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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1章 誰勝

    云西所站著的位置距離長愿說不上算遠, 卻也并非是很近的。

    不可否認的是,來到此處的第一眼,她的目光便落在了被韋語瀾遮擋住的長愿身上。

    盡管這里漆黑一片, 盡管韋語瀾將長愿完全遮擋住, 她還是察覺到了屬于長愿的氣息。

    因著韋語瀾挪開, 她才完全看清楚了長愿跪到地上的模樣。

    血和長愿常穿的衣衫顏色一樣,卻又有著明顯的差異。

    她看清楚了長愿在黑暗中身體的顫抖,以及那人無論如何都不肯抬起的視線。

    時間就好似在她們兩人之間定格了一般,記憶拉回到上一次見面時,長愿并沒有這一身的狼狽, 她是站在頂端的仙尊, 是隱藏身份護佑眾生的神, 怎么看都不該被困在這個過分黑暗的地方。

    云西看著長愿嘗試著站起, 卻三兩次皆無力倒在地上的模樣, 始終站在原地沒有動作。

    長愿終于還是憑借著自己的力量站穩了,她先是低頭看著身上破爛的衣衫,腹部受傷那里早碎得不成樣子,哪怕撫平, 碎掉的布條也會再次翹起。

    沒有猶豫很久,長愿抬頭迎上了云西的視線。

    “阿云,你來了。”

    她的語氣很平靜,就如以往數次長愿坐于南雪山上等著云西回來時的口吻。

    好看的眉眼間含著柔和的笑, 這是以往很少在長愿面上會出現的情緒。

    迎著這般的視線, 云西卻知曉長愿此刻臉上的情緒全是假的,一眼就能看出來。

    深陷于南雪山頂無底之處, 無光的深海中,那兩盞該早已熄滅的花燈卻還亮著, 為深海的冰冷漠然增添了一分溫度。

    而這一分溫暖,毋庸置疑的,是來自長愿。

    她接住了長愿略帶淺笑的目光,輕輕點頭,“嗯。”

    卻又問道:“三年,你就一直困在這里?”

    長愿緊了緊手心,撐著臉上的笑意,回望著云西。

    “是。”她不是很想回答云西這個問題,一個掌握全局的執棋者,一個應當實力通天的神,悄無聲息被困住三年,這實在有些可笑。

    偏偏問她話的人是云西,是她最不想面對,最怕讓其看到的一個人。

    倘若是過去,云西一定不會這般去問長愿。

    她會第一時間走到長愿身邊,將其扶起來,甚至是任由長愿耍賴倒在她的懷中,悉心安慰她。

    云西在一步步走近,長愿卻微微往后縮了些,笑著說道:“阿云,莫要靠得近了,我臟。”

    她一直被鎖在這里,動也不能動一下,一身衣服破破爛爛就算了,還都沾了血跡,方才更是直接跪倒在地上,實在算不上干凈。

    阿云這身衣物太干凈,倘若距離她太近的話,定然會沾上她的血跡。

    還有,她不敢讓阿云此刻離自己太近,長愿怕自己好不容易撐著站起來又會在阿云眼前倒下,怕阿云發現她越發止不住地顫抖。

    她退了半步,笑著的聲音有些微抖,“別過來,好嗎?”

    云西果真在她面前停下,長愿有些緊張去看云西的神色,卻并沒有從那張臉上看出什么異樣。

    云西的目光依舊柔和,只是缺少了笑意,長愿并不覺得這有什么不對,她親手布下的棋局中,傷害到云西的次數太多,亦不敢奢求云西面對她時再有笑意。

    “披上。”云西的聲音很好聽,溫暖而柔和,卻又不容置疑。

    長愿接過云西遞給她的銀白色披風,低頭看著自己破爛般的衣裳,眸中猶豫。

    這是云西從自己身上取下來的,長愿知道這個披風,以往她們四處行走時,這件披風總是常伴著云西的。

    “我——”

    長愿欲要說話,云西卻在下一秒拿過遞給長愿的披風,順手裹在對方身上。

    “你若覺得臟,就把它丟掉。”她輕飄飄說著,手上卻為其系好綁帶。

    長愿搖頭,急道:“不臟的,別扔。”

    云西往后退開一步,輕嘆道:“扔不扔看你,它不在我身上。”

    “好。”

    長愿握緊的手放松了些。

    另外一方,在這一小刻時間,韋語瀾和花娘便又添了許多傷在身上。

    她們本就敵不過面具女,能拼到現在,借著的就是你死我活的狠勁。

    “我去幫她們。”云西留了一句話,隨意喚了一把青色長劍,上前擋住面具女襲向花娘兩人的殺招。

    云西并沒有使出十足十的力量,與其說要制服面具女,更像是一個指導學生招式的先生前輩,輕易能擋住對方襲來的任何一式。

    “云西神尊,果然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選錯。”面具女笑著,即便隔著面具,亦能感受到對方的瘋狂。

    她手下招式越發狠厲,這跟與花娘兩人對打時不同,倘若一開始她便這般,花娘和韋語瀾兩個人恐怕連一輪都撐不住。

    而云西卻能精準攔住這人的每一式,甚至是預判面具女下一步欲要所行之處,兩人打得難舍難分。

    云西的劍氣蕩開了面具女,原本囂張至極的人狠狠撞到遠處的墻上,聲響極大。

    她卻像不知疼一樣,大笑著從地上爬了起來,“沒錯沒錯,這才是我想要的!”

    說著,又一次喚出那團密密麻麻的黑線,黑色線條在她手心糅雜成一個黑團,線絲糾纏著。

    面具女撥動著其中的線條,強大的氣息靠近這里。

    云西皺眉看著面具女手中這團黑線,率先跳到如今最是虛弱的長愿身前,在此留了一個保護陣。

    花娘和韋語瀾也意識到情況不妙,退到了云西身邊。

    看著將她們包圍了的來者,花娘‘嘶’了聲,環顧一圈,下意識往云西身邊靠近了兩步,說道:“神尊,這下怎么辦?”

    包圍她們的這些來者修為已然越過仙階,若是按照實力修為來算,應當已至神階。

    這些人像是沒有靈魂的軀殼,任由面具女牽引著,將云西四人包圍了起來。

    “長愿神尊的力量消耗太多,三年時間,竟然只幫我造了百神。”她在嘆息著,對著云西道:“倘若是您的話,定然能極快實現我的愿望。”

    長愿眸色晦暗,她站在云西身后,在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時,目光落在面具女身上。

    “這一局,長愿神尊還覺得是自己勝了嗎?”

    面具女大聲笑著,說道:“神尊還是太高看自己了,從一開始你不就知曉我要的不是你嗎!”

    “上趕著暴露身份來為我提供神力,世間哪里能有這般好事?不過神尊都將機會送到我面前了,我總不能不要。”

    “果然啊,只要有您在這里,云西神尊怎么可能不來。”

    說到這里,她嗤笑著,似乎是不理解長愿,又似乎在嘲笑著對方,“該說神尊你是傻,還是太天真呢?”

    在她看來,長愿就是徹頭徹尾的傻子,竟然以為暴露自己就能一切平安大吉,因輕而易舉因幾句云西不要她了的話而陷入悲觀。

    更甚至,想要以自己的犧牲取代云西的結局。

    真是可笑,她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可笑的人。

    倘若換作是她,拼盡全力找回了所愛,她一定要每分每刻都與對方待在一起,死都不要分開。

    一定要分開的話,她寧愿立刻在那人面前自盡。

    “不管怎樣,我還是要感謝神尊您的,倘若不是你,我也不會這般快見到云西神尊。”

    “不是您的話,云西神尊怎么可能這般輕易露面呢?”

    長愿狠狠咬住唇,口中沾了血腥味,恨不得立馬上前將故意挑釁她的面具女撕碎。

    “住口。”她抬眸盯住面具女,原本與海同色的眼眸似乎多了一抹異樣的顏色。

    云西察覺到了長愿語氣的不對,她微微側身,沒錯過長愿眸中那抹一閃而過的紅。

    她欲要開口詢問長愿,卻又聽到那挑釁之人說,“哎呀,長愿神尊這是不想聽到真話嗎?”

    “還是說,當著心上人的面,不敢承認自己的愚蠢。”

    這下,面具女算是徹底激怒了長愿。

    “莫要聽她胡言。”云西輕扯住披風,試圖安撫長愿。

    “你以為我真的廢了?”長愿聲音冷漠而刺骨,說道:“你還沒有資格成為勝者。”

    隨著話落,長愿身上的力量節節攀升,與方才的虛弱完全不同。

    “停下。”云西抓住長愿的手腕,試圖強行阻斷長愿攀升的力量。

    若她沒有判斷錯,長愿這份力量來自死林,就是曾經的東海域,那片盡是死亡怨氣纏繞的干涸之海。

    那本是她幫助長愿舍棄的一部分,是染了惡,沾了怨念因果的一部分。

    “阿云。”長愿的眼眸染滿了紅,她不敢用這樣不干凈的眸子與云西對視,聲音卻堅定道:“我不能當那個敗者的,絕對不能。”

    “誰說你是敗者了?”就在長愿推開云西阻止她的動作后,熟悉的聲音突然傳來。

    似乎很近,又似乎來自四面八方。

    “夕鎏?”

