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概不賒賬
葉煩和卉卉乘坐最后一班車回到家, 于文桃已經做好晚飯。她倆進來,于文桃就叫幾個孫子孫女洗手。
葉煩往左右看看, 問:“小勤回去了?”
于文桃端著饅頭從廚房出來:“早走了!”
葉煩:“你看她跟來福感情咋樣?”
“我——”于文桃琢磨琢磨該怎么說,“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了,我感覺他倆關系挺好,就在我們面前裝呢。”
耿卉卉拿著筷子出來:“誰啊?小姑嗎?裝啥?”
“咱們都說來福好,她覺著一般般。”于文桃沖葉煩抬抬下巴,“你嬸直接說她配不上來福,她不敢再對人家橫挑鼻子豎挑眼,想跟來福好好處又怕咱們看見笑話她, 就裝得跟以前一樣對人家不冷不淡。”
耿卉卉無語。
大寶直搖頭:“小姑真擰巴。”
葉煩皺眉:“我們都盼著她好,笑話她什么?以前她和劉寧分手, 咱們也沒笑話她啊。跟誰學的臭毛病?”
于文桃:“以前她除了上課、吃飯、睡覺又沒別的事,她有這個毛病你也不知道。”
耿卉卉完全贊同:“小嬸, 小姑能大大方方的, 跟劉寧談的時候也不至于偷偷摸摸。”
大寶:“媽, 偷偷摸摸半年啊。要不是奶奶撞到不定瞞多久。”
二寶給她媽一半饅頭:“我們不管她, 吃飯。”
葉煩也不想管, 一邊吃飯一邊跟婆婆說東城大舅媽閑著沒事愿意幫于宏偉找對象。
于文桃頗擔心:“你大舅媽認識的人都不一般啊。”
葉煩:“大舅的同事不一般, 她的同事都是普通人。”
“你小舅身體咋樣?”
葉煩聞言想笑:“耿致曄之前每次去看望他小舅都說最后一年。沒人給小舅添堵,快十年了還跟以前差不多。照這樣下去,說不定大舅、大舅媽和小舅媽都活不過他。”
耿卉卉有話說:“他拄著拐杖送我們出來, 晃晃悠悠顫顫巍巍,我都擔心他摔著。小舅奶奶說他就那樣, 手抽筋。”
葉煩:“那叫帕金森。”
“一個意思。”耿卉卉道, “奶奶,你提醒于宏偉, 最近別瞎處對象。要是人家女方去學校打聽,好家伙,吃著碗里還惦記鍋里,人家得罵大舅奶奶不地道。”
于文桃:“他爸說宏偉剛到新學校忙著向同事請怎么代課,沒空找對象。再說了,能在城里代課的老師十有八九是城里人,看不上農村的。”
于小舅在城里有店面,耿卉卉想到這一點:“小舅爺現在算半個城里人吧?”
于文桃:“城里人跟我一樣有退休金,你小舅爺天天出去賣菜,憑這個差距人家也覺著不般配。”
耿卉卉寬慰她:“也有不在意出身的。”
于文桃點頭:“有是有,這樣的姑娘不多,宏偉不一定能碰到。”
耿卉卉想到她身邊那些同學校友,有幾個不在乎,但有一半跟她小姑一個德行,不是真不在乎,而是一時的“有情飲水飽”。
耿卉卉不禁說:“真難啊。”
葉煩:“你明后年自己找或者叫你爸媽介紹,再過幾年大了,年齡上的優勢會變成劣勢。”
“可以不找嗎?”
葉煩點頭:“像陳小慧一樣年年被親戚朋友問候,受得了就行,受不了就早點找。”
耿卉卉想說她家沒多少親戚,突然想到以后有同事和領導。天下領導都一樣,奶奶的領導幫奶奶介紹對象,她的領導肯定也會幫她介紹。她一個不見領導一定認為她不給面子,或者她這個人奇奇怪怪,對她印象不好。
要是見,隔三差五見一回,還不如找個對象一勞永逸。
耿卉卉怎么想都覺著找對象合算,不合適大不了分手,又沒有法律規定出談戀愛就得結婚。
耿卉卉:“我還沒談過對象,試試也沒啥。”
葉煩點頭:“試試沒什么。多試幾次也行。你給你挑的衣服也不是次次都合身。”
耿卉卉聞言放心地笑了:“對啊。我才二十二,一年試一個,試三次才二十五,二十五又不老。”
葉煩:“你能這樣想我們就放心了。”
耿卉卉:“放心吧,有小姑這個前車之鑒呢。”
葉煩給二寶夾一筷子白菜葉。
二寶嘀咕:“我不挑食。”
葉煩:“你倒是吃啊。”
二寶不想滿嘴白菜味兒,不敢嘴硬,乖乖吃下白菜就給她哥使眼色。大寶無奈地給她夾幾塊雞蛋和許多肉絲。
飯后,耿卉卉跟堂兄弟去后面睡。原本大寶叫耿森森跟他住,耿森森嫌大寶睡得早——九點就睡著,便決定跟他哥到他爸媽床上擠一擠。
翌日清晨,于文桃跟往常一樣早起,家里家外收拾好,出去跟人聊會天就回屋用電飯鍋煮白粥,然后熱幾個包子。
大寶二寶都起了,于文桃給錢叫他倆買早餐。
二寶要油條、焦圈和茶葉蛋,大寶要胡辣湯和豆腐腦。韓大偉問他喝不喝豆漿,大寶猶豫片刻,回家把他爸的茶杯找出來,灌一碗豆漿。飯后大寶到學校找上發小,豆漿塞給他就去上課。
從島上來的少年以為里頭是麥乳精,想說他現在不愛喝麥乳精。打開看到咸豆漿,發小又驚又喜——北方居然有咸豆漿。
北方沒有咸豆漿,至少大學食堂沒有。這個咸豆漿是大寶詢問他媽之后自己調的。豆漿里還放了一點油條絲。島上的少年吃了早飯依然忍不住喝的干干凈凈,下了課就找大寶問他在哪兒買的。
大寶:“耿記生產,別無分號。”
“難怪呢。”同學不舍地把杯子還給他,“你家離學校這么近干嘛住校?”
大寶挑眉:“回家住然后回回早上給你帶咸豆漿?我家也不可能天天做咸豆漿。你想喝找食堂阿姨啊。”
“食堂阿姨搭理我?”
食堂的大爺大媽很忙,沒空理他。大寶道:“試試唄。”
翌日清晨,倆早睡早起的一起去食堂,因為去得早食堂沒幾個人,大寶要醬油、醋和咸菜,人家也沒閑他煩。大寶又買兩根油條,扯成小塊扔豆漿里面:“試試。”
他發小喝一口:“差得遠。不過能湊合。”
倆人快吃好了,大寶的同學才出現,看到倆人碗里的東西很稀奇:“這是什么?我怎么沒看到。”
大寶:“自制咸豆漿。”
同學的雞皮疙瘩瞬間出來,就像同時遇到榴蓮、香菜、臭豆腐和魚腥草,看到了切開的皮蛋。
大寶樂了:“你有沒有喝過胡辣湯和豆腐腦兩摻?”
“食堂有這個?”
食堂有胡辣湯、豆漿,沒有豆腐腦。
大寶的發小問:“你喝過?”
“想喝?”
同學想喝,發小想試試。
大寶見他倆都點頭:“那明天六點半起,七點出發,帶你們吃我認為最好吃的早餐。”
翌日早上七點,晨露尚未散去,太陽羞答答的不舍得出來,三個大學生跑步出校門,謹慎越過馬路,繼續跑步前行。
七點二十,三人到早餐攤。
韓大偉震驚:“大寶?你逃課?”
“還沒上課逃什么課。有沒有白糖?”
韓大偉只有一種粥,擔心有的客人不喜歡就準備一盒白糖,客人嫌寡淡他就加一點。因為都是熟客,大家也不好意思加很多,所以加了白糖,韓大偉的粥也不至于虧本。
韓大偉把糖給他。大寶接過豆腐腦就加一點白糖給發小。
同學皺眉:“豆腐腦里加白糖什么味啊?”
大寶把兩摻給他:“人家還想問這什么味呢。”隨后大寶拿幾個包子、油條和茶葉蛋就叫韓大偉算賬。
同學和發小同時起來付錢。
大寶:“第一頓算我的。以后出來吃各付各的。”
韓大偉接過大寶的錢:“你們是大寶的同學吧?這頓就叫大寶請,就算是,盡地主之誼。”
大寶指著胡同:“我家就在那邊。咱們快吃,一會兒我妹出來上學看到我們又得告訴我媽,說我不好好上課往外跑。”
韓大偉:“我還想問,你咋出來的?”
“學校又不是封閉式管理。除了晚上有人查寢,白天想去哪兒去哪兒。”大寶警告他:“不許告訴我媽。不然以后沒人來你這里吃飯。”
韓大偉心說,你說了沒用啊。不過看到大寶飯后乖乖往學校方向去,他也沒特意告訴葉煩。
這年頭雖然有迪廳、電影院等娛樂場所,但都在市區,而且學生不敢去,所以大寶的同學們晚上看書累了就睡覺。
一覺自然醒,想睡回籠覺也睡不著,不知道誰提議出去吃早餐。
有人嫌冷,幾個室友一起拽他,然后去大寶家胡同口吃早餐。連著幾次大寶都在,發小問大寶:“要不明天你回家吃吧?”
大寶指著給他們送包子的韓大偉:“你猜他為什么不叫我回家吃?”
韓大偉:“因為你家天天早上買著吃。”
大寶拍拍發小的肩膀:“你眼里勤勞持家的葉會計就這么懶啊。我要是回家,還得我買好端到她嘴邊。”
回去的路上一個同學數錢:“以后不能出來吃。老韓的東西好吃,每次都想多吃點,這個月要花冒。”
大寶看發小:你呢?
六年前島上漁民手里就有點錢。大學不收學費,六年間一年攢一百也供得起一個大學生。發小點頭表示他有錢。
大寶:“想不想賺錢?周日出去。”
愛吃的同學問:“當家教?”
大寶嫌棄:“暑假陪我妹上一個月鳥語,我可不想當家教。我媽是干批發生意的,我們找她拿磁帶,去公園門口賣?”
同學:“擺攤啊?”
大寶一聽這語氣就知道他嫌棄:“人家擺攤是投機倒把,我們叫勤工儉學。”
發小笑了,大寶還是他以前認識的大寶,歪理一套接一套。
同學:“會不會被學校發現?”
大寶也怕被叫到老師辦公室:“我們一個月出去一兩次不會那么巧被老師撞到。”
四人相視一眼,決定——干!
周六下午,大寶把大家下個月生活費收上來,一一寫在本子上,到家就找他媽批發磁帶,還要最流行的磁帶。
葉煩打開庫房讓他挑挑揀揀:“你要不是我親兒子——”
“不是你親兒子也不敢這么挑啊。”大寶道,“媽,我不光是為了賺錢。我同學都跟磊磊哥有點像,不食人間煙火。我帶他們出去嘗嘗酸甜苦辣,他們才能更珍惜校園生活。”
葉煩嘲諷:“你還怪好的。”
大寶:“我一向很講義氣,這一點像你,您忘了?”
葉煩不想跟他廢話:“挑好了嗎?”
大寶算算賬:“還差一點。”
“中午不吃飯了嗎?怎么過去?”
大寶恍然大悟,趕緊拎著蛇皮袋出來,再挑下去就沒錢吃飯和坐公交車了。
翌日清晨,大寶拎著蛇皮袋在韓大偉攤位上吃早餐邊等同學過來。大寶發小走到跟前就問:“你家周末早上也不做啊?”
大寶:“白粥、素包子和水煮蛋。”
發小同情他:“葉會計以前不是很會做吃的?我媽都說她不嫌麻煩,一大早做海鮮面,又是雞蛋煎餅。怎么你們大了,她反而不做了?”
大寶道:“就是我們大了,吃的好壞都不影響長個,所以就不做了。”指著蛇皮袋,“我昨晚找人問過,我們直奔王府井。”
五人抵達商業街角,大寶把里面的牌子拿出來放到發小跟前,他去對面。大寶的三個同學見狀要踹他。
大寶指著自己的衣服鞋子小聲說:“我說勤工儉學也沒人信啊。”
幾個同學看到大寶的衣服有型,鞋子好看不是沒羨慕過。有次一個同學衣服沒干,大寶把他的羽絨服借給同學,他們便為自己的小心眼感到羞愧。
現在看習慣了,幾個同學嫌棄地擺手讓他滾遠點。
發小拿起牌子無奈又想笑:“第一次發現我這一身還能這么用。”
四個人一看氣質就是學生,這一點社會閑散人員裝也裝不像,所以有錢買磁帶的人都停下,一看都是正版,便痛痛快快給錢。
大寶在對邊盯著可疑人員。沒想到真被他發現一個,大寶過去拍拍他的肩:“哥們兒,看什么呢?想要磁帶還是想要賣磁帶的錢?”
社會青年瞪他:“滾遠點!”
大寶:“知道我爸是誰嗎?”
“你爸天王老子我也不怕!”
大寶點頭:“縣官不如現管,你當然不怕。我爸是派出所所長,離這邊不遠,要不過去坐坐?”
社會青年不信,但他下意識打量一番大寶,大寶穿的休閑褲是名牌,就算仿品也只有南方有,也不便宜。大寶的氣質像極了有底氣的高干子弟。社會青年不敢賭,撂下一句狠話就走,看起來像懶得跟大寶一般見識,其實他怕了。
一個同學注意到大寶這邊的動靜,隱隱聽到他的話,心說耿大寶上航大屈才。
大概聽到大寶的話的人不少,直到下午磁帶快賣完了也沒人搗亂。最后剩幾個,幾人問大寶怎么處理,大寶問附近個體戶要不要磁帶,先說港城流行去,接著又說放磁帶可以招攬生意。
有收音機的小老板們知道最近流行什么,看看大寶的磁帶便挑幾盤。幾人準備回去的時候磁帶賣的一干二凈。
大寶仗著他們人多勢眾,一兩個或者三四個青年不敢上前搶,他就邊走邊數錢。本錢分下去,接著平分賺的錢。
每人都能分到大半個月生活費,大寶的發小激動:“什么時候還去?”
大寶:“下次不賣磁帶。快到陽歷年了,我問問媽媽有沒有洋貨,咱們陽歷年當天賺一筆。不過這事保密。”
四人給嘴巴上拉鏈。
大寶不提葉煩都沒想到這幾年崇洋媚外的勢頭起來,大家很在意洋玩意。葉煩給相熟的老板每人一通電報,提醒他們留意洋節。
公歷十二月中旬,葉煩和常光榮、張小明、魏建設以及倆業務員——耿致曄的前警衛員和于文桃的侄子南下。
最先去鵬城,然后兵分兩路,常光榮帶倆人去羊城,葉煩帶倆人去港城。幾日后兩撥人帶著貨在杭城匯合。
到了杭城留下倆人,葉煩和魏建設去小商品城,常光榮帶著于文桃的侄子去甬城。
十多天后,六人回到首都。
到首都第二天,跟著葉煩干的人都去找她拿貨。
大寶周六回到家要氣死,全是大家挑剩的。葉煩道:“你可以打折,或者買二送一。”
“都給我!”大寶趕忙說。
葉煩:“有那么多錢嗎?概不賒賬。”
“我是你兒子!”
葉煩:“親兒子也要明算賬。”
大寶服了他媽。
沒多久他爸驅車回來,大寶端茶倒水捶背。耿致曄揪住兒子的手臂:“有事說事。”
“爸爸,給一百塊錢。”大寶摟著他爸的脖子撒嬌。
耿致曄很嫌棄:“還當自己是大寶貝?”
“爸爸,我多大都是你的大寶貝。”大寶貝說著話往他兜里掏。
耿致曄:“這個月工資早給你媽。再說了,你的錢呢?”
“在存錢罐里。只進不出,我想用要把存錢罐砸了啊。”
耿致曄不敢信:“……說你貔貅真當自己是貔貅?”
耿森森進門就聽到最后兩句:“要錢干嘛?我這個月和上個月的零花錢沒怎么用。”
大寶立刻放過他爸抱住他哥:“您是我親哥!”說完就掏他的兜。
耿森森無語:“我上學帶那么多錢干嘛?在你房間抽屜里。”
大寶跑回臥室拿到錢就找他媽。
翌日,大寶帶著堂哥跟同學匯合,然后跟同學解釋貨貴,他堂哥贊助八十塊錢,賺了錢平分。
幾個同學每人只有四五十塊錢,自然不介意跟耿森森平分。隨后六人分兩路,一路去王府井一路去大珊欄。
下午四點還剩三成,大寶叫大家回去,因為家里還有一點貨,就算今天勉強賣完回頭還要出來。
元旦當天,大寶和同學們出來半天,中午大家回學校分錢。
大寶把錢分下去就宣布:“今年生意到此為止。”
發小問:“年底生意也好吧?”
大寶:“我媽媽說,我們是學生啊。現在這點錢是小錢。我媽公司員工基本工資兩百,過年還有年終獎。我們本末倒置就虧大了。”
他的同學和發小驚呼:“這么多?”
大寶點頭:“我媽說國營單位沒這么多但待遇好。逢年過節發東西,退休后有退休金,我們專業能力強,到了單位三五年就能分到房。這些都是外人看不見的福利。”
這番話刷新了幾人對未來的認知,登時不惦記這點蠅頭小利。
大寶拿到他和他哥那份就回家。到家正好做好飯,二寶往正房端菜。耿磊磊、耿致勤和孫來福都在,一張小桌坐不下就兩張桌子并一起。
孫來福問:“三哥不回來嗎?”
葉煩搖搖頭:“我自打嫁給他,逢年過節就沒回來過。幸好他老實,不然我倆早離了。”
大寶:“媽,你不要整天把離啊離的掛在嘴邊。我爸一把年紀還怕你甩了他,就是這話聽多了。”
葉煩道:“這么心疼你爸,你爸怎么不給你錢?”
“還不是因為工資都給你了?”大寶忽然想起什么,“來福,可別學我爸。每月給小姑二十塊錢家用就行。不然你得處處受氣。過年想給你爸媽買一件新衣服都要伏低做小。”
葉煩聽出大寶趁機點耿致勤,擔心耿致勤氣得撂筷子,于文桃難受,她故意問:“你爸要買什么我沒買?”
大寶:“我爸無論買什么都得找你要錢吧?”
葉煩道:“你爸哪次回來我沒問他有沒有錢?”
“我爸有錢就不用問你了。”
葉煩:“我懶得跟你廢話!”
大寶哼一聲:“無言以對就這么說。我才懶得跟你廢話!”
二寶不知道她媽跟她哥唱雙簧,給她哥一個雞翅:“你不吃就被我吃完了。”言外之意再說下去沒有好吃的還要挨揍。
大寶撇向他媽:“這事沒完!”
“你還想上天?”葉煩瞪他,“不吃出去!”
大寶哼一聲:“就不出去!這家又不是你一個人的。要不是跟我爸結婚,你能買得起這么大的房子嗎?”
葉煩:“耿大寶,你爸回來我不叫他揍你,我不姓葉!”
大寶閉嘴,看似怕了,其實等耿致勤和孫來福走后就黏上他媽:“我配合的不錯吧?”
“你媽我聰明。”
大寶摟住他媽:“那當然。我懷疑小姑壓根沒聽出我點她。”
葉煩:“你都說得這么明白,她要是一句也沒聽進去,那你這個姑不能要了。”
天氣冷,耿卉卉等人不想出去都在正房,聞言幾人恍然大悟。耿卉卉不禁問:“大寶,你懷疑來福姑父的工資都在小姑手里啊?”
大寶:“不是懷疑。肯定啊。不過我以前沒想到,說到爸爸的工資看到來福就突然想到了。唉,為了這個姑姑,我也是操碎了心。”
第132章 人心換人心
葉煩提醒兒子, 不要直接點出他姑的不是。
大寶點頭:“知道。小姑遲來的叛逆,你叫她往東, 她就算知道往西有坑也得走過去看看。”
葉煩摸摸兒子的腦袋:“你以后會這樣嗎?”
大寶搖頭:“我不會沒苦硬吃,給自己簡單的人生增加難度。”
“不挑戰一下不覺著可惜嗎?”
大寶:“喝老鼠藥也算挑戰,我要不要挑戰一下?”
“抬杠啊。”
大寶道:“小姑雖然沒說,她就想這樣做啊。”
于文桃很贊同:“大寶說得對,煩煩,別數落大寶。明知道不對還做不叫挑戰,叫蠢!”
大寶心說,奶奶最近是真煩小姑啊。
耿卉卉問:“奶奶, 小姑打算什么時候要孩子啊?過了年虛齡三十四啦。”
于文桃嘴上說不管,心里也不想管, 可是見到耿致勤她還是不由得人提點幾句。今天中午娘倆在廚房做飯,于文桃就提醒耿致勤年齡大了, 打算要孩子就好好養身體, 又提醒她去醫院做檢查, 叫孫來福問問同事注意事項等等。
可能葉煩之前說“一尸兩命”把耿致勤嚇到, 這次沒嫌于文桃嘮叨也沒跟她犟。
于文桃見懂事的孫女還關心不懂事的閨女, 很是欣慰:“準備要了。興許明年暑假你又要當姐姐。”
耿卉卉:“生個男孩吧。聽人家說, 外甥像舅。無論像我爸我大爺還是我叔都挺好。像于家表舅也挺好。”
耿致曄也有姑姑和叔叔伯伯。耿父在的時候經常接濟老家人。老家現在也有頂門立戶的人。耿父去世時來過一次,由于工作忙,幾人待兩天就匆匆回去。他們跟耿致曄不熟, 也認不清于文桃,這些年就跟耿老大走著。
于文桃聽楊孟夏說過, 老家也有糟心的親戚, 但大部分人還不錯。于文桃很擔心糟心的親戚是耿父近親,就說:“還是像你爸吧。”
耿卉卉笑了:“我爸確實是個老實的。像我大爺我姑和來福管不住, 像我三叔,他倆得氣死。聽爺爺說三叔打小就是刺頭。”
于文桃:“你三叔也懂事。”
葉煩心說,那是因為老大把你收拾老實,不需要刺頭出面,顯得他懂事乖巧。
葉煩道:“回頭來福過來吃飯,你提醒他下次休假去他姐夫家。又不是倒插門,哪能回回休假都過來。”
于文桃:“我提醒他買點肉和菜拎過去。人家把兒子養這么大也不容易。”
葉煩:“老兩口厚道,小勤對人家好,等小勤生了,人家肯定經常去搭把手。要是明年生,常光榮的小孩還不能上幼兒園,老兩口可以把那孩子帶過去幫小勤照看。”
于文桃點頭:“常光榮媳婦和善,也許自己領孩子,叫她爹媽幫我搭把手。”
“對啊,人心換人心。”葉煩道。
耿卉卉:“小姑要是嫁到劉家,奶奶這么出力,劉寧的姐姐肯定覺著小姑比劉寧大幾歲,奶奶怕劉寧不要小姑,上趕著巴結她家。”
于文桃搖搖頭:“過去了,不說這些。”
葉煩拿帽子和圍巾去公司看看。
葉煩嫌樓房貴,今年買的兩套房子都是四合院。四合院裝修費錢,但簡單裝修簡單。于家村的人收拾瓦房有經驗,半個月就搞好。
十一那天愿意住地上的就搬過去,不想天天倒痰盂的就留在公司樓下宿舍員工,公司樓下宿舍有馬桶。
耿致勤的小房子比四合院貴就貴在有馬桶有淋浴間有煤氣灶。
葉煩到公司就說天冷了,然后問他們夜里冷不冷。
老員工問:“聽說羽絨被暖和?”
