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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 181  番外17

    ◎朋友們(下)◎

    虞婉宜這句話說出口之后, 全場陷入了死寂。

    所幸男生那邊離得遠,又有音樂聲掩護,他們沒有注意到這邊的女生們早已臉色繽紛。

    胡妤洙努力維持平穩的語調:“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們現在是炮友?”

    虞婉宜:“哈?”

    辛桃捂住了嘴,一臉欲言又止, 她弱弱道:“難道不是嗎……?”

    陳緣知:“我也在想,沒有談戀愛但上床了不就是——”

    虞婉宜黑臉:“當然不是!你們在想什么呢!”

    胡妤洙來了精神:“那就是有什么隱情嗎?”

    孔臻怡:“我就覺得很奇怪,我平時下課都會去找婉宜的, 她晚上應該沒時間和彭凌澤鬼混才對……”

    虞婉宜:“……”

    辛桃眼看著虞婉宜就要爆發, 連忙捂住了孔臻怡的嘴:“姐你少說兩句吧。”

    虞婉宜垂下眼:“其實當時發生了一點意外。我們那天都喝了酒,他送我到酒店的房間里,然后就……”

    辛桃:“酒后亂性?!”

    胡妤洙:“不是吧彭凌澤看起來人模人樣的還能干出這事來?”

    孔臻怡直言不諱:“可是不是說男的喝醉了的話那玩意會硬不起來嗎?”

    辛桃又沖過去捂孔臻怡的嘴:“姐你小點聲啊!!”

    虞婉宜卻回答了:“沒有, 他沒喝醉。”

    陳緣知:“啊?那他沒喝醉, 他是故意裝醉和你上床的??”

    辛桃:“更離譜了啊我的姐!”

    孔臻怡:“我靠, 我殺了他!!”

    胡妤洙起來拉架:“不是你先別沖動啊!”

    虞婉宜搖搖頭,指尖在桌面上來回搓磨:“不是, 是我裝醉, 然后我故意把他壓到了床上不讓他起來。”

    陳緣知:“……”

    胡妤洙:“?”

    辛桃:“???????”

    孔臻怡:“我靠?”

    虞婉宜欲言又止,最后嘆了口氣承認:“是我主動的。他是被我逼得沒辦法了。”

    陳緣知:“能仔細說說嗎?”

    辛桃:“具體怎么逼的?你把他壓在了床上, 然后呢?”

    “話說我們問這個是不是不太好啊, 這個能問嗎——”

    孔臻怡一擺手, 剛剛還要喊打喊殺的女孩變得淑女親切起來:“哎呀沒事, 彭凌澤一個大男人不會介意這些的。”

    虞婉宜:“具體就是我(嗶——)然后他(嗶——),他其實一直在推拒我, 但是我不小心瞥到了, 他那個東西早就(嗶——), 然后我就明白他其實口是心非, 我就(嗶——),然后他就徹底放棄抵抗了,然后我們這樣那樣,再這樣那樣——”

    陳緣知老臉一紅,她咳嗽一聲:“……好家伙。”

    辛桃早就傻了:“……這,這么激烈的嗎?”

    孔臻怡躍躍欲試:“等等,剛剛那個(嗶——)的部分你再詳細說說?”

    只有胡妤洙神色驚恐:“你們能不能再小點聲???我真的很怕當事人聽見啊!!”

    虞婉宜看上去面色自若,格外平靜:“我們只是喝酒了,但我看得出來,他沒醉,我也沒醉。”

    “但我不明白……”虞婉宜低頭看著手里的酒杯,“就算那一夜的開始是荒唐的,但我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他為什么反倒從那天之后開始躲我?”

    三個女孩再次面面相覷,還是陳緣知主動發問道:“什么明顯?”

    虞婉宜破功了,臉頰微微紅:“還能是什么明顯?!”

    她看上去有些羞有些惱:“我要是不喜歡他,我干嘛那么主動地拉著他上床?!”

    虞婉宜越想越氣:“他腦袋是不是木頭做的啊!”

    鄭業辰剛好來這邊倒水,聽到了最后一句話,臉上流露一絲好奇,他拿著水杯走過來:“哎,你們在聊什么呢?誰的腦袋是木頭做的?”

    然而鄭業辰怎么也沒想到,居然沒人應他,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

    鄭業辰正困惑之際,胡妤洙連忙站了起來,把他推走了:“你快去唱歌吧,女生聊的八卦你也摻和?”

    大家目送鄭業辰走遠,陳緣知沉吟片刻道:“我覺得你們之間可能有什么誤會。”

    辛桃:“我也覺得。他可能沒看出來,說不定他以為你喝醉了,不清醒。”

    虞婉宜難以置信:“他能有這么笨?我都看得出他沒醉,他看不出我還很清醒?”

    陳緣知:“還真的有可能。戀愛中的人都是盲目的,無論男女。”

    孔臻怡:“比起這個,你什么時候突然喜歡彭凌澤了?我居然都不知道?”

    “我什么事都和你說,結果你卻瞞著我。”

    虞婉宜看出她的不高興,語氣變得小心翼翼:“……我還不是怕你生氣嗎?”

    “我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你,但是每次都找不到機會和你說這件事——”

    孔臻怡:“怕我生氣?我氣什么?”

    孔臻怡語氣奇怪:“因為我和他高中那事?那都什么老黃歷了,而且他也和我道歉過那么多次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辛桃:“我怎么記得他高中就和你道歉過好幾次了,但你還是一直針對他到高三?”

    孔臻怡臉一臊:“那,那個時候年紀小不懂事嘛!遇到這種事肯定會氣很久啊!”

    “……雖然說一開始確實很生氣吧,生氣自己被利用什么的,”孔臻怡嘀嘀咕咕,聲音也慢慢變低,“但我不得不承認,他這人脾氣確實還是挺好的。不管是私底下還是當著大家的面都讓著我,我慢慢地就沒那么氣了。”

    胡妤洙:“彭凌澤人確實挺好的。”

    辛桃嘻嘻笑:“而且他喜歡了你這么久,很難得啊!”

    虞婉宜垂下眼睫:“這也是我怕的。”

    “我怕他其實已經不喜歡我了。”

    陳緣知拍了拍虞婉宜的肩膀,她看著虞婉宜的眼睛說:“不會的。他肯定還喜歡你。”

    因為他在那時就了解你的一切。你的虛榮,你的野心,你的脆弱和不堪……這樣的喜歡不會被輕易改變。

    陳緣知慢慢開口:“你看那邊。”

    虞婉宜愣了一下,然后她快速地轉過頭,剛剛好和彭凌澤注視她的眼神對上。

    彭凌澤也沒想到她會突然轉頭看這邊,還剛好抓到他在看她的目光,眼神一下子凝住了,身形也有些僵硬,很不自在地輕聲咳嗽了一下。

    陳緣知:“婉宜,一個人的嘴巴會說謊,但眼睛不會。”

    虞婉宜沒有挪開眼,一直緊緊地盯著彭凌澤。彭凌澤一開始還能扛住她的炯炯目光,后面顯然有些力不從心了,拿著酒杯的手指摩著杯壁,不斷地調整著站立的姿勢。

    虞婉宜收回眼神,她捏緊了手心,似乎是在給自己打氣,完后,她沖女孩們點點頭,語氣鏗鏘道:“我今晚就去找他,把話說清楚。”

    了卻一樁心頭大患,聊天氛圍又變得輕松起來,胡妤洙說:“對了,你們倆呢?最近有沒有什么情況?”

    辛桃斬釘截鐵:“沒動靜,專注厭男一百年。”

    孔臻怡:“沒動靜,但我家里已經開始給我安排相親了,我怕不是研究生一畢業就要去social一堆他們物色好的男人……”

    胡妤洙:“臻怡家里安排的應該都是青年才俊吧?”

    虞婉宜笑了:“當然啦!臻怡媽媽還挺看重門當戶對的,生怕臻怡被不明來歷的男人哄走了呢。”

    辛桃:“這不是很好?我最近老刷到新聞,什么富家女下嫁,結果被男的掌握了家族企業的話語權,男方各種出軌養小三,女方也只能忍氣吞聲,看得我氣都氣飽了!”

    “雖然我確實覺得我媽有點趕鴨子上架了,但我媽是為了我考慮,這我很清楚,我肯定不會為了個男的和家里人對著干。”孔臻怡說, “那種大小姐配鳳凰男的戲碼,輪到誰也不會輪到我。”

    胡妤洙豎起大拇指:“不愧是臻怡!”

    陳緣知:“對了,你們畢業后會回春申工作嗎?”

    辛桃:“我不打算回去,我應該在北京找工作。”

    虞婉宜點點頭:“我打算考公,所以會回春申。”

    “為什么呀?考北京的公務員不好嗎?”

    孔臻怡:“婉宜她打算和她家里人一樣從政。她家里人都是春申的公職人員,她當然會回去。”

    虞婉宜調侃:“臻怡就不一樣了,她是回去繼承家業的呢!”

    孔臻怡無語:“什么呀!我家老頭身板硬朗著呢,再說了我哪里比得上我姐能干?就是有一天要繼承家業了,也輪不到我。我就是學的專業剛好派上點用場,被我爹安排去新的分公司做新業務而已,又苦又累,還不知道能不能做起來呢。”

    陳緣知:“我記得臻怡本科學的是微電子吧?”

    另外兩個人,虞婉宜本科學的是漢語言文學,辛桃本科學的是計算機。

    “緣知你呢?”

    陳緣知:“我和許臨濯打算先在北京留下,如果將來公司做起來了,再把總部遷回春申。”

    胡妤洙伸手攬她:“這丫頭就是喜歡南方的天氣!”

    陳緣知抿唇笑:“北京也很好。”

    只是她果然還是更懷念自己從小長大的地方,懷念自己的故鄉。所以即使其他地方再好,即使是繁華如北京,也無法改變她的意志。

    辛桃:“好了打住,別聊事業工作了,還是說說你們的戀愛情況吧?我更好奇這個!尤其是——某個最近剛剛被求婚了的人!”

    胡妤洙啼笑皆非:“干什么呢?這就把矛頭轉移到我這兒了?”

    孔臻怡也滿臉興致勃勃:“你們什么時候見雙方父母啊?先訂婚還是直接結婚?有開始看日子了沒有?”

    辛桃:“不是,孔臻怡你連珠炮啊?”

    胡妤洙扶額:“雙方父母這個,我們打算年底之前回一次春申,然后正式兩家見面,討論一下在春申辦婚禮的事情,然后彩禮嫁妝婚房五金什么的也都是還要談。我想明年畢業后再結婚,所以應該直接結婚了。別說日子了,什么都沒開始呢!”

    辛桃笑嘻嘻:“不管,我就等著喝喜酒就好!”

    孔臻怡:“喜酒喜酒!對了,你們想在戶外辦婚禮還是酒店里辦婚禮?”

    陳緣知:“我幫忙挑婚紗可以嗎——”

    虞婉宜:“我已經開始想到時候拍vlog怎么拍了!”

    胡妤洙拍案而起:“你們一個個的,都給我來當伴娘!!!”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寫許臨濯變成貓!

    婉宜和凌澤的番外不單獨寫啦!如果這本書有機會出版的話,兩個人的故事會像槿樺和梁瀛的番外一樣,截取片段作為出版番外之一寫給大家^_^

    第182章 182  番外18

    ◎許臨濯變成了貓。◎

    陳緣知今天一早出門去上課了, 剛下課就接到了林助理的電話。

    “陳總,您現在方便聽電話嗎?”

    陳緣知一邊收拾書包準備去自習室,一邊拿著電話回應:“方便的, 怎么了?”

    “是這樣的,公司今天早上有會議, 但是許總沒有出席,我打了許總的電話,也沒有人接,”林助理的聲音聽上去有些憂心, “許總昨天來公司的時候看起來還一切正常,應該不是身體的原因,我怕許總是出了什么事, 所以才打電話給您問問。”

    陳緣知背書包的動作忽然頓住了。

    ……許臨濯今天沒去公司?

    她定了定神, 回復電話對面的林助理:“好, 我知道了,你先去工作吧, 我來聯系他。”

    陳緣知掛了電話, 原本準備邁向自習室方向的腳步一轉,往學校大門口走去。

    她一邊快步走著, 一邊給許臨濯打電話, 電話鈴聲悠揚響起足足一分鐘的時間, 然后便是無人接聽的忙音。

    陳緣知上車后又打了一次電話, 還是沒有接通。

    她看著手機屏幕,微微皺起眉。

    許臨濯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情況。約定好的會議缺席, 找不到人, 電話也打不通。

    陳緣知回想起昨晚的情形, 許臨濯和她在房間里各自工作和學習, 陳緣知當時還看到他在看明天會議要用到的資料。

    陳緣知因為前一天太累所以提早上床休息了,他走過來給她掖好被子,抱著她親吻了她的額頭。直到她臨睡前,許臨濯都還在忙。

    早上她起來的時候,許臨濯還在休息,陳緣知急著出門,就給他叫了早餐的外賣,在微信和他說記得吃早餐再去公司。

    不管怎么想,都是一切正常。

    陳緣知心神不寧,她第五次撥打許臨濯的電話,但還是無人接聽。

    陳緣知隱隱有些焦躁了,難道是去公司的路上發生了什么事?

    腦子越想越亂,陳緣知最后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的情緒平復下來。

    到了目的地,陳緣知飛快地打開車門,一路小跑著回到公寓門口。

    來到門口,陳緣知一眼看到了公寓門前放著的早餐袋子——嚴絲合縫,還沒有拆開過。

    早餐還沒有碰過。

    ……看來許臨濯還在家里?

    陳緣知原本提著的一顆心慢慢放了回去。

    她打開房門,剛走進去,就被門口客廳一團狼藉的景象鎮住了。

    只見原本干凈的地面上此刻遍布著被抽出來的紙巾和干果碎,上面全是濕漉漉臟兮兮的不知名爪印;

    桌面上的杯子,花瓶和果盤東倒西歪,瓶子里的清水順著桌沿角滴落下來,在地面上積成一灘水漬;

    原本完好嶄新的沙發墊被劃拉出一道道抓痕,米杏色的表面裂開,露出里面淡黃色的海綿;

    架子上整齊列好的書籍和小擺件也不翼而飛,往下一看,全在地上躺著。

    陳緣知目瞪口呆,心里的警報器咚咚作響:家里莫不是遭賊了?!

    陳緣知趕緊從玄關的筐里抽出棒球棍,一只手握好,另一只手掏出手機再一次撥通許臨濯的電話。

    熟悉的樂曲旋律在不遠處的臥室內響起,陳緣知心下忐忑不安,電話自動掛斷后,她拿著棒球棍,小心翼翼地走進了客廳。

    剛進入客廳,陳緣知就愣住了,手里緊握的棒球棍也松了下來。

    客廳的電視機前有兩只貓,一只正是她養的白粥,另一只則是不認識的陌生貓咪。兩只貓半弓著身體,姿態警惕地盯著對方,氛圍看上去很是劍拔弩張。

    陳緣知意識到了什么,她連忙放下棒球棍,蹲下來對著白粥大喊了一聲;“粥粥!”

    原本站在原地的白貓驀然轉過頭,半豎的飛機耳忽地坍塌下來,白粥三步并作兩步跳過了地上的紙巾和垃圾,一下子躍進陳緣知的懷里。

    陳緣知將白粥穩穩接住,白粥在她懷里乖得要命,完全看不出剛剛一副要和別的貓打架的樣子,還不停地低聲喵喵叫,惹得陳緣知頓時心軟下來,原本想要責備幾句的心思也消弭殆盡了。

    陳緣知摸了摸白粥,給它順毛,剛一抬頭便看到那只陌生的貓咪也向這邊跑來。

    只是它跑過來的動作實在不太好看,陳緣知差點以為自己看到了剛剛學會走路的幾個月大的小奶貓在跑步。跑過來的途中它不小心踩到了紙巾,還差點滑倒了。

    陳緣知:“……”為什么會有點想笑?

    但那只小貓咪顯然沒有氣餒,它第n次站了起來,終于跑到陳緣知的腳邊。

    小貓咪用身體蹭著陳緣知的腳踝,陳緣知騰出手想要摸它的腦袋,它主動湊過來在她掌心里來回輕蹭。

    陳緣知有些意外,認真地打量起這只陌生的小貓咪——深灰和淺米灰交疊的皮毛,不長不短的絨毛被主人打理得干凈且油光水滑,琥珀色的豎眼,看品相似乎是緬因貓,大大的三角形耳朵,貓臉卻很小,鼻尖圓潤濡濕,微微下撇的嘴角顯出幾分清冷高貴。

    小灰貓仰起頭看著她,不停地發出“喵喵”的叫聲,水汪汪的眼睛波光粼粼,癟著嘴巴的樣子莫名顯得有些……委屈?

