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喝貓湯

    旁觀的二人驚呼出聲，完全是無法想到局面已經到了這種地步。

    說完了這句話后，郁鍍默然地站著，頭向下低著，就是十分抗拒交流的狀態。

    起初沒什么反應，過了有半分鐘多，楚陵突然出聲：“送夫人和大小姐離開。”

    驟然被點到名的兩人還有片刻的慌亂，但也察覺到現在不是自己能待的時候了，于是自覺離開。雖然，兩人仍舊是戀戀不舍地看了眼兩位當事人。

    傭人也盡數退了出去，里面就剩下了兩人。

    靜謐在空氣中無限傳遞。

    大概有三分鐘，郁鍍等不及了，他率先轉步打算離去。

    “我今天就走，以前這里有我的一些東西，我得帶走。”聲音像是小孩子的別扭。

    手腕猛然被攥住，他被迫直視著一個人。

    “郁鍍，你為什么不敢承認你愛上了我？”楚陵的眼珠很黑，直直看著人的時候，總給人一種他的世界中只剩下對方的感覺。

    迷惑心智。

    郁鍍的心陡然間慌亂了一瞬，他的唇微微向內抿，眼睛中蔓延的卻都是悲傷。

    “沒有，”他突然大聲：“我沒有。”

    楚陵很殘忍地笑了一下，眼中彌漫的是壓抑不住的瘋狂：“服毒只服一半，在我面前才跳河，讓我看到你手腕上的傷口，郁鍍，誰教你這么自殺的啊？”

    兩人對視的眼神都是不一樣的偏執。

    郁鍍想要離開，他無比清楚，如果現在選擇留下，那么一切事情都只能在對方的掌控之下，毫無任何懸念。

    “這……和你無關。”郁鍍咬著牙說出這句話。

    楚陵驀地笑了許久，知道他笑得前俯后仰，郁鍍卻只覺得可怕，雙腿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了好幾步，撞上茶幾的一邊，造成微微的痛感。

    楚陵停下笑，無聲地看著他，將人看得發毛。

    郁鍍模糊間感受到了來自他的壓迫，囁嚅著開口：“楚陵你冷靜。”

    “冷靜不了，”語調很平穩，話語里面的情緒卻如同滔滔潮水鋪天蓋地而來，“郁鍍，你還以為你能有選擇嗎？”

    “不愛又怎樣呢，兩情相悅對我來說就是一個過場，你要是喜歡的話，我不介意陪你試試，但是，如果連你都不感興趣了的話。”

    楚陵很輕地在笑，眼眸中卻是殘忍的溫情，語調緩慢：“我愿意保持單方面愛你就好了。”

    聲音太輕，本來就要靜靜飄散在風里，卻將郁鍍壓得無法呼吸。他深深地閉了眼，早知道自己是個復雜的人，卻沒想到現在都能擰巴成這個樣子。

    本來不會這樣的，郁鍍在心里唾棄自己。

    “誰理你啊？”郁鍍的情緒爆發總是很快，而且完全沒有預兆：“你聽不出來嗎，是我連累了你，楚陵，你本來就不應該付出那些的，根本就不值得。”

    他猛然抬頭，已是滿臉淚水。

    楚陵只察覺到心里被重重揪了一下，想伸手去緩和對方的情緒。

    郁鍍加大了聲音：“我死不死和你有什么關系，十年前我就該死了，能夠活到現在是我自己賺的，是我賺的，你憑什么在我想死的時候救我，憑什么，憑什么啊！”

    楚陵伸手抱住了他，不斷輕拍對方的后背，消瘦的身軀在他懷里顫抖。

    郁鍍緊緊扯住楚陵背上的衣服，力道好像是不拽出兩個洞不罷休。

    兩人在緊緊相擁，無人放手，郁鍍只是不想讓對方見到他淚流滿面的樣子。

    “別哭別哭。”楚陵很小聲的在哄，卻并沒有任何效果，對方在他懷里顫抖的力道越來越大。

    “楚陵，我覺得我真的要死了。”

    好久好久，郁鍍只是用著滿滿的哭腔說出了這樣的話。

    “別傷心，你只是生病了，你會好的，我們可以找很好的醫生，一定能治好你的。”楚陵用很輕的語調和他說話，一下一下地還在拍著。

    早知道了不對，在看到一連串不熟悉的藥的時候，在親手拿起那把刀的時候，每天的夜里都在失眠，卻仍舊沉迷于這種狀態。

    “你會好的，你會好的。”