葉煩:“一百二一條。”
所有人都驚得轉向葉煩,眼里明晃晃寫著“搶錢!”
葉煩不由得想起耿致曄,笑著說:“就是這么貴。鴨毛最高的時候一只鴨子的毛五塊錢。”
兩個女員工同時問:“首都?”
葉煩搖頭:“羊城。甬城便宜點但也貴。這兩年比前幾年便宜也沒便宜多少。我認識的一家養了許多鴨子,只是鴨毛每年就賣兩三百。”
“不愧是江南魚米之鄉啊。”葉煩的一個師弟感嘆。
葉煩:“買棉被我可以給你們介紹一個,自家棉花自己去彈自己縫的被子,跟幾位老家的一樣暖和。”
“又是你家親戚吧?”
葉煩笑著搖頭:“親戚的親戚。”看向幾個來自中原地區的員工,“你們老家也有吧?”
“有的。”其中一人說,“我老家人也想出來賺點錢,師姐認識的人多,您看可以干點什么?”
葉煩:“想穩還是想闖?”
“沒什么見識不敢闖。”
葉煩道:“那首都不合適。去甬城怎么樣?以前也是你師姐我的大本營。女同志進服裝廠,男同志進制鞋廠?也可以進模具廠。剛開始工資不高,但包吃住肯定比在老家強。”
“不能來首都?”
葉煩:“首都沒有私企,這就導致求穩的人只能去國營單位。效益好的國企一個臨時工作都搶破頭。效益不好的一個月二三十塊錢不夠租房吃飯。甬城是經濟特區,平均每周都有一個新工廠誕生。這家老板不好去別家。最重要一點,老板欠錢不給,工人上告,一般情況下政府不會袒護,因為工廠太多護不過來不如一視同仁。如果去只有幾個私企的地方,全縣就指望著幾家,鬧出人命,政府為了經濟稅收也能幫著按下去。”
葉煩的同學問:“地方保護主義?”
葉煩點頭:“所以我建議想外出打工就去經濟特區。”
師妹問:“羊城不是比甬城好嗎?”
葉煩:“太遠。非南方人我建議去甬城。其次甬城我熟,人在那邊丟了,我可以給省里打電話要人。”
請葉煩介紹工作的師弟驚呼:“早說啊!”
葉煩笑道:“這個關系要慎用。甬城地方領導我不熟,但私企和國營單位領導我熟。你家親戚人踏實,不用很勤快,準時上下班,不偷奸耍滑,會被老板當自己人培養。現在國家包分配,中專畢業就能進國營單位,以至于每家私企都缺人才。”
師弟問:“師姐幫我問問需要多大年齡的,需要做什么?”
葉煩:“先給老家寫一封信問問誰愿意出去,去了能干什么,不能干的話愿不愿意從學徒工學起。問清楚我年底過去進貨幫你問問。屆時你可以把人送過去再回來。”
師弟中午就寫信,然后去郵局寄特快信。
葉煩出發前師弟收到信。葉煩到了南方跟常光榮換一下,常光榮帶著魏假設去小商品城,葉煩帶著耿致曄的前警衛員去甬城,張小明和于文桃的侄子留在杭城統計貨物。
甬城情況跟葉煩說的一樣,人才在國企,漁民又不愛進廠,私企為了跟國營單位搶訂單又不敢偷工減料,以至于服裝廠缺人,皮鞋廠也缺人。反倒是葉煩隨口提的一句模具廠還沒有私企。
可能國營模具廠待遇不錯,模具師傅還沒想過出來單干。
葉煩把男工交給皮鞋廠,女工交給服裝廠。工廠老板同葉煩約法三章,人踏實肯干,他絕不吝嗇,渾水摸魚他不會給葉煩面子。
葉煩也是這樣想的,回到首都就把此事告訴她師弟,同時給他兩家工廠地址。
這個時節已是寒冬臘月,韓大偉忙了小半年身體快扛不住不敢硬撐,找張小明借一千塊錢,加上他這些年存的錢,在張小芝音像店斜對面買一間店面。
早上賣早餐,收攤后家里收拾干凈他再開門,不在乎賺多少錢,因為賺一塊都是凈賺。
韓大偉的店面開門三天,報紙上刊登政府令有關部門嚴厲打擊“投機倒把”和“官倒”行為。
除夕前,葉煩的人最后一次來葉煩家拿貨,見著她就感嘆幸好有一家店面辦了營業執照,公園不能擺攤可以退守店里。
于文桃的侄女婿也就是于銀杏的丈夫平時在公園擺攤,因為嚴打不敢出去,男人賺錢習慣了,現在家里三天急得嘴上起泡。
于小舅知道這事也挺心疼,就找幾個兒子侄子借錢,打算在東城弄一家店面。
于文桃跟葉煩嘮叨此事,葉煩道:“老婆在皇城西邊,他去東邊,時間長了肯定出問題。”
“這邊店面貴,買不起啊。”
葉煩:“去學校附近看看吧。不是商業街可能便宜點。”
于文桃:“買來賣飯?咱們周圍的孩子都回家吃,就是吃早餐也是在家門口啊。中學生沒錢買衣服,要是賣糖葫蘆,又賺不了多少錢。”
“賣文具、玩具和工藝品。寒暑假去南方備貨,平時需要去一趟就叫小舅或者他爹媽幫著看兩天。過幾年還可以把倆孩子接過來上中學。城里教育肯定比鄉里好。”
于文桃道:“村大隊有個電話,我打電話跟他說一聲?”
葉煩點點頭。
于文桃立刻給村里打電話。
小舅第二天就帶女婿過去看店。店主問小舅買來干嘛,小舅說賣早餐。店主說生意不好。小舅就說試試唄。
店主的一個侄子試過,不如擺攤賺錢。店主想把房子賣了添一點錢去地段好的地方買兩間,急于出手也沒漫天要價。
可是這兩年房子漲了一些,小舅的錢不夠,就帶著女婿去葉煩家借兩千。
也幸好葉煩今年漢卡生意不錯,年底算賬,她貼錢給公司買的員工宿舍和店面都賺回來了。
葉煩把大頭存起來,家里留了幾千塊,所以于小舅到葉煩家就拿到錢。擔心錢被偷,于小舅直接開三蹦子載著房主過戶。
過了年葉煩不需要南下,還是叫上常光榮、張小明和魏建設帶著于銀杏的丈夫走一趟。
去之前于銀杏把找兄弟們借的錢都交給葉煩,又提點她丈夫,到了南方多看多聽眼里有活,因為葉煩這次是特意為他去的。
葉煩這次確實沒拿多少貨,倒是常光榮和張小明以及魏建設各弄一批小商品。考慮到一起批發便宜,他們也把錢交給葉煩。
到了車上,葉煩算賬,把來回開銷加貨物上面才是真正的批發價。
葉煩到家二寶就找她:“媽媽,我的壓歲錢給你。”
“想干嘛?”葉煩問。
二寶:“你進的貨讓我先挑唄。
“財迷!”葉煩朝她腦門上戳一下,“我進的都是服飾。文具找常光榮,他進的多。”
二寶不禁問:“他賣衣服進那些怎么賣?”
“可能他哪個朋友也在校門口弄一家店吧。”
葉煩猜對了——
常光榮的大舅子老實,常光榮不放心他出去單干。可是店里除了親朋來進貨那天,平時常光榮的妻子一個人就能搞定。大舅子一家不好意思白吃白喝,總要出去打零工。
于銀杏找他堂哥借錢,于文桃的侄子跟常光榮的連襟聊家常聊出此事,常光榮瞬間想到他家附近有個小學,小學對面就是中學,如果在路口開個文具店,即便薄利多銷,一個月也能賺百十塊。
常光榮用葉煩給他的公司分紅拿下兩間店面,交給大舅子夫妻倆。一樓經營,二樓有衛生間廚房可以住人,正好他們的孩子在小學上學,一家人住店里也省得跟著常光榮不自在。
春節期間,常光榮跟父兄談到此事,他大哥很支持,認為這才是正道。
常光榮搭上葉煩才變得越來越穩,年初六,常母就催常光榮給于文桃拜年,其實跟葉煩聯絡感情。
于文桃見著常光榮的媳婦就說,耿致勤不聽話盡管罵,不用顧及她等等。
常光榮聽一會聽出什么,給葉煩使個眼色。
葉煩出去,大寶也跟出去。常光榮擺手:“沒你的事。”
大寶:“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啊。”
常光榮辯不過小鬼:“聽可以,但不許說出去。”
大寶捂住嘴巴舉手保證不講。
常光榮問葉煩:“聽于姨的話頭怎么有點不對勁?”
葉煩當然不敢說實話:“小勤跟她抱怨過幾次你小舅子忙,回到家沾到枕頭就睡。她嫌小勤不懂事。我嫁給耿致曄這些年,耿致曄沒陪我過過除夕我也沒抱怨。”
大寶點頭:“奶奶還說,來福姑父要是能說會道,她又該嫌人油腔滑調。奶奶說她事兒媽。”
常光榮點頭:“我小舅子是有點。我大舅子比他還沒話。幸好大嫂知道人情來往。當年能把我老婆哄得跟我回首都,也是一家子好騙。”
葉煩:“這事不值得炫耀吧?”
常光榮笑著表示值得。
大寶見不是什么大事:“我找楚光明玩兒去。”
葉煩:“在家沒事就叫他過來。”
大寶擺擺手。
常光榮嘖一聲:“你倒是心善。”
葉煩:“他父親是我二嫂沒出五服的堂弟。”
“不是吧?”常光榮吃驚。
葉煩道:“我沒說過?”
“我知道有這么小子,不知道還有這層關系。”常光榮確實不清楚,“小明是不是也不知道?”
葉煩好像沒特意說過:“大概可能吧。等一下,這事你別往外傳。我擔心他生父知道了貼上來。”
常光榮也不想沾上那么混賬的人:“連我老婆都不說。那小子知道嗎?”
葉煩點頭。
“知道還不好意思來你家,這小子品行不錯啊。”
葉煩也覺著他不錯:“比大寶矮半頭,我說大寶去年前年的衣服他隨便挑,他都不好意思。可惜攤上個人渣爹。”
“算不算爹媽作孽報應到孩子身上?”
葉煩想想還真是這樣。
常光榮慶幸自己毛病不少,但不缺大德:“你家耿師長是不是得過了十五才能回來?”
葉煩:“離得近,過兩天中午和晚上都能回來。明年你年初八過來說不定能見到他。”
“對了,你家老大,今年還會回來開會吧?”
葉煩點頭:“兩會期間不住家里。你想知道他是黑是白得去招待所附近偶遇。或者會議結束第二天中午過來興許能碰到他。”
“都是忙人啊。”對耿致曄和耿致華二人,常光榮不好奇,因為經常能聽到親朋好友提幾句,“你家老二說是鉗工,我怎么不信呢。”
葉煩失笑:“你可以自己問。”
“我上哪兒問去?”常光榮覺著葉煩故意為難他。
葉煩叫他轉身。常光榮本能轉身,路口停下一輛車,車上的人下來就轉身。葉煩失笑:“二哥,躲什么呢?”
耿致揮尷尬的撓撓頭,把行李拎出來走過來:“拿行李。”
常光榮難以置信,看看葉煩又看看耿致揮:“你是耿二哥?”
耿致揮伸手:“你好。您是?”
葉煩:“來福的姐夫,我生意伙伴常光榮。”
“你好小常。”
常光榮的笑容凝固,上次被叫“小常”還是身為知青下鄉勞動,該說不說“小常”這個稱呼真符合耿致揮的職業啊。
葉煩:“嫂子呢?”
“她媽病了,打電話到家里沒人接,她大哥到家屬院告訴門衛,再不去就等著給她媽收尸。”耿致揮心煩,“本來我也想去。她叫我回來休息。”
常光榮叫他進屋休息,等他走遠就問:“楚家人什么脾氣啊?要不要我去看看?”
葉煩搖頭:“我侄子去年沒休假,前幾天給他奶奶來電話說二月能回來一趟。屆時叫我侄子過去。小輩把人氣死,我們說句孩子不懂事,楚家也不敢計較。換成咱們說兩句重話都會惹來一身腥。”
常光榮感覺自己學了一招,以后他不好出面的事就放出他家小鬼。
葉煩聽到一陣腳步聲,回頭看去,大寶一個人過來,到跟前就感嘆:“光明跟以前孔府大姑娘似的不敢下閣樓。”
葉煩失笑:“什么爛比喻。你就說他姑父回來了。”
“二伯?”大寶勾頭朝屋里看一下,二伯拿著盆準備洗漱,“去年年前,今年年后,他什么工作啊休假還特意錯過除夕。”咕嚕完又朝胡同里面跑。
第133章 別管她
葉煩和常光榮回屋, 時間也不早了,葉煩便問:“中午吃什么?”
常光榮嘴快:“你掌勺?那來點海鮮吧?”
葉煩沒好氣道:“我看你挺新鮮!”
“開玩笑, 開玩笑。”常光榮看到院子里的魚想到甬城海鮮,羊城美食也從他腦海里閃過。常光榮愛南下,甬城海鮮和羊城美食功不可沒。
常光榮不是沒吃過好東西的人,但他前半生都在北方,包括下鄉那幾年。第一次到甬城隨便找個路邊攤坐下都有各種魚鱉蝦蟹,常光榮一度想移居此地。
不過他也是想一想。
葉煩干脆問大寶午飯想吃什么。
大寶問身旁的人:“楚光明,你呢?”
楚光明愣了愣神,心說還能輪到我點菜嗎。
耿致揮:“家里有什么?”
冬天寒冷, 室外就是天然冰箱,擔心被野貓吃了東西便掛在繩上。葉煩走到門邊朝繩上看一眼:“有雞有魚有肉。”
耿致揮:“小雞燉蘑菇, 糖醋魚和鍋包肉,再來三個素菜。小常, 你看行嗎?”
常光明心說, 謝謝你, 可別再喊“小常”。
葉煩看一下家里人, 因為下大雪, 耿磊磊和耿森森沒去姥姥家, 算上楚光明和耿二哥,要準備兩桌。
葉煩點頭:“就這么多吧。二寶,卉卉, 過來搭把手。”
倆丫頭跟她去廚房。
葉煩知道這幾天要來客人,早上特意去一趟菜市場買了幾張豆皮和一斤青椒。葉煩先把豆皮焯水, 叫耿卉卉洗青椒, 叫二寶剝蔥扒蒜。
耿卉卉問:“青椒很貴吧?”
葉煩:“幾塊錢一斤,比肉還貴。”
“那于家村的人有沒有種反季節蔬菜?”耿卉卉洗好青椒就泡榛蘑。榛蘑是葉煩去百貨商店買的, 供銷社都沒貨。
葉煩把豆皮撈出來,用溫水洗硬邦邦的魚:“跟你舅爺沒有血緣關系的村民弄了兩個棚,你舅爺年前賣的菜都是從他們棚里摘的。”
二寶問:“親戚怎么不種?”
“親戚也有。你奶奶回村幫媽媽找保姆,他們認為你于家小舅爺和大舅爺瞧不起他們,一見著兩家人就陰陽怪氣。兩家人不想受這個窩囊氣,冬天就找外人批菜。”葉煩可以理解清高的人,但叫她需要用錢還硬撐,葉煩做不到。因為這事又不是跪下乞討或偷搶。
耿卉卉:“不是后悔了嗎?”
“后悔的是你奶奶的堂妹。你奶奶跟她的關系就像你跟二寶。她堂兄弟沒時間種菜,就找村里的親戚拉菜。”
除夕前于小舅最后一次賣菜,特意問葉煩要不要。葉煩家人多,選了十幾斤,順便跟他聊幾句,聽于小舅的意思他堂兄弟也不想找同族親戚買菜。
于小舅找外人可以還價,有的菜品相不好,外人送他一些,留于小舅送給買的多的市民。找親戚買菜可沒這么好的事,少一分還跟于小舅哭窮。
于小舅的車他跟他大哥兩家輪著用,年底兩家算賬分錢,于小舅還慶幸因為他姐來村里找保姆他跟親戚鬧僵了。
耿卉卉道:“這么多親戚好復雜啊。”
葉煩:“城里人住處分散,平時要上班,偶爾見一次面不好意思鬧矛盾。村里親戚住一起,低頭不見抬頭見,吃個飯的功夫都能鬧僵。”
二寶把雞和肉拿進來:“媽媽,先做什么?”
葉煩:“蒸米飯,再用鋼筋鍋熱一箅子饅頭。饅頭熱透,媽媽用小雞燉蘑菇。小雞盛出來用盆蓋上,媽媽炸魚和肉片。你們切素菜,媽媽調好酸甜汁就炒菜。”
耿卉卉:“聽起來很快?”
葉煩:“提前準備好配菜,爐火升上來,一個素菜兩三分鐘。對了,二寶,除了青椒炒豆皮,你還想吃什么?”
二寶:“藕片和番茄炒雞蛋?”
葉煩點頭:“你把菜找出來。”
小雞燉蘑菇的時候多放配菜,做好盛滿滿兩盆。葉煩家的魚大,她就切兩半放兩個盤中,乍一看像兩條魚。鍋包肉和幾個素菜也是兩份。
葉煩沒準備湯,把果汁飲料和酒拿出來。
看起來不多,六個菜上桌很豐盛。楚光明忍不住咽口水。大寶瞧見了想調侃幾句又擔心把人逗哭,就給他夾一塊鍋包肉:“你葉姨難得下廚,快嘗嘗。”
葉煩懶省事,魚和鍋包肉上的酸甜汁一樣一樣。常光榮調侃她會做飯。耿致揮夸好吃,他在單位就想念這一口。
葉煩差點想問他的具體工作,幸好忍住。耿卉卉忍不住說:“也不知道我媽吃了嗎。”
大寶下意識閉嘴。
屋里安靜了片刻,常光榮笑著打圓場:“你媽不傻還能讓自己餓著啊。”
于文桃問耿致揮:“卉卉媽在哪個醫院?”
常光榮:“是不是京大醫院?來福今天上班,我有他辦公室電話,叫他過去看看?”
“不用。二寶,飯后煮點餃子,跟你姐拎過去看看,你二媽要是吃了,就給來福送過去,留他晚上吃。”葉煩說到最后一句看向來福的姐。
常光榮的老婆笑著說:“來福不介意,有吃的就行。”
于文桃忍不住問:“他上班小勤一個人在家?”
常光榮:“可能在我家。早兩天他倆過去,我丈母娘希望她跟來福在他們跟前住幾天。”
于文桃心說,還算她懂事。
耿卉卉沖小嬸眨一下眼,你嚇唬的。
葉煩感覺跟她直白地點出“常光榮看不上她”有關,“回頭你們回家叫她過來住幾天吧。后面她的房間還留著。這邊離來福單位近,來福上下班來回方便。”
常光榮的老婆也不希望弟弟下夜班騎車往家趕,便說回去就叫小勤收拾收拾東西過來。
一頓飯下來,常光榮都沒故意問耿致揮在哪家機構。飯后他和老婆乘公交到父母家,常光榮忍不住感嘆:老二不像耿老大也不像耿老三,他想象中的科研工作者在他身上具象化。
這番話沒惹來父母八卦,常光榮被他父親數落一頓,嫌他??嘴巴比棉褲腰還松。
常光榮從此以后不敢提“耿致揮”三個字。
話又說回來,大寶不放心姐姐妹妹就拽著楚光明跟他一起。耿磊磊和耿森森要陪他,大寶擺手:“別給我大爺惹事。”
耿磊磊問:“你不怕給三叔惹事?”
“我爸是鐵血軍人,我惹事傳出去也是說虎父無犬子。”大寶其實不敢靠近醫院,所以到醫院門口就停下,美其名曰醫院里彌漫著消毒水味兒,他聞不習慣。
二寶和耿卉卉不是第一次來,遇到個眼熟的護士,耿卉卉報上她姥姥的名,請護士幫她查查在哪層病房。
快到病房門口,二寶把食盒背到身后喊“二媽”。
楚家人厭惡葉煩因此不喜歡二寶,看到她跟卉卉就收回視線。二寶問:“二媽吃了嗎?”
楚風禾嘴唇發白,顯然連口水都沒喝。
耿卉卉把水杯遞過去,楚風禾喝一口就看女兒。耿卉卉解釋:“餃子湯。”二寶打開食盒:“二媽,我給你煮的。”
楚風禾看到餃子的一瞬間想到楚家人,二寶的話讓她不好意思把餃子讓出去,吃了七八個她速度才慢下來。
葉煩煮了十六個擔心楚風禾吃不完,結果她連湯都喝了。
二寶想回去,見她二媽不提“時間不早了”之類的話,只能忍著楚家人的打量跟她二媽聊天。
大寶和楚光明在醫院門口也被打量。大寶懷疑要飯的把他當成小流氓,看他衣著光鮮也不敢上前。
大寶受不了,低聲說:“我去試試他。”
春節期間大部分個體戶想歇一歇,部分個體戶想趁著這個時候多賺點錢,過了正月十五出攤的多了,他們再歇息。所以年初六醫院門口依然有人烤紅薯。
大寶把爐子上放的和里面快烤好的紅薯包了,拎著幾斤紅薯朝五米外全身補丁的老大爺走去:“紅薯行嗎?”
