼瞎找個農村的。我要是不知道劉寧姐姐跟王愛荷一個德行也會這樣認為。”
葉煩拉過二寶:“別纏你奶奶。”
二寶:“奶奶,小姑那天被你和媽媽臭罵一頓,肯定不敢再小瞧來福。”
葉煩看到耿卉卉突然想起一件事:“卉卉,你師妹現在在哪個學校代課?”
耿卉卉:“把她介紹給宏偉表叔啊?不行,一個在西城一個在東城不合適。我問過她她也覺著可惜。明兒回學校我問問其他人吧。宏偉表叔是不是才二十四?”
葉煩點頭。
“那還好。今年畢業的師妹幾乎都是二十二三歲。明年畢業的師妹今年也有二十一二歲。”耿卉卉道,“年齡相仿,明年見也行。”
葉煩:“你早點問問。愿意見見就叫她和你給你小姑當伴娘,叫磊磊和宏偉給來福當伴郎。”
耿卉卉連忙說:“不能叫磊磊過去。萬一師妹沒看上宏偉表叔看上磊磊多尷尬啊。”
二寶:“媽媽,讓哥哥當伴郎啊。”
葉煩笑著點頭:“也行。你哥穿上大人的西裝一看就是半大小子高中生,人家瞧不上他。”
于文桃叫葉煩寫喜帖,改天她和葉煩一起送過去,正好趁機讓葉煩認認人。
葉煩把大寶叫進來寫喜帖。
大寶一邊寫一邊嘀咕:“小姑結婚真麻煩。二寶,以后不許像小姑這樣。”
二寶:“我又不是小姑腦子里凈是風花雪月,想找個瓊瑤劇里的男主角。”
葉煩愣了一下:“二寶,你說什么?”
二寶被問蒙了,回想一番,二寶恍然大悟:“媽媽,小姑不是很想嫁給來福除了以前認為來福配不上她,肯定還覺著人家不浪漫。”
于文桃:“浪漫能當飯吃?我年輕的時候天天都有人請我看電影。我要是嫁了,你小舅爺現在還打光棍呢。”
“小姑以前就愛寫東西,好像還給出版社投過稿,很有想法的。何況小姑還沒吃過苦受過罪。”二寶道,“像我從小跟哥哥一起擺攤賣對聯,最清楚愛情不重要。”
葉煩摸摸女兒的小腦袋:“你可以追求愛情,媽媽給你兜底。”
二寶搖頭:“只有愛情我才不嫁。媽媽養我可以,不可以用咱家的錢養別人。”
耿卉卉跟著點頭。
葉煩:“你倆要是這樣,將來也不好找對象。人無完人啊。”
二寶道:“我會衡量,不會學小姑。”
耿卉卉道:“小叔可能擔心我早戀,早就提醒過我,不要看人家說什么,要看人家做什么。好像是這個意思。過去很多年我也記不清。”
葉煩看向兒子和侄子。
大寶:“你想當婆婆至少要等十四年。因為我打算十三年后三十歲再找。”
葉煩心說,計劃趕不上變化,你打算好了也沒用。
“多話!趕緊寫請柬。”
翌日上午,葉煩跟婆婆乘公交車滿城送請柬。雖說滿城,其實只有十來家。第二天上午,葉煩又隨她去于家村。
耿致勤發出去的請柬跟葉煩發出去的合在一起,葉煩算算人數,整條胡同就收了左右鄰居和張家的份子錢。韓大偉問耿致勤什么時候結婚,葉煩都沒說具體時間。
韓大偉看她這樣便明白葉煩不打算請他。其實他也猜到,畢竟要結婚的人是她小姑子,不是她兒女。
于家村除了兩個舅舅兩家,每個堂舅家就只給一張請帖。沒請于文桃的表姐妹和堂姐妹。于文桃不打算跟她們來往。
葉煩把大概人數統計出來交給常光榮。常光榮算算他訂的酒席發現多了兩桌。常光榮便問葉煩:“如果還剩兩桌,就把我的發小朋友和跟你批發的人叫過來?”