    “沒錯。”由四面八方而來的聲音停落在眼前,紅衣刺金的華貴女子面上掛著淺笑,道:“就算你長愿是敗者,今日,她莫盛華也不會是那個贏下棋局之人。”

    第132章 祈兒

    要講這關于莫盛華的故事, 時間就要再次往前推,要越過那場滅神道隕的悲劇,將故事停在夕鎏選擇離開墟劍仙門那一年。

    她離開那年, 獨自背著一柄凡劍, 無人送行。

    可若一定要追溯的話, 記憶中曾有過一個小姑娘的身影,夕鎏并沒有進入墟劍仙門內門的資格,身在此處,又是最為混亂的外門,關于宗門的閑言碎語, 自是沒有少聽。

    距離外門最近的那個山頭, 住著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 這姑娘叫做莫盛華, 是宗主的小女兒。

    原本, 她該是這墟劍仙門的小宗主。

    她生來便有著令人羨艷的身份,哪怕資質平庸,前路也定然該是鋪滿光明的。

    可誰都沒想過的是,這姑娘有著千萬年難遇的資質, 是那種差到甚至連平庸這兩個字都無法靠近的資質,她若是一個沒有靈根的普通人也好,卻偏偏是這樣的。

    無論是墟劍仙門的宗主,還是十月懷胎生出她的母親, 他們都是仙門天資極好的仙尊, 是受盡尊敬的存在,可偏偏, 他們生出了一個資質差成這般的女兒。

    莫盛華,她的名字本該是有著美好祝愿寓意的, 卻又像壓住她的一座大山,將她打入塵埃之中。

    她是一個棄子,從小便獨自居住在與外門相近的山頭上,她可以隨意在外門內門間走動,卻從來不會被任何人放在眼里。

    墟劍仙門的修士們不會欺辱她,可這世間卻有比欺辱更可怕的事情,莫盛華不被允許離開墟劍仙門,而在宗門中,沒有人會留意她的存在。

    她就如一個透明人,分明站在太陽光下,能夠看到自己落在地上的影子,她是切切實實的存在著,并非一切都可穿過的空氣,卻沒有人會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在所有人眼中,莫盛華都是不被注視的存在。

    夕鎏和莫盛華不能說從來沒有接觸過,只是,她們之間,亦不曾有過一句交流的話。

    許是從小在凡塵流浪的久了,每當深夜時,夕鎏常常睡不著覺,會找一個大樹,躺在上面看夜空高掛的星星。

    她看星星的次數太多了,數不清是哪一天,看到了那個深夜背著重劍往山頭緩緩走去的小姑娘。

    走上修煉一道后,即便是在深夜,她也能看清許多東西。

    就如現在這個小姑娘,不合身的宗門服飾破了洞,似乎是摔倒時的擦傷,她背著那把劍看起來就很重,這樣小一個人,哪里完全背得起來。

    看著這個小姑娘,夕鎏不免想到過去的自己,在她六七歲那年,身邊還跟著一個照顧她的老乞丐,而這個本該受盡寵愛的小宗主,似乎活得還不如那時的自己。

    當乞丐還會被人注意到呢,人家看她們不順眼時,會一腳踹開她們,大罵一頓;心情好時,還會賞她們一頓飯,或是給一些銀錢。

    而這姑娘,幾乎與這月色相融,她是一個不該存在的鬼魅,沒有影子的黑夜才與她相配。

    夕鎏常常在這般夜色下看到這個小姑娘,背著重劍上山也好,踏著夜色一次次揮劍跌倒也好,她全部都看見過。

    她們從來沒有與對方說過一句話,甚至連對視都幾乎沒有過。

    夕鎏離開墟劍仙門的前一天,背著重劍走上山頭的姑娘如以往那般舞劍,這一次,她的重劍沒有停頓,舞得不算美,甚至破綻極多,卻一次停頓都沒有。

    這是她第一次能夠將劍招舞完,招式停,小姑娘撐著劍重重喘息。

    她原本是面對著夕鎏所在方向的,卻在此時轉了身,留了一個背影。

    夕鎏第一次聽到小姑娘的聲音,她抬頭看著明亮的月,耳邊響著那一句輕聲的話,“保重。”

    離開那一天,沒有人送行,夕鎏亦沒有一次轉身回頭,可她知曉,就如她總在夜晚遇見那個獨自登山的小姑娘一樣,對方此時定然也在目送她的離開。

    后來呢?

    莫盛華目光落于突然出現擋在她眼前的夕鎏身上,原本囂張的話語止住,停下了腳步。

    很明顯,她認出了夕鎏。

    “我不會輸。”莫盛華沒頭沒尾對著夕鎏說了這樣一句話,將立在身前的重劍拔起。

    夕鎏亦執劍立在身前,道:“就到這里吧。”

    記憶再次往前撥弄,這次是以莫語瀾的視角。

    從懂事起,她便一直住在那個沒有人的山頭上,山頂生著一棵杏子樹,她的小院就在杏樹邊上。

    每日開門時的第一眼,望見的便是門口的杏樹。

    她沒有見過杏花,在她的記憶里,樹上永遠都長著橙黃的杏子,無論四季如何轉換,每當她一伸手,便能摘下又大又甜的杏果。

    在這里,沒有人會刻意隱瞞她的身份。

    她見過某一日突然出現在山頭的兩人,他們是生她的父母,亦是將她丟棄在這座山頭的人。

    知曉所有對于她的生活并沒有改變,她依舊是一個人,餓了渴了便去摘杏子,年紀大了些時,懂得便多了,常常跑到另外一個山頭,湊進那些同齡人之中,沒有人理會她,她坐在書堂的角落,就如一個透明人。