老大爺顯然沒想到大寶不是小流氓是好孩子,遲疑片刻才敢點頭。大寶往左右看看,沒什么人,把買紅薯剩的一塊多零錢塞紅薯袋子里:“這么冷的天早點回家吧。”說完就朝楚光明跑去。
楚光明:“那個大爺臨走前給你鞠一躬。”
大寶回頭:“不是去郊區?”
楚光明仔細看看大爺去的三岔路口,無論從哪條路都是去市區:“市區人這么窮?”
“肯定又是兒子不孝。他這個年齡的市民國家能安排盡量安排,不能安排也有最低救濟糧。”大寶道,“我希望他全家逃難到首都。遇到天災大不了換個地方生存,遇到人禍會讓人絕望。”
楚光明沒想到大寶能說出這番話:“你,挺好的。”
“我知道啊。”
楚光明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真不客氣。
大寶拍拍他的肩:“我可不是爛好心。讓我遇上,恰好沒事就幫一把。但是也要量力而行。”
“我比你清楚。”
大寶心說:清楚以前還把你爺攢的錢都給你姑!大寶不想惹他難過,便轉移話題:“進去看看二寶怎么還不出來。”
楚光明怕碰到楚家人:“我不去!”
“那就繼續等。”大寶凍得跺腳,在心里把除了楚光明和楚風禾以外的楚家人問候一遍。問候到第二遍,二寶出來。大寶跑過去:“卉卉姐,你姥姥死了沒?”
楚光明差點被他的話驚倒,有這么說話的嗎。
耿卉卉波瀾不驚地說:“快了。”
楚光明頓時想問問他爺爺有何感想。
大寶不高興:“所以二媽今天不能回家,還得在醫院守一夜?”
楚光明張張口,小聲說:“大寶,我們回家說,叫人聽見了不好。”
大寶不怕楚家人聽見,但也不希望二媽左右為難:“先回家。對了,二媽吃了嗎?”
二寶點頭:“二媽狼吞虎咽。楚家的幾個大老爺們真不會做人,都不知道叫二媽去吃飯。”
楚光明小聲寬慰:“你二媽又不傻。”
二寶:“他們不主動說,二媽要說我去吃點東西,他們不得說,媽都要死了,你還想著吃東西?”
楚光明傻了:“——總要吃東西吧。”
大寶拍拍他的肩:“你是正常人思維,無法理解那些人。少說兩句吧。”
到家,大寶替姐姐妹妹匯報醫院的情況。
葉煩沉吟片刻,對大寶說:“我過兩天跟常光榮南下,你不許往姥姥家跑,老老實實在家盯著。”
大寶收起吊兒郎當的樣子:“保證不會讓咱家人受欺負!”
正月十三日下午,葉煩回來。
十四日上午,葉煩帶二寶去常光榮家挑東西。
常光榮本以為快開學了,他的文具和小飾品齊全,二寶挑來自己用。二寶給他五十塊錢,常光榮驚了:“你擺攤啊?”
二寶:“賣給同學啊。”
常光榮無語好一陣,感慨:“不愧是你媽的女兒。要什么樣的?我幫你!”
“我想自己挑,你不知道我們喜歡什么。”
常光榮想說,你的事還挺多。忽然想到看著二寶挑好他不就知道十來歲的小丫頭喜歡什么了嗎。
二寶挑好,常光榮嘴上說:“我看看價格。”其實順便在東西價格后面打勾,提醒自己下次多進這些貨。
下午,二寶閑著無事便去服裝店問楚光明她挑的東西要不要分他一半。
楚光明以前的衣服鞋子很舊,今年開學后衣服鞋子煥然一新,同學自然能看到。他們問楚光明家是不是發財了。
攤上那樣的父母楚光明嫌丟人不好意思說實話,哪怕很多同學都清楚他家情況。發小嘴快說衣服鞋子是耿大寶給的,可惜自己胖穿不上。
其他同學自然要問他跟耿大寶什么關系。楚光明不想說他生父和大寶的二媽是沒出五服的堂姐弟,就說大寶人好。
楚光明的發小說他爺爺不在了,大寶媽經常叫他過去吃飯。
從那以后同學們對他都很好。楚光明這幾天在服裝店盯著生意有工錢,不好意思再賺同學的零花錢:“不了吧。”
“那我自己賣。”二寶信以為真就回家。
葉煩在家休息,見她這么快回來:“我沒說錯吧?光明雖然很需要錢,但人家心里有桿秤。”
“你的意思我沒底線啊?”二寶問。
葉煩白了她一眼:“不想和你抬杠!”
“就想跟你抬杠。”二寶爬上羅漢床,跪坐在媽媽對面,“我猜到楚光明可能不想無時無刻告訴同學們他很窮很需要錢,可是畢竟是我猜的。不問問他回頭賣東西的時候碰到他我會覺得自己吃獨食。”
葉煩:“知道為他人著想,我家二寶真長大了。”
“我——媽媽,我幾幾年生的?”
葉煩哭笑不得:“七二年啊。”
“今年八七年,再過半年我就滿十五周歲。”二寶道,“古人算虛齡,我已經及笄,就是長大了啊。”
葉煩:“怎么不說古人平均年齡三十歲?現在三十歲被稱為青年,你爸年過四十是中年,你奶奶是老年人。”
“反正我長大了。”二寶說不過就趴她身上耍賴。
大寶進來一把拉開妹妹:“媽媽出去幾天很辛苦!”
二寶順勢倒在床上。葉煩把墻角的被子拉開給她蓋上。大寶皺眉:“她不冷,別管她!”
“火氣這么大,喝點茶去去火。”年初二葉煩回娘家看到一把嶄新嶄新很有汝窯特點的茶壺。她多看幾眼,陳小慧一臉想顯擺又拼命忍著的樣子問她怎么樣。葉煩回“是我的就不錯,不是我的就是一把壺。”可把陳小慧憋的不輕。
一把新壺,非名家大師制作,陳小慧看顏色舒服就想買幾把。然而人家不單賣,陳小慧便咬咬牙買幾副茶具。一副收起來,一副在她房間當擺件,一副放在堂屋留著用。只是家里沒人泡茶,閑著沒人用就算了,還要小心靚靚調皮打破。
葉煩家沒有不懂事的小崽子,陳小慧就把這一副茶具送給她。
初四臨走前,葉煩叫陳小慧送她。陳小慧嘴上嫌她麻煩,還是跟葉煩和大寶三人輪流拎著這套茶具上公交車。
葉煩沒給過她爸媽茶葉,因為葉家有好茶,但全家都牛嚼牡丹。陳小慧到葉煩家,葉煩給她拿兩包紅茶,擔心她不識貨煮茶葉蛋,特意告訴她百貨商店里一百塊錢一斤。
陳小慧直呼她能糟蹋錢,然后塞包里就回家。
葉煩今天泡的是商店賣幾十塊錢一斤的,因為她泡茶也不講究,用滾水洗一遍就泡著喝。什么二泡三泡茶寵之類的,在她這里統統沒有。
葉煩拿起天青色杯子給兒子倒一杯。大寶端起來抿一口就迫不及待地說:“我看到二伯和二媽又去醫院了。二伯不累嗎?”
葉煩:“他心疼你二媽到了楚家挨訓又孤立無援。”
“老太太都不行了當兒子的還有心挑刺。”大寶嘲諷,“要是我就去大覺寺求一道平安符掛老太太床頭,說不定她看到兒子這么孝順就精神了。人一有精神病就好了。”
葉煩好笑,小迷信七歲迷信,怎么快成年了還迷信啊。
“媽媽,我很認真,心誠則靈!”大寶認真道。
葉煩很是敷衍地點點頭:“媽媽知道,大寶真孝順,他們只是嘴上孝順。一個個看起來很緊張,楚家老太太有點風吹草動就喊醫生,指不定怕她一死少了一大筆退休金,楚家人脈也因此掉一塊。”
大寶滿臉驚愕,顯然沒想到這些。
說來也不怪大寶,平時說話一套接一套,其實到今年臘月才滿十八歲,就算比同齡人懂得多,也想不到人心那么復雜。
“錢比命重要嗎?”大寶一臉懵逼地問。
葉煩:“人活著總要生活啊。”
“他們家又不窮。因為我二媽多嘴,楚家那些人除了單位分的房,還買了兩套四合院。”大寶冷哼,“不知足!”
葉煩道:“這就是現實!”
“才不是!同是為人子女,二媽能忍住不跟他們吵吵,他們不能忍一忍?”
葉煩按住兒子的肩膀:“你太嫉惡如仇。兒子,過剛易折!要說他們沒一點孝心,可是平時也很照顧那個老太太,反而是你二媽不能幫她洗衣服端茶倒水。”
二寶:“不就有奶就是娘嗎?”
葉煩愣了一下,啞然失笑:“媽媽投降,你倆贏了!”
大寶道:“媽媽,我不是討厭楚家才那么說。我見過孝順的。李大媽的兒子是國企中層領導,平時很忙。年前李大媽感冒,她兒子請兩天假給他媽拿藥,送他媽吊水,都沒叫兄弟姐妹知道。”
大寶之所以這么清楚是李大媽的兒子問大寶,張小明的店在什么地方。他沒有專用座駕,下雪天也不敢開車,就把張小明的三蹦子騎過來載著他媽去醫院。年初二李大媽的女兒給她拜年,在院里嚷嚷“病了?好點了嗎?有沒有去醫院查過?”
葉煩點頭:“李大媽也有退休金,她在病床上不能動,她大兒子不會擔心老太太一走退休金沒了。”
二寶:“也許因為李大媽的退休金少,她兒子看不上,所以不能證明他比楚家人孝順。”
大寶氣得瞪妹妹:“你跟誰一邊的?”
二寶:“我只說實話!”
“我只想你閉嘴!”大寶沒好氣道。
葉煩又給兒子倒杯水:“是不是該去車站了?”
大寶學校快開學了,他要去車站接島上的發小:“火車準點下午兩點,晚點要下午三四點。現在還沒到十一點。”
葉煩:“那十一點做飯?早幾天下了一場雪,路面有水結冰,公交車不敢開快,你到車站需要一兩個小時。”
二寶坐起來:“我也去!”
“你去干嘛?”大寶問,“又不是你朋友。”
二寶:“火車晚點我在火車站陪哥哥啊。”
大寶本來滿肚子怒火,頓時忍不住笑了:“誰要你陪啊。”
二寶爬到他身邊跟他并排坐下,葉煩給她倒杯水:“你姐呢?”
大寶一臉無語:“她和森森哥跟小慧姨逛街去了。”說起耿卉卉,他就想到耿磊磊,同是讀研,耿磊磊年初十就被導師一個電話叫走,“卉卉姐怎么那么閑?她能研究出什么玩意啊?”
葉煩好笑:“她不需要泡實驗室。在圖書館查到的書可以拿回家看。你沒看到她的筆記嗎,比媽媽的賬本還厚。”
“這還差不多。不然真對不起國家的培養。”大寶道。
葉煩摸摸兒子的腦袋:“你奶奶呢?”
大寶朝西邊瞥一眼。
葉煩:“她不是跟李大媽最好嗎?”
“跟李大媽,張大爺,還有西邊大爺,四個人摸骨牌。每人面前放一堆錢,仔細一看,全是一分兩分的,一家通吃又有啥意思啊。”
葉煩:“不讓她玩,這么冷的天讓她干嘛啊?”
大寶不理解,六七十歲的人啊,跟小孩過家家一樣。
葉煩又說:“再過半年她就沒這么清閑啦。”
二寶:“小姑要生小孩了嗎?奶奶不可以不照顧嗎?”
葉煩點頭:“可以啊。但你奶奶狠不下心。你二媽天天去醫院,你二伯跟著去,也是因為倆人心軟。”
二寶站起來立志:“我要做個沒心肝的人!”
葉煩頓時覺著她有病,中二病!
大寶嫌她丟臉,替她尷尬:“給我坐下!”
二寶老實坐下:“媽媽,我是說對除了你和爸爸以外的人。”
“奶奶不要了?”
二寶:“奶奶有小姑。姥姥姥爺有舅舅。你和爸爸只有我和哥哥啊。”
葉煩一時竟不知該不該夸她孝順:“少給我灌迷魂湯!”
“肺腑之言!”二寶驚叫。
葉煩端起茶杯:“要是你以后跟你二伯一樣忙,有心也無力啊。”
二寶忘了還有這種情況,頓時怔住。
葉煩扯一下她的馬尾給她醒醒神:“跟哥哥洗菜去。爐子上有熱水,加點涼水用溫水洗。想吃什么洗什么,媽媽做。”
二寶邊起身邊問:“媽媽,你說的這種情況就是,自古忠孝難兩全?”
葉煩:“你不用煩惱。媽媽有錢,不需要你床前盡孝。再說了,我還有你爸。我給他生兒育女穩住大后方,等我老了叫他端茶倒水。”
大寶下意識往窗外看,然而窗外是廂房墻壁,啥也看不見。
葉煩道:“明兒元宵節,你爸今天要把事情安排好,明天下連隊。”
“真怕他突然冒出來。”大寶被他爸嚇怕了。
一家老小沒人知道耿致曄的部隊在哪兒,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從這里到部隊比部隊家屬院到部隊近,所以有幾次剛吃飯耿致曄從天而降。有一次周末傍晚,大寶在院里跟他妹白話他爸,他爸從后面冒出來,以至于大寶現在習慣性提到他爸就往外看。
葉煩:“二寶,明天上午去店里,叫你表姑在外面掛個牌子,元宵佳節,四點關門,然后叫楚光明來吃湯圓。”
二寶把楚光明當成她二媽的親戚,潛意識里希望二媽還有個娘家人,所以第二天上午就叫耿卉卉陪她一起。
小姐妹倆一邊走一邊聊天。二寶問:“昨天找到寶貝了嗎?”
耿卉卉:“吃不準。不過便宜,幾塊錢,到商店買個好看的擺件也要這么多錢。對了,二寶,把你的存錢罐砸了吧。”
“干嘛?”二寶一臉警惕。
耿卉卉很無語,二寶不愧是跟著大寶長大的,真是個小貔貅。
“陳小慧去年買的玉今年漲了十塊錢。小慧叫咱們把壓歲錢都拿出來買翡翠和和田玉。”
二寶:“我媽肯定不知道。不然我媽肯定罵她恐怕小偷不知道她有錢。”
“她認識國營商店的售貨員,人家不會告訴別人。”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啊。二寶道:“你還是淘寶吧。”
然而她年齡小耳根子軟,耿卉卉軟磨硬泡一路,到服裝店門口二寶忍不住松口。
二寶和大寶有一排存錢罐,二寶只砸兩個,警告她姐:“僅此一次!”
葉煩提過“貪心不足蛇吞象”。耿卉卉其實也怕把自己胃口養大,過幾年跌個大的。所以她也沒敢把錢全拿出來,留三成應急。
不過她攛掇她奶奶,給她姑未來的孩子準備幾樣。
雖然于文桃希望外孫像耿致揮,可是也有可能生個女兒。于文桃就給她三個月工資,叫耿卉卉幫她挑。
正月下旬周日,耿卉卉叫上大寶和森森,隨陳小慧去商店。
這年頭工資不高,很多人都不舍得用辛辛苦苦攢的錢換石頭,所以年后這段時間沒怎么漲。不巧那天遇到于銀杏,于銀杏的孩子小,葉煩店里沒那么小的衣服,她就去商店買兩套,打算下周末回去看孩子。
于銀杏不相信陳小慧,因為于文桃說過她眼光不行。但她相信耿卉卉倒騰玉石瞞不過葉煩,葉煩沒阻止就說明有收藏價值。
于銀杏找丈夫商議拿兩百塊錢出來,無論漲跌都買這么多,以后也不跟風。
兩個孩子這學期在于家村上小學,于銀杏回到娘家就說,欠她哥的錢可能要遲一點。她娘問她是不是有什么困難,她一禿嚕嘴說出來。
于銀杏被罵一頓一聲沒吭,直到她娘讓她退,她才說卉卉也買了。結果,她嫂子聽見,問葉煩知不知道。
于銀杏就說她估計葉煩知道,她嫂子立刻算家里存款。于銀杏趕緊提醒:“虧了別怪我。”
“我們只買幾百塊錢。將來你侄子侄女成家給他們當聘禮和嫁妝。我一想想咱家以前窮的連個銅錢都沒有心里就不踏實。萬一哪天錢沒了,東西還能換點錢。”
于銀杏認為有道理,叫親嫂子告訴堂嫂子。幾個人接二連三進城買東西不可能瞞的嚴嚴實實。
沒過多久,大家去葉煩家拿貨都會問一句:“大寶媽,聽說現在玉跟金子一樣值錢。”
葉煩不猜都知道根子在陳小慧那兒,然后一傳十十傳幾十。葉煩直接說:“你們買金子,無論買多少我都支持。但是玉佩,量力而行。這一行水深,很容易著迷,跟賭博差不多。”
“所以你給二寶買金手鏈,沒給她買過玉鐲?”
葉煩能忍住,跟她做生意的這些人不一定能忍住:“對!還有,家里有老物件就留著,桌椅板凳花瓶瓷器書畫都行。少去古玩市場。忍不住掏一樣也不能超過五塊錢。”
葉煩一直很謹慎,大家信她,就把她的話當圣旨傳下去。
估計陳小慧周末中午在家,葉煩打電話把她臭罵一頓。陳小慧沒想到很多人跟她和耿卉卉學買玉石,擔心她房里有很多玉佩的消息傳出去,此后一年都不敢靠近商店玉石柜。
此事自然也傳到常光榮耳朵里,常光榮有錢,人家掏兩三百,他掏兩三千。現在的玉貴依然沒有黃金貴。他的兩三千買了好幾個玉鐲和玉佩等物。
常老板喜歡玉的消息傳出去,沒幾天就有人問他要不要原石。常光榮之前還納悶,買玉石怎么就跟賭博似的。人家一說何為原石,買原石的好處,常光榮終于明白買其實是“賭”。
常光榮趕緊解釋老婆跟他吃了多年苦,以前沒錢給老婆買首飾,現在有了錢一次補回來,除了玉飾還有金飾,比起石頭他更喜歡金燦燦的黃金。
找他賭石的人認為他滿身銅臭,俗人一個,非同道中人。
張小明一直覺著自己配不上董穎,想在其他方面補償她。乍一聽到玉飾,也給董穎和兩個女兒買幾件,然后就收手。
看到楚光明的時候,張小明把楚光明帶進商店,給他挑個品質中上的觀音吊墜。
楚光明不舍得,張小明把準備好的紅繩拿出來:“保佑你順順利利考上大學。”其實以防楚光明沒錢,身上有個小東西可以應急。
無依無靠的人希望有個寄托,就拿出一個寒假的工資拿下此物。
可能是心理作用,楚光明再回到空蕩蕩的家就不覺著他孤零零一人。
農歷三月中,耿致曄休假第一天,葉煩沒去公司,飯后夫妻倆搞搞衛生就準備出去逛逛。隔壁鄰居的兒媳婦準備去店里,她因為天熱脫掉了棉衣,葉煩看到她脖子上有個紅繩。到路口,韓大偉的妻子低頭收拾碗筷,葉煩看到她脖子上也有一根,整個人大無語。
耿致曄到公交站牌便問:“剛才怎么了?”
“還不是陳小慧干的好事。”葉煩從去年她瘋了一樣買玉說起,說到今年還不死心:“我提醒過她,經常去一定會被人知道,她還不信。現在很多人都懷疑她手里有很多玉佩她老實了。”無奈地搖了搖頭,“這么大的人,不知道槍打出頭鳥嗎。要不是我說錢都砸進公司,咱家天天晚上都得有小偷光顧。”
耿致曄還以為她倆變成白眼狼,葉煩心里有氣。聞言放心下來,他不禁想笑:“又不是才知道她缺心眼。跟她置氣不值得。”
葉煩:“我看還是給她找個對象吧。以后我爸媽不在了,她跟哥嫂分開過,就她神一陣鬼一陣的腦子,現在滿室寶物,將來也能被人哄得無家可歸。”
耿致曄:“陳小慧今年三十八,你說不適合生育。這一點就篩掉很多人。她不想當后媽,再篩掉很多人。從一小撮里頭找個門當戶對的比不讓她碰古玩和玉石還難為她。”
葉煩頭疼:“你說怎么辦?”
“別管她!撞到南墻自老實。”
葉煩不敢置信地打量他:“她頭破血流你丈母娘不心疼?你丈母娘難受我看著好受?”朝他腿上踹一腳,“跟我有仇吧。”看到車來就上車。
耿致曄一瘸一拐跟上去,葉煩指著前面,冷著臉說:“離我遠點!”
耿致曄到她身邊坐下,“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倆是未婚夫妻。”
葉煩點頭。
“那叫人看見我拉你的手,可會被當成耍流氓。”耿致曄拉住她的手,“流氓罪要槍斃。你跟我有仇啊。”
第134章 新合作
前排突然坐下倆人, 葉煩把嘲諷的話憋回去,瞪一眼耿致曄。
耿致曄笑著伸出手臂搭她肩上, 在她耳邊低語:“難得出來一次,開心點。”
“看見你開心不起來。”葉煩沒好氣道。
耿致曄嬉皮笑臉:“我開心就行。”
“你——”葉煩不敢信,看到他滿眼笑意抬手就掐。
耿致曄跟她夫妻多年很了解她,防著她這手,握緊她的手,低聲嘲諷:“不禁逗!”
葉煩朝他腳上踩一下,耿致曄本能反應躲開,葉煩踩了個空, 雙手又被擒,登時想咬他。
耿致曄渾身一涼 , 倉皇說:“那邊是不是二寶的學校?”
葉煩下意識朝窗外看,車往南, 二寶的學校在北邊:“誰的學校?”
“二寶小學不是在那兒上的?”耿致曄奇怪, 一副“難道我又記錯了”的樣子。葉煩一臉無語:“二寶今年高二!”
耿致曄點頭:“我知道啊。”
“那你——”葉煩意識到什么, 愈發無語, 忍不住罵:“幼稚!”
耿致曄傻樂。
葉煩見他這么能裝一腦門黑線, 不想計較又不想給他好臉, 沒好氣地問:“去哪兒?”
耿致曄的身份不適合去娛樂場所。考慮到一大清早除了賣早餐的,哪家都是剛開門,這個時候進去沒人搭理他們, 耿致曄小聲問:“公園?”