    陳緣知以為自己擔心許臨濯擔心到精神錯亂了,不然怎么會連看到一只貓都覺得像許臨濯?

    陳緣知想起自己回家的正事,于是顧不上客廳的狼藉和處理兩只罪魁禍首,她放下白粥,直奔臥室。

    “許臨濯!”

    陳緣知推開房間門,臥室里卻沒有她預想中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

    臥室的床鋪上被褥掀開,衣帽架立在窗邊,許臨濯的西裝外套和領帶還掛在上面,床頭柜上放著許臨濯的手機,甚至還連著充電線沒有拔開。

    一處處細節都告訴陳緣知,許臨濯應該還在這間屋子里才對——他甚至連手機都沒拿走,他還能去哪呢?

    但事實卻是,許臨濯確實不見了。陳緣知找遍了屋子里的每一個房間,甚至還打開了衣柜,看了床底——連她自己都覺得自己的舉動很荒謬——但她依舊沒有找到許臨濯。

    許臨濯不在家里。

    陳緣知按了按額角,她想不通有什么事能讓許臨濯連手機都不帶就急急忙忙地出門,甚至為此丟下了工作。

    她想不通。

    陳緣知又一次來到臥室門口,在她到處找許臨濯的過程中,小灰貓一直緊緊地跟在她腳邊,不停地喵喵叫著,聽上去很是焦灼。

    陳緣知心情復雜,小灰貓一直抬起爪子扒拉她的褲腳,她看了眼腳邊的貓貓,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蹲下身,看小灰貓的眼神也帶著幾分柔和,她打量了一番小灰貓:“小貓咪,你怎么沒有貓牌呢?”

    沒有貓牌可難辦了,她可能得拍照放到業主群里,等貓主人自己來聯系她。

    陳緣知給小灰貓拍了張照片,編輯消息發到了群里,做完這些工作之后,不遠處的白粥也施施然走了過來。

    陳緣知抱著膝蓋蹲在地上,看著小灰貓的眼睛問道:“你是哪家的貓貓,怎么會出現在我家里?”

    陳緣知是真的覺得奇怪。家里的大門是關著的,窗外是十幾樓的高空,白粥還不會開門,這只小灰貓怎么會跑進家里來?難道這只貓貓是許臨濯帶回家的嗎?

    她看了眼站在小灰貓旁邊的白粥,又把目光挪回小灰貓身上,語氣帶著點興師問罪的味道:“還有,客廳是不是你們兩個家伙打架弄亂的?”

    小灰貓一直眼巴巴地看著陳緣知,剛剛還一直喵叫,現在也沒叫了,一副聽候發落的乖巧模樣。反倒是一向作威作福的白粥突然發難,伸出貓爪肉墊打了一下小灰貓的貓頭。

    陳緣知連忙喝止了白粥的暴行:“白粥不準動手!”

    白粥被震懾,乖乖縮好爪子不動了,陳緣知看向旁邊莫名其妙被打了的小灰貓,琥珀眼變得霧蒙蒙的,一對三角形的粉耳朵耷拉下來,像是被欺負得狠了,委屈得不行。

    陳緣知頓時心軟得一塌糊涂,她伸手抱小灰貓,小灰貓乖乖伸出爪子搭在她的手臂上,蜷縮進她懷里,一雙貓眼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旁邊的白粥看著可憐巴巴的小灰貓,露出一種類似于震驚中混雜著鄙夷的表情,陳緣知哭笑不得,伸手點了點白粥的腦袋:“你是越來越橫了,不教育教育你,你是不是就要變成小霸王了?”

    白粥不滿地喵叫,陳緣知卻不為所動:“今天沒有零食,也沒有罐頭吃,讓你長長記性。”

    白粥一雙藍寶石般的眼睛頓時失去了光彩,滿臉生無可戀。

    它盯著小灰貓,小灰貓卻沒有看它,而是對著陳緣知喵喵叫著,不停地用爪子扒拉她的衣袖,似乎是在催促著她往客廳走。

    陳緣知以為它餓了,順勢下樓到客廳里找貓糧,把小灰貓放到了客廳的玻璃桌上,順手清理了一下被貓貓們弄得一團糟的桌面,然后給兩只貓找來了兩個食盆,把平時給白粥吃的貓糧也倒了一份給小灰貓。

    白粥歡快地湊到食盆前開始干飯,但另一邊的小灰貓看著面前的食盆,卻巍然不動。

    小灰貓仿佛定海神針般筆直地坐在玻璃桌上,一副凜然不肯就范的神情,把陳緣知逗笑了:“怎么了?這貓糧可好吃了,白粥那么挑嘴的小貓都很喜歡,結果卻入不了你的眼嗎?”

    小灰貓不理她,反倒開始在桌面上打轉,似乎在尋找什么,陳緣知好整以暇地看著它,忽然,小灰貓眼睛一亮,喵地一聲跳向沙發的另一端,目標直指陳緣知放在沙發上的托特包。

    陳緣知走過去,看著小灰貓使出了吃奶的勁翻出包里的一只筆和一卷草稿紙,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它:“你這是想干什么呢?”

    陳緣知看它一直吃力地扒拉著書包里那卷幾乎和它一樣大的草稿紙,因為實在好奇它想做什么,便伸手幫它把草稿紙從包里拿了出來。小灰貓看著她喵喵叫,爪子扒拉她的手,似乎是想要她把草稿紙放下來。

    陳緣知看它另一只爪子還按著筆,不由猜測道:“難道你想畫畫?”

    這小灰貓看起來還挺聰明的。

    陳緣知把紙攤在了沙發上,小灰貓眼睛一亮,連忙低下頭咬住筆桿,小爪子踏在紙張上,貓臉摩擦著紙面,努力地用筆在紙上涂涂畫畫著什么。

    陳緣知見它這副架勢,看上去還挺有模有樣的,便也好奇地湊了過來看它寫的內容。

    只可惜小灰貓似乎掌控不了筆尖,即使勉強在紙面上寫了幾個筆畫,也看不出來它寫了什么,陳緣知只看到了幾個鬼畫符,還有一些意義不明的涂鴉。

    小灰貓寫累了,它松嘴放下筆坐在紙張上,一臉默然,竟被陳緣知看出了幾分低落。

    陳緣知:“……”錯覺吧。

    陳緣知看著小灰貓,又想起了還沒有音訊的許臨濯,慢慢地嘆了口氣。

    她自言自語道:“小貓,你說許臨濯去哪里了呢。”

    “他以前從來不會這樣的,無論是去做什么,他至少會提前告訴我一聲。”陳緣知的睫羽垂落,“我有些擔心他,擔心他是不是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出了什么事……”

    小灰貓抬頭看著陳緣知,琥珀眼光澤朦朧地看著她,忽然沖她“喵喵”叫了幾聲,很急切的樣子。

    陳緣知沉浸在情緒里,有些呆呆地看著它,小灰貓有些著急,跳到了她的身上,用舌頭舔她的手背和手腕,時不時抬頭看她的表情,似乎是十分擔心她的狀態。

    陳緣知慢慢從擔憂的心情里掙扎出來,她低眉看了眼手邊的小灰貓,摸了摸它的腦袋,“謝謝你安慰我。”

    “但我想,他應該至少是安全的。”陳緣知看著小灰貓的瞳孔,輕聲道,“他可能只是有急事要去做,忘記和我說了吧。”

    “小貓,我是真的很擔心他。”

    小灰貓定定地看著陳緣知,猛然轉身朝臥室的方向跑去。

    陳緣知有些意外地看著小灰貓跑遠,忽地她眼睛睜大:“小心!”

    小灰貓跑動間不小心撞到了陳緣知放在桌上的一罐果汁——那是她剛剛一路從學校拿回來的,已經打開了,但還沒有喝完。

    果汁頃刻間歪倒下來,瓶口正正好砸在小灰貓的貓身上,滾滾而出的橙汁頓時浸濕了它的皮毛。

    小灰貓忽然被砸了一下,背上還被橙汁泡濕了,它懵懵地呆立在玻璃桌上,貓臉一派平靜,卻偏偏讓陳緣知看出了一點快要崩潰的痕跡。

    陳緣知哭笑不得地看著它,抽出紙來擦一片狼藉的玻璃桌,好不容易幫它把爛攤子收拾干凈,陳緣知伸手抱起小灰貓走向浴室。

    “你乖乖的不許動啊,姐姐現在帶你去洗個澡。”

    小灰貓聽得一愣一愣的,還真沒有掙扎,很順利地被陳緣知放到了裝滿水的浴盆里。

    陳緣知找來給白粥用的沐浴乳和小刷子,再回到浴盆邊時,發現小灰貓還維持著剛剛被她放入浴盆的姿勢,一副僵住了的樣子。

    陳緣知莫名從那張貓臉上看出一絲無措來。

    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笑完一抬頭發現小灰貓正盯著她看,琥珀眼直勾勾地看著她。

    陳緣知坐在浴盆邊,搓起泡沫抹到小灰貓的身上,小灰貓被糊了半邊臉的泡沫,陳緣知本以為它會像第一次洗澡的白粥一樣尖叫著試圖逃走,但小灰貓出奇的安靜,依舊很乖巧地坐著,一動不動。

    陳緣知放下心來,小聲自言自語:“你比白粥那家伙聽話多了,它第一次洗澡的時候可是差點把浴盆都打翻了呢。”

    小灰貓勉強睜開眼,淡黃色的眼睛看著她,朝她喵了一聲。

    陳緣知本來想用刷子刷毛,但她想了想,還是放下了刷子,改用手搓貓背上沾了橙汁的毛。

    女孩青蔥根般的手指滑過貓身,就在陳緣知搓到某個不可言說的部位時,她感覺到小灰貓整個貓貓軀一震。

    貓身變得跟石化了一樣僵硬,陳緣知的手指捏了捏貓毛,有些不明所以,于是稍稍用力揉了一下小灰貓的尾巴,放低聲音哄道:“乖寶寶,不要緊張,放松一點噢——”

    陳緣知說這話時,小灰貓忽然開始掙扎,似乎是想要逃離她的魔爪。這是小灰貓出現在她面前至今,第一次反抗陳緣知的觸碰。

    感覺到小灰貓的抗拒,陳緣知心底生出一點失落,還有一點莫名的委屈和不高興。

    她伸手按住了小灰貓的背脊,指尖稍稍用力地揉搓它的尾巴和下肢的毛,她聲音很溫柔,但動作卻是強硬的:“不要亂動,馬上就好了。”

    小灰貓并沒有用很大的力氣掙扎,陳緣知輕而易舉地制住了它,把它從頭到尾搓了個干凈。

    在陳緣知第n次揉搓小灰貓的貓尾巴時,小灰貓整個貓身忽然劇烈地顫抖起來,然后在陳緣知驚訝的眼神中,小灰貓委頓下來,在她的手掌心里軟成了一灘水,身體還微微抖著。

    陳緣知:“?”

    這是怎么了,她也沒有很用力地搓吧,平時她搓白粥的力度可比這大多了。

    陳緣知摸了摸貓毛,有點擔心小灰貓,看著它身上的橙汁也差不多洗干凈了,她思考了一下:“也差不多了,來,可以出水了。”

    陳緣知拿來一塊干凈的毛巾,包住小灰貓,再一次將它全身揉搓了一遍,小灰貓的身體又漸漸僵硬起來,但陳緣知渾然未覺,繼續擦著貓毛。

    “來,吹干就好啦。”

    陳緣知抱著小灰貓來到臥室,試圖尋找她的吹風筒。

    找到吹風筒的陳緣知一轉身,發現原本還包在浴巾里的小灰貓不知所蹤。

    陳緣知看著空無一物的浴巾愣住了,然后她轉眼便看到了某個毛還濕漉漉的家伙敏捷地跳上了書桌,對著許臨濯的電腦鍵盤一通亂踩。

    陳緣知連忙走了過去:“你在干什么呢,那個不能隨便碰!”

    許臨濯的電腦里有很多重要文件,要是被弄壞了可就麻煩了。陳緣知疾走到電腦桌前,剛想把小灰貓抱走,便看到電腦屏幕“唰”地一下亮了起來。

    陳緣知愣住了,電腦怎么突然自動開機了?

    緊接著,陳緣知便看到了令她下巴落地的一幕——

    只見小灰貓眼神堅定地看著電腦屏幕,貓爪子精準地落下,把開機密碼敲了出來。

    陳緣知呆愣愣地看著正顯示“歡迎”的電腦屏幕,整個人都被這超出她認知范疇的事情震住了。

    陳緣知看著小灰貓:“你……”

    小灰貓卻熟練地打開了記事本,然后它敲擊鍵盤,打出了幾個字,徹底印證了陳緣知心底緩慢冒頭的猜想:

    “清之,是我。”

    陳緣知和轉過頭的小灰貓對視,她下意識地開口:“你是許臨濯?”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

    許臨濯變成了貓?????

    陳緣知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眼中的世界變得萬分荒謬起來。

    小灰貓的貓臉上露出了一絲類似于無奈的表情,它再次敲擊鍵盤:“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一醒過來就變成這樣了,我還以為我是變小了,結果一照鏡子發現是變成了一只貓……”

    陳緣知看著小灰貓——不,應該說是許臨濯,整個人有些混亂:“所以,你現在……現在要怎么辦?”

    許臨濯看上去比她鎮定多了,“我變成貓之后,能聽懂白粥說話了。”

    “我從臥室里跑出去的時候就遇到了白粥,白粥和我說是它把我變成這樣的,我說能不能把我變回去,它說不能,我就和它打了起來……”

    陳緣知:“……”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陳緣知冷靜下來之后,直接去客廳把白粥抱了過來,試圖解決問題。

    白粥和許臨濯一起坐在床上,面面相覷,陳緣知一臉嚴肅地看著白粥:“白粥,你是不是把許臨濯變成了貓貓?”

    “如果是你干的,趕緊把他變回去!”陳緣知有些無奈又有些生氣地說道,“他還有工作呢!”

    白粥對著許臨濯時還能硬氣,對著陳緣知時卻聽話極了。它睜著一雙藍寶石的眼睛看著陳緣知,忽然開口說話了:

    “對不起,知知,我只是覺得這樣也許很好玩。”

    陳緣知和許臨濯都驚訝地看著白粥,白粥的聲音乖乖的:“但是法術有時間限制,現在還不到一天,我也沒辦法把他變回原樣。”

    陳緣知有些頭疼,她嘆了口氣:“那就只能等過了今天,他自動變回去嗎……”

    白粥忽然開口:“還有一個辦法。”

    陳緣知看它:“什么辦法?”

    白粥:“我可以試試把他變回人的形態,但是可能他身上還是會有貓的特征,要過了今天才能完全變回原來的樣子。”

    變成人的形態,至少溝通起來方便很多。陳緣知點了點頭:“那你試試。”

    白粥的眼睛睜大,眼珠和瞳孔慢慢地亮了起來,碧藍色的光芒在一雙貓眼里流淌翻涌,漸漸盛極。

    陳緣知感覺眼前一片忽然天光大亮,白光浸透了一方小小空間。等她再一次睜開眼時,眼前的景象已經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床上的小灰貓也變成了一個人類青年。

    只是許臨濯雖然是變回了人類的形態,但又不完全是人——他的頭上還保留著一對灰色的貓耳朵,大大的三角形,耳尖柔軟;身后探出一根長長的尾巴,深灰和淺灰的絨毛交錯重疊,在他身側微微擺動著。

    陳緣知看著許臨濯的模樣,陷入沉默:“……”這樣還是沒辦法出門。

    白粥做完了份內事,像是怕再次挨罵,一施完法術就跳下床跑了。

    許臨濯本人倒是挺鎮定的:“沒關系,這樣已經很好了。”

    陳緣知走到床邊坐下,看著許臨濯:“那你今天的工作怎么辦?”