葉煩:“我沒算小孩,星期天小孩不上課肯定想去。萬一人多了就把二寶、卉卉、磊磊和森森攆回家。”
常光榮聞言就說:“那算了。喜事叫別人來吃飯,不收份子錢人家也得硬塞。吃不完我們打包,別讓人破費。”
不出所料,十月五號那日張小明的繼女想去,隔壁鄰居家的幾個孩子也想去。隔壁鄰居大爺的兒媳婦不叫小孩去。葉煩出來說:“去吧。沒座位就坐你懷里。”
大寶指著小豆丁:“叫他坐你懷里。”
鄰居大爺的兒媳婦也希望孩子吃頓好的,聞言就帶上孩子。
常光榮找人弄了一輛車,親自當司機來葉煩家接耿致勤。耿卉卉看見車就跑回正房在她姑耳邊埋汰:“嫁給別人你得坐自行車。”不待她姑開口:“我知道您清高,寧愿坐在自行車也不坐吉普車。在我看來你就是既要這個又要那個,還不敢爭取。”
耿致勤瞪她:“說完了?”
耿卉卉點頭:“不過還是要說恭喜,恭喜奶奶不用為你費心勞神。”
耿致勤氣哭了。
李大媽等人進來看熱鬧,見狀就勸她,大喜事不興哭。
耿卉卉撇嘴笑笑“深藏功與名”。
十一放假前,耿卉卉又給她已經畢業的師妹打個電話,問她要不要當伴娘。她的學校好,她想調到于宏偉所在的初中附近高中都不需要托關系走后門。
于宏偉那邊有個高中跟她師妹所在高中實力相當,師妹認為太折騰不值得,又想見見于宏偉長什么樣就要當伴娘。
耿卉卉又找個調到東城的師妹。
葉煩聽說這事數落她胡鬧,也不怕倆姑娘在婚宴上撕起來。
耿卉卉就是故意的。
于文桃最近雖說不管不問,可她神色很疲憊。現在胡同口有個賣早餐的,于文桃不用走很遠買早餐,二寶就可以去,她應該輕松才是。
耿卉卉一想家里只有一個鬧心的,就心疼她奶煩她小姑。
然而倆伴娘到飯店都看上了耿磊磊。趁著耿卉卉落單,倆人先后找耿卉卉問耿磊磊是不是她家親戚。
耿卉卉估計一下倆人條件,很是抱歉地說:“不行!他要找個門當戶對的。”
倆師妹都不死心地問:“比如?”
耿卉卉:“大學教授的女兒或者師長的女兒,或者咱們市市長女兒。”
倆師妹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能考上大學全靠自己爭氣,除了學歷自身條件不突出。此時此刻耿卉卉才明白她嬸為何認為她的條件可以跟市長的兒子相親。她的綜合條件確實比倆師妹高一大截。
可是倆師妹沒死心,找機會跟耿磊磊搭話。耿磊磊又不像耿森森圓滑,用耿森森的話說他哥就是一個不食人間煙火的書呆子。
倆人媚眼拋給瞎子看。
耿卉卉看到這一幕幕也意識到以前師妹為什么對孫來福不動心,因為孫來福是外地人,跟她姑一樣沒瞧上孫來福。
耿卉卉想到這里朝她小姑看去,見她小姑笑得不勉強,還頻頻往師妹那邊看,像防著人家,立刻向她嬸報告:“你把她罵醒了。”
葉煩:“是終于意識到她是老姑娘,跟你師妹比沒多少優勢。”
耿卉卉:“我跟你一起吃飯吧?”
葉煩點頭。
耿卉卉把她的餐具拿過來。孫來福和耿致勤來敬酒,耿卉卉故意問:“我還沒喝呢。我也是客人,瞧不上我啊?”
孫來福想打圓場,看到耿卉卉直勾勾盯著耿致勤頓時不敢摻和。耿致勤瞪著眼睛問:“故意給我添堵?我以前白疼你!”
耿卉卉:“我不是為你好?小姑,你這樣想可不行。”
耿致勤氣得拉住孫來福去下一桌。
耿卉卉嘀咕:“當自己是小孩子呢。”
葉煩提醒:“差不多行了。”
喜宴結束,耿致勤回到新房就哭,不敢說她以前瞧不上孫來福惹的全家心煩,孫來福問她怎么了。她就說被耿卉卉氣的。
婚后第二天兩人去了常家,因為孫來福的父母在常光榮家。第三天來葉煩家吃過午飯耿致勤就要走。孫來福不好意思。
葉煩故意說小勤想跟他獨處。孫來福便和耿致勤回去。
倆人走遠于文桃才說:“還生咱們的氣。”
葉煩:“剛開始單過想吃什么買什么,舒服又自由肯定覺得小家好。月底工資沒了,她就老實了。”
葉煩家葉煩買饅頭包子偶爾還出錢買早餐,米面煤球也是她找張小明開車拉。日用品也是她買。就這每月給婆婆五十塊錢。
耿致勤嫁出去什么都要買,頭一個月要置辦各種東西,兩個月工資都裹不住。
于文桃:“要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呢?”