“又是公園?”葉煩忍不住抱怨。
耿致曄繼續低語:“也去過電影院。”
“還去過哪兒?”葉煩問。
耿致曄跟葉煩處對象那幾年正值“文革”,除了公園也不敢瞎逛, “那可多了。餐廳, 茶館——”
“停!”葉煩不想聽到饅頭鋪或烤鴨店,“你想去哪兒?”
耿致曄:“跟你在一起去哪兒都行。”
葉煩下意識往四周看, 好像沒人聽見,她松了一口氣——
耿致曄真是臉皮八丈厚,公交車上也敢胡言亂語。
耿致曄見狀失笑:“沒人在意咱倆。”看到車停了,拉著葉煩下去。
葉煩沒顧得往外看,跟著他下去一臉茫然:“這是哪兒?”
耿致曄也不清楚,四下里一看,眼熟的建筑樓:“我們好像到了陳小慧母校門口。”
葉煩順著他的視線看去,不遠處就是陳小慧母校最高建筑,“去她學校?肯定能碰到陳小慧。”
“她不是在文物局嗎?”
葉煩點頭:“經常回學校。”
“學校那么大也不一定能碰到。反正沒事,進去看看。”耿致曄拉著她進去。
倆人從背面看氣質不像學生,從正面看年齡不像學生,而且他倆給學生一種格格不入的陌生感,所以進去幾分鐘就被兩位熱心的同學問找老師還是找學生。
葉煩問:“還繼續嗎?”
耿致曄拉著她漫無目的轉半小時,找個僻靜的地方休息片刻打算繼續往里探險,被保安攔住。
葉煩搬出陳小慧,說她最近經常來學校,又說出陳小慧的導師的名字,聽起來很了解此校,而陳小慧在校七年,在校多年的保安對她有印象,便讓他們在學校等陳小慧,還好心提醒學校等不到可以去她單位。
葉煩看著保安離開,不禁說:“真好騙啊。”
耿致曄道:“他認為你要是惹出事,他通過陳小慧能找到你。”
“你的意思我不如他聰明?”
耿致曄無語:“——抬杠!”
葉煩點頭。
耿致曄:“你高興就好!”
葉煩頓時有種有口氣上不來的感覺,氣不過就朝他腳上踹。
耿致曄跳開:“又來?”
葉煩追上去,耿致曄往后退,保安聽到動靜回頭,倆人跟幼兒園小孩似的你追我躲,他一臉無語地回到保安室就學給同事聽,著重提到“我校校友陳小慧的朋友幼稚”。
葉煩和耿致曄準備出校,正好有幾個系下課,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老師,戴著眼鏡,斯斯文文,就拽著耿致曄的衣袖:“看那兒。”
耿致曄:“怎么了?”
“你猜他有沒有對象?”
耿致曄無語:“——介紹給陳小慧?甭想了。一看就是已婚人士。”
“又沒戴婚戒,腦門上也沒寫‘已婚’。”
耿致曄點頭:“是沒有。但是已婚男人了解已婚男人,就像你們女人更了解女人。”
葉煩聞言挺意外:“以為你會說,女人更了解男人。”
“男人更了解男人啊。”耿致曄搖頭輕笑。
葉煩:“所以我不了解你啊。”
耿致曄點頭:“聽出來了,你今兒就想跟我抬杠。”立刻決定找個不能抬杠的地方——電影院。
到了電影院正好幾分鐘后有一場,葉煩上輩子沒聽說過該電影名,估計是什么不出名的垃圾電影,不然一定能流傳下去,經常被人提起。
偷得浮生半日閑。葉煩也不在意電影質量如何,不好看就當坐下休息。
電影結束,葉煩不是很滿意但也值票價:“回家吧?”
“不急。”耿致曄發現電影院外有賣花的,他走過去賣花的青年都沒正眼瞧他,可能認為以他的年齡不會買花。
耿致曄掏錢,青年很意外,就差沒明說,你個老菜幫子這么浪漫嗎。
耿致曄淡淡地瞥他一眼,青年頭皮發麻趕緊找零。耿致曄把花塞葉煩懷里拉著她就走。
葉煩猝不及防下意識想問買花干嘛,抬頭看到他耳朵通紅,忍著笑抱怨:“這里的花死貴不值得啊。”
耿致曄扭頭想說:“你真掃興——”看到她滿眼笑意:“故意的?”
“不禁逗!”葉煩仔細看看,沒認出什么花,“很香!”
耿致曄一臉得意:“那當然!不看看誰買的。”
“怎么突然想到買花?因為以前沒有這種機會嗎?”
耿致曄買花時的落落大方跟不差錢的土豪似的,聞言反而不好意思:“買那么多花瓶不插花留著藏玉佩?”
葉煩慌忙說:“小點聲。”
“怕什么啊。”耿致曄的話說出來明顯壓低聲音。
葉煩見他還算聽話,便不跟他計較:“叫有心人聽見,你說咱家低矮的墻頭能防住誰?”
耿致曄:“你是生意不是挺好嗎?明年換房吧。”
葉煩也想換房,也有錢換房,但是上輩子住了幾十年樓房,她不想住樓房。尤其前世經歷了居家隔離辦公,葉煩更向往帶院子的獨棟房產。
可是寬敞的四合院葉煩至今沒碰到。
“有合適的肯定換。”
耿致曄:“還換四合院啊?天天倒痰盂不麻煩?”
葉煩看他,你嫌麻煩吧。
耿致曄的宿舍有馬桶有淋雨,他住習慣了,回到家確實嫌麻煩:“我心疼你。”
葉煩白了他一眼,認真說:“四合院也可以裝馬桶,只是需要大改。假如房子五萬,裝修可能需要十萬。如果看房買房需要一個月,裝修要一年。”
“所以不是缺錢?”
葉煩點頭:“我都想好怎么裝修。”
“只差房子?那就沒辦法,只能等。”耿致曄忽然想起一件事,“最近不是很多人出國嗎?咱們那邊想出去的都出去了?”
葉煩沒聽明白:“最近?”
耿致曄點頭:“前幾天在食堂政委說某位首長的女兒要出國,另一個同事的兒子想去港城辦公司。因為我聽你說過那邊的情況,當時就問怎么不去鵬城。政委說鵬城沒有港城發達。再說,到了鵬城也等于到港城,不如一步到位。”
葉煩:“鵬城確實不如港城便利。”
“強龍壓不過地頭蛇。”耿致曄認為外面不如家里好混。
葉煩道:“你聽說了這兩件事,所以認為最近出國熱?”
“不是嗎?”
葉煩搖頭:“不清楚。改天我叫幾個銷售員打聽打聽吧。”
然而倆人都沒想到銷售員此時就在她家。
兩人一到家,耿致曄的前警衛員就起來敬禮。葉煩嚇了一跳,眨了眨眼睛,確定三人都在,趕忙問:“出什么事了?”
三人苦笑。
葉煩:“別賣關子!”
于文桃的侄子和常光榮連襟識字不多懂得少,也不會拳腳功夫,所以耿致曄的前警衛員是銷售組組長。
葉煩跟三人聊過,以后人多了讓前警衛員擔任銷售經理。不認識英文字母的兩位直說“可以”。又說他們都看不懂“漢卡”包裝。
葉煩趁機讓兩人學習,也不知兩人學了沒有。
話說回來,耿致曄的前警衛員說明來意。
大概前兩年給出去的地址和聯系方式起作用,也許葉煩的“漢卡”物美價廉,今天一個早上三人就接到四通電話。
三人自打年后就沒閑過三天以上,實在撐不住,所以今兒請于銀杏留意電話,他們組團來找葉煩增加人手。
葉煩本以為熱鬧是一時的,現在聽他們的意思生意越來越好,沉吟片刻就說:“先回去,我盡快安排。”
常光榮店里有個電話,三人走后葉煩就給他打電話,讓他找兩個人,油嘴話說或走起路頭要頭搖尾巴晃不重要,重要的是有底線。
常光榮以前也不被親戚朋友看好,明白葉煩的意思,招人不能看表面,悶不吭聲的老實人也有可能背后捅刀子。
掛了電話,常光榮問發小有沒有想干銷售的親戚朋友。
葉煩掛了電話去找張小明,讓他幫忙找三個人。
張小明以前天天走街串巷認識的人多,第二天就給葉煩挑三個。三人以前擺攤,現在被居委會大媽嫌棄的想找份穩定的工作。
葉煩把三人帶到銷售處,叫三個老員工給他們培訓。又過兩天,常光榮送來五個,其中兩個還是退伍軍人。
兩位退伍軍人的父母在軍政部門,級別不是很高,他倆不敢碰國家資產,堂堂正正做生意又一竅不通,眼看要走上歧路盯上走私,倆人父母就哄他們跟葉煩干兩年積累經驗。
銷售人員不包吃住,葉煩給食宿補貼,十名員工一視同仁。葉煩留下他們身份信息就讓他們上崗。
葉煩為此事忙了五天又該進貨了。
耿致曄不希望葉煩一走就是一周,說她該叫張小明和魏建設試試。
葉煩去銀行開個戶頭,往里面存一萬塊錢交給張小明,讓他和魏建設跟往南方送貨的銷售人員結伴南下。
幾天后倆人回來,葉煩查看一下貨,大部分還行,少部分太直男。耿致曄說花花綠綠的挺好。葉煩慶幸他工作忙,沒空給自己準備驚喜。否則就他的審美時不時浪漫一下,葉煩非得被他嚇得英年早逝。
考慮到買服飾的不全是女人,也有疼老婆愛女兒的男人,葉煩把很直男的東西挑出來,大家拿貨的時候,葉煩每人給一點,提醒她們賣給糙老爺們。
大家拿貨的時候張小明和魏建設也在,見狀暗暗提醒自己,下次進貨的時候自己再喜歡也不能拿。
倆人在店里待六七天,耿致曄回部隊,葉煩和常光榮帶倆人和幾個銷售員前往鵬城。
火車上,葉煩問常光榮:“分一下工吧?”
常光榮:“我去羊城你過關?”
葉煩搖頭:“去年我買電腦,港城有個公司老板叫我入股,他負責進口,我負責大陸銷售。這樣一來我身上的擔子重了,肯定沒法盯著公司,以后我負責外面,你負責里面?”
“可我什么都不懂。”常光榮眉頭微蹙,“坐在電腦前就是睜眼瞎。”
葉煩:“我負責把貨弄過來,你負責安排?省得兩個人都出去,回來累得都不想動。”
常光榮不會鳥語,葉煩在港城跟人談合作說鳥語,這事交給常光榮他也干不好:“可以。以后貨過來就放我家?”
葉煩道:“服飾類的分開,電腦相關的放你家。”
公司是倆人的共同生意,常光榮點頭:“可是以后公司壯大,那什么研發肯定需要你盯著,你還能月月出來搞批發嗎?”
葉煩朝張小明和魏建設看一下:“不是有他倆嗎。”
張小明搖頭:“你的貨少則三萬,多則五萬,冬天一次就要十萬,我可沒這么大膽。”
葉煩:“又不是現在交給你們。現在我留在公司也沒什么事。”
張小明松了口氣:“過兩年差不多。”
“也不知道首都什么時候才能辦公司。首都一允許私人辦企業,咱們就學經濟特區的人搞個貿易公司。”葉煩問常光榮,“你幾成?”
常光榮猶豫一會兒:“聽實話?”
葉煩點頭。
他們此次買的臥鋪票,葉煩這邊只有他們四個,常光榮依然不好意思:“說了別笑我。我想自己生產。又不是沒本錢,干嘛回回找人家。”
張小明和魏建設笑了。
常光榮瞪兩人。
張小明趕緊說:“別覺著簡單。就說毛衣,你要買毛線吧?要買機器,還要設計花紋吧?你一個人干得忙成陀螺。關鍵你不懂。你像葉姐學的就是計算機,搞個計算機相關的公司,我肯定雙手支持。”
葉煩點頭:“小明說得對。首先你要想好生產什么,其次你要去工廠了解清楚,再租房買機器找人。這比我弄一臺計算機就可以工作麻煩多了。”
常光榮想過:“做衣服。人離不開穿。”
“什么衣服?”葉煩又問,“裙子看起來一塊布就能做,但是也需要設計師。”
常光榮認真考慮過:“去服裝學院找人。我聽說那個學校很全,有懂設計的也有懂面料的,她們也會用機器。”
葉煩:“無論休閑裝還是西裝,你都不如甬城的物美價廉。要說便宜時髦的,全國各地都沒法跟羊城比。”
葉煩進中高檔的衣服去甬城,甬城跟羊城價格差不多,從甬城和杭城拿貨能節約運費。如果只拿夏天的衣服就去羊城,衣服薄不占地方,一車皮夠她手下人賣一個夏天。
常光榮難以置信地問:“我在首都搞服裝廠毫無優勢?”
葉煩:“可以做市面上少的又有市場的。”
魏建設嘴快:“哪有這種啊。”
火車還沒開出去很遠,葉煩指著高樓上的海報:“有的。”
幾人勾頭朝外看去,海報上不是當紅藝人,而是一個運動員。常光榮問:“運動服?”搖了搖頭,“不行!”
葉煩:“可以!學生需要,老人也需要。偶爾想鍛煉的中年人也需要。只是運動款式看起來簡單,但面料考究。如果生產運動員穿著舒服的鞋子,不比研究‘漢卡’輕松。”
常光榮不看好這行。
葉煩可以理解,她沒有上一世的記憶也不看好,畢竟這年頭連中學生都想弄一條喇叭褲:“明年是奧運會年。今年租工廠找人趕不上,但是可以找冠軍打廣告。再過四年贊助國家隊。熱門運動輪不到你,你就贊助沒人關注的項目。贊助費便宜,省下的錢買廣告,運動員家鄉頭版,家鄉人民以他為榮買運動服,那一個地方就能養活你的廠。”
常光榮半信半疑:“成嗎?”
葉煩:“有沒有聽說過一個錄音機的廣告?廣告出來不但全國皆知,還出口到國外。咱們國家人多,你不需要想著國外市場,北方市場就能讓你吃到撐。你的衣服出名好賣,自然有人主動找你,好比以前只有幾個人找我拿貨,現在有店面的就有將近二十家。”
常光榮有葉煩說的那款收音機,早兩年天天都能聽到那款收音機的廣告:“廣告這么有用?”
葉煩點頭:“還有一點,學校開運動會要運動服吧?你可以跟學校合作。沒有這方面人脈可以拉個朋友進來。學生父母一看衣服質量好,穿著舒服,運動服可以當睡衣,家長有需要的話肯定找你買。”
魏建設不禁說:“常哥,葉姐,我插一句,服飾這方面咱們算有幾十個售貨員。到時候叫他們幫忙帶幾件,不需要在首都打廣告就能傳遍全市。”
葉煩沒想到這點,不禁給魏建設豎起大拇指:“對!你連銷售員都省了。”
常光榮:“聽你這么說可以試試?”
葉煩:“我們又不是沈萬三,咋可能做什么成什么。不好賣就打折,然后把機器賣了,虧不了多少。又不是搞虛擬的東西,一旦賠了血本無歸。”
“你是指股票?”
葉煩點頭:“比賭石還不靠譜。你以后到港城想買就當買彩票,別指望因此暴富。”
常光榮在首都算是個小富豪,不著急暴富,也覺著暴富的事是異想天開:“記下了。那就試試?”
葉煩再次提醒:“找個人分擔風險。”
常光榮:“你不是不想出錢吧?”
葉煩白了他一眼:“我出三成,但有個前提,不許學人家上市。我們都不懂金融,一旦上市人家把公司做空我們還得幫人數錢。”
常光榮去過幾次港城,聽說過股票,自然也知道什么是“上市”。
“這點我知道。”常光榮以前不懂隔行如隔山。葉煩一提到公司,常光榮就眼暈。這個公司還有他一份呢。碰不懂的,他真會變成睜眼瞎。
常光榮想自己生產服裝也是因為干了幾年服飾生意,很多面料他打眼一瞧就知道是棉麻真絲還是的確良。
常光榮看向張小明和魏建設,你倆怎么想的。
張小明:“我倆沒那么多錢啊。”
葉煩:“光榮,你拉個人入伙給他百分之五干紅,別讓他參與管理,出資方面叫他意思一下就行了。他要多出點錢占百分之十也行。最多不能超過百分之十五。改日貿易公司算我們仨的。”
常光榮突然想到一個問題:“貿易公司也能幫我賣運動服?”
葉煩點頭:“有人要就行。發達國家瞧不上就賣給發展中國家。”
常光榮頓時對他的服裝廠信心大增,迫不及待地說:“我本來有點不好意思,但你建議我做運動服,找冠軍代言,我覺著沒什么比‘榮光’合適,無上榮光啊。”
葉煩:“名字想好也別著急,一步步來,樣品出來注冊公司也不遲。”
“當然了。不然急沖沖搞個公司,半年沒弄出一件衣服多丟人。”常光榮道,“我給你幾千塊錢,你回頭把港城市面上的運動服都買下來,男女各種款式各一套。”
葉煩詫異:“說干就干?”
“當然!現在辦廠的那么多,我猶豫三年黃花菜都涼了。”
葉煩笑著點頭,問張小明和魏建設,貿易公司打算怎么分。
魏建設撓撓鼻子:“我,存款不到一萬,還想買房,就占百分之五吧。沒事我看店,有事我出差。”
張小明:“我把買店面借的錢還上手里也沒有太多錢。但比建設多,百分之十呢?”
葉煩感慨,沒看錯人啊。
葉煩:“小明百分之十五,建設百分之十,剩下是我的。現在你倆手上的錢想干嘛干嘛。等你們敢拿著十萬塊錢挑貨,咱們就去津市搞個貿易公司。”
常光榮笑他倆膽小。
葉煩:“明面上分成是這樣。如果以后公司指望你倆,年底分紅的時候,實際分成加一成或百分之五。”
張小明不禁問:“可以這樣?”
葉煩點頭:“我的電腦公司看起來我分七成,其實去掉分給員工的我不到五成。”
常光榮詫異:“你這么少?”
葉煩點頭:“現在這些員工有學歷有人品,把他們留住,以后我就不用擔心公司出現大動蕩。公司日益壯大,即便我只有一成也比現在七成分的多。”
常光榮佩服:“我就說你不經常去公司,他們一個個怎么那么踏實。虧得我以為你上學的時候跟他們關系好。”
葉煩:“以前大寶和二寶小,我做生意,還要上課,哪有空跟他們聯絡感情。最初跟我干的幾個除了沖我本人,還沖我人脈廣,是葉將軍的女兒,還是耿旅長的愛人。對了,還知道有你這個合伙人分攤風險,不至于讓我發不起工資。”
常光榮瞬間知道回頭怎么拉人入伙:“在各方面你都是我姐。”
南下回來,常光榮就把店里的事交給老婆,他一心了解服裝廠。期間還去了兩次杭城,在當地住半個月。
公歷五月,葉煩帶幾個銷售人員去一趟港城,用公司的名義入股港城公司,而不是港城公司入股她的公司。
葉煩入股的公司其實也是個貿易公司。
港城公司在鵬城搞個辦事處,因為港商來內地政策上有優惠。葉煩的銷售人員賣“漢卡”順便推銷貿易公司進口的電腦以及零件。
銷售處接到訂單傳真到鵬城,鵬城辦事處有了回復,銷售員就到杭城等貨。因此葉煩六月還在杭城市區買一處店面,托蘇遠航請兩個辦事員。
蘇遠航趁機問葉煩什么時候在杭城辦廠。
葉煩把常光榮的聯系方式給他,告訴他常光榮以后需要很多面料,屆時就麻煩他聯系相熟的紡織廠。
國營紡織廠效益好,政績自然算在蘇遠航頭上。正巧上面打算把蘇遠航安排到基層鍛煉鍍金。蘇遠航學歷高,上面說的基層其實到鄉鎮擔任一二把手。
蘇遠航就表示想去輕工業較多的鄉鎮。
領導認為他有想法敢嘗試,就答應幫他留意。蘇遠航中午下班抽空給葉煩去一封信,請葉煩告訴常光榮,他以后工作的鎮上就有幾家紡織廠。
葉煩看完信不由得笑出聲。
二寶在她身邊寫暑假作業:“媽媽,誰的信啊?”不等葉煩回答,“肯定不是爸爸的。我猜爸爸也想知道。”
葉煩:“這么閑我明天就給你找個補習老師!”
第135章 二寶的志向
二寶嚇得一聲不吭。
葉煩問:“去年只學一個月阿拉伯語就學會了?”
二寶:“媽媽還記得以前去少年宮遇到的那個會法語的大爺嗎?”
葉煩點頭:“離你大媽給你哥買的房子不遠?”
“對!是那個。他也會一點。寒假去那邊玩, 他跟我聊天問我法語學的咋樣,我說現在學阿拉伯語, 他就給我幾本書,還說有什么不懂的就問他。”
葉煩小聲問:“那位洋氣大爺還是單身啊?”
二寶很是可惜地搖搖頭:“有個老伴,比我奶小幾歲,還是個歌唱家。”朝外看一下,確定她奶不在家,放心大膽吐槽:“奶奶還說嫁給他要伺候老頭子。人家大爺可時髦了,天天去公園跳舞。我覺著我奶不如人家身體好。”
葉煩:“你奶想一個人舒坦幾年。”
“半夜醒來沒人聊天,一個人出來瞎折騰, 舒服啊?”二寶皺了皺鼻子,“我經常以為家里遭賊了。”
葉煩朝她鼻頭點一下:“又跟你哥學。”
“你讓他帶我我不跟他學?我小時候你帶我, 我不就變成你了嗎。”二寶翻個白眼。
葉煩朝她腦門上戳一下:“一堆歪理。你哥呢?”
二寶:“跟森森哥去公司啦。他的專業需要電腦,你的員工是高材生, 跟老師學不如跟他們學。”
“胡扯!”葉煩罵。
二寶:“術業有專攻啊。說不定他導師真不如你員工懂得多。媽媽, 別說我哥, 他有分寸, 你給我倒杯水。”
葉煩朝她小腦袋上揉一把才起來。
看到條幾, 葉煩想起抽屜里的茶葉, 拿出兩盒頂級紅茶放二寶跟前:“回頭去大爺家給大爺。”
二寶:“不用這么客氣。”
“要的。大爺說只懂皮毛,殊不知他那個年齡的人謙虛,皮毛也比大四學生懂得多。”葉煩道, “別忘了。”
二寶點頭:“大爺喜歡喝咖啡吧?”