    時間久了,她知曉自己不受歡迎,不論做出何等行為,都不會有人在意她,便不再強求別人注意到她。

    她跟著這些人坐在學堂里學習術法,認字讀書,站在最外端演練劍術刀法,因無法控制靈力跌倒摔傷,這樣走過了一日又一日。

    山頂的杏樹最頂端那顆果子是青色的,跟那些黃色的甜杏不同,學得多了,莫盛華便也知曉,這棵杏樹是有靈的。

    沒有人愿意與她講話,她便常常站在這棵杏樹下,孤自一人講著話。

    小孩子玩心從來便是重的,哪怕是從小只有一人的莫盛華,依舊躲不掉這個天性。

    杏樹不會離開,會聽著她的所有言語。

    這一日,拿了重劍揮舞的莫盛華摔倒了,膝蓋手臂擦傷,沒有任何人在意她鬧出的動靜,在她離開時,沒有人多看她一眼。

    她背著重劍獨自上山,看到了那個躺在樹頂淺眠的女修,卻沒有停留,亦沒有尋求任何幫助。

    莫盛華如以往那般在杏花樹下講著她今日的見聞,樹頂的青果卻在此時生了異變。

    青杏成熟,化成了一個好看的女子,蹲在她的身前,止住了她還在往外冒著血滴的傷口。

    她說,她是生在杏樹上修煉的妖,今日才攢能化形的修為。

    先前那些恰好能夠到的杏子,便是這杏妖送到手邊的。

    杏妖名祈,她很是弱小,甚至不能長久離開這棵杏子樹,就算能夠離開,也幫不了小姑娘什么。

    莫盛華第一次注意到夕鎏的視線,便是杏子妖告知她的,那時她背著重劍回到山頭,杏子妖察覺到有人跟著她,便帶著莫盛華偷偷看了站在樹杈高處的夕鎏。

    莫盛華認得夕鎏,許多次深夜回山,她總是見到躺在樹杈上的女修。

    她知曉夕鎏欲要離開,那一日終于舞好了劍,卻不敢與一個陌生人道別,只能背著身祝福她。

    杏子妖陪著她在山頂送走了夕鎏,從此之后,停留在莫盛華身上的視線,便只有杏子妖一個。

    莫盛華資質是極差的,就依她修煉的速度,能活夠三百歲都是問題,可她的生命卻出奇的漫長。

    夕鎏開宗成名那時,莫盛華修為才剛筑基,她依舊頂著年輕的面孔,歲月不曾在她的臉上留下痕跡。

    她不明白生她的父母到底愛不愛她,在她的認知中,她與他們幾乎沒有過太過交流,每一次見面,她都會拿到很多丹藥,得以維持容貌和壽命,這些靈丹少不了功勞。

    莫盛華不知道她活著有何作用,只是每當視線落到始終陪伴在身邊的杏子妖身上時,她又慶幸自己能有這個身份,縱然不受待見,卻能得到旁人一輩子都無法擁有的東西。

    而這些,讓她有機會陪在杏子妖身邊,將她所有好的東西都送給愿意陪著她的杏子妖。

    莫盛華是不懂愛的,在她漫長而無趣的生命中,永遠離不開墟劍仙門,踏不出能夠讓她人注意到自己的地界。

    除卻從不愿以正眼看她的父母,只有杏子妖是唯一愿意與她交流的存在。

    她們陪伴著對方,外界世道混亂與否,這些與莫盛華沒有任何關系,她只需安安穩穩住在這山上便好。

    她知道自己的生命終有行至盡頭的一日,早已設想好了別離的場景,卻沒想到,當告別真的來臨這一日,生者是她。

    海域中藏著數不清的奇珍異寶,多到讓其世道大亂,波及萬事萬物。

    莫盛華不在意那些人口中為之瘋狂的秘寶,可卻有人打破了她在山中安穩的日子。

    那些人只是墟劍仙門的普通外門修士,莫盛華常常行走在門內,許多人她都曾見過,過去他們從未有一人將目光落在她身上過。

    可此時,她卻在這些曾經無視她的人眼中看到了貪欲,是毫不遮掩的惡念。

    她敵不過這些人,被打得跌入了泥土塵埃中,親眼看著這些人砍斷了山頭的杏樹,將她的祈兒強行擄走。

    從此之后,祈兒便永遠消失在她的記憶中,再也沒有出現過。

    第133章 道別

    莫盛華的落敗是必然的, 她操縱著百神,卻敵不過早已打入內部并將她包圍了的眾人。

    這一戰極為慘烈,一神守眾世生, 百神卻欲滅世。

    長愿終究沒有壓下她由死林得來的力量, 曾經拋棄的, 又在這一刻拾起。

    她終于和云西站在一起,如過往那般并肩作戰。

    這處能將人遮掩的地下宮殿,暴露在了所有人的視線之下。

    這里藏了太多秘密,貪欲,揮之不去的陰霾, 埋藏了以萬年記數的黑暗。

    宮殿偏僻的角落, 圈養著一群天才, 來自各界各道, 他們就如尋常農戶圈養在雞犬鴨籠中, 等待著續命下蛋的食物,總有一日,會變成他人走向神道的養料。

    夕鎏的劍,抵在了莫盛華的眼前。

    這是一把劍刃破損了的凡品劍, 亦是萬年前跟著夕鎏離開墟劍仙門那一把,是陪著她開辟浣鎏宗山門石階那一把。

    劍光寒冽,莫盛華雙手撐著地面,重劍落在手邊, 兜帽落下, 純白的衣物沾了數不清的鮮紅。

    她面上沒有敗者該有的悲,反而笑著, 大聲笑著。

    眾人皆停下了動作,看著這個似乎因落敗瘋了一般的人。

    沈書珺那張勾人又好看的臉上多了一道傷痕, 舟橋年站在距她不遠舟家的位置上,視線始終落在她的面上,眼中擔憂心疼全然暴露出來。

    看出自家姐姐眼中不動聲色透露的擔憂,舟禹憶往前行了一步,站到舟橋年身邊,用胳膊輕輕碰了一下他姐,輕聲道:“姐,沈姐姐看著不大好,你去看看她吧。”

    舟橋年偏頭,對上站在她身邊人的視線,不知從何起,舟禹憶的身高便超過她了,過去總是闖禍惹事的少年長大,她要抬頭看他了。

    “阿禹長大了。”舟橋年常是冷著一張臉的,不怎么會夸人,如今這一句,似是欣慰,又似乎是輕嘆。

    舟禹憶喉中一梗,眼眶生了一抹熱,他卻揚起笑臉,“那是,也不看看我姐姐是誰!”

    “貧嘴。”舟橋年臉上難得有了一抹笑意,下意識伸出手,舟禹憶卻下意識閉眼。

    舟橋年伸出的手頓了一下,輕輕落在舟禹憶肩膀上,感受著對方一下子的放松。

    “姐?”

    舟橋年在她肩膀上輕輕拍了兩下,“只記得犯錯時我教訓你了?”

    舟禹憶尷尬笑著,過去他年少時犯過的錯太多,領過的罰自然也是多的。

    “別怕,以后沒人罰你了。”

    舟橋年說完,邁步朝著沈書珺所在的位置走過去,沒往前走幾步,卻又聽到舟禹憶喊她的聲音。

    她腳步頓了一下,沒有回頭,“阿禹,你能撐起舟家了。”

    沈書珺的視線很早便落在了舟橋年那里,見人走到她身邊,眼中情緒不明,“你就這樣過來了?”

    舟橋年牽起她的手,握緊,“他長大了。”

    察覺到沈書珺有想要把手抽回的意圖,換作與其十指相扣,輕聲問:“沈家要我嗎?”

    沈書珺聞言不再掙扎,沒忍住笑出聲,“舟家不要你的話,我要。”

    她笑著,舟橋年認真看著她,晃了眼,她已然不記得多久沒見過沈書珺這般濃烈的笑意了,掛在臉上的傷口血珠更像盛開的花,為其添了紅。

    她們站在一處,參與這場棋局的所有人都站在這里,注視著落敗者。

    云西和長愿分別站在夕鎏的兩邊,一切戰局到這里終于塵埃落定。

    夕玥站在最遠的地方,身后跟著一眾浣鎏宗弟子,她孤身一人站在最前端,不如沈書珺那般有舟禹憶陪著,亦沒有親朋舊友相伴,她是第一仙門最年輕的宗主,沉穩、堅毅、淡然。

    “祈兒!”莫盛華大聲喊著杏子妖的名字,她取下面具,淚水早已落濕了整張臉。

    夕鎏握著劍的手沒有顫抖,輕嘆著,“你明知救不了她。”

    沒有人會想到杏百藏到最后的領頭者竟然是一個姑娘,一個取下面具后面容看起來極為年幼的姑娘,這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即便是瘋著笑著,她的眼睛卻好看得厲害,像流淌在山中清澈冰涼的山泉。

    取下面具后,她那種在暗處盯著獵物時的陰冷消失不見,只如一個傷心欲絕的姑娘。

    所有人都在注視著莫盛華,注視著這個欲要毀神改天的姑娘。

    云西和長愿同樣如此,長愿看著莫盛華這般模樣,垂下眸,這個模樣的莫盛華讓她想到了自己,在數次失去云西時,她便是如此跪在南雪山頂,用長劍穿過自己的心臟,恨不得跟著阿云去死。

    落在身上的雷云好疼,劈得她連靈魂都在震顫,穿心刺骨,卻連一分失去的苦痛都抵不過。

    那時的她,便如這時的莫盛華一般,她們是一類人,同樣的狼狽。

    是莫盛華謀劃了一切,讓她經歷了一次次重回,親眼看著愛人一次又一次在眼前逝去,可恰到此時,她卻不敢直視對方這般狼狽的模樣。

    云西不懂長愿在想著什么,她的目光同樣落在莫盛華身上,耳中盡是這姑娘悲痛欲絕的話。

    “我救不了她,永遠都救不了她了!”

    “那群修士將她煉成妖奴,逼著祈兒去海中,甚至捏碎祈兒的神識靈魂,吞噬了她的身體。”

    “我找不到她,如何都找不到她!”

    “祈兒早就不在了,那些人死在深海血欲中,靈魂在神罰中化為塵埃,連帶著祈兒,從此,我永遠都尋不到她了!”

    “我恨這世間眾生無休止的欲望,恨一切生殺,更痛恨自己的無能!”

    ……

    夕鎏的劍始終沒有移開半分,云西往前走了半步,輕嘆著:“其實你從一開始就知道吧?”

    “救她,在所有的未來,萬中無一。”

    莫盛華停下笑,淚卻還在一直落著,變成了鮮紅的顏色。

    “我想見她啊,只是想要跟她再說一句話。”她沒有掙扎,不知看著何處,似乎是回憶到了過去,“她還沒來得及聽我說一句愛她,我還沒說過愛她。”

    她的手往前伸著,似乎要穿過虛空抓住記憶中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只要能抓住那人,她什么都可以不要。

    云西和夕鎏所說沒錯,莫盛華知道她做出了一個萬路無生的選擇,可她偏要這樣選。

    哪怕失敗也沒關系,哪怕整個世道失控落敗也沒有關系,她只想追著那一點希望,試圖拼湊出記憶中那個人身影。

    她和長愿是不一樣的,莫盛華從來就不怕失敗,她布了二十萬年的棋局,要么是無窮無盡的追逐,要么便是如現在這般的死。

    而無論是哪一種,于她而言,都是一種解脫。

    夕鎏的凡劍刺入了莫盛華的心口,更加準確來說,是莫盛華抓住她的長劍狠狠撞上去的,她借著夕鎏的力氣,穿透了自己的心臟。

    她笑道:“你的劍,跟我看過的一樣鋒利。”

    夕鎏知曉莫盛華這句話是對她說的,在場所有人中,就只有她算是莫盛華的故人,過去她們沒有過激烈的交鋒,更從不曾為敵。

    甚至,在夕鎏還是墟劍仙門外門弟子時,她敬佩那個總是踏著月色歸山的小姑娘。

    握劍的手沒有半分抖動,夕鎏的劍從來都是極穩的,哪怕抓住她劍身的人卸去了力氣。

    “這一次,我同你道別了。”夕鎏輕聲說了一句,在莫盛華驚訝的神色中猛地抽出劍,血順著長劍滴落。

    莫盛華倒在地上,身軀化作枯骨,隨后消散在這里。

    她再此泯滅了靈魂,就如她念了一輩子的祈兒一般,從此,這個世間再不會有她們的故事。

    而與杏百有關的故事,亦結束在這一場大戰中。

    后世稱,這一戰亦是成神之戰。

    天地孕育生靈萬物,無論哪一方小世界中,只會生出一個神明掌管天地眾生,而夕鎏卻跨越了二十萬年劫難,歷經肉身隕滅,以人身跨越成神雷劫,成為新的神明,接替云西掌管天地之道。