    許臨濯:“我待會兒在線上發起一個語音會議,先把早上耽誤的會議開完,公司的事情我讓林助理把文件拿來公寓給我,我在家里處理吧。”

    陳緣知點點頭:“也只能這樣了。”

    許臨濯先是給公司那邊需要聯系的職員打了幾個電話。

    臥室里的窗簾被拉開一道縫隙,白光蔓延到床腳的被褥上,許臨濯坐在床尾從容冷靜地一一交代下屬工作,陳緣知則是有些懶洋洋地躺在床上看手機。

    本來陳緣知今天打算去自習室學習,但意外地碰上這件事,她學習的心已經完全淡下去了,更何況許臨濯今天的情況特殊,她得呆在他身邊照看他。

    陳緣知刷著手機,朋友們都聽說了許臨濯聯系不上人的事,紛紛發來關心的簡訊,而她剛剛忙著收拾家里,還沒有回復。

    回完朋友們的微信,陳緣知躺在床上,看著許臨濯的背影,原本有些渙散發呆的眼神漸漸聚焦。

    許臨濯的聲音低沉悅耳,甚至因為說著工作的事情,聽上去比平時還要嚴穆幾分。

    但他的背后,那根長長的貓尾巴卻在緩慢地搖動著,頻率不高,但確實是在搖擺。

    這根毛茸茸的貓尾巴輕而易舉地奪去了陳緣知的注意力。

    陳緣知盯著它,看著它在自己眼前一左一右地晃動,很是愜意懶散的模樣。

    陳緣知忍了忍,但還是沒忍住,伸出手抓住了從她眼前滑過的尾巴尖。

    在手指圈住貓尾巴的一瞬,陳緣知感覺到被她握住的尾巴突然僵住了,與此同時,許臨濯說話的聲音也猛地一頓。

    貓尾巴上的皮毛柔軟水滑,陳緣知本來只是好奇它的觸感,但一摸上就不想松手了,她揉捏著手掌心里的一截尾巴尖,原本僵硬的尾巴忽然開始掙動起來,似乎是要從她手心里抽出去。

    陳緣知直接收緊手心,牢牢抓住了欲要逃跑的尾巴尖。

    電話被匆忙掛斷的忙音在耳邊響起。

    陳緣知目光移開,看向不知何時轉過身,一動不動地看著她的許臨濯,而對方此刻脖頸一片胭脂暈色,開口的聲音也變得沙啞:“清之,松手。”

    陳緣知看著他的表情,她定住了。

    短暫的靜寂過去,陳緣知不僅沒有松手,反倒緩慢地揉捏起掌心的尾巴。

    不出所料,許臨濯的耳根慢慢染上嫣紅,似乎是忍不住了,唇邊溢出一聲細碎的低吟。

    他喘息著:“清之!”

    陳緣知躺不住了,她撐身坐起來,眼睛不愿意放過出現在許臨濯身上的任何一個反應,她湊近看他,聲音含笑:“很舒服嗎?”

    回應她的是許臨濯慢慢垂下的貓耳和濕潤的眼睛。

    陳緣知松開手,手臂攬上許臨濯的肩膀,俯身親吻他。

    唇畔牽引,肌膚相貼,呼吸漸漸迷亂。

    床邊白晝暄明,床上春色繁盛。

    ……

    陳緣知悠悠轉醒,眼前是臥室的天花板,一墻之隔的浴室內水聲淅瀝,剛好在她睜眼的時候停下。

    陳緣知呆呆地看著頭頂上的熄滅的燈,內心竟滑過一絲遺憾。

    居然是夢啊。

    陳緣知摸了摸自己的臉,嗯,很不錯的夢,就是有些……咳咳,少兒不宜。

    果然,她某些變態的本性會在夢境里暴露無遺嗎?

    陳緣知感嘆回味之際,浴室門被打開,冰白色的燈光順著門扉灑落一地。

    陳緣知抬起眼順著光源看去,許臨濯穿著一件深灰色的浴袍走出,腰間系帶松散,發尾濕潤,被水汽熏染的眉眼柔和,帶著一絲輕懶,目光正好朝她這邊看過來。

    看見她醒著,許臨濯放下毛巾走了過來,陳緣知也撐著手臂坐起身,腰間的酸軟讓她不禁微微皺眉。

    許臨濯坐在床邊,伸手到被褥里握住她的腿,聲音帶著些慵沉的啞:“還疼嗎?”

    陳緣知橫他一眼,覺得他問了個很愚蠢的問題:“你說呢?”

    疲憊代替美夢的回甘襲來,陳緣知只覺得渾身都快散架了,對著始作俑者也沒好氣:“讓你停你反倒更用力,我現在這樣慘是誰害的?”

    許臨濯低聲笑了,手下力度加重,幫她緩解酸疼感的同時輕慢開口:“那種時候停不下來。”

    陳緣知氣到了:“那你別做了!”

    許臨濯笑著抱住她:“對不起。”

    陳緣知瞪他:“每次都道歉,然后死不悔改,我已經看清了你的本性,你說什么我也不會相信你了,許臨濯你這個騙子!”

    許臨濯不接話,抿著唇笑,“怎么醒了?我還以為你那么累,會直接睡到天亮。”

    陳緣知想起自己剛剛做的夢,臉上譴責的神情微微變化,她目光游移:“剛剛……剛剛做了個夢,夢結束了,然后我就醒了。”

    許臨濯觀察到她的表情變化,眉梢微挑:“噢?是什么夢?”

    陳緣知看著他,忽然勾起唇角:“你真的想知道?”

    許臨濯:“當然,你的夢里有我嗎?”

    陳緣知:“有。”

    陳緣知雙眼明亮,一談起這個夢,她便心情很好的樣子:“我夢到你變成了一只貓。”

    許臨濯有些意外:“貓?”

    陳緣知:“對,然后你還和白粥打架了,你特別會裝可憐,白粥一打你你就委屈地看著我,讓我給你主持公道。”

    許臨濯悶聲笑了起來:“確實很像我會做的事。”

    許臨濯平日里在家的地位極低,有時還需要和白粥爭寵。這方面他手段層出,屢戰屢勝,畢竟做人還是比做貓要沒那么被動一些。

    許臨濯:“我一直是貓嗎?”

    陳緣知:“那倒沒有,后來你變成了一只貓妖,就是人的樣子,但是有貓耳朵和貓尾巴。”

    陳緣知笑瞇瞇地看著他:“你別說,你戴著貓耳朵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許臨濯揉捏她腿的動作慢了下來,他笑了笑:“那下次可以試試。”

    陳緣知:“不過我更喜歡你的尾巴,你的尾巴超級敏感。”

    陳緣知臉上掛著笑容,手卻不安分地動了起來。她伸手探進許臨濯的浴袍里,一路順著勁瘦的腰腹肌肉,摸到尾椎骨的位置,按了按:“就是在這里長出來的。”

    床頭柜邊,臺燈光暖,黃昏般籠罩著安靜的房間。

    許臨濯坐在床邊,半垂著眼看她,忽地笑了笑:“不要撩撥我,清之。”

    陳緣知裝傻:“什么?”

    許臨濯無視,微笑看她:“你今晚還想不想睡覺?”

    這句話在他倆之間相當于是最后通牒,陳緣知已經是強弩之末,不敢再招惹他,連忙把手抽了回來,掀起被子躺進被窩里,眨巴眨巴眼睛看著他:“想,特別想。”

    許臨濯也把手從被褥下收回,俯下身親了親她的臉,聲音低沉:“那就快點睡吧。”

    陳緣知嗅到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似乎是新換的,她還沒有聞到過:“你換沐浴乳了?”

    許臨濯:“嗯,好聞嗎?”

    陳緣知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剛剛沒聞清楚,你湊近一點,我再聞聞?”

    許臨濯再一次俯下身,陳緣知抓住機會,伸手攬上他的脖頸,在鎖骨上咬了一口。

    許臨濯悶哼一聲,陳緣知收起牙,看了眼她留下的痕跡,眼底流露出一絲滿意:“好啦。”

    許臨濯捏住了陳緣知的下巴,領口的浴袍被剛剛的一番動作弄得松散開來:“我看你才是貓變的,這么喜歡咬人。”

    陳緣知敏銳地察覺到一絲風雨欲來的氣息,熟練地認慫:“我想睡覺了,許臨濯。”

    許臨濯看著她,眼底的暗色慢慢褪去,俯下身再次親吻她。

    陳緣知被親得滿臉通紅,她喘著氣,聽見許臨濯在輕聲笑:“這次聞清楚了嗎?”

    陳緣知咬牙:“清楚!特別清楚!”

    與天斗,其樂無窮;與許臨濯斗,她身心俱疲:)

    作者有話說:

    這個階段的公司還是起步狀態哈。

    我真的很擅長……但是你們懂的,晉江不可以。(嗷地一聲哭了出來)(哭著跑走)(淚灑黃河)

    希望不要被鎖(跪下)

    第183章 183  番外19

    ◎織絮婚禮,妤洙婚禮,再次催婚◎

    時光飛逝, 從大學畢業再到研究生畢業,胡妤洙的婚禮在他們研究生畢業那年的七月底到來。

    陳緣知當時離開了北京,和導師去了鄰省學習, 故而沒能和大家一塊坐飛機回春申。

    也因為任務繁重,直到婚禮前兩天, 她才完成自己份內的工作,急急忙忙買了機票飛去春申。

    胡妤洙讓她直接去婚房地址找她們,陳緣知拖著大包小包深夜抵達, 一打開門, 還以為迎接自己的會是干凈嶄新布置完備的婚房,結果卻是一地亂七八糟的紅紙和裝飾品,儼然一副百廢待興的模樣。

    陳緣知一路走到房間里面, 抓到了五個躺在床上玩手機的人。

    見她們都沒睡, 陳緣知索性啪地一聲打開了燈, 微一挑眉看著里面的女孩們,“你們怎么回事?”

    “難道是我記錯了, 明天不是婚禮?”

    坐在中間癱著敷面膜的胡妤洙小幅度地掀動嘴唇:“你沒記錯。”

    陳緣知:“那外面怎么一片狼藉?”

    虞婉宜:“我可以替妤洙作證, 我們真的從早弄到晚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老有事情要妤洙確定, 電話打了十幾個, 我們的活也做得很慢, 到了剛剛一個小時之前還沒干完——我們實在撐不住了, 就決定洗澡睡覺明天再說。”

    謝槿樺:“主要是妤洙要布置的東西太多了,我當初結婚排場比這小太多, 很快就搞完了。”

    孔臻怡先聲奪人:“陳緣知, 你這個什么也沒干的人也好意思說我們!”

    辛桃附和:“就是就是!”

    陳緣知無奈了, 她拖著行李進門:“我哪有責怪你們?我只是太驚訝了, 明早就要準備接親了,這哪里弄得完?”

    虞婉宜:“沒事,外面看著亂,其實就差個貼東西,然后掃個地就成!”

    辛桃:“那可不,我們都確定過了,就是實在沒力氣干完了。”

    陳緣知出去看了一圈回來,決定打個電話找外援:“安全起見,找兩個幫手明天一起弄。”

    胡妤洙:“幫手?誰?”

    第二天一早,一群人便見到了陳緣知口中所謂的“幫手”。

    穿著短袖牛仔褲的白筱婷走進來,一看到陳緣知便眼睛一亮:“緣知!”

    她身后跟著黑T恤戴著銀鏈子的楚奚北,陳緣知抱了一下兩人,領著她們進屋,看到來人的大家也都有些驚訝。

    辛桃:“喲,你怎么還把伴郎妹妹找來了?”

    白筱婷:“打住!今天我是我,我哥是我哥,我跟那家伙可沒通過氣!”

    大學期間,因為陳緣知和白煜華的關系,元培班的一群人經常被兩人邀請去看楚奚北和白筱婷樂隊的live演出,加上大家都在北京上學,一來二去地便也熟絡起來。

    楚奚北和白筱婷的樂隊在這幾年間名氣漸盛,前段時間,她們甚至還被邀請到某個小型音樂節作為嘉賓上臺表演,平臺上關注樂隊的粉絲也與日俱增。

    這一次胡妤洙的婚禮上,楚奚北和白筱婷的樂隊也會作為熱場節目嘉賓登臺表演。

    和伴娘團一樣,伴郎團里也一大半都是高中時一起玩的朋友,許臨濯,白煜華,彭凌澤,姚瑞等人均在其中。

    接新娘前的鬧婚房環節不可謂不熱鬧,伴娘們這邊摩拳擦掌準備好各種招數,而伴郎和新郎再過一段時間也要抵達戰場了。

    楚奚北指著白筱婷:“她就是來當間諜的!”

    白筱婷豎起眉毛:“楚奚北你找打?”

    女孩子們哄笑起來,胡妤洙坐在化妝鏡前任由化妝師在臉上涂抹,也不禁笑了:“哎,怎么能這么說呢?這可是我們的外援,我們的幫手!”

    辛桃:“對對對,你倆快來,幫忙一起貼這些裝飾品,就剩這一點了。”

    白筱婷喲呵一聲:“來啦!”

    布置完婚房,陳緣知等人急急忙忙去換伴娘服,一出來剛好看到已經穿好秀禾禮服,妝容精致的胡妤洙,大家伙都發出了一聲夸張的贊嘆聲:“新娘好美!!”

    胡妤洙拿著團扇蓋在唇邊,容色顧盼生輝:“還行吧?”

    辛桃:“姐,簡直太行了!你今天就是全場最美的!”

    陳緣知:“我已經預想到鄭業辰待會兒會被迷成什么樣了。”

    孔臻怡:“姐姐嫁給我!”

    笑鬧聲中,接親隊伍浩浩蕩蕩地來了,伴郎團還沒進屋就被伴娘們堵在門口刁難。陳緣知在旁邊看著一群人過五關斬六將,最終胡妤洙被鄭業辰攔腰抱起,盛裝打扮的新娘捂著自己的臉負隅頑抗,新郎只能無奈地親她的手背,引得周遭一片哄笑。

    陳緣知拿著道具站在旁邊,笑得眼睛彎彎,手心忽然間不著痕跡地貼了一下自己的小腹,很快又撤開。

    一片混亂的喧囂聲中,她的手指尖被人勾了一下,陳緣知反射性地手指微曲。她轉頭看,果然是許臨濯。

    他穿著黑西服,別著伴郎統一佩戴的干花胸針,站在她身后,身上的草木香也染上了一點熱烈辛辣的花香氣,一對垂落的眼睫和清潭水的眸,眼角暈開淺淡的光。

    他低眸看著她,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沒吃早餐?”

    陳緣知眨了眨眼,沒想到自己的一個小動作也被他看去:“吃了,但是沒吃幾口。”

    許臨濯去床頭柜的盤子里拿了一塊紅紙包裹的巧克力,遞給陳緣知,“先吃這個,很快就到酒店了。儀式完了之后才會上菜,到時候多吃點。”

    陳緣知接過巧克力,瞇起眼看著許臨濯笑:“你真好。”

    許臨濯無奈:“一塊巧克力就把你收買了?”

    陳緣知:“那倒不是。”只是因為是你給的而已。

    許臨濯:“那我能不能拜托你,以后好好吃飯?”

    陳緣知答應得很快:“好啊。”

    許臨濯捏了捏她的臉:“希望你是真的記住了。”

    陳緣知被扯著臉,說話有些含糊不清:“你盯著我不就好了。”

    許臨濯:“我哪能一直盯著你?”

    陳緣知知道許臨濯的意思是他工作會越來越忙,即使是現在他們已經同居,但兩個人一起吃飯的時間也很少,多半都各自有事要忙。

    但陳緣知不知為何,嘴比腦子快,蹦出來一句:“怎么不能,我們難道不會一直在一起嗎?”

    這話說出來,陳緣知都被自己定住一瞬。

    許臨濯也微微一怔,似乎是因為她的話語,又似乎是因為她不假思索地說出來的口吻。

    陳緣知慢慢抬起眼,接觸許臨濯看來的目光,她忽然有些緊張,聲音也變得沒那么平穩,她試圖找補:“我的意思是——”

    “誰把我的伴娘搶走啦?!”

    胡妤洙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陳緣知還沒來得及說完,手臂被人一拉拽離了許臨濯跟前,一群伴娘笑著擠眉弄眼地把她帶走了。

    辛桃還開她玩笑:“你們還真是甜甜蜜蜜啊?都當伴郎伴娘了還舍不得分開,如膠似漆地聊什么呢?”

    孔臻怡鸚鵡學舌:“聊什么呢說來聽聽?”