葉煩:“老外愛喝茶。以前茶葉在國外是奢侈品,只有貴族喝得起, 洋氣大爺的外語那么好, 不可能不知道這一點。”
二寶放心收下:“媽媽,貴不貴?”
“心意不可以用價格衡量。”
二寶心說, 您真會說話。
十一點,屋里熱起來,二寶收起暑假作業:“媽媽,你公司熱不熱?”
葉煩:“應該不熱。每個房間都有風扇,還有幾個小風扇。”
十二點半,韓大偉的老婆把菜做好,員工該吃飯了,大寶和耿森森才回去。
葉煩見著大寶便問:“電腦好玩嗎?”
大寶:“你的電腦給我試試我才知道啊。”
“我的你不能碰。”葉煩家有一臺電腦不許任何人碰,省得讓他玩不讓她玩,團結起來跟葉煩鬧,“森森,好玩嗎?”
耿森森:“看你用很簡單,開機關機。用電腦做事很麻煩。”
葉煩樂了。大寶直接嫌棄:“廢話!”
耿森森瞪他:“我跟小嬸說話,有你什么事?”
于文桃從廚房出來,叫他倆洗手吃飯。
大寶洗好手到堂屋一看又是涼面:“早知道在公司吃了。人家還有四菜一湯呢。”
葉煩:“晚上自己做,想做幾個做幾個。”
大寶點頭:“做就做!”然而吃過飯又跑了。員工午休,他和耿森森用電腦。兩點鐘員工起來工作,他倆滾回家。
正好二寶下午要去洋氣大爺家,叫她親哥拎書包,叫堂哥拎茶葉。哥倆跟保鏢似的送二寶補課。不過只送到門口,他倆拐去森森的小家。
洋氣大爺以前家境好,工作需要滿世界飛,所以此生見過很多好東西。大爺打開包裝聞到香味就知道是好茶葉。
大爺確定他在首都市面上沒見過這么好的茶就問二寶:“你媽媽出國買的?”
二寶:“我媽媽沒出去過。最遠是去港城。為啥這樣問啊?”
“這茶葉是不是特供?”大爺又問,“你姥爺給你媽媽的嗎?”
二寶料到媽媽出手便是精品,也沒想到這么貴重:“不是的。我媽有個同學以前到南邊插隊,現在在首都干點小生意,這個茶葉是他探望岳母的時候順便幫我媽買的。好像他家里還有一些茶葉。沒這個好吧。”
二寶把韓大偉家的地址寫下來,大爺欣慰地笑笑,收好地址就給二寶補課。
韓大偉沒有問過葉煩也清楚能被她送茶葉的人都不簡單。所以傍晚大爺遛彎到韓大偉家買茶葉,韓大偉不敢繞彎子兜圈子,直接把幾種茶葉擺出來請大爺自己選。
中高檔都比商店便宜三成,大爺無比滿意。回家的路上碰到朋友,大爺就跟朋友顯擺。
翌日下午,二寶過去,滿室茶香。大爺家除了他和妻子,還有四五個兩鬢斑白的大爺大媽,顯然二寶來的不是時候,人家在喝下午茶。
大爺很是善解人意,摟著二寶消瘦的肩膀說:“這位是我的小友,耿晶晶同學。”
以前大爺就跟好友顯擺過,他認識個聰慧的小女孩。大媽用俄語跟二寶打招呼,夸她好看又可愛。
一個大爺說他的阿拉伯語比洋氣大爺好,以后他教二寶。
二寶笑著說:“那爺爺們自己商量,我都可以。”
此話一出,大爺大媽哈哈笑。
一個大媽說:“你想當翻譯嗎?你的反應和家世上外交學院吧。”
二寶下意識皺眉。
洋氣大爺見狀叫二寶先坐下,對大家解釋二寶年少,不用著急未來學什么。
大爺的老伴疑惑:“到秋是不是上高三嗎?可以考慮了。”
給二寶提建議的大媽問:“是不是你爸媽更希望你當老師或上醫學院,有個穩定的鐵飯碗?”
“都不是。”二寶的家世讓她有底氣說實話,“弱國無外交。我們國家的外交官不好當。”
滿室寂靜。
許久,洋氣大爺用幾分意外的語氣說:“越是這個時候越需要外交官站出來。不過,二寶,奶奶是隨口一說,不需要放在心上。但是爺爺要提醒你,無論做什么都不可以半途而廢。不然對不起你的天賦,也對不起你自己。”
大爺的老伴說:“你父母也會很失望。”
洋氣大爺微微搖頭:“我見過她爸爸媽媽,她父母希望她此生輕輕松松無憂無慮。”
比起大寶二寶的成績,葉煩更在意他倆的身心健康。有一年期末考試,葉煩家東西兩邊鄰居都在意孩子考多少分,葉煩不在意,二寶就問媽媽是不是不在意她考多少分。
葉煩回答在意,但是也沒指望她和大寶成鳳成龍。葉煩實話告訴倆孩子,指望他倆有出息不如指望自己。
二寶氣無語了。
去年暑假大寶給二寶講數學題,葉煩在一旁隨便聽一耳朵都懂了,二寶一臉茫然,大寶氣得扔下筆:“媽,我懂你!”指望妹妹上好學賺大錢,不如指望自己。
二寶沒想到大爺也知道:“我爸媽說的嗎?”
洋氣大爺:“感覺。”
二寶:“我會好好考慮。也會問問爸爸媽媽。”
考慮到天熱,二寶家離大爺家遠,天天過來有可能中暑,二寶跟大爺商量來兩天休一天,下雨天會給大爺打電話——洋氣大爺家有電話。
翌日二寶休息,耿致曄回來吃中午飯,二寶見爸爸媽媽哥哥姐姐都在家,就問她上外交學院怎么樣。
耿致曄差點被炸醬面噎死。
以他的脾氣,廢什么話?干就完事了!
葉煩懵了,她只想過二寶有可能當翻譯,沒想過她的目標是外交官。
耿卉卉、耿森森和大寶沒聽懂,哪怕外交學院在首都,但跟耿、葉兩家都八竿子打不著,以至于回過神就叫二寶再說一遍。
二寶氣得小臉通紅:“我也沒說當外交官。干嘛這么瞧不起人?”
葉煩:“寶啊,有沒有可能媽媽沒反應過來?”
“為什么?”二寶奇怪,她又不是要修仙上天。
葉煩苦笑:“因為你沒說過想當外交官。”
耿卉卉:“宛如平地一聲雷啊。”
二寶:“那也不至于嚇傻吧。爸爸,你說!”
耿致曄咽下面條:“俗話說,虎父無犬女。爸爸以為你會當女兵。你姥爺還希望你報飛行學院呢。”
二寶懷疑她爸胡扯:“開飛機?用六種語言罵挑釁的敵人嗎?”
耿致曄又差點被面嗆著:“二寶,不要什么都跟你哥學。跟他學學不著好!”
“你不同意?”二寶不跟他廢話直接問。
耿致曄:“我不同意你就會聽?”
二寶不會。
葉煩:“二寶,你不違法亂紀,做什么媽媽都支持。媽媽只是不希望你太辛苦。如果你很喜歡,大學開學我就問問報考外交學院需要什么材料。”
二寶沒考慮好:“你你,讓我再想想。”
耿致曄眼中一亮:“二寶,要不要爸爸給你介紹別的專業?”
二寶瞪他:“不需要!”
葉煩:“好好跟爸爸說話。”
“他不好好跟我說話。”二寶道,“姥爺根本沒說過希望我報飛行員。爸爸胡說八道。”
耿致曄笑了:“爸爸不逗你。外交官真不好當。跟成為一名優秀的外交官比起來飛行員容易些。”
二寶:“爸爸,你這樣認為。也許我不擅長,我認為飛行員更難呢。”
耿致曄放下碗筷,認真說:“改日去姥姥家問你姥姥認不認識外交官,叫人家給你大概講一下。你了解過后依然認為自己擅長,你又有語言這方面天賦,爸爸支持你。”
二寶點頭:“這才像個爸爸。”
耿致曄給她一記爆栗。
二寶氣得跺腳:“媽媽!”
葉煩:“你難得回來一次,好好吃飯行嗎?”
耿致曄乖乖點頭。
二寶問:“爸爸,圖什么?”
耿致曄笑了。
二寶奇怪她爸笑什么,聽到她媽問:“耿晶晶,沒完了?”
二寶呼吸停頓一下,慌忙夾一筷子面塞嘴里。
耿致曄見狀滿眼笑意。葉煩瞪他一眼。耿致曄忍著笑吃面。
飯后,葉煩叫大寶帶二寶玩兒去。
酷暑難耐,兄妹倆哪都不想去,就把小風扇移到羅漢床上,跟耿森森和耿磊磊打牌,耿卉卉去上班。
耿卉卉導師推薦她去人大,就是陳小慧母校。但耿卉卉給自己找一份工作,在出版社當實習編輯。
以前耿致勤更喜歡寫東西,自打讀研加擔任輔導員她就把寫作放下。耿卉卉認為自己文筆不錯,但寫不出故事,所以當編輯。
耿卉卉打算好了,如果喜歡這一行,就請主任把她的檔案移過來。要嫌沒意思,九月乖乖去學校當大一老師。
耿卉卉的導師也要給她介紹對象,問她父母做什么工作。耿卉卉不清楚父親干什么,扯出她叔和她嬸,說跟他們差不多,又說自己在學校附近還有一套四合院。
耿卉卉又說她姥爺是大學教授,已經去世的爺爺是老革命。這樣的條件把導師嚇退。耿卉卉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條件多好。
那天耿卉卉特意乘公交回來告訴她嬸,她條件好。
葉煩哭笑不得,同時提醒她找對象擦亮眼。
話又說回來大寶、二寶放暑假,耿致勤也放暑假,可能葉煩之前說話難聽,她很少回來。
于文桃怕葉煩嫌耿致勤是個白眼狼,看似很無奈地表示“小勤瞧不起婆家婚姻很容易出事,現在喜歡待在婆家正好。”其實是替耿致勤跟葉煩解釋。
耿致勤也沒跟公公婆婆在一塊,老兩口領著常光榮的孩子出去玩,耿致勤跟常光榮的老婆在店里。
她倒是不嫌棄她大姑姐。
這事是常光榮跟葉煩閑聊天的時候無意間說的,原話說“沒想到她倆投緣。”
葉煩心說一定是我個性太強,說話難聽。
然而葉煩沒打算改。
她爸那么牛逼,她丈夫是部隊新星,她手下那么多人,還有一個公司,干嘛委屈自己。
三點多葉煩提醒幾個小的別玩了,然后她去公司給員工畫餅,說過兩年有了錢蓋一處辦公大樓,蓋兩處員工宿舍,新人兩人一間,干時間長了有單身宿舍,結了婚兩居室,技術人員優先。
葉煩的幾個同學最喜歡她暢想未來,讓她多說幾句。
“沒說笑。”葉煩道,“可能因為前幾年的積累,今年突然爆發,雖然各位今年都拿不到提成,但我可以保證年終獎最低五百。”
師弟故意說:“五百也不多啊。”
葉煩:“不是你們,是還沒來報到的新人!”
跟葉煩干不到一年的幾人驚得微微張嘴。一個師弟嚇得張口結舌:“那我——我們最低一千?”
葉煩點頭。
師弟:“要是不給學校,豈不是兩三千?”
葉煩微微搖頭:“不能這么算,不是學校出面,可能今年才搞出漢卡。做人可不能只看眼前因小失大。”
師弟想起來了,早幾年他們經常找導師,今年偶爾找導師解惑。要不是葉煩那么痛快大方,導師不可能耐心指點。
師弟羞愧,很是不好意思地說:“學校能分幾十萬吧?”
葉煩:“差不多。”
師弟又問:“那您回本了嗎?”
葉煩搖了搖頭:“電腦貴啊。不過以后便宜。我以公司的名義入股一個貿易公司。”
師弟驚呼:“我的天吶!”
剛跟葉煩干一年的師妹忍不住問:“你還有批發生意,忙得過來嗎?”
葉煩坦然承認忙不過來,所以找了幾個合伙人。最后又說她的合伙人打算找合伙人辦服裝廠。
葉煩的同學不禁問:“怎么跟滾雪球似的?”
葉煩:“是這樣。以后公司建辦公大樓,諸位也不用擔心跟著我節衣縮食,我找他們借錢。”
非葉煩同校員工趁機問:“服裝廠招人嗎?”
“如果是幫家人問的,問你這個哥。”葉煩指著去年幫家人問工作的員工,“我朋友的服裝廠早著呢。至少還要一年。”
葉煩的那個員工表示他家人在南方做的很開心,除了米飯吃不慣,沒有任何問題。因為海鮮便宜,以前沒吃過肉,到南方半年人結實了,膚色好看,跟去享福似的。
葉煩見他們聊起來,跟老員工打聲招呼就去店里。
從店里出來,葉煩去魏建設店里,讓他把流行音樂換成英語廣播。魏建設說他聽不懂。葉煩冷笑:“你沒上過初中當年會叫你下鄉?別裝了。你上初中的時候咱們國家跟北邊鬧僵,學校不教俄語改教英語。不用你會說,至少得聽懂。你學俄語也行,我叫張小明學英語。”
魏建設:“我可以負責國內業務啊。”
“有點出息吧。”葉煩瞪他,“你回頭買了房子,我給你介紹個對象。至少是醫院護士。”
魏建設眼中一亮:“改天就看房。”
葉煩:“買四合院。樓房以后再買,現在很多房子隔音不行。太貴的你買不起,小勤的房子包括裝修和電器將近兩萬五。”
魏建設其實想住樓房,實在是公廁去夠了。但他一想改明兒搞公司,一年分紅幾萬塊,到時候再買也不遲。
魏建設敢想幾萬塊還是有一次常光榮說漏嘴,說去年分的錢夠買兩間店面。沿街兩層店面可比樓房貴。
葉煩到路對面張小明家,張小明看著繼女做功課。葉煩叫小姑娘教他英語或者張小明自學俄語——張小明有俄語基礎。
張小明前些天跟他老婆說過,葉煩帶他開公司,他老婆正愁找誰教教他,葉煩給了方向,董穎替他答應下來。
葉煩不是沒想過帶上于家村的人。可惜能讓她信任的人不是已經嫁人,就是有穩定工作。
于銀杏有個哥也在城里做生意,但是他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葉煩哪敢叫他入股,幾間店面能拾掇明白就行了。
葉煩又去一趟辦事處,交代銷售人員去買幾本書,可以不會說但不能被人騙。
銷售人員嫌麻煩,但一聽到“被騙”,葉煩走后都乖乖去挑幾本書。然而十個人看一會睡倒一大半。
唯獨兩個退伍軍人和耿致曄的前警衛員——這位也是退伍軍人,三人意志堅定沒睡死過去。
傍晚,天涼了,眾人清醒了,心說難怪“葉姐”讓他們當銷售人員,而不是坐辦公室。
第136章 凈想美事
二寶因為不是正兒八經補課, 七月底首都最熱的時候她便不去了。洋氣大爺知道二寶家有錢用得起電話,提醒二寶遇到不會讀的就打電話問他——大爺家有電話。
二寶早上跟哥哥一起學習, 十一點后找朋友玩,午睡醒來跟哥哥玩,五點以后再看書,七點多吃飯洗澡,看一兩集電視劇就睡覺。
大寶、耿磊磊和耿森森差不多也是這樣。
他們的日子簡單,葉煩很忙,漢卡生意好,送漢卡的時候順便給同城有需要的人送電腦, 算免費送到家,此舉讓客戶很滿意, 客戶樂意幫銷售人員介紹客戶,以至于她入股的港城公司在內地生意不錯, 需要葉煩一兩天去一趟銀行存錢。
銷售人員都知道生意不是葉煩一個人的, 看到大把大把的錢便沒人羨慕嫉妒。
于文桃的侄子還跟同事瞎分析, 說她看起來有錢, 給學校給常光榮給那些高材生, 再給港城的公司, 屬于她自己的指不定還沒他家存款多。
大家知道最后一句夸張,葉煩不可能這么窮。
葉煩不像某些人生意干的大,也說賺錢卻看不見錢在哪里, 他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錢進賬,便認為跟著葉煩干安心。
常光榮介紹的兩位退伍軍人本來瞧不上葉煩的“小生意”。聽說港城人要跟葉煩合作, 不是葉煩上趕著求對方合作, 便認為跟著葉煩能學到東西。
兩人踏實下來,氣質變了, 有一次常光榮去銷售處了解情況方便以后幫葉煩分擔,看到他們就問想不想跟他合開服裝廠。
他倆相信葉煩是因為葉煩嘴巴會說但不搞虛的。甭管當月有沒有錢,沒拖過工資,食宿補貼一分不少。最重要的是葉煩上學學的計算機,懂行,賺不了大錢也能安穩幾年。
常光榮以前是個吊兒郎當的小小混混啊。
倆人考慮到常光榮一定會找葉煩請教,萬一在葉煩的幫襯下干成了呢。于是倆人把自家近親推給常光榮。常光榮跟部隊子弟聊的時候不走心。跟父母都在機關單位的那位談未來很誠心,就差沒明說一年見樣品,三年拿下北方市場,五年拿下全國市場,八年后銷往海外。
最終結果是被倆人拒絕,一個懷疑他不是做生意的料——能賺錢多虧了葉煩掌舵,一個懷疑他吹牛不打草稿。
常光榮考慮許久也沒明白問題出在哪兒。
公歷八月十號周一,店里不忙,暫時也不需要南下,昨兒下了一場雨,今天舒服,適合會友,常光榮買點水果找葉煩請教。
葉煩讓他敘述一遍。
常光榮先解釋:“我承認跟部隊那位聊的時候含含糊糊不夠有誠意,主要跟他不熟,他也幫不上忙,可是我發小的弟弟介紹的,我不想跟他合作不好意思拒絕,干脆讓他誤以為我不靠譜。但是后一位我很認真,幾乎把我們那天在火車上聊的全告訴他,他怎么也覺著不行?”
“先說你怎么說的。”
常光榮大概敘述一遍。
葉煩耐心聽他說完,無語許久。
“噯,姐,別不說話啊。”常光榮急了。
葉煩腦殼疼:“誰跟你說以后走出國門走向國際?我說北方市場能吃撐你。”
常光榮點點頭:“我知道啊。拿下北方市場,接下來不就是全國。咱們在羊城有關系吧?從北到南都拿下,下一步不是走出國門?我的衣服能借著你的貿易公司出去,也沒瞎說啊。”
葉煩揉揉額角:“貿易公司在哪兒?”
“張小明、魏建設培養起來就辦。”
葉煩:“你也知道需要時間啊?人家知道張小明和魏建設是黑是白嗎?你怎么不說占領全球呢?”
“那不是胡扯嗎。”常光榮脫口而出。
葉煩無語又想笑:“不了解的聽你說拿下淮河以北的市場都覺著扯淡!”
“不是吧?我們的漢卡都賣到羊城了啊。”
葉煩:“我是計算機系畢業的,我搞計算機相關產業,幼兒園小朋友對我都有信心。如果你是服裝學院畢業的,你說到國外參加時裝周,人家就算不信也不會嫌你吹牛,只會認為你志向遠大!”
“合著我就差一張畢業證啊?”常光榮了然地點點頭。
大寶在羅漢床上聽不下去:“常老板,您差的何止畢業證,還有四年專業知識呢。”
常光榮瞪他一眼:“看你的書!我和你媽聊正事。”
葉煩:“找你什么親戚弄一張學生證,再給學校捐幾千塊錢,或者買幾個籃球架乒乓球臺,就說明年奧運,支持奧運事業,然后給學校送去,你去旁聽。”
常光榮:“生意怎么辦?”
葉煩:“你不用考試,又不需要你設計衣服織布染料,不用學太細,聽專業知識一周頂多三四節課,學一個學期入門就成。”
“能成嗎?”
葉煩認為可以:“你不用從分辨面料學起吧?經常去車間你也認識縫紉機、鎖邊機。款式也能說幾句。你比大一新生強多了。”
“那別人就信我?”
葉煩:“人家見你為了事業上大學,肯定覺著你有心干好。即便天天去混日子,也能唬住不知內情的人。”
這話大寶贊同:“半年學習比假證有用。”
“你們娘倆都這樣說,干!”常光榮沒敢說最近越了解越覺著自己像井里的青蛙,跟機關單位那位談的時候有點心虛就不由得多說,結果聰明反被聰明誤。
葉煩:“中午在我家用飯?”
常光榮見室外太陽刺眼便點了點頭,打開葉煩家冰箱拿個冰棒,“小明今年夏天還賣冰棒?”
葉煩道:“他開車幫別人送。”
“一天賺多少錢?”
葉煩:“一箱一塊錢,二三十塊。”
“不錯啊。”常光榮最初干生意比張小明辛苦,還賺不了這么多,“在胡同口路邊賣飯的呢?”
葉煩讓他猜。
常光榮搖頭:“這事不好猜。”
葉煩:“去年買店面的錢還清,感覺明年秋后人家又能弄一套住房。”
“這么賺錢?”常光榮震驚。
葉煩:“別看塊兒八毛的,方圓一公里的市民都來他這里吃早餐。對了,下午有涼菜,下班經過這邊的市民幾乎都買點涼菜。我感覺流水比你家服裝店還多。”
“不可能吧?”
葉煩點頭:“夸張!不過他賣早餐賣涼菜毛利一半,凈賺也差不多一半。”
“為什么?”常光榮不懂。
葉煩:“以前租房,現在住店里,一樓做飯二樓住人,房租省了,在路口賣東西也不需要店面。”
沒有房租,人力三輪車不燒油,可不就是毛利很凈利潤差不多嘛。常光榮問:“他打算在哪兒買房?”
葉煩:“還沒決定。前幾天問我樓房價格,我說聽我的就買四合院,房子破的要推倒重修也比買樓房合算。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進去。”
常光榮驚訝:“你也發現了?”
葉煩挑眉:“你也這樣認為?那等年底分紅你再買一套大的,讓你丈母娘小姨子住前院,你們一家住后院。”
常光榮腦海里浮現出一個畫面,在電視里看到過:“你說三進院?進門是個小院,東西有耳房,可以當廚房當洗衣房?再進去是正院,正院后面是后罩房,擱以前女眷住,也有的當倉庫?”
葉煩點頭:“差不多是這樣。不過里里外外重修一遍后罩房也可以當正房。”
常光榮:“這樣的房子不貴,要修好可能比買套八十平的樓房還貴。”
葉煩點頭。
大寶忍不住問:“媽,你有這么多錢嗎?”