    郁鍍還在哭，眼淚像連串不會斷的水全部往下掉，洇濕了很大一塊地方-

    楚家三位不約而同搬離了棠院，倒是并未再提郁鍍的離去問題，只知道一天晚上，楚老爺的書房內斷了一根棍子。

    翌日，楚夫人心疼地看著面前臉色還有些蒼白的楚陵，臉色幾番掙扎。

    做著美甲的手指輕輕隔著衣服在后背上往下摁，楚陵臉上閃過隱忍，但仍舊是微笑著，楚迎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

    楚夫人收了手，恨鐵不成鋼地道：“這是你做出的決定，人是你拼了命也要爭取的，對人家好點，要是你往后還是不著調，我都看不起你。”

    經此一遭，楚陵算是給出郁鍍能夠留下的代價了。

    “謝謝爸媽成全，我們會幸福的。”楚陵啞聲道，男人俊美的臉上一顰一笑都引人側目。

    楚夫人終究還是感性的，掩面想哭卻發現化了妝。

    “他怕生，就暫時不讓他出來送你和爸了，下次把他帶回家吃飯。”

    “好。”

    楚陵親眼看著車輛遠去，下一秒，再也站不住了，身形微微晃著，后背的疼痛讓他很難受到站不住。

    “少爺，您還需要叫醫生嗎？”

    有傭人上前扶住將要摔倒的他。

    楚陵擺擺手，只問：“郁鍍在做什么？”

    “心理醫生已經過去了，還在進行治療。”

    楚陵點點頭，思考了片刻，道：“上次說的那個許物生認識的朋友是哪個，找人去調查一下，如果沒問題的話帶過來一趟。”

    “是。”

    管家忙不迭小跑過來，楚陵讓他小心一點，別摔了這么大年紀。

    管家賠笑，卻道：“少爺，郁先生那里出事了。”

    楚陵表情霎時慌亂，越過管家去往要去的地方-

    窗外的風聲乍起，驚起許多無形的漣漪。

    楚陵趕到時，醫生正待在門外，房門沒關，不斷從里面傳來重物親密接觸地面或墻面的聲音，劇烈不已，聽得人心驚。

    管不得太多，楚陵正要沖進去，身體卻被人攔住，不小心又牽扯到背上的傷口，臉上的表情甚是難堪。

    “楚先生暫且冷靜，目前里面的情況不大好，您要是進去了很可能會受傷。”醫生在勸，語氣還挺平穩。

    楚陵正不打算管他，按里面的激烈程度，他十分擔心郁鍍會傷到自己。

    這種擔心并非空穴來風，郁鍍他本身就有這種經歷，特別是現在確定了之后，只能讓他更加正當地在情緒來臨之時堂而皇之地傷害自己。

    楚陵并不希望看到這樣。

    “郁先生這是正常的，只要讓他發泄一下就好，等他停了之后我會繼續進去對病人進行心理疏導。”

    不難看出來，醫生也是被郁鍍的行為逼出來的，因為處理過這種事情擁有經驗，所以現在顯得十分從容。

    可惜勸得慢了，楚陵早已進去，甚至順手關了房門。

    醫生直覺不對，想讓人去勸阻，真心覺得這樣極有可能威脅到楚陵的身心安全。

    但卻被人攔下，管家很穩重地站在他面前道：“吳醫生留步，我這邊想先了解一下郁先生目前的心理情況。”

    吳醫生顯然有些動搖，最開始和他交接的人就是管家，但很明顯能看出來真正的老板是哪位。

    管家總是清楚如何發揮他最大的魅力：“到時候是我給您結相關費用。”

    吳醫生二話不說跟人走了-

    房內場面現在還是一個十分不佳的狀態。

    窗簾被全部拉上，里面黑暗一片，陰影太多，角落里像是藏著許多陰暗的怪物，只等著黑夜的徹底降臨，就完全能夠飽餐一頓。

    楚陵剛一進來，郁鍍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就安靜了，青年青白色的臉上一片漠然，但看到他的時候，卻有了些許的破裂。