    陳緣知也無奈了:“說正經事呢——”

    妤洙的婚禮在春申一家酒店室內舉辦,儀式盛大,辦得熱鬧,但請的人卻不多,大廳里只擺了二十桌宴席,陳緣知和作為伴娘的朋友們坐在同一桌,離舞臺很近。

    盡管是自己陪著胡妤洙去試的婚紗,但當胡妤洙穿著白紗從紅毯盡頭走來時,陳緣知還是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久久無法回神。

    魚尾的擺,繁復重工蕾絲長紗裙,一絲不茍盤起的黑長發,群星落在她的眼皮和發絲間,在她頭頂的皇冠上交匯。唇朱膚白的新娘抬眼看向盡頭等待她的人時,眼底綴滿光和露水,莞爾一笑便傾國傾城。

    交換戒指的時候,追光打在舞臺上相對而立的一對璧人身上,音樂聲將氛圍推至高潮,陳緣知也不禁眼眶一熱,她喝了口水掩飾自己的失態,趁機偷看一眼隔壁,然后目瞪口呆地發現自己身邊一開始說絕對不會哭的幾個家伙早就已經淚流滿面。

    虞婉宜面前的紙巾被抽癟了,孔臻怡扁著嘴哭得一抽一抽,眼珠卻一動不動地看著舞臺,辛桃邊擦眼淚邊錄著視頻,甚至連謝槿樺都在擦拭眼角。

    剛剛的嘴硬和吵鬧像是一出笑話,在目睹朋友的幸福時,她們的賭約毫無勝算。

    陳緣知心底一軟,原本壓下去的淚意再一次翻涌上來。

    臺上最后的環節是新娘送捧花,六個伴娘背過身將手放在身后,新娘則選擇將自己手中的捧花送給其中的某個人,然后司儀會讓所有伴娘一同轉身。

    好笑的是司儀宣布讓伴娘們上臺時,底下幾位伴娘們正在急急忙忙地補救自己哭花了的臉。

    當陳緣知站在臺上時有些緊張,但只是因為迎著燈光看不清臺下賓客的視線,她反倒不太在意胡妤洙的捧花最后會不會給她。

    陳緣知在心里默默盤算,就算最后妤洙給了她,她也不能做出太過于驚喜的表情,以免傷害到其他沒有收到捧花的朋友;而如果妤洙沒有給她捧花,那她也要第一時間回過頭笑起來,不能和平常一樣面無表情,不然會讓人以為她是因為沒有收到捧花而在計較生氣。

    而當陳緣知內心活動正豐富時,她感覺手指被人輕輕觸碰,陳緣知愣了一瞬,她背后的人已經將一束柔軟的花枝塞進了她的手心。

    陳緣知怔怔地收攏掌心,摸到枝葉的那一刻,腦海中電光火石如獵豹迅捷掠過,她忽然頓悟了什么。

    司儀喊伴娘們一起轉過身,六個人都驚喜地發現,每個人的手中都有一小束花,其上用絲帶捆扎著蝴蝶結,說明新娘分花的舉動并非心血來潮,而是早有準備——花束從一開始就是分好的,然后再扎成一整束,而這番巧思,就是等待著這一刻。

    辛桃第一個撲上去抱住胡妤洙:“啊啊啊啊妤洙我愛你!!”

    陳緣知第二個:“我也愛你!”

    伴娘們的表情無一例外都很感動,簇擁著圍抱住新娘,璀璨的白光映照出女孩們喜極而泣的笑容,以及臉上洋溢的溫暖和幸福。

    舞臺上的婚禮最后以圓滿畫上結束的句點。

    下了舞臺后,陳緣知本想回座位去接著吃點東西,結果卻被朋友們團團圍住。

    陳緣知還沒反應過來,懷里已經被塞了四束花。她有些懵:“你們這是……”

    謝槿樺挑眉:“你知道的,我早結婚了,用不上這個,不如給你。”

    辛桃:“我都不一定結婚呢,估計也是派不上用場的啦。”

    虞婉宜:“而且我們剛剛合計了一下,我們這些人里,還是你最有希望。”

    孔臻怡接話:“所以我們決定把花都給你,集齊我們所有人的力量和祝福!”

    “緣知,你可要加油啊!”辛桃,“都畢業了,你和許臨濯準備什么時候考慮結婚的事?”

    陳緣知:“……可能,沒那么快。”

    許臨濯還是沒和她提起過結婚的事——如果陳緣知記憶沒出錯,那就是真的提都沒提。

    也不知道是因為兩個人的戀愛關系越來越穩固,以至于早就從熱戀期進入了老夫老妻模式,安全感太過于充足,還是只是單純地因為許臨濯兼顧研究和工作太過于忙碌,還沒來得及興起那些心思。

    陳緣知自己也拿不準。

    她低頭看著懷里開得鮮艷欲滴的雪色重瓣牡丹,忽地想起三個月前她曾收到的來自另一個好友的捧花。

    姜織絮的婚禮在三個月前剛剛辦完,因為是在教堂舉辦,儀式比陳緣知預想中簡潔,氛圍也更加莊嚴靜穆。

    姜織絮穿著一襲白色婚紗,細細挽起的發髻上銜著一枚細鉆圓飾,她眉眼溫柔,勝過教堂外掠過草坪的微風。

    外面的陽光淅淅瀝瀝篩過彩窗,斑斕色彩融化在她晶瑩濕潤的眼尾,裙擺拖曳在地,彩光落入其中,像是雪地里開出了漫山遍野的多色波斯菊,令人驚嘆的圣潔之下又有明媚招展,靜謐里有生機蓬勃。

    陳緣知坐在第二排,手里捧著一束香水百合,看到了姜織絮一步一步走向站在神父身前的魏風原,也看到了她抬起眼看去的那一瞬,眼角滑落的眼淚。

    她那么幸福,她的眼里含淚,不再是因為孤獨和不被理解,而是即將有一人攜著她度過余生,而她深愛著這個人。

    所以即使在流淚,也是代表幸福。

    陳緣知舉起相機,履行自己作為伴娘的職責。

    婚禮一切順利,陳緣知在臺下等候樂曲響起,然后捧著那束手花上臺,遞給姜織絮。

    原本以為這就是全部,但儀式結束后不久,陳緣知到了化妝間找姜織絮,姜織絮卻把那束百合捧花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陳緣知愣了愣,下意識抬頭看她,“給我的?”

    姜織絮還沒換掉婚紗,化妝師拆著她頭上繁復華麗的發飾,姜織絮笑彎了眼睛:“當然是給你的啊。”

    “小知,我覺得所有人里,現在最最需要捧花的就是你。我從一開始就想好了,要把它給你。”

    “——連同我所有的祝福和好運氣。”

    姜織絮隔著一層薄薄的蠶絲手套握住了她的手心,聲音溫柔:“說好的呀,我們要一樣幸福。”

    ……姜織絮也把自己的捧花給了她。

    陳緣知默默嘆息,被朋友們的好意包圍,自己再不努力一些,似乎都要因此而內疚不安起來。

    但,許臨濯是怎樣想的呢?

    陳緣知遠遠眺望許臨濯的背影,那人身高氣質都卓爾不群,即使是穿著伴郎服也很容易找到,墨色貓眼石般的眸,玉色山石壘成毓秀的臉廓骨骼,分分寸寸都是絕筆。

    他單手握著香檳杯,正在和妤洙的家人說著什么話,偶爾一抹笑意淺淺滑過唇邊。

    陳緣知心想,如果許臨濯還不打算向她求婚,她就要考慮一下逼婚了。

    作者有話說:

    妹有結過婚,婚禮過程看著一些婚禮vlog胡寫的,如有不對請溫柔滴指正我,嘿嘿~^_^

    下章求婚!

    有獎競猜^_^小濯會在哪里和小知求婚呢?

    歡迎大家積極參與!在評論區留下你的猜想吧~

    猜中的寶寶下章更新之后會收到我的小紅包~^_^嘿嘿,這個紅包可不好拿喔^_^

    提示:可以在高中時期兩個人的關系有重大進展的劇情找到一些線索~

    第184章 184  番外20

    ◎逼婚。◎

    關于求婚這件事, 在胡妤洙的婚禮結束之后,陳緣知也不是沒有探過許臨濯的口風。

    ……雖然在她自己眼里,她的行為一直顯得有些過于刻意。

    陳緣知第一次出手是在一個周末, 她和許臨濯難得有空,便一起去超市采購家里要添補的日常用品。

    路過一樓的珠寶專柜時, 陳緣知的腳步忽然間慢了下來,她看著離她最近的珠寶展臺的方向,許臨濯也注意到了她的異常, “怎么了?”

    陳緣知轉過眼看他, 慢慢開口:“……沒什么,就是,突然很想買個首飾。”

    許臨濯展顏:“那去看看, 如果有喜歡的就買下來。”

    兩人到了展柜面前, 一男一女的情侶組合是最受珠寶柜臺sa歡迎的顧客類型, sa介紹時非常熱情。陳緣知壓根沒有想買的首飾,但這個借口只適合用一次, 第二次再用難免顯得刻意。

    于是她硬著頭皮湊了上去, 看了幾圈,特意在戒指區停了下來, 讓sa給她試戴某一款細鉆戒指。許臨濯在她兩步遠的地方看著她, 她不主動和他說話, 許臨濯便也不開口, 一直很安靜地等她試戴完畢,然后讓sa把戒指包起來。

    陳緣知沒有很想要那枚戒指, 但她試戴了一圈, 不好意思什么都不買, 于是便也默認了許臨濯要付款的舉動。

    sa把戒指盒裝進袋子里遞給許臨濯, 而許臨濯側身將袋子給了她,語氣溫柔:“要現在戴嗎?”

    陳緣知愣了愣,正想回答,手已經自然而然地接過了許臨濯遞來的手提袋。

    陳緣知被自己流暢到沒有經過大腦的動作鎮住。

    “……”糟糕,本來想借機讓許臨濯幫她戴上的。

    但錯過了剛剛的時機,再把袋子還給他讓他幫她戴戒指,那就很奇怪了。

    陳緣知糾結再三,還是放棄:“……算了,不戴了,就這樣拿著回去吧。”

    許臨濯笑了笑,似乎什么也沒有多想:“好,走吧。”

    第一次試探宣告失敗。

    但陳緣知沒有氣餒,第一次的失敗反倒讓她燃起了斗志,沒過多久,陳緣知便想到了第二個試探方法。

    許臨濯和陳緣知兩人都各自有一臺筆記本電腦,用于工作,家里另外還配備有一臺臺式電腦,是作為娛樂使用的,兩個人偶爾會一起打恐怖游戲——噢對,關于兩個人一起玩恐怖游戲的事也很有意思,但現在暫且不提。

    總之,陳緣知對這臺電腦打起了主意。

    某天許臨濯去公司工作,陳緣知正好呆在家里整理咨詢者的檔案,工作做完之后,她便打開了家里的臺式電腦,坐在電腦前開始冥思苦想起來。

    要留下什么搜索記錄才顯得沒那么刻意呢?

    陳緣知本想搜索“怎么讓男朋友向自己求婚”,但打字的手指一再猶豫,還是刪除了。

    最后,經過陳緣知謹慎的篩選,她留下了“婚禮布置”“婚紗樣式”“領證怎么拍”這三個搜索記錄,還特地點進鏈接看了好多條。

    打開歷史記錄,檢閱完她精心編排后的成果,陳緣知滿意地點點頭,關上電腦。

    等到晚上許臨濯回家之后,陳緣知一直在觀察他的動靜,吃完飯后許臨濯便到書房繼續工作了。

    陳緣知假意送水果走進房間,發現許臨濯就坐在書桌前辦公,筆記本電腦的微微白光映得他面容越發清雅,而不遠處的電腦桌前的臺式電腦還是關機的狀態。

    許臨濯最近似乎一直都挺忙的。

    陳緣知把水果放在桌上,原本看著電腦屏幕的許臨濯轉過頭來,看到她的時候臉上露出溫柔的笑:“謝謝清之。”

    陳緣知心跳加快,她清咳一聲掩飾,坐在了許臨濯身邊:“融資的事情都還順利嗎?”

    許臨濯:“很順利,不用擔心。”

    陳緣知并不是很相信他的話,如果順利的話他最近怎么會這么忙,回到家了也還在工作?她隨便撿起桌上的幾本文件看起來,許臨濯注視著她的動作,沒有出聲阻止,反倒眼底漾起點笑意來。

    看完文件內容的陳緣知:“……”居然真的很順利。

    陳緣知轉頭看他:“可為什么,我總覺得你最近很忙。”

    許臨濯伸手攬住她的腰:“公司最近再招新的研發團隊,除了融資之外還有很多事需要我去盯著的,可能是有些忙,但不是因為遇到了困難,只是需要我的地方太多了。”

    陳緣知靠著他的肩膀:“好吧。”

    想起自己送水果進來的真實目的,陳緣知坐直了,看向許臨濯:“對了,今天我用家里的電腦的時候感覺它好像中病毒了,反應特別慢,你待會兒有空的話……能不能幫我看一下?”

    許臨濯很快回道:“好。你今晚要用嗎?”

    陳緣知:“不用,你做完工作再去看看就好了。”

    陳緣知離開書房回到客廳,她縮在客廳的沙發上玩手機,聽著書房里傳來的動靜,終于里面的鍵盤聲停了下來。

    陳緣知馬上脫了鞋,躡手躡腳地溜到書房門口,扒著門悄咪咪地往里瞅。

    許臨濯似乎已經結束了工作,坐到了電腦桌前,正在打開臺式電腦。

    陳緣知內心直呼“yes”,確認后的她再次躡手躡腳地溜回了客廳,裝作在認真玩手機,直到不久后許臨濯從書房里出來。

    許臨濯繞過矮桌,徑直來到她身邊坐下,陳緣知這才抬起頭看他:“工作做完啦?”

    許臨濯伸手抱住她,陳緣知很熟悉這個動作,于是配合地抬起腿坐上去,手臂繞到許臨濯背后環抱住他的背脊。

    許臨濯如愿把人摟了滿懷,陳緣知感覺到他鼻尖的熱氣緩慢地沁染著她鎖骨處的皮膚,他聲音低沉地應著她的問話:“嗯。”

    “電腦我剛剛去檢查過了,沒有病毒,你現在要用嗎?”

    陳緣知眼睛微微睜大,她直起腰看向許臨濯,細細觀察他的表情,直到許臨濯眼睛里露出一絲困惑:“清之?”

    “怎么了?”

    “……”陳緣知,“沒什么。”

    該不會是沒看到吧?

    今晚的許臨濯沒有再用過家里的電腦,陳緣知一開始有點氣餒,沒過多久又再次振作起來,她決定沉下心等待許臨濯自己發現。

    但一周過去了,許臨濯用過好幾次家里的臺式電腦,按道理來說他肯定已經看到了她的搜索記錄,但許臨濯的表現依舊是一切如常。

    三番五次的試探都石沉大海,陳緣知有些坐不住了。

    “難道我真的要去逼婚?”

    陳緣知攪動著桌面上放著的奶冰,表情有些郁悶,坐在她對面的胡妤洙正在吃甜品,聞言含糊不清道:“他還是沒有反應嗎?”

    陳緣知:“他一副什么也沒看出來的樣子,我也不知道這算不算反應。”

    胡妤洙:“算吧,他反應了沉默。”

    陳緣知:“……”

    陳緣知:“還是說,他其實是不婚主義者……”

    胡妤洙打斷陳緣知的天馬行空,“你別想太多了,這樣吧,我今天下午去你們公司找他聊聊,保證不會被他察覺到我是你的間諜。”

    陳緣知和胡妤洙的早茶結束,今天只有下午兩點有一個預約咨詢,陳緣知沒有回家直接去了診所,看完檔案之后剛好等到客人。

    結束完一天的工作,陳緣知在診所吃飯時等到了胡妤洙的電話。

    胡妤洙那邊的背景音有些吵鬧,陳緣知的注意力被吸去一瞬,但很快被胡妤洙的聲音拉了回來,對方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沒試探出來。”

    陳緣知眼里微微亮起的光,在聽到回答時又熄滅了,她嘆息一聲:“哎。”

    “你也別太擔心了,結不結婚反正也就是你一句話的事情。”胡妤洙,“還是說你希望他求婚?”

    陳緣知:“不是……與其說是我很想結婚,還不如說我不明白為什么他會回避結婚這件事。”

    陳緣知自覺自己手段并不高明。

    許臨濯到底是真的沒看出來,還是在裝作沒看出來?

    胡妤洙語鋒一轉:“噢對了。他和我說他今天會早點走,待會兒來接你下班,讓你在診所等他。”

    陳緣知愣了愣:“……好。”

    陳緣知一般下班比較早,如果沒有預約,她甚至可以不用來診所,有預約的話見完咨詢者,再整理好檔案就隨時可以離開。比起天天到了晚上六七點都沒辦法離開公司的許臨濯,她下班的時間可以說是非常早了。

    所以許臨濯也鮮少有機會來接她。

    陳緣知和胡妤洙閑聊片刻才掛斷,沒過多久,許臨濯的電話打了進來,陳緣知接起后便聽到了許臨濯溫和的聲音:“我到樓下了,你還在忙嗎?”

    陳緣知:“沒,我工作都做完了。我現在下來。”

    陳緣知坐到車上,許臨濯單手握著方向盤,骨節薄白,血管透出皙膚,淡淡的青藍色,像是蜿蜒在手腕骨側的藤類植物的花。

    許臨濯側過臉看著她關上車門,“等很久了嗎?”

    陳緣知沖他笑:“沒有啊,我剛好做完工作,然后和妤洙打了一會兒電話。”

    許臨濯見她帶好安全帶,慢慢發動車:“最近診所的客人多嗎?”