葉煩:“暫時沒有。年底公司分紅媽媽買得起也修得起。”
大寶問:“要不你買一套?我可以跟現在一樣只要一間廂房。你把后罩房修成書房,再安上空調和暖氣。”
常光榮驚呼:“你小子真會享受!”
“沒跟你說話!”大寶瞪他。
常光榮沖他擺擺手,仿佛說,過來,叔不打你。
大寶送他一記白眼。
葉煩失笑:“大寶,老房子四處漏風,屋頂又高,安空調暖氣也不保冷保暖。你要安我真要大修,還要吊頂。如果三進院買來七八萬,裝修需要二三十萬。”
大寶想想:“反正都要修,你買破的,兩三萬呢?”
“可惜沒有這么破的。”葉煩道,“你能找到媽媽就買,買到就請工人修,然后叫陳小慧當監工。”
大寶皺眉:“為什么是她?”
常光榮:“她研究歷史,知道怎么拆的怎么裝回去。”
葉煩點頭:“不然中不中西不西土不土洋不洋,你看著不別扭?”
大寶聞言很意外:“她還有點用處?”
“出去不許這么說。你姥姥會很傷心。”葉煩警告。
大寶的心也不是石頭做的:“在姥姥家她不惹我我不惹她。不然,我可不慣著她。”
常光榮不禁問陳小慧還沒結婚嗎。
葉煩先解釋陳小慧不想生孩子不想當后媽,然后才問:“你認識的人當中有追時髦丁克的嗎?”
常光榮身邊沒這么前衛的人。
“可以找人問問。”常光榮道:“不保證人品。”
葉煩點頭。
常光榮疑惑:“既然她不想結婚,又這么大了,還找什么?”
葉煩:“她容易顧前不顧后。必須有個冷靜理智的人盯著她。不怕年輕時遇到人渣,只怕老了遇到騙子。”
“她不是學歷挺高的?”常光榮聽父母提過葉煩娘家的情況,自然繞不過陳小慧。
葉煩:“學歷高證明她會讀書,不等于她精通人情世故。你身邊有沒有那種學習很好,見著長輩都不知道打聲招呼的主兒?”
還別說,常光榮身邊真有那么一位。
這位跟楚光明的情況差不多。不同的是楚光明的爺爺奶奶不在了,父母還活著,他父母死了,跟著爺爺奶奶叔叔伯伯生活。楚光明需要自己賺錢,那位爺爺奶奶是農民,地里見的只夠自家吃用,沒錢供他讀書。
世人都喜歡好學生。張小明跟楚光明非親非故,對他那么上心就是因為他懂事學習好。葉煩經常叫二寶喊楚光明來她家吃飯,主要原因是葉煩不忍心看著國家棟梁走上歧路鋃鐺入獄。
那位的親戚朋友不忍心看他輟學,大家就出點錢叫他上中學。原計劃初中畢業考中專。常父回鄉修墳,而那位的祖父跟常光榮的父親是沒出五服的親戚,他祖父陪常父去祖墳,路上閑聊幾句,常父客氣地問一句他家有沒有困難,同行的人就問常父能不能把那位帶出去。
常父出資支持他上高中考到首都。那位也聰明,順利考到首都。去年大學畢業,常父沒干預他也順利留在首都。然后沒了然后,今年春節都沒來探望常父。
常父以為他攀上高枝,叫常光榮打聽打聽。常光榮氣笑了,他就一獨行俠,還是吝嗇的獨行俠,同事結婚請他他都不去。
常光榮想起這位奇葩的事就忍不住吐糟。
葉煩等他說完給他倒杯水:“渴了吧?潤潤喉。”
“您還真客氣。”常光榮一臉無語地接過去。
葉煩:“我覺著你說的那位挺好,不惹事,也沒有因此纏上你家。雖說有點不懂事,可你父親幫他的初衷也沒指望他報答啊。”
常光榮:“話雖如此,可是他單位領導要知道他是我家親戚,該他升遷也不敢叫別人上去。”
“也許人家沒想過飛黃騰達,只想混吃等死呢?”
常光榮搖頭:“我老家雖然離首都不遠,但窮是真窮。高中教學質量都不如首都周邊鄉鎮。他能考出來除了聰明還要努力。努力一下沒用,沒點心氣的人堅持不下來。可是有心考上財經學院,還順利畢業,為什么又這么不珍惜?”
耿森森忙問:“哪個學校?”
常光榮嚇一跳,循聲看過去:“你在啊?”
耿森森一直在,只是躺在炕幾里面,大寶和二寶坐在炕幾兩邊,客廳和東間中間還有個放滿擺件的博古架,以至于把耿森森遮的干干凈凈。
耿森森爬到床邊勾頭問:“你說財經學院?不會是我校奇葩師兄常世民吧?”
常光榮一副嚇到的樣子。
耿森森:“那他真聰明。我媽幫我補課,我還復讀才跟他成為校友。”
葉煩好奇:“怎么奇葩?”
耿森森不知從何說起,實在是糟多無口。
大寶問:“掀女同學裙子,偷看女同學洗澡?”
“什么跟什么?”耿森森瞪他,“我校沒有這種道德敗壞的人。我校學生就算犯事也是因為——”
大寶:“做假賬!”
耿森森噎了一下:“——想不想聽?”
大寶閉嘴。
“我就說一件事,衣服。第一次碰到他是前年冬天,他穿著破棉襖去食堂吃飯。我校補貼多,正常吃用還能剩點。買塊布買點棉花叫家人做用不了多少錢。當時我就納悶,窮成什么樣啊天天穿老大爺的棉襖棉褲。他的神色看起來自卑,我又不懂了,自卑的人不應該把破衣服收起來嗎。怎么還故意穿成那樣叫人瞧不起。”耿森森一直沒跟家人說過就是覺著師兄已經那么艱難,他不應該在背后說三道四。常光榮一說有他父親接濟,說明他本人并不清貧,耿森森才忍不住問:“他怎么想的?穿給誰看啊?”
常光榮:“你問我?我問誰去。我因為跟你嬸批發衣服,家里不缺衣服,他上學期間我每年都給他送幾套。不是你說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平時那副德行。”
葉煩:“你送衣服的時候沒看到他穿什么?”
常光榮點頭:“見過,帶補丁的衣服。我說回頭就換下來。他點點頭。我跟他不熟,總不能盯著他脫下來。真論起來還沒你二嫂跟楚光明關系近。我父親跟他爺爺是沒出五服的兄弟。我跟他父親和卉卉跟楚光明的情況一樣。”
葉煩:“比我二嫂跟楚光明還遠一層?他該喊你叔?”
“對!”常光榮皺眉,“簡直故意找罪受。”
大寶:“是不是你一送衣服他就想到自己可憐,需要別人施舍?”
“不是——”常光榮急了,“什么叫施舍?那些都是新衣服。我錢多燒的,還是同情心泛濫,拿新衣服施舍別人?”
大寶不禁說:“你別跟我急啊。你要給我新衣服,給多少我要多少。自己穿不完,我可以送給楚光明和我發小。”
常光明瞪他一眼:“凈想美事!”
葉煩不禁笑自己想的也挺美:“剛才我還想說,他的情商在機關單位混不下去,將來你辦服裝廠,叫他給你當會計。現在看來,你叫他當會計,他也有可能認為你可憐他。”
“我可不敢招惹他。”社會人常光榮一臉害怕。
葉煩點頭:“不能招惹。他不跟人交往,也不出去消費,心里的憋悶無處發泄,早晚憋個大的。”
常光榮像找到知己,情不自禁驚叫:“對!我沒敢跟我父親提。之前不知道森森說的這事,我看他面相也不如楚光明順眼。”
葉煩:“楚光明八歲前沒受過罪。八歲之后跟他爺爺住。他爺爺只有一個孫子也寶貝的很。真正的人生變故是他爺爺去世那次。”
常光榮:“那次碰巧你二哥二嫂在。”
葉煩解釋還有張小明和韓大偉經常看望他。楚光明那段時間內心不是特別煎熬,所以沒因此性情大變。
耿森森奇怪:“他不是有叔伯和爺爺奶奶嗎?一大家子,比楚光明好多了吧。”
葉煩想到一種可能:“如果他叔叔是張小軍嬸嬸是王愛荷呢?”
耿森森倒抽一口涼氣。
常光榮聽張小明說過他家事,自然也知道張小軍和王愛荷屬于烏龜配王八:“不是沒有這種可能。我以前在農村插隊也見過,不打不罵不陰不陽的話比刀子還戳人心。”頓了頓,“這么說他性格別扭也不怪他?”
葉煩:“沒有人一生下來就那么復雜。”
常光榮嘆氣:“我同情他,但也不想離他太近。”
話音落下,于文桃從外面進來,跟常光榮打聲招呼就說“中午別走了。”
常光榮笑著說:“不走。”
于文桃問:“包餃子吧?”
常光榮趕緊說:“不用那么麻煩,蒸點米飯炒個菜就行。”
葉煩:“家里人多包的快。”接著就叫大寶剁餃餡,叫耿森森摘菜,叫二寶和面。
于文桃道:“我和面。她手勁小。二寶,一會兒幫奶奶搟皮子啊?”
二寶點點頭:“媽媽就喜歡叫我干活。”
葉煩:“我掙錢養你們還要我干?”
二寶的名牌衣服都是葉煩花錢買的。憑耿致曄的工資買不起。二寶不敢跟她媽頂嘴:“媽媽辛苦啦。”
葉煩勉強滿意:“這還差不多。”
早上買的肉在冰箱里,本來就打算中午和晚上做,所以放在冷鮮層。于文桃拿出來洗干凈就可以切。于文桃切好給大寶,她來堂屋風扇下乘涼。
家里人多做事快,十二點多常光榮就吃上蒸餃和水煮大餃子。葉煩還做兩個涼菜,一個拍黃瓜一個白糖西紅柿。
黃瓜和西紅柿都是葉煩院里種的。常光榮吃著黃瓜說:“還是有個小院方便。”緊接著又說,“可是有時候也不方便。”
葉煩:“在衛生間鋪下水管道直通下水道,不就跟樓房一樣方便?”
常光榮本能想問,可以嗎。忽然想到如果房屋大修裝上馬桶,怎么不可以。
回到家中常光榮就告訴老婆,等他拿到電腦公司分紅就買一處大房子,里里外外重裝一遍。
常光榮老婆也倒夠痰盂,難得沒說把錢存起來。
翌日中午,常光榮回父母家告訴二老,他大概知道常世民為何那么沒良心。
老家還有常父的堂兄弟,關系就像大寶和森森一樣近。常父給老弟寫一封信,問問常世民的幾個嬸子大娘秉性脾氣如何。特意強調好的壞的他都要知道。
論親疏遠近,常光榮的堂叔跟他家親,所以一五一十把常世民家的情況寫下來,包括她們的外號。
洋洋灑灑五大張,常父耐心看完,確定葉煩沒說錯,外界對常世民的影響極小。常世民的爺爺奶奶雖然疼他,也把全家的希望壓在他身上,他喘不過氣想放棄,可是他的聰明以及天賦,外界對他的表揚稱贊都讓他不甘墮落,家人又時刻提醒他,家里貧窮不能浪費,久而久之變得那么扭曲。
常父問兒子:“你看我是不是跟他爺聊聊?”
“千萬不要!”常光榮阻止,“你說常世民現在有工作,不用那么節儉,人家會認為你工資高,不知道老百姓多么難。你要說常世民這個性格就算很能干,領導也不敢提拔他當領導,他會叫你把常世民安排到身邊。這樣不合群的人,無論下屬還是領導跟他說句話都費勁,你怎么用?”
常父頗為可惜,常世民考上大學那年常父還跟戰友嘚瑟過,他資助的小孩有出息。
常光榮換個話題,讓父親幫陳小慧找對象。常父想到葉煩的父親在空軍部門經營多年:“飛行員不比我們扛槍架炮的優秀?”
第137章 里外不討好
常光榮解釋廣撒網, 連葉煩也沒閑著。
常父依然擺手:“不生小孩這一條我就沒法跟人提。你饒了我吧。我還不如幫耿家小輩介紹呢。”
常光榮樂了:“人家需要你介紹?不是最大的那個今年二十四還在讀研,學業要緊, 葉煩家門檻早被踏平了。”
“這倒也是。”常父想想耿老大,當政的地方看起來不被重視,其實不是上面對他絕對的信任也不敢把他派過去。
不出意外,過幾年耿老大調回首都,最低也是國字頭單位一把手。如果還在外面,是實打實的封疆大吏。
封疆大吏不少,兒子優秀的不多。聽說耿家小輩長得都很周正齊全。一旦葉煩松口給侄子找對象,常光榮的親妹妹都得排隊。
常光榮:“我這個合作伙伴不錯吧?”
常父哼一聲:“你運氣好!”
“對, 我這人沒啥大本事,就運氣好, 您老不服不行。”常光榮起身,“店里忙。我回去了。陳小慧的事你別忘了。”
常父煩的擺手。他走后, 常父給老戰友打電話, 叫老戰友留意一下。
公交車到葉煩家附近, 常光榮下車, 告訴她他叫父親幫陳小慧留意。最后又問:“萬一真有那么前衛的, 陳小慧不會不見吧?”
陳小慧耳根子軟, 內心不夠堅定,現在說不婚,真有合適的人, 葉煩勸她跟人處處比以前叫耿致勤和孫來福處對象容易。
葉煩:“你父親介紹的非歪瓜裂棗,陳小慧肯定愿意見。”
常光榮:“家世這方面呢?”
葉煩:“沒有奇葩親戚, 父母都有退休金就行。”
“你要這么說, 可能真有。”常光榮道。
葉煩笑道:“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
常光榮順嘴問耿卉卉和耿磊磊想找什么樣的。葉煩直接告訴他一年后再說。常光榮毫不意外,畢竟一個年齡不大一個還沒畢業, 都不著急成婚。
葉煩忽然想到倆人:“我婆婆的侄子在東城當中學老師,在城里有一間店面,學校還有給他一間單身宿舍,父母家里有地城里有房,不需要小輩花錢養他們,你看幫他留意一下?”
“于宏偉吧?還沒對象?”
葉煩:“說他是老師很多姑娘都愿意見。一聽他是農村人就說不行。”
常光榮冷哼一聲,都該叫她們下鄉鍛煉幾年。
“有沒有什么要求?”
葉煩:“小學老師或者醫院護士都行。在街道上班的也行。”
也就是有個鐵飯碗的姑娘就行。常光榮明白:“他的條件好找。”
“再給魏建設找一個?”
常光榮搖頭:“他不急。過兩年你的貿易公司搞起來,魏建設大小是個總,比現在好找。”
葉煩:“那這兩件事就交給你了?”
常光榮干正當生意賺了不少錢,他那個圈子里心術不正的人愿意找他玩——常光榮有錢,為人正派的也愛跟他打交道——手上干凈,所以他認識的人比葉煩多。
常光榮道:“我順便幫陳小慧問問?”
葉煩:“別提我爸媽。”
“知道。我一提她本姓葉,肯定有一群蒼蠅老鼠聞著味兒上來。”天色不早,常光榮說完便回家。
到路口看到韓大偉的涼菜車,常光榮走過去,車里只有幾樣葷菜,大部分是素菜,心說賣這個能買得起房?葉煩沒糊弄他吧。
常光榮挑兩斤素菜,又要兩斤葷菜。韓大偉把素菜拌好稱重,葷菜稱好切片再拌。常光榮本想說一句連調料錢都要,見狀又把話咽回去。
付了錢,常光榮發現他攤位上的素菜只少一點,估計葷素全賣完能賣百十來塊錢,如果四六開,也能賺四十塊錢。早上算二十,再加上韓大偉老婆做飯的工資,去掉生活費,保守估計一個月有一千出頭。
像葉煩家那么大的四合院,破破爛爛的現在只需一萬元。難怪他明年買得起房。
常光榮感嘆,生意不可貌相啊。
話說回來,耿致曄叫二寶問問她姥姥認不認識外交官,二寶可沒忘。
二寶知道媽媽每年八月底或九月初要南下,擔心她月底沒時間,所以第二天就要去姥姥家。
葉煩叫她和大寶帶上衣服在葉家住幾天。
二寶收拾衣服,耿卉卉今兒周末不上班倚著門框感嘆人生:“常言道,人比人氣死人。怎么姥姥比姥姥也氣死人啊。”
二寶停頓一下,明白她不是嘲諷自己喜歡去姥姥家,就回:“所以你姥姥死了啊。”
耿卉卉噎住。
葉煩在院里聞言訓二寶:“會不會說話?”
耿卉卉:“二寶說的也是事實。”
“……”葉煩心說,我是多閑啊,摻和她倆的事。
大寶背著雙肩包出來:“二寶,好了嗎?”
“快啦,快啦。”二寶拎著運動鞋出來,“媽媽,幫我找個袋子。”
于文桃在院里晾衣服,扭頭看一眼就皺眉:“穿這個鞋不熱?”
二寶:“穿涼鞋去別人家做客啊?沒禮貌!媽媽,給我找個袋子!”
耿森森去堂屋拿個塑料袋,二寶把鞋扔進去,看到媽媽手里只有一個黑色小皮包:“媽媽,你不在姥姥家住幾天?”
“你爸晚上回來。”
二寶瞥一下嘴,吆喝一聲,就說:“那你在家等爸爸,我們自己去。”
“你姥白養我這么大嗎?”葉煩瞪一眼女兒。
二寶:“你孝順還空著手?”
葉煩道:“我也沒說不買啊。”
二寶說不過她,拉著哥哥的手就走。
于文桃催葉煩快去吧。
現在晝夜溫差大,早晚要穿薄外套,中午穿短袖都熱,葉煩想趕在天熱起來前到父母家,換上低跟單鞋就去追兒女。
坐一站下車,葉煩叫他倆先過去,她去菜市場。大寶要幫他媽拎東西,二寶想跟哥哥一起,于是都跟葉煩去菜市場。
葉煩到菜市場買兩斤大蝦,買幾斤五花肉又買一只現殺的公雞。
葉煩家附近的菜市場是小市場,這個是大菜市場,里面有很多南北干貨。葉煩又問兒女要不要吃螃蟹。二寶點頭,葉煩買十個。葉煩又買一些山珍。大寶和葉煩手里拎滿了,娘仨才去葉家。
幸好這個菜市場離葉家不遠。
其實葉煩離她媽也不遠,兩站路下來走幾十米就到了。
也是去葉家方便,大寶一有空就往姥姥家跑。所以今年年后葉煩第一次南下,趕上楚風禾母親病重,葉煩擔心楚家人搞事,才不許大寶去姥姥家,叫他老老實實在家盯著。
陶春蘭看到葉煩大包小包過來就想嫌她買的多,一看到葉煩身后還有二寶,立刻笑著說:“做給大寶二寶吃。”
葉煩別過臉翻個白眼。
二寶拉著姥姥進屋,“姥姥,靚靚呢?”
“在樓上。”陶春蘭現在的住房不如以前寬敞,但現在是樓房,上下兩層。老兩口嫌上樓費勁便住樓下。樓上樓下都有淋浴馬桶,大寶愛往姥姥家跑也是因為洗澡上廁所都方便。
二寶一邊上樓一邊喊:“葉靚靚!”
葉煩無奈地搖頭,把東西放廚房,見離午飯時間還早,給自己泡一杯茶:“今天小慧還上班?”
陶春蘭一直不滿意陳小慧的選擇:“她那個工作,我沒法說。原本說休假,也不知道哪里建房子挖出一個墓,領導一個電話把她叫走。”嘆了一口氣,“說好聽點叫考古,其實不就是刨墳!”
葉父也不贊同她干這一行,可是閨女以前跟他們生分,這幾年緩和一些,他說多了,又得回到以前。只能趁著她不在家跟葉煩抱怨。
“陰森森的,她也不怕。”葉父說著話搖頭嘆氣。
葉煩:“愿意干這一行肯定不怕。對了,你外孫女志向遠大,您二位回頭幫她參謀參謀。”
陶春蘭:“二寶?要干啥?可不能當兵!”
葉煩下意識朝樓上看,慶幸二寶在屋里聽不見。
大寶在客廳啊,聽得一清二楚:“爸爸不是說姥爺希望二寶當飛行員?”
葉煩瞪一眼兒子,面對老父親疑惑的目光,葉煩道:“他胡說八道。”
陶春蘭點頭:“我猜也是。你家那個,成天滿嘴跑火車。幸好他是軍人,要是干別的,依我看早進去了。”
葉煩失笑:“以他的聰明,有關部門不一定抓到他。”
陶春蘭啞然。
大寶笑倒在媽媽身上:“姥姥,我爸聽見了又得以為你嫌棄他。”
“我就嫌棄他。要不是你媽非要下鄉,我不可能叫她嫁給軍人。結婚五年生了你倆,你爸沒回來倆月。”陶春蘭嫌棄的鼻子要歪了,“要他有啥用。”
大寶看他媽,不說點什么嗎。
葉煩笑這說:“挺有用的。至少我做生意這些年沒人敢欺負我。”
陶春蘭:“有你爸在,誰敢給你下絆子?”
葉煩可不敢說,過些年我爸不在了呢。
“媽,多個幫手多分力量啊。”葉煩不待她媽反駁,“先不說這個,說二寶,她想考外交學院。”
此言一出,老兩口都皺眉。
葉煩道:“二寶決定了。爸,你認識的人多,改天問問誰有空,你帶二寶過去跟人聊聊。二寶弄清楚工作內容還要報考外交學院,你們也別反對。我答應她,讓她自己決定。”
陶春蘭:“可是二寶這么小,你讓她決定,她能決定什么?”
葉父也不贊同葉煩這么慣孩子:“二寶如果上兩年覺著上不下去怎么辦?”
“二寶今年才十五,明年十六周歲,兩年后十八,回來復讀再考也才十九歲。”葉煩道,“外交學院又不是當兵,還不許退學啊。”
葉父眉頭深鎖:“即使允許,不折騰嗎?”
葉煩:“哪有人一輩子一順到底。你和我媽年輕時也沒少折騰,鬧革命的時候多少次差點沒命啊。再說了,我以前還想下鄉,現在不也挺好?”