葉煩:“你不能問問你女婿哪天休假過來吃飯?你女婿過來會不叫你閨女?”
果不其然,十一月中旬孫來福趕上周末休假,他過來耿致勤也來了。
耿卉卉知道她奶放心不下小姑,希望她姑常回來,這次沒有故意氣她。她小姑在正房,她就去廚房幫忙做飯,她小姑去廚房刷鍋,她就去二寶房里。
二寶問:“你和小姑還不說話啊?”
“她不搭理我啊。”耿卉卉道,“我那樣做也是因為她擰巴,不希望她一直擰巴下去。這么不識好歹我也不想理她。要知道她以前跟我說的話都被我告訴奶奶和小嬸,她能跟我斷往。”
二寶:“我跟你說的話你會告訴我媽嗎?”
“你有秘密嗎?”
二寶沒秘密,也沒有什么事不能讓她媽知道,便轉移話題:“你給宏偉叔介紹的對象呢?”
“我不想聊這事。”卉卉提起這事就煩,虧得她還偷偷跟舅奶奶提過一嘴。幸好沒告訴于宏偉,不然多尷尬啊。
二寶:“給宏偉叔找個在銀行上班的。給他找個護士也行。她們中專畢業不如小姑和你師妹學歷高就心高氣傲。”
“我師妹也有接地氣的。”耿卉卉一邊說一邊去正房,到屋里就問:“來福姑父,你單位有沒有二十出頭沒對象的護士啊?”
耿致勤在廚房聽見就問她媽:“你孫女又想干嘛?”
“又不可能給來福納小。”于文桃煩她的口氣說話也不好聽。而她話音落下,孫來福就問:“有事吧?”
耿卉卉點頭:“給宏偉叔找個對象啊。”
“宏偉表弟嗎?”
耿卉卉:“對,給你當伴郎的那個。”
“他在東城離醫院遠,不合適。”孫來福道。
耿卉卉忘了這一點:“對啊。”忽然想到一個人:“三嬸!”
葉煩頭疼:“你小點聲。”
“三叔的舅舅——”
葉煩打算:“也是你爸的舅舅。”
“忘了,忘了,舅爺太多。”耿卉卉道,“舅爺爺不是在東城嗎?離宏偉叔學校不遠吧?你讓舅奶奶給問問啊。”
葉煩看看天色,離天黑還早:“跟我去你舅奶奶家?”
耿卉卉找圍巾和帽子。
二寶跑出來:“還有我!”
葉煩:“耿大寶,出來陪妹妹玩兒。”
二寶拽著葉煩的胳膊不松手:“我想跟媽媽玩。”
“不想跟你玩!”葉煩拿掉她的手,大寶把二寶拽去正房,指著妹妹,“老老實實待著。”
二寶嘀咕:“媽媽偏心眼不疼我。”
大寶:“二寶,你今年十四歲,不是四歲,這種抱怨沒用。”
卉卉到門口沖二寶揮揮手,二寶氣得揚起巴掌要打隔空給她一下。耿卉卉拽著她嬸就跑。到公交站牌,耿卉卉問:“小嬸,小姑要是一直不原諒我呢?”
葉煩:“不用強求。你奶奶小時候跟她親妹妹比你跟你姑親,現在不還是老死不相往來?朋友走著走著就散了,親人也要講緣分。”
“就像我們跟我姥姥姥爺?”
葉煩點頭:“人的思想會隨著交際工作生活改變,今年沒發生沖突不等于過幾年不會。如果磊磊沒被你大爺有意鍛煉一段時間,他和森森親哥倆也會話不投機半句多。”
“以后會變好嗎?”
葉煩:“有可能!時間能沖淡一切。”
“那我就放心了。不然奶奶夾在中間多為難。”耿卉卉最近經常反思,她姑結婚那天她是不是不該故意添堵。
葉煩道:“你姑的事你少管。你沒看到今天我就沒問你姑和來福有沒有吵架,打算什么時候要孩子?”
耿卉卉仔細想想,她姑和姑父過來她嬸客客氣氣的,就像對待于家小舅爺:“我要跟你學。”
葉煩:“不用特意學。我跟你一樣大的時候覺著自己懂得多什么都能管,過幾年你大了就知道,勸過提醒過,她還一條路走到黑,那就祝她如愿以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