    陳緣知:“還是那些人,不多,我每天都挺清閑的。”

    陳緣知在畢業后經由導師介紹,在北京一家小有名氣的心理咨詢診所就職,現在是一名初出茅廬的心理咨詢師。

    陳緣知想得很通透,語氣坦然:“知道我們診所的客人多半是沖著所里最有名的兩個咨詢師來的,合伙人也不會主動把客人分給我。”

    許臨濯打方向盤的間隙側眸看了她一眼:“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你其實想要接收更多的顧客?”

    陳緣知:“我確實是想的,但現在我的能力不足,先積攢經驗好了。”

    陳緣知對未來的規劃很清晰,她打算先在現在的心理咨詢所呆兩年,等摸清診所的運作管理體系之后,再跳槽去更大的心理咨詢診所,積攢更多經驗和人脈,等到可以獨當一面的時候就辭職,找認識的心理咨詢師一起開一個合伙經營的心理咨詢診所。

    許臨濯:“爸爸最近和我聯系時也說想你了,也許我們可以抽空回一趟春申。”

    陳緣知:“畢業那段時間,許叔叔有和我說過,上一次畫展有一個裝置藝術團隊看中了我的畫,想要和我合作,我答應了。但對方團隊似乎希望我再出一組風格更鮮明大膽的畫作,我一直沒有靈感,也許回去和許叔叔聊一聊會有新的想法。”

    許臨濯和陳緣知聊天的間隙,車已經開進了小區,從小區到停車場的路上,車里剛好放到Ed Sheeran的《photograph》,陳緣知靠在車座椅背上,眼前的宛若赤金花彌漫的黃昏慢慢從車窗玻璃上淡去,像是退潮的海水。

    她莫名覺得放松,清淺的困意襲來,原本橫亙在腦海里的煩惱也都模糊了形狀。

    迷迷糊糊間快要閉上眼,陳緣知忽然感覺到車停了下來,她睜開眼,果然已經到了停車場,深灰色的靜謐包圍著他們,車不知何時已經熄火,陳緣知意識清醒過來,“到了?怎么不下車……”

    陳緣知轉頭看去,剛好看到許臨濯注視著她的眼睛,碎屑銀星落滿他的眼眸,隨眼波微閃,熄滅的車頂燈讓車窗外的稀疏燈光成了唯一光源,在他平緩的顴骨上鍍了層清淺的白。

    許臨濯輕聲喊她:“清之。”

    “我有樣東西要給你。”

    平常得毫不起眼的一天,陳緣知原本波動微小的心跳在看清許臨濯的眼神時,陡然加快數倍。

    她感覺喉嚨有些干澀,意識到自己在緊張。

    陳緣知努力讓聲音聽上去和平時一樣:“什么?”

    但出乎她意料的是,許臨濯沒有拿出裹著絲絨的戒指盒,而是從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

    陳緣知帶著一絲困惑接過,在翻開第一頁時愣住:“這是……”

    許臨濯:“這是房產證和贈與協議。”

    “你說過希望以后住的地方環境足夠安靜和清幽,最好有一片花園,因為你想年紀大了以后學園藝,在園子里種種花草;你說希望房子的大多數房間都能照到陽光,最好有一間房間可以作為畫室;你說希望書房有一片很大的飄窗,這樣你可以在房間里擺滿書架,閑著的時候就靠在飄窗的軟墊上看書。”

    許臨濯說著說著,忽地笑了起來,眼睛里閃動著微光,聲音低沉溫柔:“我看了很久的房子,最后買了這里。”

    “我想靠自己買下來送給你,所以沒有向家里借錢,房子是用我三年里專利的收入,做研究和兼職存下來的錢和公司給我的那部分的分紅買的。所以你不用有負擔。”

    陳緣知急了:“這怎么可能沒有負擔?!”這反倒讓她更有負擔了啊!!!

    許臨濯看著她笑了:“我的錢清之可以隨便花,所以不用有負擔。”

    陳緣知剛剛打開文件看了幾頁,看清房屋地址的那一刻頓時感覺天旋地轉。

    這個小區她之前有段時間想買房的時候也了解過,但也僅限于了解——她從來沒想過畢業后這幾年光靠她自己能買下這里的房子,因為價格實在是太高昂了,她完全是抱著好奇的心態點進去看的。

    就是因為清楚,所以她大概知道許臨濯花了多少錢,而且這些錢全都是他學生時期靠自己一點點存下來的,而他只在房產證上寫了她的名字,甚至他還寫了贈與協議。

    即使如此,許臨濯猶嫌不夠:“我聽說法律規定,即使簽了房產贈與協議,雙方感情破裂之后也能追回,但是公證過后就不行了。我本來想去做贈與公證,但工作人員說贈與公證需要被贈與人到場。”

    “所以清之你可能得抽出一天上午時間,和我一起去公證處——”

    陳緣知忍不住了:“去什么去!”

    許臨濯說到一半的話停頓住,他看向陳緣知的眼神有些愕然:“清之……”

    陳緣知把文件袋拍在他胸口上,平時清靜明透如秋水的眼睛里,此刻寫滿了鮮明熾烈的情緒:“許臨濯,你是戀愛腦嗎?這是我們以后一起住的房子,你就不怕有一天我出軌了,然后你被我趕出家門流落街頭?你完全不為你自己考慮的嗎——”

    許臨濯輕聲打斷了她:“那清之你會嗎?”

    陳緣知頓住了,許臨濯伸出手牽她,暖熱的指尖扣住她的手心,陳緣知被那溫度一燙,縮了一下,反被牢牢握住。

    他牽著她的手放到唇邊,垂落的睫羽下流光溫靜,然后他親吻了她的指尖,近在咫尺的喉結微微上滑了一瞬又回落,嗓音輕啞:“清之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

    “在關于你的事情上,我從來沒辦法保持理智。”

    許臨濯的唇畔抵著女孩的手,他靜靜地等了很久才抬眼看過去,陳緣知也看著他,她咬著唇,胸口上下起伏,片刻后完全泄氣下來:“……你這個笨蛋。”

    “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許臨濯聽出了她話里的含義,眼睛深處亮起光來,這一次笑容里總算帶上了一絲滿足:“嗯,我太愛你了。”

    “所以清之你會接受的對嗎?”

    陳緣知瞪他:“那不然我還能怎么辦?讓你去退錢嗎?”

    許臨濯:“我擔心你會讓我在房產證上加上我的名字,或者是帶我去公證成共同財產。”

    陳緣知:“那你會答應嗎?”

    許臨濯淺笑:“當然不會。”

    陳緣知微惱:“那不就是了,你都吃了秤砣鐵了心要送給我了,我能拿你怎么辦?”

    許臨濯笑容滿面:“嗯,所以清之就乖乖接受吧。”

    陳緣知看著許臨濯,忽然說:“許臨濯。”

    “嗯?”

    “……我也愛你。”

    許臨濯微微一怔,然后露出了比之前更開心的笑容:“清之,我想親你。”

    陳緣知的脖子早就紅了:“不行,回家里再說。”

    陳緣知解開安全帶的時候許臨濯還在追問,語氣親昵:“回家就可以做了嗎?”

    陳緣知耳根染上紅霞:“……隨便你,怎么做都行。”

    她補充一句:“但是得回家做。”

    許臨濯笑了:“好啊。”

    當晚發生了什么不必贅述,反正陳緣知第二天早上沒能按時起床,一覺睡到了中午。

    陳緣知早上有短暫地醒過來片刻,她聽到自己的鬧鐘響了,意識沉浮間理智在漸漸取勝。

    她努力地撐開眼皮,白光襲來的瞬間,身側的床墊沉陷下去,一道清新的草木香悠悠襲來,然后床頭的鬧鐘聲音停了。

    陳緣知氣若游絲:“許臨濯,現在幾點了……?”

    被喚了名字的那人低下頭,寬大的手掌心隔著被褥握住她的腰,然后陳緣知感覺到肩膀的皮膚被什么溫熱柔軟的事物貼住。

    朦朧的剛睡醒的腦海變得遲鈍,連反射弧都拉得老長,被親了半天之后陳緣知才意識到許臨濯在吻她的肩頸,她軟綿綿地推拒他:“許臨濯……”

    許臨濯的聲音沉慵微綣,帶著笑:“嗯,我先去上班了,你繼續睡吧。”

    陳緣知的意識又開始模糊:“……嗯。”

    這一個回籠覺直接讓她睡到了中午。

    迎著熱烈的陽光起床的陳緣知頭腦昏沉,只是撐起身子坐在床上這么一個簡單的動作,她就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快要散架了。

    陳緣知爬下床,路過鏡子前,腳步忽然頓住:“……”

    她暗暗磨牙:許臨濯這個王八蛋!!!

    陳緣知吃飯時門鈴被敲響,她走過去開門,來人正是胡妤洙:“陳緣知你病了?許臨濯讓我中午帶點吃的來給你,怎么回事,你不是昨天還生龍活虎的——”

    胡妤洙走進房門,嘴里瑣碎未完的話語在看到陳緣知鎖骨和前胸的痕跡時驟然消弭。

    她慢慢“噢”了一聲,語氣戲謔:“原來是這種‘病’啊。”

    陳緣知幽幽:“你不心疼我還取笑我,胡妤洙你還有良心嗎?”

    胡妤洙把帶的飯放在了餐桌上,找了個椅子坐下,“他那么囂張不還是你準許的?還是說他技術太差,你沒爽到?”

    陳緣知回想了一下,氣忽然消了大半。

    好吧,她似乎也指責不了許臨濯什么。她和許臨濯這得算同流合污,狼狽為奸。

    胡妤洙看著陳緣知坐下,開口問道:“他昨天和你求婚了?”

    陳緣知解開塑料袋的動作一頓:“是什么讓你得出了這種結論?”

    胡妤洙挑眉:“直覺。所以沒有?”

    陳緣知找筷子:“沒有。”

    陳緣知一邊掰著筷子,一邊慢慢開口:“……我突然覺得,結不結婚好像也沒那么重要了。”

    胡妤洙被她突然的一句話弄愣:“啊?”

    “你經歷了什么,怎么一晚上就突然改變想法了?”

    陳緣知:“就是覺得,現在這樣也很好。”

    他們之間似乎也不需要那一張紙的契約來證明些什么了。

    反正他們對未來的計劃里,永遠都有對方。

    作者有話說:

    失敗了,沒寫到求婚(跪下)

    雖然這么說,但小桌還是會求婚的!一直不提結婚也有原因,下章說。

    第185章 185  番外21

    ◎求婚。◎

    有了自己的房子之后, 陳緣知變得忙碌起來,每天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多了一件——那就是房子裝修。

    洛霓聽說許臨濯給她送了一套房,在電話那頭嘖嘖感嘆:“他行動力真強啊, 說買房就買房。”

    陳緣知:“但我現在有點頭疼裝修的問題,我還沒自己裝修過房子……”

    洛霓:“那就慢慢來嘛, 這種事情誰還不是第一次了?”

    “而且許臨濯不幫你嘛?”

    陳緣知:“他在忙公司的事情,最近招人融資什么的,很多文件都要他過目。”

    “而且他也說, 房子完全按我的喜好來裝就好了, 他沒有什么要求。”

    洛霓:“雖然這么說,但他也不能當甩手掌柜吧?”

    陳緣知解釋:“是我不想讓他太累了,他有問過我裝修的事情需不需要他來看, 我和他說都交給我辦就好。”

    洛霓哭笑不得:“好吧, 那你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 盡管來找我——雖然我人現在暫時不在北京哈哈哈!”

    陳緣知被洛霓的笑聲感染,心情也變得明快起來:“對了, 還沒問你的婚禮準備得怎么樣了呢。”

    洛霓語帶笑意:“很順利!我現在在巴黎的Elie Saab選主紗——要我說試紗帶老公還不如帶姐妹呢, 戴胥今天一整天都沒給我提供什么實質性的意見,跟個贊美機器一樣, 我穿什么都說好看。要不是你要上班, 我就買張機票請你來法國陪我了。”

    陳緣知笑道:“太可惜了, 白白錯失了免費去法國旅游的機會。”

    洛霓和戴胥在今天畢業的那個月于北京領證結婚, 正式的婚禮則是準備在美國和中國兩地分別舉辦一場。美國的那場宴請親戚好友,中國的這場則邀請同事, 同學和朋友們。安排在中國的婚禮日期在明年年初, 而美國的那場婚禮則更快一些, 在今年的十月底就辦完。

    洛霓對她向來是直言不諱:“緣知, 我希望你兩場婚禮都會來,我想讓你做我的伴娘。”

    “所以十月底為我留出幾天的時間好不好?”

    當一向明媚開朗的洛霓用撒嬌的語氣說話時,幾乎沒有人能拒絕她的請求,陳緣知也一樣。

    陳緣知點點頭:“當然,如果你希望我去,我怎么可能會拒絕?”

    電話那頭的洛霓聲音變亮,似乎已經驚喜地笑起來:“太好了!”

    “噢對了,讓許臨濯陪你一起來吧?婚禮地點我選在了波士頓的一間城堡里,我特別想在秋天結婚,尤其是有落葉林的地方,覺得特別特別美!”

    “我挑了很久,本來想說在英國辦算了,但是英國的風景我都看膩了,波士頓也不遠,就還是任性定了在波士頓辦婚禮。那幾天正好是波士頓秋景最好的時候,你們一定會喜歡的!”

    “我父母也認識許臨濯,正好讓他陪著你,我怕你一個人住覺得孤單。”

    陳緣知答應著:“好,我問問他有沒有時間。”

    陳緣知和許臨濯說這件事時,許臨濯似乎并不意外,“洛霓的婚禮,我媽媽和我提過希望我能代替她出席,但她也說如果我實在沒空,她會幫我和洛家那邊回復。”

    陳緣知:“我比較擔心你的工作,要去五天,公司那邊確定沒問題嗎?”

    許臨濯淺笑:“沒關系的,工作和你相比,當然是你更重要。”

    許臨濯最近很喜歡動不動在說正經事的時候冒出來一句情話,陳緣知以為她會慢慢習慣,但事實卻是她越來越受不了了,她又一次瞪他:“許臨濯,我說正經的呢!”

    她是真的怕耽誤正事。

    許臨濯拉她的手:“你放心,我會提前把工作處理好。你只需要和洛霓說,我會陪你一起出席婚禮就好了。”

    十月底兩人一同去美國參加洛霓婚禮的事情就這樣敲定下來。

    在這幾個月里,陳緣知一直在忙房子裝修的事宜,準備洛霓的新婚禮物,期間還和許臨濯還抽空回了趟春申,和許致蓮聊了關于新畫展的作品籌備等各方面的問題。

    在北京進入深秋之前,二人坐上了飛往美國的飛機。

    順利落地后,陳緣知和許臨濯坐上了來接機的專車,前往洛家為賓客們訂下的酒店。

    波士頓的秋天美如名家筆底下橫生恣意的油畫,淡淡的金紅色層疊暈染綠林,山野間點綴著紅白相間的小房子,悠然愜意。

    洛霓舉辦婚禮的城堡便是坐落在這樣的一片風景之中,陳緣知作為洛霓特地邀請前來的客人,同時還是伴娘,座位被排到最靠前的幾排就坐。

    婚禮宣誓儀式定在上午九點,在陽光還算溫順的早晨,波士頓的氣溫恰好有所回升,即使是早上也不至于太冷,怡人的涼爽。

    城堡里,紅酒色的長地毯筆直延伸,古老的磚石墻壁上蜿蜒著美麗繁復的花紋,舉辦儀式的殿堂內音樂聲從舒緩涌向高潮,然后莊嚴厚重的大門被侍者拉開,洛霓明艷的面容上綻開笑容,滿室的輝煌和窗外的陽光,不敵她此刻的喜悅明媚的笑顏。

    一襲繡滿淡金色花刺繡的白紗曳地三尺,隨主人的腳步緩緩滑過漫長的紅毯路。

    戴胥穿著黑色西裝,身材高大的青年看上去沉靜穆然,和往常一樣沉默的眼睛里似乎卻比平時多了一份難以克制的情緒。

    他靜靜地,目不轉睛地看著洛霓來到他面前,然后伸手牽起洛霓,洛霓朝他笑的那一刻,陳緣知分明看到戴胥背在身后的那只手臂微微顫了一瞬。

    兩人挽著手走過最后的三級臺階。

    陳緣知以為自己不會哭,但事實上看到洛霓宣誓時她還是紅了眼眶。

    宣誓完畢后到了午宴環節,賓客們從殿堂移至城堡的西圖瀾婭西餐廳,不到十桌的賓客坐的松散。

    陳緣知和許臨濯在餐桌上吃飯,不久后洛霓換了敬酒服下來,直奔他們這一桌,剛剛在臺上那么莊嚴宣誓的人又變回熟悉的歡快輕盈的模樣:“陳緣知,我今天美不美?”