    神明不可隨意插手天地萬物之道,守著眾生,亦要冷眼看著眾生走向毀滅,而夕鎏以人成神,生自凡塵,云西和長愿無能為力之事,皆是她能夠插手的。

    莫盛華隕落,殘局卻還需要收尾。

    眾人并沒有在這里停留很久,開始收拾著殘局。

    長愿站在原地沒有動,夕鎏已然離開,她和云西之間便沒有了間隔那個人。

    不知為何,許是剛經歷過這一場大戰,親眼見證了莫盛華一生凄慘的追尋和死亡,她們同樣也在沉默著。

    長愿想要去看云西,卻又不敢光明正大地去看,她偷偷瞧著云西目光落向的位置。

    那是方才莫盛華紅顏化作枯骨,散成塵埃之地,是一切故事結束的地方。

    她不知道阿云有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視線,亦不敢開口去問。

    長愿變得膽小了,她以前不是這樣的,若是換作以前,她不會站得離阿云這般遠,不會讓夕鎏隔在她們中間,亦不會這般優柔寡斷到甚至不敢去看她。

    她會不假思索走上去擁住阿云,抱住阿云纖細的腰,靠在她的身上,感受著阿云身上她所喜愛的一切。

    “長愿,你可認得這個?”在長愿陷入自己的思緒時,云西突然開口。

    她手中浮著兩盞泛著微光的花燈,上面寫著她們的名姓。

    長愿沒想過云西會發現這個,她的心在顫抖著,屏著呼吸,心臟瘋狂跳動,花燈分別寫著祝愿,寫下祝愿的人是她和云西,卻又不是現在的她們。

    她有些害怕,怕云西發現她隱藏的秘密,她無法辯解自己曾傷害過云西的事實,甚至到了這一刻,她希望云西永遠都不要發現這個秘密。

    她分明是這般想的,心中卻又有另外一個反叛的聲音,那聲音在瘋狂叫囂著,喊著要云西快些捅出長愿的所有秘密。

    第134章 拼湊

    “花燈。”長愿聽到自己用漠然的語氣回答著, 聲音里沒有顫抖,亦沒有起伏。

    她表現得就如當初在南雪山漠然斬斷紅線時的冷決,似那由高空不停下落的雪, 一點點堆積著, 看似平靜, 卻是極輕的,經不起打擊。

    長愿望著眼前這兩盞熟悉的燈,想到了當初她和云西一起在小漁村寫下祝愿的場景。

    她送給阿云那個吊墜,里面放著一滴心尖血,她分出了神魂的一小部分, 放在阿云身上, 除卻要護著阿云, 這里面還夾雜著她的私心。

    數次重回, 長愿幾乎耗盡了神力, 她次次都在違逆過去,加之在這次更是帶了一個人回來,維系著萬物眾生的天道察覺到了她的異樣,違逆過去是不被允許的, 從一開始長愿就被盯上了。

    她所有的記憶都成了累贅,阿云在她眼前一次次倒下的場景,和阿云所有與美好相關的記憶,她都要遺忘掉, 要親手將其封印起來。

    救她, 卻又要遺忘著。

    長愿連通了南雪山去往無邊海域的路,將自己沉入到無邊海域中。

    她要讓故事按照一切她看過的, 所期望過的道路走去,這一次的重回, 她回到了五萬年前仙魔大戰開始之初,找上了當時的魔主若樽,并親手將故事推到她熟知的過去。

    長愿不允許一切意外的發生,盡管知曉自己不出手亦會走到過去那一步,卻還是選擇了與魔主若樽大戰。

    世間沒有人知曉,韋語瀾其實就是魔主若樽的后代,在長愿所走過的那些未來,魔主若樽從來就不是如傳說中那般隕落的,她制造了自己的假死,耗盡所有修為,流浪到世間各處。

    她不允許一切變故的出現,更不許若樽輕易隕落,便從一開始與其達成了交易。

    南雪山從五萬年前的大戰后落起了雪,從此再沒有間斷過,無緣無故。

    長愿一戰成名,仙尊一人一劍,自稱以無情證道,在這個混亂的世道中留下了她的傳說。

    她要以身引路,阿云決然的身影在她腦海中,既然她不愿走無情道,那長愿便以身試道,她要親自將阿云引到這條路上。

    斬斷紅線,這亦是長愿從一開始便想好要去做的。

    她扭轉過去的次數太多了,紅線牽連著云西和她的命運乃至神力,阿云的力量是過去的天道,倘若這紅線一直綁著,待到阿云力量越來越強之時,天道定然會察覺到她的存在,并會阻攔她的行動。

    長愿不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為此,她一定要這般做。

    況且,紅線對于她們的影響還不僅僅是這般簡單,她對阿云的執念越來越深,數次重回,身負無數因果,倘若紅線牽扯著阿云,總有一天,這會成為阿云成神路上的阻礙。

    不斷也要斷,她必須要做出這個了斷。

    可長愿還是不夠狠心,她在自己身上下了一道詛咒,警示自己要與阿云保持距離,否則就會害死對方,卻又親手做出了那個吊墜,等待著將其交給阿云的那一天。

    她不敢以長愿仙尊的身份去愛阿云,甚至不敢回應云西的感情,只能隱忍著,無數次將自己沉入深海遺忘。

    長愿揉碎了過往記憶,在永遠不會起伏的深海之地將其封印,可這些關于云西的記憶不夠聽話,時時刻刻都在反抗著,拼湊著,她看向阿云的每一眼,同阿云說的每一句話,甚至是感受著每一分阿云在她身邊的氣息,都在喚醒著這些記憶。

    在無數個時間點里,所有有關云西的一切,都在拼湊起她藏起來的秘密,都在逼著她暴露在天道的注視下,欲要阻止她去救下云西。

    每當這時,長愿都會想起那日的穿心之疼,她跪在雷云泥土中,抓不住消散為塵埃的阿云,唯有那予神刺破心臟的疼,在提醒著這一切都是真的,她又失去阿云了。

    她在絕望中承受天雷,卻不能與阿云死在一處。

    南雪山終年不停的雪落得好大,如她時時刻刻遺忘又拼湊著的記憶,當愛意再也控制不住時,當長愿又要克制不住幾欲瘋掉時,即便是夏日,天空落下的大雪也能覆蓋一切。

    世間沒有人知道,南雪山落著的雪來自一個神對于她仰慕神明的愛意,每一次崩潰而更加猛烈的風雪,都證明著她心中無法克制的悲痛與愛意。

    紅線從來就不是斬不斷的,云西足夠周全體貼,她信長愿許下永遠愛她的承諾,信她們永遠不會分離,卻不愿長愿在漫長無邊的時間里獨自等她,所以,這條紅線,從一開始就是單方面的無解。

    云西永遠斬不斷這條紅線,而長愿卻能在她動用神術后將這條牽連她們的紅線挑斷。

    長愿繼承過云西的福澤,可她一次次消耗神力,走到最后,連支撐挑斷這紅線的力量都沒有了。

    她必須要用與她神力同源的伴生才能斬斷紅線,除此之外,她別無選擇。

    三年,八百日,遮擋視線的風雪落得一日比一日大,長愿親手解開的,是她對于阿云的愛意,是她無數有關阿云的記憶,更是她恨不得立馬擁住阿云的欲望。

    她必須決絕而無情,卻親手將過去的自己送到阿云面前,過去的她也好,不完整的她也好,她想要以各種的、無數的方式去陪伴著阿云。

    她想要阿云知曉,其實長愿永遠都在愛著云西。

    長愿的漠然再一次冷掉了兩人之間本就不夠溫熱的氣氛,云西沉默著,目光落在長愿平靜無波的面上,道:“我在南雪山尋到的,為何會在你這里?”

    其實云西是有些明知故問的,送入海中祈愿的燈,原本就是要送到長愿身邊的,她是海中誕生的神,自然該肩負起降下祝愿的責任。

    她們一同送出的花燈,這東西會出現在長愿的領域中,再正常不過。

    長愿可以跟云西這樣解釋,可偏偏她卡殼了,無數次拒絕著云西的愛意,卻又暗地將花燈藏起,她就是這樣表里不如一。

    見她沉默不答,云西又道:“不重要的話,大可以任它們沉落在海中,何必要收集起來。”

    “看不到的話,就不會想了。”

    云西在長愿眼前收走拿出的兩盞花燈,直視長愿的眼睛,問道:“放在身邊看著,不覺得礙眼嗎?”

    長愿跳動著的心臟猛然一滯,云西溫溫柔柔的問話回落在她耳邊,鉆入她的心中,又一次泛起的疼被壓下,躲不掉。

    她不敢回避云西的視線,持以漠然的態度,卻道:“不是……”

    不是這樣的,長愿怎么會看著她們放出的燈沉落在海中呢?

    要她親眼看著寫下她們愿望的花燈走散,各自遠行,長愿決計是做不到的,她在海浪欲要沖散花燈之時將其從海中撈起,一同帶入了她沉寂時誰都到不了的無光深海中。

    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在面對阿云時見到曾經撿起并深藏的東西。

    “嗯?”

    云西在等著長愿說話,可長愿卻沒有再往后說,她放棄了辯解。

    “阿云,我曾經說過,只要是我們一同許下的愿望,我都會收集起來。”長愿慢慢說著,一揮手,出現在云西眼前的花燈有很多,這些全部都是她們過去放入海中的燈盞紙船,神的壽命很長,她們年年如此放燈,如今根本多到數不清是多少。

    長愿試圖拿過去的諾言解釋,并掩蓋她收集花燈的真相,云西卻不會輕易被她糊弄。

    那日聽完夕鎏的分析,她思索了很久,試圖找出長愿所行這般事情的原因,倘若當真是為了將她引上神道,有些事情,應當不該這般決然才是。

    她找了許久原因,將她們所知的一切故事緣由拼湊在一起,卻還是覺得不對,在長愿的故事中,始終透露著一絲不對勁。

    看著長愿坐于高臺之上,韋語瀾跟在她的身邊,她們一同將目標直指神劍宗時,云西心中無端升起的違和感更重,似乎將要抓到蛛絲馬跡。

    所以,她又來到了南雪山頂,鮮花盛開綻放,花瓣落于水面,她學著長愿以往的模樣將自己沉入湖中,以此來試圖抓住混亂雜多想法中的真相,卻無意間尋到了長愿藏在水底的秘密。

    倘若真的足夠絕情,不愛了,又為何將她們曾經寫下愿望的花燈放在這里,這是他人無法踏足之地,亦是長愿觸手可及的地方。

    先前,云西刻意不愿去想長愿和韋語瀾之間到底藏著什么秘密,為何韋語瀾受了天道那般嚴重的壓制,甚至有將要煙消隕落的跡象。

    她的滿不在意是將這些有關長愿的事情都封存在了心中某一個角落,若真的去想,總會找到蛛絲馬跡。

    長愿在藏著一個更加巨大的秘密,這個秘密是她和韋語瀾共同的,或許這世間還有別人知曉,或許這正是她們被天道察覺的原因,可這個秘密云西不知道。

    盡管天道的衍生借由她的神力,可那是已經脫離了她的力量,根本無從探查。

    而最后,云西大約明白了一件事,這所有的一切,或許都與長愿自身的神術有關。

    第135章 在意

    散落在地面的光不算刺眼, 落在云西和長愿之間,又似隔開她們兩人的時間河流,這條河流晃動著, 像是在講述著她們的過去, 在這輕微動蕩的流逝中, 大抵還掩藏著數不盡的秘密。