    此刻，郁鍍趴在他的肩膀上喘息，腳邊是幾乎要成堆的碎片。

    “楚陵，我感覺我活不下去了。”郁鍍聲音很低地說道。

    楚陵湊過去親對方的脖子，一路細吻，直到吻得對方微微掙扎，他才說：“別拋下我一個人，再說了，我們這么有錢，你怎么甘心去死。”

    郁鍍被他逗笑，緩了好一會兒，才道：“你是不是在故意罵我。”

    楚陵帶笑地將人攬得更緊，只道：“別老是把我想得這么壞，我又沒得罪你。”

    郁鍍的頭縮在對方的肩窩里，不住地蹭了許多下，又說：“我今天看見小貓了，你是特意為我準備的嗎？”

    楚陵明白了對方的意思，嘴上用力咬了對方一下，引起了對方的一下嚶嚀。

    郁鍍不開心，愣是出力推人卻沒推開。

    “明天喝貓湯，我吃肉你喝湯。”

    “憑什么？我也要吃肉。”

    楚陵算是看清了對方在他面前不肯退一步的性格，輕笑一聲：“好，分你一半。”

    郁鍍又朝他身上蹭了蹭，重量一下全部給到對方，說：“不行，我現在想要全部了。”

    貓：……你們高貴。

    楚陵笑了許久，攬住對方的腰身，只覺得變瘦了許多，內心百感交集，還好他有足夠的錢能夠養得起喜歡的寶貝。

    “行，都是你的。”

    大概是趴了很久，郁鍍撐著對方的身體起身，又低下頭去往對方身上猛嗅，聲音還算清亮：“你身上有藥味，我剛還以為我聞錯了。”

    楚陵先是驚后面又猝不及防感受到喜悅，這么在意他，一定是喜歡到不可自拔。

    在他想象中的另一位當事人，郁鍍邁步到窗前打開窗戶，窗簾被拉開，外面一片白光毫無防備地照入內。

    還沒來得及完全感受喜悅的楚陵尚未消化掉，吃了一塊糖就想要第二塊，他開始對對方沒有持續關注他而感受到不滿了。

    郁鍍就站在亮光處，背后是鋪天蓋地的白色光芒，他的身軀周邊都散發著一層光亮，給人以致命的吸引力。

    楚陵一下看了愣神，但仍舊是很快起身到了對方近前。

    低下了頭，語氣不乏傲嬌地道：“我爸打斷了一根棍子，但我還是生龍活虎的，瞧瞧，你男朋友我厲不厲害。”

    郁鍍伸手推了他一把，“怎么不用點勁呢。”

    雖是這樣說，郁鍍仍舊是扒著他的衣服看。果不其然，從領口處看到后背分布的大團青紫色，駭人無比。

    誠然，郁鍍以前在道上混的時候，什么風浪都見過了，這些個傷口按道理來講都不怎么夠看的，但他眼神仍舊是有一瞬間的慌亂，十分配合地伸手扇了扇風。

    “你疼不疼？”

    語氣生硬，但楚陵會自己轉換成關心。

    “疼。”

    不知道為什么，楚陵現在格外想要對方的擁抱，好像只有這樣才能真正證明對方全身心屬于他。

    郁鍍往后靠了靠，語調微揚道：“我從小就不討長輩喜歡。”

    “我喜歡就好。”

    上次并不正式的見家長算是給楚陵心中拋了個大炸彈，將他嚇得不敢往兩方人湊對了。

    “為什么打你？”郁鍍揪著他的衣服，眼神中不可忽視的不安盡數落在楚陵的眼睛里，讓人心疼。

    楚陵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閃躲著對方的眼神：“我爸媽知道了以前我強迫你的事情，說家里就沒出現過我這種敗類，真是丟臉，說我不想和你在一起是應該的。”

    郁鍍果然嘲笑他，“你爸媽還挺正派，早知道當初就該讓他們收拾你。”

    楚陵卻不依了，“兩個老古板，加上楚迎就是三個，你離她們遠點，這分明就是我們小情侶之間玩樂的情趣。”

    郁鍍有被他不害臊到，又是躲著臉笑。

    “我每天都要看醫生嗎？”他有些擔心地問。

    楚陵知曉他不開心，只說：“你不喜歡這個醫生的話我們就換一個，不喜歡每天一次的話我們就改頻率，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郁鍍掙脫了他，許久沒喝水，他有些渴了。

    沒得到回答的某人就是在原地望著男朋友喝水的圖片也覺得十分賞心悅目，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也試圖得到男朋友的投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