    陳緣知放下刀叉,狠狠地抱住洛霓:“美呆了好吧!”

    洛霓回抱住她,咯咯直笑,抬起眼看許臨濯的眼神卻閃過一絲狡黠。許臨濯觸到她的目光,嘴角的笑意不變。

    閑聊片刻后,洛霓開口問道:“對了,你們是明天的飛機回北京對吧?”

    陳緣知點點頭:“回去還得倒時差,所以沒辦法呆太久。”

    “那你們今天下午有打算去哪里玩玩嗎?”

    陳緣知來之前并沒有做攻略,她正想回答洛霓他們大概就在波士頓的街道上走走,許臨濯便接話了:“我們打算去Gibbet Hill走走,順便看看風景。”

    陳緣知轉頭看許臨濯:“?”什么時候打算的,她怎么不知道?

    洛霓拍手:“好啊!!Gibbet Hill我去過,我覺得是波士頓數一數二的賞秋地點了,但是還挺小眾的,旅客也不多。而且Gibbet Hill離這里也挺近的,你們過去很方便!”

    陳緣知忍不住問許臨濯:“許臨濯,那是什么地方?”

    許臨濯笑道:“原來你不知道?那是《小婦人》電影的取景地之一,勞里對喬表白的那一幕就是在那里拍攝的。”

    陳緣知雙眼瞪大:“什么?拍攝地居然在波士頓嗎?”

    她一直以為是在英國呢!

    洛霓哈哈大笑:“我懂我懂!要不然怎么會有人說波士頓是美國最有歐洲風情的城市呢?”

    “我可以讓人送你們到Gibbet Hill Grill的停車場那里,然后你們會看到一個trail的標識,按著標識的方向走上山,就能俯瞰山腳連綿不絕的秋楓。”

    陳緣知和許臨濯來到Gibbet Hill的山坡上時,已經是黃昏時分。

    此刻夕陽余暉穿過淡淡的魚鱗云落在山坡上,漫山遍野的黃綠色野草隨微風招展俯首,天使畫筆墜落的幾團暗色濃彩,成了零星散落的灌叢。

    草坡上偶然飄過白云似的羊群,慢悠悠行走的羊群不遠處,無盡的草野彼端孤零零地立著幾棵低矮的白橡。

    一天里恰好的時間,一年里恰好的季節,再加上相同的地點,電影里令她時至今日仍舊記憶深刻的那一幕,仿佛被大自然的巧合完完整整地復刻了出來,呈現在陳緣知的眼前。

    她和許臨濯并肩站在山坡上,任由微風拂過耳畔。

    陳緣知難以避免地回想起電影里的情節,也是同樣的一片景色,《小婦人》里的勞里和喬卻是在對峙。

    一個沉溺太深,竭力地表達著自己的愛意,另一個則始終置身事外,既害怕失去這段友情,又堅定地拒絕著讓它變成愛情的可能性。

    這段鏡頭在電影里堪稱絕筆,多年來被人稱頌許久,也是陳緣知在全片里最喜歡的一段劇情。也許是因為勞里和喬最終遺憾的錯過是始于這個平常的秋天傍晚,而意猶未盡的bad ending總是令人沉湎其中,難以忘懷。

    陳緣知眺望著遠處的秋日層林,身邊的許臨濯在這時輕聲喊了她的名字:“清之。”

    陳緣知應聲回頭,卻忽然愣住了。

    站在她面前的許臨濯屈起一條腿,單膝跪在草地上,然后在她緩慢睜大的雙眼的注視中拿出了一個戒指盒。

    和她曾經想象中的一樣,是低調的黑絲絨面。

    意識到許臨濯打算做什么的陳緣知頓時僵住了,她霎時間緊張起來,聲音也變得磕巴起來:“許臨濯,你——”

    許臨濯看著她笑了,眉眼舒展,一如初見時的那般清冽的溫柔:

    “我必須要開誠布公地告訴你這件事,那就是從我們相識的那一刻起,我就開始無法自拔地愛上你了。”

    “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情不自禁。”

    陳緣知的手指克制不住地顫抖起來。

    ——許臨濯說的這幾句話,正是《小婦人》里勞里向喬表白時的臺詞。

    一模一樣的話語從單膝跪在地上的許臨濯口中緩慢道出:“我早就想開口,但我害怕你會拒絕我,直至不久前我明白我必須要開口了,因為我發現,我沒辦法再這樣生活下去。”

    “所以請給我一個回應吧。”

    他望著她勻凈白皙的臉,修長的手指搭在絲絨面的戒指盒上,慢慢打開,于是夕陽的最后一抹光輝點亮了他手里的戒指。

    晶瑩剔透的鉆石折射出冷凌的微光,和熾烈溫暖的黃昏相撞,幾乎瞬時間讓她的心口一窒。

    許臨濯的發尾被微風吹起,他低聲開口,語氣溫柔地念完最后一句原本屬于電影,而此刻卻屬于他們的臺詞:

    “清之,我無法愛上其他任何人,我只會愛你。”

    這一刻,陳緣知腦海中掠過無數的思緒,她意識到這個人也許籌謀已久,意識到自己拙劣的演技早就被他看穿,意識到胡妤洙和洛霓也許都是知情的助推者——

    但煙云最終都消散不見,只剩下她眼底的霧氣,凝結成水珠落下。

    陳緣知哽咽了,她伸出手,指尖還有些顫,但她說:“我愿意。”

    許臨濯臉上的笑意變盛,但動作卻變得更加小心翼翼,他握著那枚曾經挑選了很久的戒指,輕輕將其推至女孩左手無名指的指根。

    終于,在相同的波士頓的秋天和落日的晚霞中,他們和電影里遺憾錯過的勞里和喬有了截然不同的結局。

    而這一次,會是某種恒久的幸福的開端。

    ……

    被求婚完之后,陳緣知的第一個跨洋電話是打給胡妤洙的。

    陳緣知當然是去興師問罪的:“胡妤洙,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許臨濯打算和我求婚——”

    胡妤洙承認得很坦然:“對,我不僅早就知道他有這個意圖,我還知道他打算去波士頓的時候和你求婚。”

    陳緣知磨牙:“你早就知道,還完全,一點也沒和我透露——我還托你去問他,你還和我說你保證不會做我倆之間的間諜!”

    胡妤洙:“啊,我有這么說過?”

    陳緣知:“……”胡妤洙什么時候變成無賴了?!

    陳緣知:“所以你是不是一開始就站在他那邊的?我還傻兮兮地讓你幫我旁敲側擊——”

    胡妤洙“哎”了一聲:“那可是冤枉我了,我一開始是站在你這邊的。”

    胡妤洙笑道:“只是許臨濯說想給你一個驚喜,我才答應他,不和你透露而已。其他的我是什么也沒干啊。”

    陳緣知:“你這算是承認你的叛變了吧?”

    電話這頭的胡妤洙一邊應付著陳緣知的譴責,一邊思緒飄遠。

    她回想起那天她應下了陳緣知的承諾,去許臨濯公司找他試探口風的下午。

    那天,胡妤洙做了充足的準備,打算慢慢套出許臨濯的話,卻被辦公桌后坐著看文件的許臨濯一眼識破:“清之她讓你來的?”

    胡妤洙當時就狠狠愣住了。

    什么鬼,出師未捷身先死?

    許臨濯卻看著她的表情笑了起來:“你別緊張。我愿意回答你的。”

    “我已經挑選好了戒指,正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許臨濯,“會和清之求婚的,你可以告訴她,讓她不用擔心。”

    胡妤洙:“難道你準備給她一個驚喜?”

    許臨濯承認了:“嗯。”

    “她有一部很喜歡的電影,正好有一位我們共同的朋友即將在那部電影拍攝的所在地舉辦婚禮,我打算到時候陪她過去,然后在那里向她求婚。”

    胡妤洙恍然大悟:“是這樣啊……那你還挺有心的。”

    許臨濯粲然一笑:“那你愿意幫我瞞著清之嗎?”

    胡妤洙:“嘛,也不是不行。”

    胡妤洙忍了又忍,還是沒能忍住沖動:“許臨濯,我能不能問你一個問題?”

    許臨濯:“什么?”

    胡妤洙抱臂坐在桌邊的沙發上,“既然你是打算結婚的,那為什么緣知她和我說,你從戀愛開始就一直在回避跟婚姻有關的話題?”

    許臨濯看著胡妤洙,聲音清冽緩然:

    “之前沒有主動和她提起,是因為我以為她不想踏入婚姻。”

    可能連陳緣知自己都忘記了,但所有故事的開始,那一年他們初識于網絡的盛夏,她曾經對許臨濯說過一段話:“漣,我想我一輩子也不會結婚。”

    “婚姻對于女性來說到底是什么?合法的歡愉,相愛的諾言,相守的契約,還是一生苦難的開端?為什么無論我怎樣端詳它,都覺得它并不如世人所粉飾得那樣美好,反倒面目可憎?”

    “離婚冷靜期的出臺令我對婚姻的最后一絲期許也泯滅。未婚女性在職場上總要被迫接受來自他人的偏見,已婚女性被迫為了家庭放棄事業,如此種種不勝枚舉。”

    “女性似乎天生便接受著世俗的審判和劃分好的傳宗接代維護家庭的責任,付出自己的人生哺育孩子和丈夫,而這種付出卻被法律和社會共同漠視,甚至被稱作傳統,被習以為常。”

    “甚至一切男性對于女性連接近犯罪的暴力,建立在夫妻的基礎上之后,都會變成合理的行為。這令我感到不可思議,感到毛骨悚然。”

    “漣,我想不明白未來的我會在什么情況下走入婚姻,我無法想象自己有一天會心甘情愿地走進一個牢籠里。”

    許臨濯垂著眼,聲音平緩:“我和她的觀點一致。在我們所處的社會里,婚姻對于女性而言弊大于利,這沒什么不好承認的。而我愛她,不希望她陷入隨時會變得不自由的境地里去。”

    胡妤洙:“即使她隨時有可能不愛你,即使沒有契約的約束,她出軌和愛上別人的可能性大大增加,而這意味著她有可能會離開你?”

    許臨濯:“是,即使這樣,我也希望她永遠有更多的選擇權。”

    胡妤洙:“那為什么現在你的想法改變了?”

    許臨濯:“因為我發現……我或許錯了。世間萬物都在變化,她的想法也在改變。”

    陳緣知的試探,許臨濯都看在眼里,他如此聰慧,如何看不出陳緣知那些伎倆和隱晦暗示?

    他驚喜之余,內心的想法也漸漸通透堅定。

    “我想,我也許太過于消極了。連一向謹慎的她都相信我們的感情,我卻抱著幾年前她的一句話而固步自封。我應該更有信心才對,我們相識八年,于對方而言是超越許多世俗定義的,非常特殊的存在。”

    許臨濯眼神溫和,語氣卻慢慢變得堅定:“所以,即使世界上的大多數婚姻到最后都是柴米油鹽,一地雞毛,但我相信我們會有不同的結局。”

    和電影,和現實都不同的,完全美好的結局。

    作者有話說:

    好好好,下一章婚禮(幸福)

    大家沒猜到是正常的,這作者出的什么偏題怪題,太難猜了(指指點點)

    第186章 186  番外22

    ◎見父母和婚禮。◎

    陳緣知和許臨濯的婚禮最終定在了畢業第二年的春天。

    備婚足足準備了半年, 恰好新房裝修也裝到一半了,中途撇下不裝也不太可行,于是陳緣知便硬著頭皮上了, 半年時間搞定了備婚和裝修兩件事。

    婚禮前最重要的環節當然是兩家人見面。

    陳緣知也是后知后覺,被許臨濯求婚之后才發現哪里不對。

    楚奚北:“你的意思是, 你只和你她爸媽透露過你在談戀愛,然后就什么都沒有說過了?”

    陳緣知沉默:“……嗯。”

    楚奚北倒吸一口涼氣:“那……你們這一下子就進展到結婚了……不知道叔叔阿姨突然聽到這個消息會怎么想。”

    “所以你現在是不是得抽空帶許臨濯回去,見一下你爸媽?”

    陳緣知:“在這之前, 我想我還是提前和他們說一聲會比較好。”

    楚奚北:“那肯定是要說的。不過我覺得你也別太擔心了, 畢竟許臨濯家和他本人的條件,換哪對父母都挑不出刺吧。”

    陳緣知低頭看著ipad,上面密密麻麻都是待辦事項, 看得她越發覺得頭疼。

    她嘆了口氣:“確實是, 但我就是怕那種場面。”

    楚奚北:“比起這個, 你是不是該擔心一下你去許臨濯家里見他父母的事?”

    “噢,你好像和我說過, 你是許臨濯的爸爸的學生?那你應該可以放心去了吧——”

    陳緣知想到了什么, 再度沉默:“……還有他媽媽。”

    “我和許臨濯的媽媽還沒見過面。”

    楚奚北聽出了什么不對:“你覺得許臨濯媽媽會不喜歡你?”

    陳緣知:“不是。是許臨濯和他媽媽關系也不太好,我想著說不定會尷尬。”

    楚奚北:“沒事, 你現在擔心這擔心那的, 都是未知數, 你還不如直接上, 反正你們倆這婚是結定了好吧?”

    “我想不通什么樣的父母會阻撓你們這種情侶——高中同學,校園戀愛, 家鄉也都在一個地方, 現在工作也都在一個城市, 家庭條件也差不太多。噢, 細算起來許臨濯家里條件比你家要好,但是那有什么,你家也不差啊。”

    “而且你們相愛,這是最最重要的一點吧?”楚奚北,“現在多少人結婚是為了生活,又有多少人結婚是為了愛情?兩個人因為相愛而結婚真的很難得很難得的。”

    陳緣知:“嗯,希望一切順順利利。”

    見雙方父母之前,陳緣知確實是有些忐忑的,但真的到了那個時刻,陳緣知卻發現情況似乎比她想象中的要好很多。

    黃燁和陳文武對于她突然要結婚的事,一開始有些訝異,但很快就接受了。

    黃燁在電話里和她說:“我記得你之前和我提起過,你大學談了一個男朋友?是現在你準備結婚的這個人嗎?”

    陳緣知:“是的。”

    黃燁:“那挺好的,你們讀研也都在北京,很有緣分。”

    陳緣知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開口:“媽媽,其實我和他還是同一個高中的同學。”

    “我高中的時候就喜歡他了。”

    陳緣知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內心有一股奇妙的潮涌在翻騰。

    好像經年之后,她提起那些母親并不了解的舊事,她說時語氣平淡,但其實簡簡單單的一句話里,包含的都是于她而言刻骨銘心的回憶。

    只是,連陳緣知也沒想到黃燁接下來說的話:“我好像有點印象,是你高中被籃球砸中暈倒那次,來醫院看你的那個男孩子嗎?”

    原本滿腔感慨的陳緣知陡然僵住了。

    她有些難以置信:“媽媽,你,你記得他??”

    黃燁的語氣依舊很平靜坦然,和她平時說話的聲音一樣:“我當時就看出來了,那個男孩子看你的眼神,瞞得了別人,瞞不了你媽媽我。”

    “我當時就猜他多半是喜歡你吧。你也喜歡他對不對?因為你從小到大很少和男孩子一起玩。不過我覺得你們那個時候還太小了,又是高中這種關鍵時刻,加上顧及你的想法,我就沒有戳破這件事。”

    陳緣知忽然意識到,也許母親知道的關于她的事情,比她想象中還要更多。

    因為她是她的女兒。

    這一刻的陳緣知腦海中突然掠過一個想法——如果將來自己也會有女兒的話,大概她也會這樣,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悄悄地關心著女兒的一切吧。

    陳緣知:“……那我要是那個時候和他談戀愛了呢?”

    陳緣知有些猶豫,又有些難以啟齒: “你會不會——就是說,棒打鴛鴦?”

    黃燁沉吟片刻:“應該會找機會和你談一下吧,畢竟高考很重要。”

    “但媽媽其實知道,你對男孩子的要求是很高的,如果你是那種隨便一個男孩子喜歡你,對你好,你就和他談戀愛的性格的話,我肯定會很著急,但你不是。你如果真的要早戀,初中就可以開始了不是嗎?畢竟我在你讀初中的時候就有在你書包里翻到過情書——”

    陳緣知羞惱道:“你偷偷翻我書包?!”

    黃燁:“不是,那是我給你拿書時不小心看到的,它就夾在書里,然后信封上畫了一個很大的愛心,還歪歪扭扭地寫著‘給美麗可愛動人的陳緣知’——我就猜肯定是喜歡你的男孩子寫給你的。”

    陳緣知:“……”啊啊啊啊啊!!!!

    陳緣知一瞬間想到了那個“發出尖銳爆鳴”的表情包。

    她現在很想找個地洞鉆進去,真的!很想!!