    云西問出了她心中的疑惑,她足夠坦蕩,好看的眸中有著困惑不解,卻沒有太多別樣的情緒。

    她有著生而為神最該有的模樣,許是因著白了一頭發, 添上她天性中帶著的溫和與神性, 現如今的她, 更如一個近人而不可觸碰的神明。

    這對于長愿來說, 卻并不是一個容易回答的問題。

    她期望著云西可以發現, 窺探到她隱藏的秘密,卻又絕不敢告訴云西。

    說到底,這不僅僅源自于長愿內心的恐懼,或許其中還夾雜著更多別樣的緣由, 說出來很簡單,可長愿卻如何都說不出口。

    神明生而便是坦蕩的,可不知從哪一日開始,長愿的坦蕩卻消失了, 她過去要藏起來的秘密太多, 所有一切皆與云西有關,更是無可避免地傷害過云西, 如此種種,她再無法說出口。

    長愿再不是那個可以肆無忌憚對著云西坦言一切的人了, 在時間河流往前行的過程中,她失去了這個資格。

    “我……”她不敢再與云西對視,過去她每一句拒絕阿云的話都是假的,她不愿再說欺騙阿云的任何一句話,卻更不敢說出她的秘密。

    長愿又感覺到她的顫抖了,連掩藏在血肉中的骨頭都在晃動著。

    不能說的,她真的不能說。

    而這時,原本站在遠處的韋語瀾走了過來,她來到長愿身邊,想要去牽長愿的手,卻被躲開。

    韋語瀾眼眸中的情緒似乎冷了一瞬,很快又擺出她常帶著的笑,也沒有要強行拉扯長愿的意思。

    只是,她嘴里說出的話針對意味實在明顯。

    “師尊這無情的模樣還是沒變,當初逼著師姐自斷情根走無情道想必也是這般模樣吧?”

    她就是故意這樣說的,這話看似在刺云西,卻亦是故意往長愿心口上扎刀。

    那段記憶過去太久,云西從不會刻意去回想,知情者都在避諱著這個話題,而韋語瀾,她又說起了過去。

    其實那真的已經過去很久了,久到云西就算此時再回想起來,都不太能記得那種窒息的疼了。

    可她不在意了,卻不代表另外一個人也能釋懷。

    長愿在韋語瀾說出這話的下一秒就白了臉,她低著頭,這次是真的連偷看云西都不敢了。

    她恨不能在此刻將自己縮在陰影中,不讓任何人發現,不敢想云西此時該是何種表情。

    無論是哪一種,長愿都承受不起。

    她永遠無法忘記那百八天云西望向自己的目光,從滿懷期望的愛意到失望悲痛,再變成隱忍沉默的壓抑和釋懷放棄,她見證了阿云放棄愛她的整個過程。

    而這個過程,是她逼的。

    韋語瀾才不會在意這兩人深陷的思緒,倒不如說,她期待的就是這一刻的發生。

    “如今一切了結,我很感謝云西神尊愿意隨我來救師尊,現下我也要同師尊回魔域了。”她笑著,故意說道:“我記得神尊和柏衣姐姐關系很好,這次分開,您定然會去找她吧?”

    長愿猛地扯住韋語瀾,道:“住口!”

    而這邊云西的動作卻更快,一掌竟落在了韋語瀾胸口。

    韋語瀾根本沒有躲閃的機會,云西這一掌把握好了力度,卻亦沒有留情,涌到口中的血順著韋語瀾的唇角落下。

    她還在咳著,卻依舊笑著說:“哦,我忘記了,這般久不見她,想必早已在那里隕落了吧。”

    云西眸中情緒冷了些,卻沒有再動手,道:“你不必激怒我。”

    “這一掌廢了你的修為,就當你還了小衣當初救下千魔的債。”

    韋語瀾原本修為早已至仙人之境,云西這一掌看似普通,卻將她的修為廢掉大半,頃刻跌落到了仙人之境下。

    她沒有徹底廢掉韋語瀾,可仙人之境何其難跨越,就說那二十七道雷劫,世間誰都沒有把握去走第二遍。

    或許韋語瀾將柏衣推去醫治萬魔在她看來不算為難,可她沒有想過,仙魔本不信任,哪里可能當真不為難。

    可韋語瀾是魔域的魔主,在世道混亂的情況下,云西甚至不能去幫柏衣討回這筆債。

    “還債嗎?”韋語瀾小聲念著,思考了一瞬,又道:“可神尊不是親自殺了那些人嗎?”

    “不止千魔,是萬魔。”

    云西無可辯駁,那時她陷入隕道之劫,所犯下的殺孽不止半點。

    “別說了。”長愿扯住了韋語瀾落在身側的手,道:“我們該回魔域了。”

    她還是沒有去看云西,更沒有回答云西問出的那個問題。

    韋語瀾在長愿牽住她的手,并扶著她時便停了話語,她故意卸去了強撐著站起的力氣,靠在長愿身上,仰頭對上長愿的視線。

    “好,我們回去。”她回握了長愿,咬緊了‘我們’這個詞。

    哪怕是這種時候,她都不忘記刺人,韋語瀾就是這樣,她渾身都帶著刺,一點都不好招惹。

    云西當然聽到了長愿和韋語瀾的對話,看著這兩人轉身欲要離開,往前跟了兩步,又道:“長愿,回答我。”

    事情哪里有韋語瀾說得那般簡單,她在深海中找尋到了長愿藏起來的燈盞。

    而在她試圖一點點回憶蛛絲馬跡時,韋語瀾找到了她,要她幫忙一起救長愿。

    她的確是來幫韋語瀾的,但同時也是在走這盤棋的最后一步,亦要尋找到長愿這般做的緣由。

    可長愿卻不愿明說,她沒有停下腳步,執意要跟韋語瀾離去,道:“阿云,我的神術很一般,救不了人,不值得說。”

    她說得輕松,走得更是決絕,當真沒有再回頭。

    實際上,是她不敢停留亦不敢回頭,她怕回頭了,會真的說出真相。

    其實長愿心中比誰都要清楚,世間恐怕沒有任何人比她更了解云西了。

    她若說出了所有一切,阿云定然會原諒她,或許阿云會耗費很長一段時間去沉寂,但最后一定會明白她所行的一切。

    阿云會愿意聽她講那一段故事,在這個故事里,長愿從來沒有背叛過對于云西的誓言,甚至一直在追逐著,試圖去完成這個諾言。

    或許,她和阿云還有未來。

    可不一樣了,事情走到這一步早已全然不一樣了。

    不僅僅是有關她們感情的不敢坦言和懦弱,長愿是一個神啊,她是一個要守著世間眾生的神,卻次次為了私欲選擇逆轉時間,她拋棄了她的眾生。

    如此所有,太多太多了,她這雙手、這個身體、靈魂所犯下的過錯太多,就如一個滾入泥塵的骯臟之物,一個自甘墮落的神,哪里敢光明正大站在真神的面前呢?

    所以,長愿要逃走,她要逃離阿云的視線。

    而這一次,她又心甘情愿被關入了韋語瀾早已準備好的囚籠中。

    長愿不怕失去自由,早在她失去阿云那一刻,就已經失去了所在意的一切。

    沒有阿云在她身邊的話,去哪里都一樣,哪里都沒有區別。

    不是韋語瀾關住了她的去路,是長愿主動封閉了自己。

    “師尊,你就真的不會心疼我嗎?”韋語瀾站在長愿面前,這是一間明亮簡潔的屋子,布置得就如長愿南雪山那間臥房一般無二,卻又比竹屋大上許多。

    這是第幾次見血,長愿有些不太記得了。

    從前,她單知道韋語瀾的狠,知道她對自己有情,卻不知道這姑娘竟然這般瘋。

    韋語瀾的手腕在不停往下淌著血,她一手握著一把匕首,狠狠剜著挑斷著自己手臂的血肉,臉上卻帶著笑,她非要將受傷的手臂遞到長愿眼前,一遍遍問著:“真的不會嗎?”

    長愿真的累了,她屋中角落的箱中扔了一箱的匕首,這是唯一與南雪山竹屋不同地方。

    她不知道韋語瀾從什么時候開始變成了這般奇怪偏執的模樣,分明在記憶里,還在浣鎏宗那些年,盡管有裝的成分在,韋語瀾還算正常。

    這次,她沒有再拿走韋語瀾自殘的匕首,冷眼看著韋語瀾的動作,漠然道:“夠了嗎?”

    她站起來,將角落那一堆匕首倒在韋語瀾眼前,無一例外,這些匕首上都帶著紅。

    “你該明白,我所做一切都有目的,那都是假的。”

    韋語瀾卻好似聽不懂長愿的話一樣,她頓時變得狠厲起來,握著匕首的手顫抖著,連帶著她的全身都在一起戰栗。

    這不是害怕聽到長愿的否認,而是憤怒。

    她道:“不是!”