第138章 端架子
葉煩拿自身舉例, 陶春蘭無言以對,因為二十年前她做夢也不敢相信葉煩能考上京大, 還會做生意。
陶春蘭就叫丈夫翻翻電話本,找找誰有空,過兩天帶二寶過去。
葉煩:“我家還有幾盒茶葉——”
她爸抬手拒絕:“我那些老朋友不愛喝茶。家里有幾瓶茅臺,改天我帶瓶茅臺過去。”
葉煩不放心,又叮囑一句:“該說的話我和耿致曄都說了,你倆別再勸她。”
陶春蘭無奈地答應下來,又忍不住抱怨:“女孩子當老師多好。風吹不著雨淋不著,工作輕松還有寒暑假。二寶干嘛不跟她堂姐學學啊。”
大寶笑了。
陶春蘭心情不好, 沒好氣地問:“姥姥的話可笑?”
“不不,不是姥姥可笑。要知道卉卉姐在干嘛你就不這樣說啦。”大寶緊接著道出他堂姐現在是出版社編輯, 天天熬夜校稿。
陶春蘭像被雷劈似的定住:“她上那么多年學,當編輯?”
葉煩:“實習編輯。”
陶春蘭要坐不穩, 倉皇抓住沙發扶手, 一瞬間腦海里閃過“荒唐、是不是有病”等等詞匯, 由于太多, 她張張口竟不知說什么。
葉煩見她媽受到驚嚇, 趕緊坦白:“卉卉說編輯有意思就干編輯, 沒意思再去學校當老師。”
陶春蘭脫口道:“不是折騰嗎。”
大寶:“生命在于運動。”
陶春蘭瞪他:“我看二寶就是跟你學的!二寶以前多乖啊,不哭不鬧不爭不搶。你說,是不是你說外交學院這好那好?”
大寶很是無語地倒在媽媽身上:“管不管你媽?”
葉煩摟著兒子的脖子摸摸他的腦袋:“媽, 您別逮誰說誰。大寶真不想跟二寶分開也是勸她考航大。”
“我媽英明!”大寶坐起來,“二寶從小就有主意。姥姥不了解二寶也不能冤枉我。我前面還有我爸我媽呢。人家都說了, 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
葉煩的手還在兒子脖頸間, 抬手朝他后腦勺一巴掌。大寶不在意的摸摸后腦勺跳起來,“姥姥家有冰棒嗎?”
葉父:“你媽叫那個小明給我們送半箱, 里頭還有不少。”
大寶跑去廚房拿冰棒。
陶春蘭小聲問:“煩煩,不是大寶攛掇的?”
葉煩苦笑:“大寶乍一聽到她想上外交學院都傻了。前些天二寶跟一個老翻譯官學阿拉伯語,正好碰到一群時髦大爺大媽喝下午茶,其中一個大媽提議的。”
陶春蘭向來佩服知識分子,聞言不好意思罵人咸吃蘿卜淡操心:“可是咱們國家——”
葉煩:“一年比一年好不是嗎?興許到二寶在外面當外交官的時候國家就強大起來,可以跟美帝掰手腕。”
陶春蘭建國前后沒少為國家建設流血流汗,也希望國家繁榮昌盛,聞言她仍然想潑冷水:“一個國家從脫貧到強盛哪有你說的那么容易。”
葉煩:“二寶現在十五歲,等她可以出任外交官至少還需要三十年。三十年還不夠嗎?”
有槍有炮腰桿硬!葉父算算搞出蘑菇蛋的時間,又算算一些武器的時間:“三十年夠了!”
葉煩看向她媽:您老聽見了吧。
陶春蘭一看老頭子妥協,只能無奈地嘆氣。
大寶給她一個豆沙味冰棒,陶春蘭推開他的手。大寶坐到他媽身邊:“本來就是給你拿的。”
葉煩笑著接過去。
陶春蘭氣得差點沒回佛祖老家。
葉父哭笑不得:“大寶,別故意氣你姥姥。”
大寶:“多生氣活血化郁,可以預防老年癡呆!”
陶春蘭拿掉腳上的拖鞋要打他,大寶拉過媽媽的手擋著自己的臉。葉煩一腦門黑線:“你可真是個大孝子!”
大寶嘿嘿笑著松開他媽。
葉煩改說陳小慧的事。陶春蘭一聽給陳小慧介紹對象,立刻把二寶的事放在一邊,畢竟離二寶參加高考還有一年,在這期間可以慢慢游說。
陶春蘭聽葉煩說她叫常光榮留意:“人家會不會嫌你事多?這種事也麻煩他。”
“不會!”葉煩可以肯定,“朋友啊,就要互相幫忙。不過你們也要勸勸小慧,相親的時候端正態度。”
陶春蘭:“有的時候不是她沒耐心,主要是工作忙。”
葉煩心說,天下當媽的都一樣,只能自己吐槽,不能別人嫌棄:“既然放下工作出來相親,那就好好應付。這是成年人的基本禮貌。除非對方一上來就不說人話。”
大寶翹著二郎腿靠沙發上:“沒有除非,你不可能給她介紹這樣的。”
葉煩笑著點頭:“常光榮會來事,雖然他說不保證人品,他愿意介紹就說明對方各方面都及格。”
“那我勸勸她。”陶春蘭遲疑不定,“可是人家受得了她三天兩頭下墓嗎?”
大寶眼睛一亮:“媽,給她介紹個醫生啊。”
葉煩:“三四十歲的醫生正吃香用不著出來相親。”
陶春蘭聞言想起耿致勤:“你小姑子的對象就不錯。”
葉煩腦殼痛:“媽,小慧比人家大九歲啊。人家愿意娶,小慧也不敢嫁。可是比他大幾歲的,不是有個才貌雙全的未婚妻,就是已婚人士。”
葉父出言勸老伴兒別為難閨女,然后又向葉煩表示有合適的就見,沒合適的就順其自然。也許陳小慧的正緣在四十歲以后。
大寶樂了:“媽,跟姥爺學學。”
葉煩:“你四十歲再結婚?”
“不行嗎?”
葉煩點頭:“在家當一輩子老兒子媽也不管。”
“我媽是全天下最英明的媽媽!”大寶摟著他媽的肩膀宣誓。
葉煩好氣又好笑,氣他好話張嘴就來一點也不走心,笑他會哄自己,“垃圾扔了。”
大寶接過冰棒棍扔垃圾桶里,準備上個廁所,聽到叮叮當當的聲音,他本能朝外看去,陳小慧灰頭土臉的進來。大寶嘖一聲:“姥姥,小慧姨跟我媽同歲吧?”
陶春蘭嗯一聲不解其意。
陳小慧進屋換拖鞋,腳上的鞋全是土,身上的衣服像十年前的,比干農活的人還臟。再看葉煩,低跟小皮鞋,穿著連衣裙,脖子上是項鏈手上有表,跟陳小慧真的是云泥之別。
陶春蘭眼疼頭也疼:“不是在單位嗎?怎么弄成這樣?”
陳小慧:“一個清末鄉紳的小墓,半天就忙完了。”
“那你領導著急忙慌把你叫過去?”陶春蘭問,“單位沒人了?”
陳小慧點頭:“大部分同事都在外地。那個墓不大,但東西不少,老百姓和縣領導以為碰到大墓就直接找到我們單位。”
陶春蘭一秒也看不下去:“趕緊洗洗。對了,換上煩煩送你的裙子。”
“知道了。”
半個小時后,陳小慧穿著背心褲衩出來。
陶春蘭氣無語了。
大寶見狀趴在他媽耳邊說:“你看我姥這么精神,肯定能長命百歲。”
“那要是氣得血管爆裂呢?”葉煩問。
大寶搖搖頭:“不會的。小慧姨不是你,沒那么大膽。”
葉煩又想給他一巴掌。
陶春蘭擔心陳小慧油鹽不進,就當著葉煩的面勸她認真相親。陳小慧很是敷衍地點頭。葉煩道:“你敢穿這一身過去,或者穿這么不講究,以后甭想我搭理你。”
陳小慧慌忙把翹到茶幾上的腿放下。
陶春蘭見葉煩說話有用想生氣又想笑,到底誰是當媽的。不過看她這樣也不敢糊弄,陶春蘭放心下來就叫老伴兒去廚房給她打下手。
陳小慧看著老兩口到廚房里面,一屁股到葉煩身邊:“聽說了嗎?玉又漲了。”
葉煩的呼吸一頓:“……你還惦記呢?”
“光看不買不行?”
葉煩白了她一眼,你看我信嗎。
大寶:“你還是存點錢裝修房子吧。”
“裝,裝什么房子?”陳小慧一副聽不懂他說什么的樣子。
葉煩解釋她早就知道陳小慧有房。陳小慧下意識朝廚房看,認為她媽嘴碎。大寶翻個白眼,悠悠道:“姥姥給你買房前問過我媽的意見。要不然姥姥知道怎么還價?”
陳小慧臉通紅,訥訥道:“你……早就知道了啊。”
葉煩又送她一記白眼:“馬桶、暖氣都貴。你這么大了,裝修房子還要爸媽掏錢?”
陶春蘭給錢,現在的陳小慧好意思收。但是被葉煩點出來,陳小慧要面子便不好意思:“我,我當然知道要安暖氣裝馬桶,可首都好像沒有賣馬桶的?”
葉煩:“你準備好錢,我南下幫你捎過來。”
話說到這份上,陳小慧不準備也不行:“好,你什么時候去,提前說一聲。”
葉煩公司缺一些電腦元件,學校領導得知她入股以科技公司為名義開的貿易公司,也讓她捎一些東西,她就打算過幾天再帶幾個員工到港城長長見識,省得因為“出國熱”又聽到哪個校友同學出國也想出去闖蕩。
葉煩:“下個月?”
“沒幾天了啊?”陳小慧驚訝。
葉煩點頭:“沒錢?”
“那那,下次吧。”因為房子陳小慧心虛羞愧,可不敢跟葉煩頂嘴。
葉煩手里有錢,不在乎父母的錢給誰,就沒故意找茬。注意到陳小慧的皮膚粗糙,葉煩順嘴問她平時用什么護膚品。
陳小慧抬手指著外面窗臺:“百雀羚啊。”
葉煩:“只有百雀羚?”
陳小慧眨眨眼睛,顯然沒聽懂,心說難道葉煩是指面膜。葉煩這么時髦嗎?她倆誰是重生的啊。陳小慧試探地問:“你,不是想說面膜吧?”
葉煩問:“你沒買過?”
不要說這輩子,上輩子陳小慧也沒用過。
跟夜夜笙歌時髦又瀟灑的高干女比起來,上輩子陳小慧就像工人子弟。這輩子不是工人子弟,因為上輩子帶來的習慣也沒想過用面膜。
葉煩道:“回頭去我家拿一盒。”
陳小慧欲言又止地看著葉煩。
葉煩挑眉:“不會說話?”
陳小慧下意識看大寶。
大寶翻個白眼,上樓找妹妹。
陳小慧等他走遠才問:“媽給我買房你真不生氣啊?”居然還送她面膜。
葉煩:“總共沒花兩萬塊錢我生什么氣?你覺著我就值這么點錢?”
好大的口氣!陳小慧頓時顧不上糾結房子,好奇地問:“你賺了很多錢?”
“想知道?”
陳小慧連連點頭。
葉煩:“那你想著吧。”
陳小慧登時想罵人。
葉煩解釋:“耿致曄都不知道,你覺著我會告訴你?”
“他就不能知道。男人有了錢就有小心思,讓他知道指不定怎么作呢。”陳小慧說的理直氣壯,仿佛篤定耿致曄一定會對不起她似的。
葉煩心說,不愧是我媽親生的。
“大寶和二寶都在樓上,聽見你這么懷疑耿致曄,你覺得以后還能給你好臉色?”
大寶的嘴巴像刀子,刀刀致命。陳小慧真怕他聽見,改叫葉煩去儲物間看看她最近在舊貨市場淘的小東西。
晚上,耿致曄摟著葉煩膩歪就是不讓她睡覺。
葉煩叫他滾下去,耿致曄捧著葉煩的臉:“最近忙不忙?”
“十點了,你不累嗎?”葉煩困得睜不開眼。
耿致曄:“老實告訴我我就叫你睡。”
葉煩打著哈欠說:“原本打算這個月二十五六號去南方拿一點秋衣,再批發文具。小明和建設幫我忙這些年,我也沒給過人家太多好處,就想把文具生意讓出去,開學前想在校門口買文具的都找他倆。他倆帶你表妹夫過去,順便幫我捎點服飾。”
“那就是沒事?”
葉煩道:“明兒去公司,抓鬮決定誰跟我去港城,然后我帶他們辦手續。下個月中旬去港城。”
耿致曄看著她實在睜不開眼,感覺她腦子也不甚清醒:“那去部隊陪我住幾天?”
葉煩無意識地點頭。
耿致曄滿眼笑意摟著她:“睡吧。”
葉煩腦袋沉沉地落在他手臂上。
翌日清晨,耿致曄離開前提醒:“別忘了啊。”
“啥?”葉煩下意識問。
耿致曄:“去部隊。”
葉煩皺眉,想叫他說清楚,警衛員打開車門,耿致曄上去,葉煩把話咽回去。
大寶問:“爸爸說什么呢?”
葉煩仔細想想:“昨晚你爸好像說讓我去部隊住幾天。可是家屬能進去嗎?”
于文桃以前也是軍人家屬,去過部隊:“老三這個級別有單人宿舍,家屬可以過去,但不能四處走動。”
大寶:“肯定我爸嫌天天開車回來麻煩。他級別沒上去,倒是先端起架子。媽,甭理他!”
第139章 去部隊
耿致曄抽空就往家趕確實辛苦。葉煩沒理自家小混蛋:“這事回頭再說, 我去公司。”
大寶:“我陪你啊。”
葉煩瞪眼,大寶停下嘀咕:“人家沒想玩電腦。”
“你一過去他們就沒心思做事, 不比玩電腦嚴重?”
葉煩沒有信口開河。以前大寶要去,葉煩不許,就是擔心他影響員工工作,員工心煩。有一次大寶非要跟過去,葉煩平時很少拒絕兒子,見他可憐兮兮的就跟他約法三章——到了公司只能看和聽,不許多嘴多舌。
大寶答應下來。然而等他公司,所有員工都跟大寶聊天, 你問“上大幾?”他問“什么專業?”儼然把大寶當自家小輩。
世人都愛學習好的好孩子。大寶小毛病不少,但沒干過出格的事, 在諸位京大畢業生眼中就是好孩子。好孩子比他們有志氣,要為國防事業做貢獻, 他們愈發喜歡大寶。
以至于大寶一段時間不出現, 他們還問葉煩“大寶的專業這么忙嗎。”
一個個連對象都沒有, 卻操著當爹的心。
葉煩別提多無語。
大寶聞言傻笑:“大家給我面子。”
“你給我留在家里, 我今天有正事。”葉煩瞪一眼兒子, “敢偷偷跟過去, 我叫你爸踹你。”
耿致曄的力氣提現在的他也跟拎小雞似的,可見力氣多大。大寶變臉:“哪都不去。”
葉煩昨晚提到“抓鬮”,因為跟葉煩出差舒服, 不用操心吃住,她包吃包住, 跟公費旅游差不多, 所以跟葉煩出去過的員工都想隨她出差。
不需要那么多人,只能抓鬮決定。
葉煩在公司辦好這事就去離公司不遠的辦事處, 叫兩個退伍軍人隨她去銀行把最近幾天的現錢存起來。
從銀行出來葉煩又去店里,統計店里存貨和服飾款式。店里搞定,葉煩回家開倉庫看看還剩多少,該打折的打折處理,最后定下九月的貨。
從倉庫出來,葉煩渾身濕透了,便拉開爐子燒水洗澡洗頭。剛洗好頭發,葉煩打算去堂屋空調下吹干,太陽消失了。
大寶抱著西瓜從廚房出來:“媽,晴轉多云感覺要下雨,還去部隊啊?”
“你爸叫我今天去?”
大寶被問住:“——我又不知道你倆咋商量的。”
“回頭我打電話問問。”葉煩有耿致曄辦公室電話,“怎么不在姥姥家?”
大寶的衣服都拿過去了,昨天傍晚又一個人跑回來:“今天姥爺帶二寶訪友,陳小慧在家,姥姥說她明天上班,我明兒上午再過去。”
“就這么討厭她?”
大寶:“她愛說廢話。動不動指點江山。姥姥和姥爺閑聊幾句時政,她都能扯到我身上。照我看就是太閑。給她找個對象生個孩子,忙得腳不沾地就沒空見著我就數落。”
陳小慧有時候關心人關心不到重點,葉煩安慰他:“說出來舒坦了,到你姥姥家不許跟她嗆。”
“知道。”大寶把瓜切開,叫哥哥奶奶吃瓜。
耿森森去洗手,耿磊磊扔下筆記本和筆從羅漢床上下來,于文桃從地上起來。
耿致勤懷上,于文桃找娘家兄弟買十多斤棉花,她又買許多布,閑著沒事就在地上鋪一張席做小孩的衣物。
大寶瞥到嬰兒用的小被子:“干嘛給她做。整個暑假都沒自己回來過。”
于文桃嘆氣:“兒女都是債啊。”
“我爸有像她那樣?”
于文桃差點被西瓜嗆著:“你——我又不是你爸的親媽。我命不好,生的兒女都是債。”
“使勁給小姑找補吧。”大寶道,“我猜因為有我姑這樣的,才有那句‘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
耿森森附和:“我看也是。就這我媽還可惜我不是女兒。”
于文桃這次沒有替閨女辯解,低頭盯著西瓜,像是要把西瓜籽盯出來,語氣沉重緩慢地說:“以前我說,老了指望不上她,你爺爺還不信。”
葉煩:“以前她才十幾歲你就說這話,換誰也不信。”
大寶問:“知女莫若母?”
于文桃搖了搖頭:“女生外向啊。”
大寶下意識看他媽,仿佛問可以說嗎。
葉煩笑著點頭。
大寶:“我媽不是,你也不是啊。是不是你在小姑跟前說過這話,小姑就覺著結了婚跟咱就不是一家的?”
于文桃嘴碎,經常有口無心,不知道自己有沒有說過。如果不是葉煩數落過她幾次,就憑她偷偷給大寶送烤鴨腿,家里的幾個小的甭想像現在這么親,堂兄弟姐妹比人家親兄弟姐妹的關系好。
葉煩見于文桃苦思冥想,替她說:“大寶,就算你奶奶說過,換成你卉卉姐,只會證明給你奶奶看,她說錯了。”
于文桃點頭:“以前我說啥是啥,還覺著她性子好。頭一年高考因為我跟你公公做主,她沒考上也沒發火,誰能想到婚事上這么犟。”
那是因為她自己也沒把握啊。再說了,做主又不是偷改志愿。耿致勤真想報別的學校也可以陽奉陰違。葉煩心里這樣想,又想吐糟她談對象的時候挺會偷偷摸摸。
葉煩搖了搖頭,把這事從腦子里甩出去,畢竟現在她和孫來福都成一家人了,沒必要提劉寧,“人無完人啊。你原本愿望不就是她嫁個好人嗎。如果希望她在身邊,一開始就幫她招女婿了。”
于文桃眉頭舒展:“唉,你說得對。”
葉煩想說什么,電話響了。大寶把自己擦手的毛巾遞過去,葉煩擦擦手接電話。本以為是耿致曄,拿起話筒常光榮的聲音傳進來。
于文桃見她光聽不說很奇怪:“老三找你干嘛?”
葉煩失笑:“你也以為是他?常光榮給宏偉找個對象,女方相貌身高身材都不出挑,但也不矮不丑。她中專畢業,想找個條件好的,家里沒負擔的,但是這樣的人早在還沒大學畢業就定下來,所以她蹉跎到跟宏偉一般大。她還想再等等,家里人讓她先見見,你看呢?”
于文桃:“眼光高啊。看不上宏偉。”
葉煩也覺著見了也是白見,因為女方在區稅務部門上班,穩定又體面,就首都目前經濟,她也很清閑。
常光榮在電話里也不看好,因為他用語是,“要不要見見?”
可是萬一都不看好的偏偏成了呢。
葉煩:“宏偉學校放假,閑著也是閑著,就當交個朋友。”
“那見見吧。”于文桃起身,“我給村里打電話。”
葉煩:“他在村里?”
大寶知道:“他早上跟小舅爺進城,小舅爺賣完菜去大表叔家吃飯,他給店里批發冰棒,晚上跟小舅爺一起回去。”
張小明送冰棒只送皇城西邊。跟葉煩做生意的人有的店面買在皇城東邊,他們夏天也想賣冰棒就由于家村的人負責。
于家村有車的人在城里也有店面,忙不過來,就把這事讓給于宏偉個閑人。于宏偉的堂叔這么大方也是因為他在城里當老師,寒暑假回村可以給他們的孫子孫女補課。
葉煩點點頭表示知道,靜等著村里回復。
于宏偉家沒電話,村大隊接到電話用廣播喊“于宏偉”,于宏偉到村辦,要么打回來,要么等于文桃打回去。
心疼錢的人會等于文桃打過去。于宏偉在重點中學當老師工資高,不在乎幾毛錢,所以一到村委會就回電話。
于文桃掛上電話就對葉煩說:“他說聽我的。”
葉煩:“希望他真聽你的。”
“他見那么多都嫌他不是城里人,終于有一個不嫌棄,肯定不敢敷衍我。”
葉煩想想也對:“那我叫常光榮安排?”
“你不去?”
葉煩:“我要去部隊。也不知道耿老三作什么。”
于文桃不好意思說別管他,我侄子的事當緊:“那安排吧。女方那邊要去長輩,我陪宏偉過去。”
考慮到月底老師要回校準備開學,女方平時上班,常光榮把相親時間安排在這個月最后一個周末上午。
翌日清晨,于小舅來賣菜,葉煩把時間地點告訴他,又叫他提醒于宏偉,相親那天不用穿特隆重,也不能太敷衍。
于小舅無法理解,于宏偉也不懂,下午四五點鐘,于宏偉開著三蹦子載著他爸,還載著一提包衣服來葉煩家。
衣服是好衣服,于宏偉的哥嫂送的,全是中高檔。葉煩挑一件短袖T恤和牛仔褲,又挑一件西褲和短袖襯衫。
于宏偉是人民教師,不敢穿的花里胡哨,他的衣服不是黑白就是藍色或者其他淺色系。他嫂子覺著太淡,用她自己的話說不喜慶,特意選一件喇叭褲花襯衫,上面標簽還沒撕掉。
于小舅指著新衣服:“這一套呢?”
葉煩:“女孩子想去迪廳,宏偉可以穿這套。”
于文桃震驚:“她還去迪廳?”