    陳緣知拿著電話,一時間分不清心里復雜的情緒都是什么,她張了張口,覺得口腔里有些干澀:“……原來你知道那么多。”

    “但你從來……”陳緣知咬了咬嘴唇,“你從來沒和我說過。”

    “為什么?”

    黃燁似乎笑了:“因為媽媽自認還是比較了解你的。”

    “我不擔心你會依賴別人,也不擔心你會被男孩子騙,不擔心你不夠理智,因為我知道你肯定不會。”黃燁,“媽媽只擔心你不能夠約束自己,放縱自己去玩樂,或是在學習上得過且過。”

    陳緣知抿了抿唇:“……媽媽。”

    “其實,我確實是在高中的時候,就和他表白過,他也知道我喜歡他。但是我們沒有在一起,我和他說我想全心全意地沖刺高考,所以我們約定畢業后再談戀愛。”

    “我是中考結束的那個暑假認識他的,我后來在機緣巧合之下,才知道原來他和我是一個高中的同學。”

    “他那個時候成績特別特別好,是我們學校年級第一。我剛入學那會兒的成績……你也是知道的。”

    母女間閑聊的話題仿佛是一枚鑰匙,慢慢插入落滿灰跡的鎖孔,旋動了那份塵封已久的記憶和過往。

    陳緣知曾以為自己沒辦法再和父母聊起她的生活,那些高中時代她所經歷的痛苦,艱辛,她流過的眼淚,她曾經為此改變過的自己,她曾以為,她不會有機會對父母說起這段時光。

    因為她覺得黃燁和陳文武不會關心那些事,也不會理解她。他們不會共情她的經歷,也無法給予她幫助,而她也不需要他們的安撫,她甚至害怕說出這些事情之后反倒被他們擔心,她無法承受父母的關心。

    但時間就這樣流逝過去,數年的光陰就這樣被她拋在身后,當她再度回頭看那段被她刻入骨髓的日子時,她發現自己竟然變得坦然,可以從容地和父母談論起那些過往了。

    黃燁聽完之后,沉默了很久,才慢慢開口:“原來是這樣。”

    “……雖然媽媽也……很難切身地體會你的想法,”電話那頭,黃燁斟酌著字句,緩聲溫言,語氣間似乎也夾雜了一絲感慨,“但那個時候的他對你來說,應該是非常重要的存在吧。”

    “因為有他陪著你,所以你沒那么孤獨了,也變得更堅定。”

    “原來是這樣,”黃燁笑了笑,“那我說不定還得感謝他。”

    錯位的時間和關心,理解和感受,似乎在這一刻悉數彌補,以一種姍姍來遲的姿態。

    陳緣知忽然覺得眼角變得滾燙,有什么霧蒙蒙的東西在她眼前聚集,想要垂落下來——但她克制住了,她努力地掩飾著自己聲音的變化:“嗯,他也很緊張,怕你們不喜歡他。”

    “所以我提前和你們解釋一下,我怕你們誤會他。”

    陳緣知輕聲道:“媽媽,我很喜歡他,我想如果能和他一起度過余生,應該會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黃燁那邊過了很久,才回她,聲線似乎有些不穩:“好。好。”

    “媽媽知道了。”

    許臨濯上門的那一天非常順利,順利到離開陳家之后,許臨濯在車上還問陳緣知:“清之,你是不是和你爸爸媽媽說過什么?”

    陳緣知裝傻:“什么?”

    許臨濯看著她,忽然笑了笑:“就是覺得,我好像被你保護了一樣。”

    陳緣知故意用打趣的口吻和他說:“那我保護了許老師,許老師可也要保護我噢。”

    許臨濯伸手撫摸她的長發,聲音溫柔:“當然。”

    去許臨濯家里見他父母的那天,是陳緣知第一次見到許臨濯的媽媽,何姝理。

    和預想中的一樣,何姝理五官姣好,僅憑長相完全看不出她早已年過半百,苗條的身型裹著一條質地良好的深酒紅色羊絨長裙,脖頸間墜著一顆金鑲玉的佛像長鏈,纖細的手腕上戴著寶格麗滿鉆手鐲。

    她燙了一頭短卷發,在日常生活中很容易顯得凌亂的造型卻被她打理得非常好,每根頭發絲都精致得精神抖擻,就像她本人給人的感覺一樣——無懈可擊,優雅而又從容。

    一位像不理俗事的貴婦一樣優雅美麗的女強人。

    陳緣知幾乎是一踏進許家家門就開始緊張了,而這份緊張在坐到何姝理面前時達到了頂峰。

    何姝理給她倒了杯茶:“緣知,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你叫我何阿姨就好了。”

    陳緣知連忙點頭:“何阿姨。”

    就在陳緣知以為自己馬上就要被刁難的那一刻,何姝理忽然笑了起來,原本顯得不怒自威的一雙丹鳳眼彎起,容色盛極:“哎呀,你是在緊張嗎?真可愛。”

    陳緣知:“……”

    陳緣知:“???”

    陳緣知身邊,許臨濯輕聲開口:“媽媽,她很容易害羞,你不要逗她了。”

    何姝理直言不諱,輕飄飄地瞥了眼許臨濯:“這還沒過門呢,就開始護著媳婦了?”

    等她轉頭看陳緣知時,臉上的表情又瞬時間切換,她親切地喊陳緣知過來挨著她坐,還笑著說:“緣知你別擔心,我不是那種惡婆婆,不會吃了你的。”

    陳緣知:“……嗯。”

    陳緣知表面上乖巧答應,背地里汗流浹背。

    原來許臨濯的媽媽是這種性格嗎??

    從許家離開之后,陳緣知終于忍不住問了許臨濯這個問題,許臨濯當時正在倒車,手還握著方向盤,聞言思索了一下:“也許是因為她很滿意你吧?”

    “她對于畫畫好的人似乎有著天然的濾鏡,”許臨濯,“這也是她當時在眾多追求者里選擇了我爸爸的原因,就是因為她特別喜歡會畫畫的人。”

    陳緣知:“?”這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喜好?!

    陳緣知嗔怪:“那你不早說?我還緊張了好久!”

    許臨濯笑了笑:“嗯——都是我的錯,對不起。”

    陳緣知端詳著許臨濯的表情,恍然大悟:“你就是想看我緊張是吧?”

    許臨濯笑得肩膀微震:“我可沒有這么說。”

    陳緣知怒極:“你的表情就是這么說的!”

    她真是服了!

    兩人分別見完父母之后,又是雙方父母的會面,商議彩禮嫁妝婚宴婚房等等大大小小的事宜。

    這方面兩方家庭也很快談攏,接下來的部分就主要是由陳緣知和許臨濯來決定了,比如說婚禮在哪個城市辦,具體辦多大的規模,具體的時間和地點,找哪家婚慶公司,婚紗照怎么拍,請哪些人,婚禮要安排哪些環節,婚服的選擇,邀請函的制式,甚至婚宴上客人要吃的菜肴種類,都需要陳緣知和許臨濯來確定。

    到這里雙方父母基本上都甩手給他們二人準備了。

    陳緣知一邊忙著裝修房屋的事情,一邊每天按時工作去見來咨詢的客人,同時還要聯系婚慶公司商量婚禮的大小事宜,忙得暈頭轉向。

    而與此同時,一眾結過婚,頗有經驗的朋友們紛紛來給她出起了主意。

    胡妤洙熟練得不行:“你想辦什么樣式的婚禮?戶外婚禮還是室內婚禮?現在有粗略定好時間地點了沒?”

    陳緣知:“我想辦戶外婚禮,就是在一片草坪上,簡單點的,不用請很多人。”

    她也不擅長應付很多人的場面,陳緣知從一開始想的就是,只邀請好朋友和雙方家里關系特別近的親人,粗略估計后發現這樣一來賓客最多不超過五十人,剛剛好的數目。

    胡妤洙:“在春申辦嗎?”

    陳緣知點點頭:“應該是的。”

    洛霓:“緣知,你有沒有考慮過來國外辦婚禮?你要是想辦戶外婚禮的話,我在意大利有認識的婚慶公司,可以給你一個很值的價格。而且我知道意大利有一片莊園特別特別美,很適合辦戶外婚禮——”

    陳緣知:“不是不可以,但有點太折騰了,我想了想還是覺得在春申辦就好。”

    謝槿樺:“我當時也是在春申辦的婚禮。你有想好大概的時間嗎?”

    陳緣知:“至少要等到房子裝修完,然后天氣回暖一些——我想應該會是在春天辦,大概是明年四月份。”

    謝槿樺:“四月份?春申四月份很多雨水的,你辦戶外婚禮,一個好的天氣至關重要。”

    胡妤洙:“對,你要不要提前一點,三月份就辦?”

    謝槿樺:“可是三月份也有很大可能下雨,去年春申就是三月中開始下綿綿小雨的。”

    洛霓:“那要不推遲到五月份?五月份應該都是大晴天了吧?”

    胡妤洙:“那會不會太晚了?”

    陳緣知被朋友們左一句右一句的建議鬧得頭都大了:“等等!你們先讓我冷靜一下好好想想。”

    理清楚思緒之后,陳緣知開口道:“那就晚一點吧,定在五月份。”

    陳緣知后來回到家和許臨濯討論,許臨濯也點點頭:“都按照你的想法來就好。”

    “天氣的事情不用擔心,我們可以做兩手準備。”許臨濯思索了一下,“可以到時候讓人在室內也準備一份場地,如果你想在戶外,那就定在玻璃頂棚的溫室花園里面,可以問問婚慶公司春申市內和附近城市有沒有類似的場地,如果沒有,再退而求其次去酒店里準備。如果用不上就算了,費用不是問題。”

    后續婚禮的一些事宜,陳緣知也在朋友們的幫助下順利地完成了。

    到了選婚紗的那天,許臨濯公司里剛好有要緊的工作需要解決,陳緣知便喊了朋友們陪她一起去試紗。

    胡妤洙,虞婉宜,楚奚北,孔臻怡,辛桃和謝槿樺都來了,一群人嘰嘰喳喳歡聲笑語地走進婚紗店,引來一對對情侶的側目。

    辛桃悄咪咪地湊近她們:“哎,他們都在看我們呢,你們小點聲。”

    孔臻怡:“我又沒有很大聲!而且他們不一定是因為我們吵才都看著我們的吧?”

    虞婉宜吐了吐舌頭:“確實,說不定是因為我們人太多了。像我們這樣姐妹成群結隊來陪新娘試紗的估計很少吧?”

    楚奚北:“說起來,陳緣知你給我們選伴娘服了沒有?”

    陳緣知啼笑皆非:“選了選了,保證你喜歡。”

    虞婉宜打趣:“奚北喜歡的話我們豈不是就要遭殃了?”

    楚奚北不滿:“才不會呢!!!”

    陳緣知笑道:“放心吧,我給你們選的都是剛好合適你們風格的禮服。”

    一路走到婚紗店里,陳緣知和店員確認了預約信息,一行人被帶到試衣間和禮賓室門口。

    陳緣知來來回回試了好幾條裙子,婚紗的裙擺極大,各種系帶繁復交錯,每次都需要兩個助理進試衣間幫她穿脫衣物,陳緣知沒試幾件就已經累得不行了。

    陳緣知叉著腰站在展示婚紗的矮臺上,底下還有一位助理在幫她整理裙擺,但她已經無暇顧及自己的形象:“好累……沒有人和我說過試紗居然是一個體力活。”

    胡妤洙:“什么?我肯定和你說過,我當時試婚紗一天試了十件,差點累死。”

    謝槿樺:“我當時很快就決定好要穿什么了,沒有試穿很多件婚紗。”

    辛桃:“對不起,沒結過婚。”

    孔臻怡本來在喝水,聞言差點笑得噴出來:“辛桃你道歉干嘛哈哈哈哈哈哈!!”

    陳緣知:“你們覺得前面幾件有哪件是最適合我的嗎?”

    虞婉宜開始翻相冊里剛剛拍下的照片:“唔,我感覺都不太行。”

    辛桃開始指指點點:“這件領口太簡單了,這件太華麗不合適你的氣質,這件袖子太長太大,這件裙擺的刺繡怪怪的,這件又太老氣了……”

    胡妤洙:“基本同意。”

    孔臻怡:“緣知,要不你再試試別的?反正還有時間。”

    陳緣知聽著有點絕望:“那我再試一件?”

    謝槿樺看著陳緣知的表情笑了:“還有時間,但某人沒體力了。”

    一群女孩子哄笑起來,全都歪倒在沙發上,陳緣知只能無奈地站在臺上看著她們:“好吧好吧,那我再去試試——”

    陳緣知換了輕便的衣服,再次跟隨助理前往試衣間外選新的要試穿的婚紗。

    外面掛著的婚紗陳緣知基本都已經看過了,她看著已經被她仔細挑選過的一排排貨架,有些為難。

    這時,不遠處走來一個穿著職業套裝的女人,她帶著黑框眼鏡,眼眸卻顯得十分犀利清明,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貨架前一動不動的陳緣知,女人腳步加快,很快來到了陳緣知的身邊,“有什么可以幫您的嗎?”

    陳緣知:“我在選婚紗,但是這邊掛著的婚紗我已經都看過一遍了,我沒有看到其他的貨架,我想問問你們這里的婚紗只有這些了嗎?”

    女人微笑起來:“當然不是,我們的工作室里間還保存著一些質地比較嬌貴的婚紗,一般不會掛出來,怕弄壞了。您可以和我們進里間看看,您想要什么風格的婚紗?”

    陳緣知思索:“簡潔一點的,有剪裁感,白色的,作為主紗。”

    女人似乎和帶她挑選婚紗的助理不同,是很有資歷的高管,很快調到了一個頁面,將手里的平板轉過來朝向陳緣知的方向:“您看看這件合不合您的心意?”

    陳緣知的眼眸在看到平板上顯示的那組婚紗圖片時緩慢睜大,女人還在說著:“這件婚紗是我們店里新到的,原產地是巴黎,來自蒂斯工作室,出自一位中國新銳女設計師之手。這件婚紗的名字是‘soul’,中文名字是《靈魂》。”

    陳緣知的聲音前所未有的肯定:“我想試一下這件婚紗。”

    工作人員取了婚紗回來,陳緣知再一次跟隨助理走進試衣間,漫長過后,當她穿著這件婚紗走出來的那一刻,原本坐在沙發上的朋友們全都站了起來。

    其中辛桃表現得最為激動,她直接大喊了一聲:“我靠!美女你是誰!!”

    陳緣知被她逗得彎起唇笑,胡妤洙已經滿臉興奮地走上前去,拉著陳緣知的手左右打量,完了贊嘆出聲:“這件也太好看了吧!”

    虞婉宜在旁邊狂點頭,舉著手機像個狗仔一樣圍著陳緣知狂拍:“這件婚紗太太太太太太太適合你了!!”

    謝槿樺:“這是我目前為止看到的覺得最適合你的一件,它簡直就像是為你量身定做的一樣。”

    孔臻怡拍板:“我覺得不用選了,就這件吧。”

    陳緣知忍不住笑了,她轉過身,試紗的矮臺前是落地鏡,白色的紗簾簇擁著雪銀流轉的鏡面,她慢慢走近,看清自己穿著這襲婚紗的模樣。

    陳緣知看了很久很久,然后才說:“就這件吧。”

    她開始好奇許臨濯見到她穿著這件婚紗,緩緩走上紅地毯時的樣子了。

    許臨濯當晚回到家,也發現陳緣知的似乎特別開心。

    他放下西裝外套,走過去將沙發上的人摟進懷里,手掌輕撫她的發尾。陳緣知抬頭看他,許臨濯看見那雙晶瑩透亮的眼,唇角不由得溢出些笑意:“看起來今天試紗很順利。”

    陳緣知伸手回抱他,把頭靠在他肩膀上,姿態親昵:“很順利,一開始還特別累,但是后面試到了一條很滿意的婚紗,一下子就覺得不累了,特別特別高興。”

    許臨濯也笑了:“那就太好了。我還怕我沒有陪你,你會不高興。”

    陳緣知:“你不是有工作?我又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人。”

    許臨濯親她的眼睛,陳緣知被親得瞇起眼,朦朧的視野里,她聽見許臨濯輕聲笑著,說道:“是。是我以小人之腹渡君子之心了。”

    陳緣知睜開眼,笑盈盈地看著他:“而且你沒來也有一個好處——你不知道我會穿什么,算是一種驚喜?”