    “長愿,你總是這樣。”她死死盯著長愿,一字一句,“口是心非、膽小懦弱。”

    這些日子都是這樣,她想要看到長愿對她的在意,更想要試圖激怒長愿,每一句話都在往長愿心口上扎。

    可每一次,她試圖激怒長愿都得不到回應,長愿不會心疼她,亦不會溫聲安慰她,在意她,煩了她時,便會搶走匕首扔進角落,而這,在韋語瀾看來,就是她的勝利。

    第136章 逼迫

    可這一次不同, 長愿似乎終于被她激怒了,她在反駁自己。

    韋語瀾單方面以為她終于觸動了長愿,至少, 長愿現在愿意反駁她了。

    長愿因著韋語瀾的話停頓了一瞬, 她又被刺激到了痛處, 可這一次,她卻不想繼續聽韋語瀾刻意挑釁的話。

    “你說得沒錯。”長愿輕聲應道。

    韋語瀾因為長愿的承認而欣喜,只是她接下來的話,卻不是韋語瀾想聽的。

    “我的確膽小懦弱、自私冷情,就同你說得一般, 我不夠坦誠, 什么都不敢告訴她。”

    長愿垂眸, 她就像一朵正在枯萎的花, 熬到最后, 失去了所有色彩。

    她深陷在對于云西的傷害中,盡管這是她早已預料到的傷害,卻估錯了其傷害所帶來的后果。

    起初,她還未預料到這般傷害竟如此不可挽回。

    她跟著云西, 深夜翻進阿云的房間,亦或是躲在暗處看著云西,這一切行為里,她就如一個瘋子般, 可阿云卻不在意她了。

    長愿想過會不會阿云是故意這般的, 不看她,不將目光放在她的身上, 可當真的對上那雙熟悉的,溫柔而安靜的神色時, 她發現那雙眼睛里有關于長愿的所有,都在消逝著。

    她害怕,怕真的見到這一天出現。

    韋語瀾可不想聽到長愿說那些與云西有關的話,她見多了長愿自尋煩惱的模樣,果斷截住了長愿接下來要說的話,“長愿,我不想聽你說這些。”

    她丟下了手中匕首,步步逼近長愿,道:“我要聽的是你口中的我,不是她。”

    刀刃觸碰地面的聲響清脆,好似就落在長愿的耳邊。

    長愿沒有被韋語瀾逼得往后退,迎著韋語瀾的視線,她漠然回答:“我只講與她有關的。”

    “韋語瀾,除了她,長愿的故事里不會出現第二個人。”

    韋語瀾沒能逼近到長愿眼前,她停下了,在距離長愿還有兩步的位置。

    “我不信。”她肯定道。

    接下來的話咄咄逼人,“我知曉從開始你對我就是利用,那是我心甘情愿的。”

    “可你就當真問心無愧嗎?”韋語瀾幾乎是咬著牙說完這話的。

    她直視著長愿,勢必要抓住長愿的一切異樣。

    可長愿卻只是輕嘆了聲,搖頭道:“何為有愧?”

    韋語瀾怔住,在長愿這般神色中,她竟找不出一點異樣。

    “我們見面那一日,我要你收我為徒,要你帶我回南雪山,你都答應了。”

    韋語瀾這般說著,試圖將長愿拉回到她們遇見對方那一日。

    她踩碎了那個在未來將她折磨到求死不能、無法復仇的東西,眼中撞入了一個宛若仙神的女子。

    而后,記憶在那一刻開始倒流,定格在最后。

    魔宮大殿空曠明亮,她獨坐于最高掌權者的位子上,數十把利器穿過她的身體,將她釘在此處。

    那些加害她的人卻已變成了大殿中早已涼透的尸體,僅有一個女子站在這里,就在正對著她的位置。

    韋語瀾聽到她的聲音對長愿說:“救世?我沒興趣,我是要去復仇的。”

    “復仇也好,等我尋到你時,看到我,你便會想起如今這一切。”

    長愿是這般說的,她的話語絕對而漠然,不容置疑。

    “仙尊要快些,倘若又讓我走到了如今這一步,我便不幫您了。”

    出乎意料的是,長愿真的找到她了,不可否認,從那一刻韋語瀾便生了異樣的心,她不想要獨自于世間各處流浪,逃生,摸爬滾打,她要跟在長愿身邊,要一開始就站在勝利者的位子上。

    韋語瀾沒有選錯,哪怕知道一切,明白長愿對于她的好有十分有八分都是做給那個人看的,她還是不可避免地淪陷了。

    利用也好,是早就計劃好的棋子也罷,韋語瀾自認為她了解過長愿,她們有共同的秘密。

    她不認為長愿對于她的好全然都是作假,哪怕長愿肯承認一分,就是她的勝利。

    “因果天罰,我不得不將你帶在身邊。”長愿這般說道。

    她同意了韋語瀾的提議,原因便在這里,長愿知曉神力消耗這般嚴重的她再次回溯時間定然會被天道察覺,卻沒竟然這般嚴重,倘若不將韋語瀾帶在身邊并設下封印,她怕韋語瀾會急速暴露在天道的探尋下。

    “就算是這般……就算是這般,那在南雪山上呢?”韋語瀾咄咄逼人,她道:“你為何要在我夜間驚醒時去照顧我,為何要為我種花,為何放縱我的一切。”

    “長愿,我不信所有都是假的。”

    “不信你對我沒有半分別樣的心思。”

    長愿卻只是輕飄飄看了韋語瀾一眼,道:“愧疚、補償、責任。”

    一共三個詞六個字,卻仿佛要將韋語瀾打入無盡深淵。

    “你應當聽說過吧,阿云小時候想要在南雪山種花,她從夕裳禾那處移了一株花……那株花死了。”長愿回憶著,講著:“我不能幫她養活那株花,其實我曾經也陪她種過花的,還是那一株,就種在同樣的地方……”

    長愿逼迫韋語瀾對她對視,道:“我種花,是想給她看。”

    “呵。”韋語瀾嗤笑,終于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意了。

    從來就知道是假的與親耳聽到回答是不一樣的,長愿這算是直接擊碎了她的幻想,一點余地都不留。

    她清楚記得種花那一日,是長愿去夕裳禾那處要的花籽,她們一同親手栽種的,從始至終就只有她們兩人。

    盡管知曉一切,卻還會忍不住疼。

    韋語瀾走了,長愿望著她離去的身影,腳邊落著一堆沾著血跡的匕首。

    長愿從來就知曉自己不會洞察人心,她只以為韋語瀾在演戲,在隱藏身份,扮演一個好徒弟的形象,在幫她引阿云走那條路。

    她們是綁在一起的,卻沒想到韋語瀾動了心思,更是遲鈍到最后才看出來。

    也是,她習慣了將大部分視線只落在云西一人身上,由此便忽略了太多身邊事,走到這種地步,是她活該。

    夕玥在魔宮等了許久,韋語瀾姍姍來遲。

    韋語瀾臉色有些許蒼白,夕玥想到后來聽說的,云西廢掉了韋語瀾仙人之境以上的修為,雖如今已過去許久,想必還未好全。

    當然,夕玥不是來諷刺韋語瀾的,不會主動提起這事。

    “今日西海域的風也沒那般大,怎么將你吹來了魔域。”

    顯然,韋語瀾不是很歡迎夕玥的到來。

    夕玥道:“西海域今日無風,我恰好便越海而來了。”

    韋語瀾在夕玥說話時漫不經心坐下,揮手示意大殿多余的人退去。

    “玥姐姐現在倒是學了三分夕鎏神尊的模樣,裳禾姐姐若是還在,定然是欣慰的。”

    夕玥眼尖,目光落在了韋語瀾手腕間,盡管衣袖很長,她還是看到了對方纏著傷口的布條,嗅到了血腥味。

    經歷過這般多事情,夕玥也變了許多,并沒有因著韋語瀾這一句話就氣急,她道:“能有神尊三分模樣是我的福氣,師尊當然會高興。”

    韋語瀾覺得無趣,她打量著氣定神閑維持笑臉的夕玥,想到結契那日,對方因著云西暈倒攔住了她的去路,說要決一死戰。

    人都是會變的,就連她自己都變了。

    她放棄了原本想用夕問雪刺激夕玥的想法,開門見山:“說吧,你來找我何事?”

    夕玥左右看了看,沒有賣關子,道:“杏百已除,余黨幾乎盡數清剿,該談談仙魔兩道之事了。”

    韋語瀾瞥了夕玥一眼,笑道:“你就這般跟我來談?”

    她收回覺得夕玥靠譜了的想法。

    “當然不是。”夕玥白眼,她沒有傻到空手跑來魔域來跟人談判的想法,那跟自尋死路沒什么區別。

    這次來,她自然還有別的任務,“沈書珺與舟大小姐將于三月后結契。”

    韋語瀾道:“仙門佳話,我自然知曉。”

    夕玥拿出兩張紅色帖子,道:“這是給你的。”

    “讓我去?”韋語瀾有些驚詫。

    “是請長愿神尊和你。”夕玥解釋,將東西給了韋語瀾。

    “她們的請帖,為何要你來送。”韋語瀾隨意翻了一下,這是兩張帖子,分別請了她和長愿。

    她有些不太高興,就算是文書,她都無法跟長愿出現在一張上。

    夕玥道:“我算沈書珺的親人,況且,你和神尊都算是浣鎏宗的人,理應我來送。”

    韋語瀾饒有興趣道:“你送了,我和師尊就要去嗎?”

    “我來送,就是來請你們去。”夕玥回道,她帶著的任務并不這般簡單,“結契禮后,我們再來商量正事。”

    “屆時,云西神尊和夕鎏神尊都會來,小小師叔,我希望你能勸長愿神尊同去。”

    韋語瀾收下了兩個請帖,卻道:“我為何要給自己添堵?”

    她巴不得長愿和云西不見面,又怎么會去幫夕玥當這個中間撮合者。

    長愿逼她急時,韋語瀾其實想過,她去告訴云西,長愿不是不敢說嗎?

    她敢說,她就要將長愿逼到無路可走,要長愿自己選擇留在她身邊。

    不過韋語闌很快就放棄了,她覺得這是一個無趣的想法,她不想關著一個不愛她的傀儡。

    夕玥道:“不算添堵,你只需轉告她,云西神尊要離開了。”

    第137章 告別

    阿云要離開了。

    離開是指去哪里呢?