葉煩:“迪廳也不全是不三不四的人。小芝和她對象就去過。”
于文桃指著東邊:“老張沒打斷她的腿?”
葉煩失笑:“只是好奇去一次。說正事,宏偉,她嫌你不夠時尚說明你倆不是一路人,勉強在一起沒好結果。常光榮認識的人多,這個不行還有下一個。還有,第一次你付賬,但是也不能當冤大頭。”
于宏偉:“我知道寧可單著也不能娶攪家精。”
葉煩說這么多,也是擔心碰到個表里不一的煩人:“鞋子呢?”
于宏偉:“皮鞋?”
葉煩:“買一雙回力鞋。大寶,把你的回力鞋拿過來。”
大寶把墻邊的回力鞋拿過來,扯掉裹鞋的衛生紙。于小舅問:“這鞋很貴吧?”
葉煩想說不貴,發現他盯大寶手上的紙:“您以為怕曬壞了?不是,不裹紙曬干會泛黃。你看大寶的鞋,穿了好幾次還跟新的一樣。”遞給于宏偉,“百貨商店能買到。別去商店買皮鞋,你哥店里有,他從南方進的便宜又耐穿。沒人在意你穿的是不是名牌。”
大寶:“有人在意。”
葉煩道:“光明穿名牌都會被懷疑是假的。你穿仿的,人家會認為是真的。你猜為什么?”
大寶被問住。
于宏偉明白為什么不讓他太隆重。西裝革履過去,人家會認為他只有一套,并不能讓女方另眼相看。他已經參加工作,買得起衣服,穿的邋里邋遢,人家會認為他敷衍。
于宏偉笑著說:“謝謝嫂子指點。我知道怎么安排了。”
“那就行。到時候去常光榮家,他送你過去。女方那邊他哥陪她。她哥是常光明發小的弟弟的朋友,雖然不熟,也能說上話。你不用緊張,常光榮問你怎么安排就說聽他的。”葉煩一邊說一邊把衣服折好。
于宏偉不緊張:“要不是您提醒我找對象不能只看本人,我可能已經有對象了。”
葉煩挑眉:“學校有人追你啊?”
于宏偉不好意思地笑笑。
于小舅本來還想這次不成可怎么辦,一看兒子也不是那么招人嫌,也放松下來。衣服收拾好,他就載著兒子回去。
晚上耿致曄沒回來,葉煩懷疑被大寶猜對了,他嫌麻煩。
耿致曄調到首都這么多年,葉煩還沒去過部隊,每次都是他往回趕。第一次亮相不能給耿師長丟臉,所以翌日上午,天空飄起小雨,葉煩撐著傘去理發廳燙頭。
幾年前耿致曄提醒葉煩可以留長發,葉煩就沒剪過。以前剪頭發是因為吃水難,現在有自來水洗頭方便,葉煩也把二寶的頭發留長。
二寶也喜歡留個小辮子,可以用很多好看的發卡和頭繩。
葉煩把下巴以下的頭發燙了,回家化個妝,換上南下買的裙子,問大寶怎么樣。
大寶打量一番:“嘴巴不夠紅,還差個墨鏡。”
葉煩到臥室涂上口紅帶上墨鏡再次出來,大寶不禁鼓掌:“大明星!”
耿森森連連點頭:“我小嬸要當明星,港城阿姐都得讓給你。”
“我到港城會被叫北姑,好看也沒用。”葉煩拿掉墨鏡,“再說了,當明星有什么好,要當就當明星的老板。”
耿森森頓時裝出一副不敢跟小嬸說話的樣子,就像大姐大身邊的小跟班。
大寶的細胳膊往他媽肩上一搭:“回頭就穿這身送我去學校吧?”
葉煩摸摸他的額頭,沒發燒啊,說什么胡話呢。
“媽!”大寶無語。
耿森森:“我也覺著你病得不輕。大一開學那天小叔小嬸送你你嫌棄,今年都上大三了,叫小嬸送你。真當自己是個大寶貝?有你這么大塊的寶貝嗎。”
大寶抬腿就踹,沒踹到又去追他。耿磊磊嫌他們幼稚,去廚房問他奶奶晚上吃什么,然后拿著菜筐去南邊小菜園摘菜。葉煩回去把衣服換下來。
翌日中午雨停,葉煩給耿致曄打電話,問什么時候過去。
耿致曄叫葉煩乘公交車,他回頭叫警衛員去站牌接她,最后還提醒葉煩多帶幾件衣服。
計劃趕不上變化。
大概一場秋雨一場寒,天晴了天氣反而涼了,葉煩只能在紅裙子外面加一件黑色夾克外套。
大寶又從他姥姥家跑回來:“媽,你的黑靴子呢?換上,換上,平底鞋沒氣場。”
于文桃難以置信:“一米七的大個還沒氣場?”
大寶點頭:“我媽可是能當阿姐的人。媽,你這一身真有點弱。你想想軍營是什么地方?男人高大健壯,女的英姿颯爽——”
葉煩道:“你說的是儀仗隊!大部分男兵一米七左右,女的一米六左右。”
“但是人家腰桿筆直有氣場。”大寶說著話就去他媽臥室翻出一雙黑色馬丁靴。
葉煩無奈地換上。大寶把他媽脫下來的鞋用塑料袋包起來塞帆布提包里,又挑一個鏈條包:“媽媽,你挎這個包,回頭到部隊叫爸爸拎著提包,就像——”
耿森森:“大小姐和她的保鏢。”
耿磊磊瞪弟弟:“小叔聽見非打你。最起碼也是女王和騎士。”
葉煩瞥一眼倆兄弟一眼:“有區別嗎?行了,耿大寶,別翻找,我該走了,你爸的人在半道上接我。”
大寶把剛剛翻出來的大衣塞回去:“我送你去車站。可是,穿成這樣上車會不會遇到小流氓?你這一身應該配專車啊。要不咱家先別買房,買一輛小車?”
葉煩:“一輛奧拓能買你姑家的兩套房。”
“那還是算了,不值!你和小明買的車五六千,現在連兩千塊都賣不到。咱家的房子買的時候不到一萬,現在一萬五人家搶著要。”大寶拎起提包,耿森森和耿磊磊不由得跟上。
于文桃好笑:“你倆上哪兒去?”
兄弟倆停下,耿森森想解釋又咽回去:“小嬸打扮這么好看需要護花使者,我送送小嬸。”其實葉煩第一次打扮的這么隆重,森森覺著好看又新鮮,耿磊磊以前只在電視和雜志上見過這么時髦有氣場的女士,所以兄弟倆跟大寶送她到車站。
葉煩從胡同里出來,不少鄰居盯著她打量都沒敢問她干嘛去。
大寶和兩個堂哥回來,李大媽叫住大寶:“你媽上哪兒去?穿成那樣接待外賓啊?”
大寶失笑:“去我爸部隊啊。”
“去部隊?”李大媽皺了皺眉,突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你爸有情況。”
大寶雖然平時愛調侃他媽要看緊他爸,其實并不相信他爸會亂來,聞言哭笑不得:“我爸叫我媽去的。”
李大媽嫌棄地撇嘴:“你爸真幼稚!顯擺就他有媳婦啊。”
葉煩是個買早餐都要換下睡衣的人,去部隊不可能穿著拖鞋背心大褲衩。耿致曄確實想趁機顯擺,所以早上吃飯無論人家跟他說啥,他都要補一句,“我上午可能有點忙,我媳婦過來。”
沒到中午上到政委下到哨兵都知道今兒師長嫂子過來。
沒有訓練任務或者已經完成的軍官不回宿舍休息,也不去圖書館補習文化課,一個個時不時往外看。看到師長的車進來,這些人立刻扔下手里的東西朝師部移動。
第140章 宣示主權
耿致曄估算好時間下樓, 車停穩他就上前打開車門。
葉煩坐在車里不顯,隨著她把提包遞出去, 拎著鏈條包下來,耿致曄驚掉下巴——葉煩煩要不要這么隆重啊。
推推搡搡擠過來的軍官瞪大雙眸,腦海里一片空白,天地失了顏色,準備大聲喊“嫂子”以及歡迎嫂子的話忘得一干二凈,也忘記見著嫂子先敬禮,再呱唧呱唧表示歡迎。
一時間天地間只有風聲和呼吸聲。
紀律部隊安安靜靜規規矩話很正常。葉煩潛意識這樣認為,以至于沒有意識到此刻過分安靜。
葉煩知道自己這輩子長得好, 但看久了也就那回事,她這身打扮在上輩子并不突出, 所以看到耿致曄愣住,反而奇怪:“看哪兒呢?”
耿致曄回過神, 深吸一口氣, 陰沉著臉拉著葉煩的手就走, 走兩步意識到是回辦公室, 轉身去宿舍。
呆愣的軍官回過神, 張張口想說什么又不知該說什么, 半晌憋出一句:“她誰呀?”
耿致曄耳朵尖,停下問:“說什么?”
說話的軍官下意識縮脖。團長嫌他沒出息,瞪他一眼就問:“師長, 不介紹介紹啊?”眼睛盯上葉煩。
這是耿致曄的地盤,葉煩給足他面子, 微笑著看著他等他開口。耿致曄不想介紹:“訓練任務完成了嗎?”
團長立正敬禮, 故意說:“報告,沒有, 請首長指示!”
耿致曄的呼吸一頓,咬牙道:“滾!”
周圍安靜片刻,有人意識到他惱羞成怒撲哧笑出聲,一個人笑其他人再也忍不住。耿致曄想罵人:“不許笑!”
團長調侃:“官大一級壓死人啊。”師長是指望不上,那就自力更生,“是嫂子吧?”
葉煩:“你還有小嫂子啊?”
“——那,肯定沒有!”團長給耿致曄添堵信手拈來,而他剛跟葉煩說一句話就差點被坑,不敢嬉皮笑臉大意,“我們師長身邊的蒼蠅都是公的。”
先前問“她誰呀”的軍官神色微變欲言又止。
葉煩不會拿鼻孔看人,她面向團長,自然注意點團長身邊的人,不禁微微挑眉,心說耿致曄有情況嗎。
要在這里住幾天,回頭有時間搞清楚。葉煩不急,笑著說:“開玩笑。我叫葉煩,耿致曄的愛人。”伸出手,“你好!”
團長往前三步:“嫂子好!”剛剛碰到葉煩的手就被揮開,那句“嫂子是大明星嗎”被無情地憋回去,團長一臉無語,“師長——”
耿致曄打斷:“你嫂子累了。都散了!”說完拉著葉煩就走,秋風輕撫葉煩的裙擺和波浪般的烏發,留下一縷芳香。
被甩在身后的眾人滿心失望,團長不禁小聲嘟囔:“真小氣!”
問“她誰呀”的軍官盯著倆人遠去的背影無意識地點頭:“就是!平時藏那么嚴實,我以為嫂子見不得人。原來是怕咱們見到。”
他周圍的人連連點頭,也不知誰說一句,“跟上去看看?”
于是幾人相視一眼,看似回宿舍,其實也是回宿舍,只是悄悄往耿致曄宿舍樓層推進,跟偷襲敵軍似的。
在宿舍洗衣服休息的軍官見他們一個個跟做賊似的鬼鬼祟祟:“干嘛呢?”
“嫂子來了。”
問話的軍官點頭:“知道。”愣了一瞬,“來——已經來了?這么快?在哪兒?”
“小聲點!別叫師長聽見。”
沒見著葉煩的軍官不懂:“聽見咋了?嫂子今兒過來不是師長自己說的?”
“你一會就知道。”說完繼續往樓上爬。
平時集合下樓震天響,此刻一群人跟螞蟻似的悄無聲息,葉煩隨意往窗外看一下,嚇得打個哆嗦——全是人頭!
耿致曄扶著她:“怎么了?”扭頭看去,愣了片刻,把葉煩按到椅子上,三兩步過去,趴窗戶的眾人嚇得作鳥獸散。然而耿致曄沒開門,砰地一聲關好窗戶,刷一下把窗簾拉得嚴嚴實實。
葉煩無語又想笑:“我第一次過來他們好奇吧。”
“他們——”耿致曄想解釋不止是好奇,回頭看到葉煩的紅唇,“涂的什么跟血一樣?”
葉煩拿掉墨鏡:“找茬呢?涂的什么你不知道?上次看電影還說顯氣色,今兒我過來你反而嫌棄,耿致曄,別太過分!”
耿致曄一著急忘了,說話沒經過大腦:“我——我真嫌棄還讓警衛員接你?”
“那就是想找茬?”葉煩翹著二郎腿,把玩著手里的墨鏡,望著他,“你不說我都忘了,不年不節,突然叫我過來干嘛?”
耿致曄:“孤枕難眠!”
“你扯淡!”
耿致曄的呼吸一滯:“——葉煩煩,你都快當婆婆了,說話注意點。”
“你兒子要四十歲結婚。他今年未滿十八歲,還有二十二年。”葉煩道。
耿致曄:“他才扯淡。”
“甭跟我顧左右而言他。說,到底為什么。不說清楚我現在就走。”葉煩起身。
耿致曄回身朝門上踹一腳,隔著門聽到幾聲撲通,耿致曄確定沒人敢偷聽,回到葉煩身邊,拉張椅子在她對面坐下,拉住葉煩的手:“我說了你別生氣。”
葉煩很少見他認真又不安:“身邊有情況吧?”
耿致曄滿臉驚恐,她是妖精嗎。
“不是,你聽誰說的?”耿致曄下意識往四周看。
葉煩:“沒有鬼。你的兵告訴我的。”
“我的警衛員?”耿致曄霍然起身。
葉煩拉住他的手臂:“我說小嫂子的時候,有幾位同志沒控制住變臉。”
耿致曄坐回去,半信半疑地問:“真的?我怎么沒注意到?”
你當時指不定看什么呢。葉煩心說跟靈魂出竅似的,你能注意才怪:“我眼珠子活腦子靈。不行嗎?”
耿致曄點頭。
“具體什么情況?”
要說也沒多少事,就是前些天“八一”有文工團慰問演出,他身為師長應該跟慰問團打招呼,沒想到沒過三天,其中一個歌唱演員來找他,同時還送給他一個小巧的醫療包,理由是三伏天訓練辛苦擔心他中暑。
部隊又不是沒有醫務室,他也有警衛員,何須外人關心。再說了,耿致曄也不是沒年輕過,他二十郎當歲暗送秋波的多了。
耿致曄立刻叫警衛員進來,當著對方的面送給警衛員。小姑娘氣得眼睛通紅,耿致曄隨便找個干事送她出去。
耿致曄以為這事完了,結果政委調侃他不懂憐香惜玉。
一天的功夫,連級以上軍官都知道有女同志追求耿師長。
一個個比街道大爺大媽還八卦。
耿致曄有那個心就算了,平白無故惹來一身腥,他越解釋他們越來勁,簡直看熱鬧不嫌事大,可把耿致曄氣得不輕。
一周前那姑娘又來,真有革命精神——越挫越勇,說立秋天涼,又給他送幾樣東西,這次用的理由是認為他太辛苦。不等耿致曄拒絕,又說“耿師長不喜歡就送給別人吧。”
耿致曄準備遞出去的手僵住。
姑娘抿嘴笑笑扭頭就走。
辦公室的所有人都打趣耿致曄,跟老婆離婚的老光棍還表示羨慕他桃花旺。
耿致曄懶得解釋,所以回家纏葉煩。
葉煩等他說完就問:“東西呢?”
“在警衛員那里。我讓他隨便處理。”耿致曄看著東西就想到大家的調侃,以至于心煩又膈應,怎么可能留著。
耿致曄認真說:“葉煩煩,我這次遇到對手了。為了你好我好咱家好,必須在這里多住幾天。”
“自己惹的事讓我給你收拾?”葉煩朝他腳上踩,“大寶還說你懶得回家叫我過來。對得起你兒子嗎?”
耿致曄意外:“小混蛋沒說我有情況?”
葉煩問:“他那樣想能忍住不跟來?”
“忍不住。”耿致曄也委屈,“我也沒干什么。像政委一樣夸兩句,她怎么不找政委?”
葉煩:“她那么殷勤又年輕,你怎么還跟被蝎子精纏上的唐僧似的?”
“因為你是女兒國國王,雍容華貴似牡丹,她就是個妖怪!”耿致曄道。
葉煩樂了,“不是草啊?”
“草也是蘭草。”
葉煩大概明白那姑娘怎么那么執著,拋開耿致曄長相突出有前途不談,他這張嘴夸人肯定夸到人心坎里。
葉煩:“豈不知正是你這張嘴惹的禍。”
“意識到了。我以后謹言慎行。”耿致曄低頭抵著她的額頭,“這事說起來也怪你。我在首都七年,你從沒來過部隊,咱倆結婚的時間點也巧,很多人就猜你相貌平平,你我政治聯姻。”
葉煩揪住他的耳朵,移開他的腦袋:“倒打一耙?”
“事實——我錯了,夫人饒命!”耿致曄慌忙拉她的手。
葉煩松手。
耿致曄握住她的手:“疼了吧?以后別動不動動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值得。”
葉煩白了他一眼。
耿致曄:“你要不把口紅擦一下?”
“不好看?”葉煩問,“還是不合適?”
葉煩一沒袒胸露乳,二沒風騷賣弄,哪里不合適啊。正是合適又好看,她走后肯定又有新流言,上上下下又得見著他就調侃。
耿致曄垂下眼,支支吾吾道:“你的好,我,我知道就行。”
葉煩甩開他的手:“咱倆認識多久了?”
“二十年。”
葉煩陰陽怪氣道:“還記得啊?這么多年就不能對我有點信心?再說了,兒女在這里,事業在這里,誰能把我拐跑?”
“只要鋤頭揮得好——”
葉煩瞪他。
耿致曄止住又沒止住:“煩煩,葉煩煩,你這樣就像唐僧進了盤絲洞啊。”
葉煩:“你一個當兵的不看兵法看什么《西游記》?”
“那還不是這兩年一到寒暑假就放,我想不看都不行。”耿致曄提起這事就來氣,“耿大寶多大了,還天天看。他也不膩!”
葉煩抬起他下巴:“別胡亂攀扯!明明就是你小心眼!我都快四十了,有什么好看?看看眼角紋多深嗎。人家要看也是看年輕小姑娘。剛才追上來也是好奇你老婆是黑是白。”
耿致曄心說,你看起來就三十來歲,哪是那些二十出頭的豆芽菜可比的。
“不擦?”
葉煩起身:“我走?”
“那,算了,算了。”耿致曄一副“真拿你沒辦法”的樣子,又把葉煩氣笑了。葉煩干脆不要理他,起身整理行李。
耿致曄幫忙:“住幾天?我這里很方便。”推開衛生間的門:“你看,一應俱全。我這個師算是首都王牌師。”
“別辜負首長的信任!”葉煩看到地上還有明亮的瓷磚很是意外,“花大錢了。”
耿致曄點頭:“這個師以前沒有一絲歪風邪氣,我也不希望因為我態度不明底下人有樣學樣,所以才著急叫你過來。”
“做得對!對我也該態度端正實事求是。”葉煩拿走他手里的衣服放衣柜里。
耿致曄跟上去抱住她的腰:“我們這邊跟和尚廟有一比,是個女的他們都稀奇。何況你又穿得這么好看。”
“那也不能怪我啊。”
耿致曄下巴抵她肩,在她耳邊低語:“藍色的裙子也很好看。綠湖色的紗裙就像仙子。干嘛非要紅黑配。”氣場全開,艷光四照,跟港城大明星從天而降似的。她不知道現在的人最喜歡港城明星嗎。
葉煩拿掉腰間的手轉過身。耿致曄再次摟住她的腰。葉煩一腦門黑線:“軟磨硬泡是不是?”
“商量商量,還沒軟磨硬泡。”耿致曄意有所指,“你喜歡也行,反正大家都知道我暫時沒空出去,有什么事他們會找政委和參謀長。”
葉煩朝他手上一巴掌:“滿腦子黃色廢料!”
“你染黃的。”
葉煩暗罵一句“不要臉”,后退兩步,“這一身是你兒子指定的。”
耿致曄心口疼:“我早該想到,早兩天回家你還穿單鞋,怎么可能突然換靴子。小混蛋,上輩子欠他的?”
葉煩揉揉他的臉:“我餓了。”
耿致曄想問才幾點,咕嚕兩聲,葉煩的肚子叫了。耿致曄詫異:“幾點吃的飯?”
“早上七點吃過飯化妝,收拾洗漱用品和衣服。你兒子對我的衣服不滿意,折騰許久,到站牌正好公交車剛走。等了半個小時才坐上車。”
耿致曄看看腕表,十一三十五:“再等二十分鐘。”摸摸葉煩的頭發,“也是他讓你燙的?”
“現在不是流行這種頭發嗎?我心想自己好歹是師長夫人,總要稍微打扮一下。”
耿致曄:“以后別稍微,我年齡大了心臟受不了。”
葉煩白了他一眼脫掉外套躺床上。
耿致曄趴在她身邊:“那一會兒別戴墨鏡?”
葉煩:“我也不想戴,跟裝逼王似的。”
耿致曄失笑:“耿大寶讓你戴的?”
葉煩閉上眼:“一會兒叫我?沒想到坐公交車就要半個多小時。”
“公交車是城內公交,繞了半個城。從我這邊開車到咱家不堵車二十分鐘。”不過城區人多,耿致曄不敢叫警衛員開太快,每次都要半個小時左右。
葉煩感覺瞇了幾分鐘就聽到耿致曄說可以起了。葉煩起來一看表,十二點整:“這么快?”
“你睡著了。”耿致曄確定她真困,給她整理整理頭發,套上外套:“走吧。”
葉煩:“等等,眼角——”
“干干凈凈的。”耿致曄略過她干干凈凈的唇,拉著她就出去,恐怕她去衛生間照鏡子。
葉煩聽說軍人吃飯快,以為他擔心去晚了飯菜被搶:“你跟大家一起吃啊?”
耿致曄點頭:“以前有小灶,影響不好被我改了。”
“政委沒意見?”
耿致曄:“有意見也憋著。他們干幾年退了,我的職業生涯還長呢。”
“你也不小啦。”
耿致曄:“我這個年齡在部隊正值壯年。”到樓下,正往食堂跑的軍官猛然停下朝葉煩打量,“葉煩煩,現在還是對你好奇?”
葉煩點頭:“一個王牌師有沒有七八千人?就算一成軍人對我好奇也是幾百人。上午才幾個啊。且等著吧。”頓了頓,“再說了,你讓我宣示主權止住流言,當然要人人都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