    長愿不知道, 聽到這個消息后,她起先以為這又是韋語瀾說來騙她的話,可韋語瀾拿了請帖給她, 這是夕玥親自送來的請帖, 話亦是夕玥說的。

    沈舟兩家結親, 這是一場極為盛大的結契宴,明亮鮮艷的紅隨風輕舞著,這不單單昭示著結契宴的喜樂,更是世道太平安穩的象征。

    來此的每一個人面上都是笑著的,再沒有那般沉默壓抑的氛圍。

    長愿是來參加的旁觀者, 能受邀來到沈舟兩家結親的人, 大多都是曾去過她和韋語瀾那一場假結契的來者。

    此時, 她和韋語瀾坐在一處, 可謂如芒在背。

    云西恰好在她對面的位置, 只要一抬頭,長愿便能看到她。

    這次來,她就是為了看一眼云西,倘若可以, 她還想要問問云西,那所謂的離開是指什么。

    只是很可惜,想象跟現實總歸是有一定差距的,當真的見到時, 她又連抬頭看的勇氣都沒有了。

    兩位新人還未出現, 場上的話頭各處接著,不知怎么, 竟然落在了長愿這里。

    在場不缺當年去過浣鎏宗結契典的修士,他們皆是在仙門有一定身份地位的, 一人引起了話頭,自然便有人敢接下。

    “當年長愿仙尊和魔主大婚,也是這般熱鬧啊……”

    說話者感嘆回憶著,卻立馬有人接道:“你真是老糊涂了,現在是長愿神尊!”

    “沒錯沒錯,我是老糊涂了,那時還覺得神尊和魔主不合適,現在看來,還是太目光短淺了……”

    老得敢說,就有年輕的敢問。

    韋語瀾笑得看不出異樣,長愿卻沒回答,她甚至忘了害怕下意識去看云西,卻恰好與其錯開視線。

    “這是何意,前輩,難不成這其中還有說法?”

    仙門更新換代很快,關于長愿的事跡縱然有名,卻不是每個人都聽過那段故事。

    問出話的年輕后輩不知道當事人都在場上,自然沒那么多顧慮。

    “講故事這事當要讓書仙人來,老夫可講不好。”

    于是,這話頭又推到了書仙人那處。

    “咳咳。”書仙人嗆了一下,這下場上人目光全移到了他這里。

    他第一時間將目光投向了云西那處,云西神色沒有異樣,面上似乎還掛著笑,而在她身邊的夕鎏投來了目光。

    書仙人從來就是聰明的,過往遇見夕鎏時,他們談論過些許與話本有關的事,此時立馬懂了夕鎏的暗示,道:“大家都知我故事講得好,那應當知曉我起先在浣鎏宗修道。”

    他一本正經,“我這說書一道,還是因著夕鎏神尊指路,在此一道上,我不敢稱作第一人,今日是沈舟兩家結親,神尊們都來了這里,想來,夕鎏神尊應當也樂意為我們這些小輩助助興,神尊所講,我等定然能有所感悟。”

    書仙人不動聲色將難題移到了夕鎏那處,而夕鎏倒也沒有推脫,接著話頭講完了這段故事。

    她講故事倒是沒有帶上個人情緒,只是鋪上了長愿和云西的紅線前緣,連前因后果都說了一遍。

    夕鎏也有沒說的,比如長愿和韋語瀾是假結契這一點。

    場上都在噓唏著,聽完故事,更是時不時將目光徘徊于相對而坐的長愿和云西身上。

    “要這么說,當年長愿神尊和云西神尊可是良緣啊。”

    “糊涂,什么良緣不良緣,神尊和魔主早已結契,天地見證了的。”

    “可我怎么覺著其中有隱情,從云西神尊到這里,長愿神尊就一直在偷偷看她。”

    “真的嗎?我還覺得魔主得很不對勁呢。”

    “我覺著長愿神尊和云西神尊更合適,先前聽書仙人講過二十萬年前的故事,真是可惜了!”

    ……

    長愿很想站起來,續講一段故事,說出她和韋語瀾并不是那等關系,可她故事講得不如夕鎏那般好,都決定好不糾纏阿云了,就更不能在此時站起來。

    她在沉默,而云西卻在今日第一次將目光投向了長愿。

    即便沒有去看云西,長愿依舊感受到了云西的注視,她攥著手,心跳又驀地快了起來。

    抬頭,她只要抬頭就一定能對上云西的視線。

    這是一段極為漫長的注視,長愿太久沒有覺察過云西這般的注視了。

    時間沒有為她們停留,耳邊卻安靜下來,所有人都在注視著新人的登場,長愿卻不敢抬頭,云西還沒有移開視線。

    長愿不想再這般了,她分明是來最后看一眼阿云的,倘若連抬頭都不敢,往后漫長孤寂的時光,她該怎么忍受。

    所有人都將視線落于新人的結契禮時,長愿終于抬起了頭。

    阿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帶著溫柔笑意的。

    長愿一頓,云西白了的發是她一直刻意回避,不敢面對的,起初她并沒有覺察到阿云白了發,南雪山落下的雪太多,染白了她們兩人,她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直到在結契典一眼望見阿云時,她再不敢將目光投過去了,她害怕。

    云西這樣溫柔的目光很久不落在她的身上了,懷念著的同時,長愿卻又察覺到了一絲微妙之感。

    她們默契地同時移開了視線,看向因結契禮成而笑著的一對新人,不管是何等情緒,此時都能被染上喜樂。

    夜慢慢降臨。

    月光只有一個彎彎的弧度,這顯然不是一個象征團圓的好時機。

    長愿孤身一人站在這里,收回了望向天邊月牙的視線。

    她想,這雖不是一個好的團圓夜,卻算一個好的應景告別日。

    “阿云。”長愿輕笑著,轉身:“你來了。”

    她終于不再用冰冷的態度遮掩自己的在意,心中不夠坦然,卻表現得沒有異樣。

    “嗯。”

    今夜,她們不約而同都明白彼此會來這處。

    長愿在等云西,云西亦知道長愿會在這里等她。

    云西還是一如既往溫柔的模樣,似乎無論時間如何輪轉變化,站在云端守著眾生的神明都是這樣溫柔的,亙古不變。

    過去這般面對彼此的她們是知無不言的,此時卻安靜極了,水中倒映著她們相對而望的影子,晃蕩著水紋,她們亦在隨著水面的搖擺而晃動,似乎有那么一刻,脫離了一個平面,來到一條永遠不會交接的平行線上。

    長愿想要打破她們之間的沉默,想了許久,卻發現她和云西并沒有能說的話題,斟酌道:“今日,夕玥沒有來。”

    請帖是夕玥送來她手中的,按理說夕玥該不那么抵抗沈書珺了才是,這一次,她們脫離了原來的軌跡,夕玥和沈書珺亦沒有鬧到決裂的地步。

    云西道:“她在城中遇見了問雪。”

    長愿明白了,道:“那便好,她還活著,她們應當會在一起。”

    她這般說著,記憶里,夕玥從來沒有尋到過夕問雪。

    云西點頭,“嗯,她們會有好的未來。”

    她們都不意外夕問雪與夕玥的關系,更由衷祝福這兩人的未來。

    風不知何時起了,不是很大,輕輕撩動著她們的發絲。

    云西等待著長愿沉默后的話語,她能夠猜到長愿想要問什么。

    果然,找不出任何能夠說的話后,長愿氣餒了,問她:“夕玥說,你要離開?”

    她又不敢看著云西了,就連問這句話都要將夕玥搬出來。

    長愿想不通云西所謂的離開是指什么,云西誕生于此方天地間,是當要守著眾生的神明,她可以永遠待在云端,亦能夠走在世間任何一處,離開到底意味著什么?

    “嗯,是我要她告訴你的。”云西沒有隱瞞。

    長愿輕輕抿唇,拇指不自覺蹭著食指,道:“去哪里?”

    她偏頭看向還在晃動的水面,看到了她們,“以后都住在云端,再不來凡塵?”

    云西輕嘆,看著長愿溫聲說:“抬頭。”

    長愿聽話對上了她的目光,眼尾好似染了紅。

    “我不住在云端了。”云西將視線從長愿紅了的眼尾挪開,解釋說:“是要離開此方天地。”

    長愿心中一緊,就算她猜到了大抵是這樣的結果,心中還是忍不住一疼。

    究竟是死別更疼,還是生離更加可怕,長愿不知道。

    倘若阿云離開了這方天地,這里就再沒有了她的存在,故事縱然留著,卻真的就只是故事了。

    長愿咬著牙,緩了許久,卻不知白了的臉色早將她心中的混亂暴露,她道:“所以,這算是告別嗎?”

    除此之外,長愿想不到別的了,她寬慰自己,至少阿云還能來與她告別,依她們如今的關系,阿云大可以一走了之。

    云西卻搖頭,道:“不是。”

    “我收回了化作天道那一部分神力。”她沒有理會長愿猛然的欣喜和驚詫,說道:“云端有一處結界,我將其打開了。”

    “一年只有四季,可結界中的明燈,卻不只是二十萬年的。”

    長愿不想要云西再講下去了。

    可云西卻沒有點到為止,她道:“過去你藏不住心事,便總將秘密寫在明燈上,有五萬年是空白的,可那多出來的一部分卻不是。”

    “你忘了,神術是會留下痕跡的。”

    第138章 與她

    云西的話語就如被揉碎了的輕云, 攜著輕風緩緩靠近長愿,將她整個人圍起來。

    這般夜色里,她的發絲也在慢慢浮動著, 襯著她此時平添的愁緒。

    她就這樣將目光落在長愿的臉上, 看著對方聞言驀地變白的面色。

    長愿不自覺往后退了半步, 不敢再與云西能看透一切的眼神對視,她又想要藏起來了。

    “阿云,我——”她斟酌著語句,努力試圖不移開視線,“沒有想要騙你的……”

    這一刻, 長愿褪去了所有偽裝, 展露出藏了不知多少年的脆弱。

    她哭了, 就這樣無聲的, 淚珠滴滴滑過臉龐, 落下。

    云西望著長愿終于投向她的視線,那雙好看的眼睛正在落淚,她的一切脆弱都只暴露在自己這里。

    長愿道:“我只是不敢告訴你,不知道該怎么同你說……”

    她以為當一切結束時曾經所有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 可現實卻是一把無情的利刃,斬斷了一切可能。

    長愿伸出手,攤在自己眼前,說道:“不僅僅是推開了你, 阿云, 我這雙手上還沾了血啊……”

    淚滴落在手心,是溫熱的, 仿佛手上已然干涸的血又被暈染開。

    她是深夜攔路的惡鬼,殺死了本該幸福的一家三口;是冰冷漠然舍棄眾生的神, 看著眾生陷入生不如死的苦難;更是將整個世道擺成棋盤的執棋者,妄圖以眾生死換一人生。

    毫不夸張的話,她就是另外一個莫盛華。

    過去,阿云教她最多的便是天地眾生與為神之責,她記得這些,卻又背棄了這些。

    這樣的她,怎么敢光明正大站在阿云身邊,怎么能再以坦然的目光看向阿云。

    “所以,你便想要將這些獨自藏一輩子嗎?”云西問她,彎彎的月太過朦朧,似乎被天邊輕云掩蓋,連帶她的身影也籠罩上了薄紗。

    云西的聲音中似乎多了一絲涼意,卻又帶著一分遲疑,不是刺人的。

    要藏一輩子嗎?

    長愿問著自己,心中卻早有答案,她早做好藏一輩子的準備。

    縱然沒有得到回應,云西卻能明白長愿遲疑的答案。

    “呵。”她輕笑了聲,似是在為長愿的沉默作答,又是在輕諷著詢問自己,“一輩子,長愿,我們的一輩子有多長?”

    多長,長愿不知道,或許是下一個二十萬年,或許是往后無數個二十萬年。

    長愿知道,倘若沒有云西,她便再沒有下一個二十萬年了。

    “我——”長愿啞了聲,連淚都止住了。

    她道:“我不知道。”

    “你知道的,長愿,從你做下決定那一刻開始,你便知曉了。”

    云西否認了長愿的回答,撕開最真實的答案攤開在她們之間。

    云西的眼神說不上是失望還是隱忍,她看著長愿,眸中的溫和摻雜了別樣的情緒。

    長愿說不出話了,云西猜出了她所有想要藏起來的秘密,她無可辯駁。

    攤開的手早落下了,就似失去了感知一樣,云西猛地抓住了長愿的手臂,往前一帶。

    長愿沒有防備,身子往前傾斜,失重。

    云西扶著了她的肩膀,眼前場景轉變,來到云空之上。

    長愿完全跌入了云西的懷抱。

    “阿云?”

    她不知云西為何要突然這般,驚訝的話還未問出口,便被堵住。

    長愿這下是真的無法說出話了,云西封住了她的唇,吻了她。

    云西沒有給長愿反應的機會,溫柔卻又不容拒絕,而長愿也根本不會拒絕云西。

    這是一個跨越了太久時間的吻,長愿第一次察覺到了云西的強勢,她是被禁錮在這樣溫柔懷中的,無可逃避。

    屬于云西的氣息全然將她包圍起來,試圖將所有一切都染上云西的色彩。

    云西還攥著扯住長愿的手腕,將其圈抱在懷中,她不允許長愿就這樣沉溺其中,抱得更緊了些,緊到她們再不能分開。

    記憶,在她腦海中一點點鋪展開來。

    不僅僅是云散前那段記憶,還有更多,關于長愿的一切都在她腦海中轉著,那是屬于她們的故事。

    她想起來了,長愿一定會來到云西身邊,云西會一直等著長愿。

    鎖神陣錯雜牽連的線條交織著,密密麻麻沒有縫隙,其實云西是怕的,她怕撐不到最后,等不到長愿來找她。

    云西不怕死,可若是她的阿愿找不到她,那該怎么辦啊?

    她每一次都在失約,將長愿推入無盡深淵中,而后用盡一切追尋著她。

    其實,長愿逼她在南雪山修無情道那次,她猜到了長愿的秘密,在那最后一刻,云西是后悔了的。

    她看著拼命要過來抱住自己的人,看到了長愿眸中無盡的絕望,連帶著將要失去的生命都是疼的。

    不一意孤行就好了,不能夠在一起又如何,她知曉長愿愛她就好,能遠遠陪伴著就好。

    云西在這一吻的最后咬破了長愿的唇,她的溫柔中多了分占有欲的狠,就算這一吻結束了,也沒有松開手。

    長愿在喘息著,她幾乎失了力氣,整個人靠在云西懷里。

    過往,她總想阿云吻得用力些,再用力些,最好將能將她們的呼吸交疊在一起,能讓她在沉溺中窒息。

    可阿云總是太溫柔了,她的吻總是會讓自己沉溺,卻永遠不會有長愿想要的那種偏執的占有。

    阿云不會強勢地占有她,侵占她的一切。

    偏偏在這種時候,她終于得到了想要一直想要的。

    云西感受著靠在懷中這人身體的顫抖,察覺到長愿扯住了她的衣角,好像在無聲哭著。

    她攥著長愿手腕的力氣終于放松了些,轉而去試圖輕輕勾住長愿的手指,只是,長愿躲開了她。

    云西沒有強勢再去扣住長愿的手,她任由長愿靠在自己肩膀上,弓著身子顫抖。

    她知道長愿在哭,卻沒有如以往那般溫聲的安慰,或許真的是過于長的時間改變了她們,也或許是,現在這種情況下,比起安慰,長愿更需要這般無聲的依靠。

    長愿抱住了云西的腰,沒有很用力,她似乎陷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語無倫次地問著:“疼嗎?阿云,應該很疼吧。”

    她不敢用力去抱云西,就好似云西是什么易碎物品一般,怕將人弄碎了。

    云西感受著長愿的擁抱,輕嘆了聲,說:“你疼嗎?”

    長愿頓住了,她慢慢松開了環抱云西的動作,脫離云西借給她暫時倚靠的肩膀,眼睛紅得不像樣子。

    她搖搖頭,“我沒什么疼的。”

    長愿還在嘴硬著,她笑著看向云西,道:“阿云,你來跟我道別,我很開心。”

    她的笑有七分真誠,剩下三分是故意偽裝,壓下了所有不舍。

    在這一刻,長愿終于下定了決心,她和云西本來就不屬于同一個世界,映照著云空的海面永遠不會與其相交,她的過去能夠擁有云西,這已然是她此生最大的幸運了。

    往后的未來,她不該再試圖獨占云西,她得到了云西那么多的偏愛,擁有了云西那么長的時間,是該將云西還給眾生了。

    云西道:“我不是來同你道別的,長愿,你不明白嗎?”

    就如方才那要鑲嵌入骨的吻一樣,云西從來就不是要來同長愿說再見的。

    “那我同你道別。”長愿還在笑著,就如很久很久的過去,她第一次牽住云西時的笑意那般,道:“再見,阿云。”

    可是,她的淚卻在不停往下落著,從她帶著笑滿是云西的眼眸中蓄滿,止都止不住。

    長愿試圖去將這不聽話的淚滴擦干,卻弄濕了衣袖。

    是她太過沒用了,動不動就哭。

    為神者,當不會輕易掉眼淚才是,她看著就站在眼前的阿云,突然又釋懷了。

    可是對方是云西啊,是長愿永遠愛著,刻入靈魂的人。

    她這一輩子,只會為云西一個人落淚。

    長愿道:“阿云,對不起。”

    “你看現在的我,早就沒有資格站在你身邊了。”

    她是一個跌入塵埃,滿身纏上了因果血污的神,一個早就拋棄眾生隕落了神道的神,一個不再完整,盡是污點的神。

    這樣的她,哪里還有資格待在真正的神身邊,她會弄臟她的。

    云西沉默著聽完,她的手點在了長愿的心口,問:“這里,當真不疼嗎?”

    她眸中慣有的溫柔全然被另外一種情緒壓下,手扣在了長愿心口的位置,在這里,有一道永遠都不可能消失的疤痕。

    縱然時間輪回,予神穿心留下的傷口卻再不會消失,這是一個神絕望至極試圖殺死自己的最后瘋狂。

    沒有等到長愿的回答,云西落在長愿心口的手變成攥緊她胸口的衣衫,將其拉近了自己。

    “倘若我不是你想得那般呢?”她一字一句道:“長愿,我沒有你想得那般完美無缺,你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可若我偏要將你留在我身邊呢。”

    她抓住長愿的手放在自己心間的位置,讓其感受著自己的心,道:“你不是問這里為何缺了一塊嗎?”

    “我現在告訴你,這是我親自剜去的。”

    長愿心中一顫,想要將手撤走,卻被云西用更重的力氣按住。

    “這樣的我,不是你心中那個溫柔,一切都美好的神。”云西逼近長愿的面容,讓她們倆人的氣息再次交纏在一起,道:“我要離開,要你跟我一同離開,這個決定,在所有故事還未開始以前就些寫下了。”

    她們靠得那般近,感受著彼此的不穩定,頃刻間,紅線連著云西的心纏住長愿,紛雜交錯,完全將她們纏起來,永遠都不可能斬斷。

    “長愿,跟我走,你會拒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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