    許臨濯撫摸她的側臉:“我很期待看到清之穿上它走到我面前的那一天。”

    陳緣知:“我也很期待。”

    ……

    一切都準備就緒,時光流轉,冬去春來,終于到了婚禮的這一天。

    晴朗溫暖,長空絮云,整片寰宇都是明亮的藍色。

    婚禮舉辦的草坪上一片蓬勃的碧綠色,白百合花,玫瑰,風鈴,蝴蝶蘭和薔薇組成一片高聳的花墻,雕刻精巧的羅馬柱列置兩側,花叢圍繞成圈簇擁矮臺。

    婚禮儀式的舉辦時間定在下午四點,陳緣知和許臨濯安排的婚禮儀式非常簡潔,沒有過多的環節。

    陳緣知特地沒有讓陳文武挽著她走紅地毯,她打算自己一個人拿著手捧花走。

    婚禮舉辦的配樂選的是Ed Sheeran最有名的一首曲子之一,《perfect》。

    陳緣知當時選曲時聽了許多歌,老歌新歌,都沒有找到她想要的合適她的婚禮的曲子,那段時間她翻看了各大音樂app的榜單,看了許多婚禮配樂的推薦帖,最終找到了這首多年前發布的曲子。

    陳緣知聽完這首歌之后,馬上就選定了它作為婚禮儀式的配樂。

    天光大亮,白色的木椅列了幾排,置于紅毯的兩側,賓客們列坐其上,音樂舒緩流淌,微風帶著不知名的花朵清香縈繞繁盛。

    主持讀完前言,掌聲潮起潮落,紅毯路盡頭的花墻后,陳緣知穿著一襲白紗的身影緩緩走出,顯露在眾人眼前。

    蕾絲手套上繡滿了肆意綻放的百合花,古希臘式的優雅細褶從前胸延伸至腰間,襯托出陳緣知纖細瑩潤的鎖骨和手臂。

    設計師在裙擺處做了布料和剪裁上的巧思,讓穿著這條婚紗的人每一步走動時,裙擺上的光暈都朦朧絢開,在目及之處瑰麗地變化著。

    每一眼的白都不同,雪白的底色上滑過月白的細痕時,讓人像是看到了墜入冰天雪地的流星;而背陰處堆疊的裙擺間那白色又變得深邃,質地像是深沉流轉的液態白銀;當褶皺隨著她走動的動作散開,被臨近日落的陽光照亮時,那白又展現出光澤瀑亮的一面,像是夏夜里流瀉的星海,在裙擺處漾動生輝。

    陳緣知垂著頭,從花墻底下慢步踏上紅毯,入口處垂落的白色鈴蘭花瓣被風吹落,沿著她弧度清凌的肩頸滑下。

    她抬眼的那一刻,山水湖光黯然失色,化為襯托她眉眼的皎潔清霜。

    藍眼睛的白貓從新娘的身后繞到前面來,它背上用絲帶綁著一個擺成心形的玫瑰花球,皮毛被主人養得油亮的小貓在被眾人注視時燁泰然自若,一步一步靈巧輕穩地踏在柔軟的紅毯上。

    紅毯路的盡頭,一道清影矗立,量身定制的西裝覆著骨骼肌肉勻整的身軀,白襯衫托起修長脖頸,黑發垂落微掩眼睫,面容如玉。

    許臨濯靜靜地站在那里,目光里蘊著某種溫柔的熱烈,凝望著她走近前來。

    “I found a love for me.(我為自己找到了一份真愛)”

    “Darling just dive right in and follow my lead.(親愛的就這樣墜入愛河中吧,跟隨著我的指引)”

    紅毯路兩側的賓客席上,兩對父母目光欣慰地注視著二人的身影;稍后面的幾排,女孩們有的正在交換紙巾擦眼淚,有的拿起了攝影機,鏡頭對著紅毯上那道白雪般的身影。

    白貓在臺前停下,長尾一甩,藍寶石玻光漣漣的眼望著臺上的人。

    “Cause we were just kids when we fell in love.(因為當我們墜入愛河時,我們都還只是孩子)”

    “Not knowing what it was.(不知道什么是愛)”

    “I will not give you up this time.(這一次我不會放棄)”

    “But darling just kiss me slow,your heart is all i own.(但親愛的,輕柔地吻我吧,你的真心就是我的一切)”

    延伸的紅毯路是這樣短暫,陳緣知來到了許臨濯面前。

    站在臺上的許臨濯朝她伸出手,陳緣知帶著白手套的手搭了上去,兩人目光相接時,陳緣知朝他笑了。

    盛裝打扮妝容精致的女孩,笑起來時眉眼彎彎,盈滿星辰的微光,令觀者心弦顫動的美。

    于是所有人看見,新郎的五指覆住了新娘的腰,然后薄唇落下,在她的額頭上輕輕印了一個吻。

    那么輕盈,那么珍重。

    “I found a woman stronger than anyone i know.(其實我找到了一個比誰都堅強的戀人,我很清楚)”

    “She shares my dreams i hope that someday i will share her home.(她與我分享夢想,我希望有一天可以帶她回家)”

    陳緣知笑著看他:“許臨濯,我好看嗎?”

    許臨濯脖頸低垂,額頭貼著她的,全然的親密,喉結處微微震顫被她收入眼底。

    他低聲呢喃,清泉般的嗓音浸潤著她的心:“好看。”

    “不怕你笑我,清之,我剛剛懷疑我看到了天使。”

    “We were still kids,(我們還是孩子,)”

    “But we are so in love fighting against all odds.(但我們卻用情至深,一直與流言抗爭)”

    “Darling just hold my hand be my girl i will be your man.(親愛的握住我的手,做我的戀人吧,我也會成為你的另一半)”

    “I see my future in your eyes.(在你眼中,我看到了未來)”

    交換戒指的儀式完畢,主持把話筒遞給陳緣知。

    陳緣知戴著白蕾絲手套的手握著話筒,她似乎也有些緊張。

    陳緣知看著坐在草地上的親人,好友,過往的歲月從孩提時期漫涌而來,沖刷過迷茫清澈的少年時光,化為平緩奔流的大河淌向青年彼岸遙遙無際的海。

    那些發自內心的話,在此刻便容易說出口了。

    陳緣知沒有哭,眼底閃著隱微的笑,她慢慢開口:“感謝大家來到這場婚禮,在座的各位,都是目睹我,陪伴我,鼓勵我走過某一段人生的重要的人,所以只是看到大家坐在這里,我就覺得特別高興。”

    “我生性謹慎膽怯,從小便生怕麻煩他人,也怕他人覺得我麻煩。我有很多話想說但我又總是選擇了緘默不言的原因就是,我總是告誡自己,沒人想聽我的故事。”

    “那些真實的自己主動示于人前,只會徒增他人的煩惱,也讓自身變得越發軟弱。”

    “但是我先生是個例外。他是唯一一個愿意耐心地聽完我說的所有無關緊要的話,并且還給予我全部理解和支持的人。”

    “每當我猶豫是否要說真話,每當我想我是否該坦誠一些時,是他一如既往的鼓勵和包容,讓我時刻懷有孩子般的勇氣。”

    是許臨濯的存在讓她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愿意接納她的全部,對她的所有好與壞,有趣和無聊,都有無限的耐心。

    他會認真地感受她,并且給他全部的包容和愛,沒有條件。

    他們是這個世界上絕無僅有的靈魂伴侶,即使重來無數次,也注定相愛。

    掌聲喧嘩應聲而起,陳緣知轉過身擁抱了許臨濯,臉龐上帶著燦爛的笑。

    感受到柔軟帶著薄繭的指腹貼上她的下頜骨,陳緣知順從地仰起頭,與此同時許臨濯的吻落了下來。

    “When you said you looked a mess I whispered underneath my breath.(當你說你看起來一團糟時,我屏住呼吸呢喃自語)”

    “But you heard it darling you look perfect tonight.(但你還是聽到了,親愛的,今晚你看起來完美無瑕)”

    作者有話說:

    好好好,接下來更婚后日常。

    第187章 187  番外23

    ◎關于夫妻和諧生活(上)◎

    這天陳緣知身無雜事, 閑得窩在家中畫室里涂涂畫畫,準備新作品,同時左耳戴著藍牙在和胡妤洙視頻。

    胡妤洙在說一些她和鄭業辰結婚后夫妻倆之間的事情, 陳緣知是越聽越不淡定了,手里的畫筆頓住的動作肉眼可見地頻繁起來。

    陳緣知清咳兩聲, 委婉提醒:“妤洙,這個……是可以說給我聽的嗎?”

    胡妤洙:“這有什么不好說的,什么年代了還對這個諱莫如深?而且我們什么關系啊。”

    胡妤洙回過味來:“對了, 怎么都是我在說, 你們呢?你們夫妻那方面生活和諧嗎?”

    陳緣知咳嗽得更大聲了。

    胡妤洙沒聽到回應,于是便壓下眉眼細細觀察起陳緣知的表情來,不過片刻一副恍然大悟又難以置信的模樣:“不是吧——許臨濯他難道不行?”

    陳緣知:“不不不, 不是這樣的!”

    這可不能誤會啊!不然許臨濯知道會把她削了!

    胡妤洙:“那你怎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還以為——”

    陳緣知憋紅了臉:“……其實我們那方面挺和諧的。就是, 就是……”

    胡妤洙:“就是什么?”

    陳緣知挫敗:“……我說不出口。”

    胡妤洙火起:“我真的服了!有什么說不出口的?我最討厭別人說話說一半了!陳緣知你講不講!!”

    陳緣知無奈:“好好好,我講還不行嗎?”

    其實也沒什么好講的。

    他們的第一次都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印象中是大學時期。陳緣知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 許臨濯從一開始就很關注她的感受,她如果說不行便不會再有進一步的動作, 克制守禮的同時也給了她足夠的尊重。

    也許是許臨濯性格使然, 又或許是兩人之間日月積淀下來的約定俗成, 許臨濯在這種事上一直是很溫柔的風格, 喜歡細致地開發,緩慢地將快感堆壘到高峰, 然后目睹其坍塌, 將她吞噬。

    陳緣知記憶最深的便是有一次快結束時, 許臨濯抱著她, 而她顫抖著慢慢卸下渾身力氣,靠在他胸膛上時,居然聽到許臨濯的心跳是平穩的。

    陳緣知便是從那個時候開始覺得許臨濯很恐怖——褒義的恐怖,她一直知道他很擅長控制和忍耐,但到了這份上也著實有些離譜了吧?

    而且每次丟盔棄甲的人都是她,陳緣知多少也覺得有些不公平,這種不公平逐漸演變成了一種強烈的好奇和欲望——她想看許臨濯失控的樣子,想看他情難自禁。

    胡妤洙:“你是不是奇怪的小說漫畫看多了?”

    陳緣知:“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很喜歡看那些(嗶——)的作品,真的會讓我眼界大開,然后有源源不斷的新的靈感涌現出來——”

    胡妤洙一臉“我就說了你看那些東西遲早變態”的表情。

    胡妤洙直接利索地總結:“反正就是你想他不要那么溫柔地對待你唄,想換種風格試試。”

    陳緣知“唔”了一聲:“也不是,溫柔的許臨濯很好的,我很喜歡。”

    她只是太好奇了,好奇平時看上去從容不迫的人在被她掌控后,連每一寸肌膚和神經的感受要聽從她的樣子……她真的很好奇!

    胡妤洙:“這不是直說就可以的事兒么?還是說你不敢說?”

    陳緣知撓撓頭:“我不知道怎么開這個口。我覺得我要是把我想的話說出來,會很像個變態。”

    胡妤洙:“原來你也知道?”

    陳緣知低頭垂目,乖巧不語。

    胡妤洙思來想去,“你們頻率高嗎?”

    陳緣知:“還好。如果工作不忙,回到家不累就會,太晚了明天還有工作就早早睡覺。我倒是還好,比較自由,但他工作很忙,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特別忙,所以頻率很低。”

    胡妤洙聽她報了個具體數字,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這么能忍????”

    陳緣知:“還好吧,難道你們每天都……?”

    胡妤洙:“……”

    陳緣知愣住了:“還真是?”

    胡妤洙反倒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口了:“嗯……”

    “所以我才覺得,你們是不是有些不對勁。”胡妤洙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畢竟在我看來,你們的感情一直很好,他很愛你,這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我覺得你可能得關心一下他,是不是最近真的太忙了,甚至壓力有些大?”

    掛了和胡妤洙的電話之后,陳緣知開始了長達一下午的反思,甚至連原本的畫都晾在一邊沒有再動筆。

    她開始努力回想這半個月來許臨濯的異樣。

    這一想很多疑點便也跟著浮出了水面。

    確實,他最近似乎是有在刻意地控制自己的需求,陳緣知昨晚睡覺前主動抱了他,但許臨濯也只是拍了拍她的背,將她攬入懷中,沒有再做更多的動作了。

    陳緣知愣愣地看著畫紙上蜿蜒開的水墨痕跡:到底是為什么,她最近真的疏忽了對許臨濯的關心嗎?居然還需要旁人提醒才發覺這些連日以來的異常?

    窗外日落從一顆淡紅的濕暈,不知不覺蔓延成整片天空的燒橘。房屋門口也傳來了一絲熟悉的響動,隨即走廊里響起輕緩的腳步聲。

    許臨濯推開門,西裝筆挺,打得一絲不茍的領帶被他單手拽松了一些,深黑勾勒出起伏有致若隱若現的肌肉輪廓,偏偏鼻尖戴著一副銀邊眼鏡還未摘下,憑空多出一分捉摸不透的斯文,丹鳳眼眼尾濡開一片溫柔情意。

    他走到陳緣知身邊,手上的外套隨動作搭在椅背,他低下頭,脖頸處的喉結微微滑動,然后他傾身吻了一下呆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的女孩,離開時眼睛彎起,笑得如沐春風:“怎么我一進來就看到你在發呆?”

    陳緣知:“有嗎?”

    許臨濯:“剛剛看著窗發呆的不是清之你嗎?”

    陳緣知:“……是。”

    許臨濯:“今天是一整天都在畫畫嗎?”

    陳緣知:“嗯。”

    陳緣知明明看著他,但卻神思不屬,連剛剛回到家的許臨濯都看出來了。

    許臨濯唇邊笑意淡淡一斂,看著她:“……怎么了?”

    陳緣知后知后覺地抬頭,還有些沒回過神來:“嗯……?你說我嗎?”

    “感覺你看上去沒什么精神。”許臨濯注視著陳緣知,輕聲開口,“是不是今天畫了一天畫,有些累了?”

    陳緣知徹底清醒,她本想立即否認,但轉瞬想法一變——否認的話要怎么解釋自己剛剛的走神?許臨濯分明已經看出來了。

    而她還沒想清楚要怎么開口和許臨濯談性生活頻率這件事。她總不能說她覺得他們的x生活頻率下降了,所以懷疑他壓力太大或者是哪里出了問題吧?

    陳緣知憋得臉都紅了:“……嗯,確實是,有點累。”

    許臨濯看著她,半晌才笑:“那今天早點休息?”

    陳緣知連忙點頭:“好。”

    她終于想起自己少了什么步驟,于是主動伸手像平時一樣回吻他,好像前一刻所有的異常都是錯覺:“歡迎回來。”

    許臨濯眼底溫軟,好像全然沒覺察她剛剛的變化:“阿姨應該已經做好飯菜了,我們下去吧。”

    ……

    到了晚上,陳緣知窩在書房里看電腦,許臨濯則先去浴室清洗沐浴。

    白皙手指敲擊鼠標,陳緣知一目十行地掃視著屏幕上的文字,眉頭逐漸皺得能夾死蒼蠅。

    “老公忽然減少需求是為什么”,“男性壓力太大對夫妻和諧生活的影響!看看你知道多少?”,“有科學家證明過于平淡的(和諧)生活會讓夫妻感情喪失活力”。

    各種離譜到她平時根本不會點開的標題,陳緣知此刻卻是病急亂投醫了,開始一條帖子一條帖子地翻看。

    錯綜復雜真假混摻的消息看得她頭暈目眩,即使翻到最后也還是毫無頭緒。

    陳緣知撲倒在書桌前,枕著自己的手臂紅著臉點擊“清除歷史記錄”。

    不是,她到底為什么要這么糾結?

    直接去問許臨濯不就好了嗎?

    這都結婚兩年了,都二十五六歲的人了,有什么不能攤開來說的?許臨濯要是知道,也會笑她不去找他問清楚反倒大費周章去揣摩的樣子很傻吧?

    陳緣知心里有了點勇氣,一拍書桌站起身來。

    主臥內點著床頭燈,房間昏暗,浴室門緊閉著。水聲淅瀝,絲絲縷縷的密匝聲響,繚繞成樂。

    陳緣知摸進主臥的時候隨手帶上了門,因為心里揣著事,她忘記自己沒穿鞋子,光腳走在地面上,也沒覺得冷,反倒徑直慢挪到浴室門前,隔著一扇浴室門望著里邊,眼睛里倒映著門上冰藍色的玻璃棱面。

    勇氣被近在咫尺的水聲漸漸消磨得細如針芒了。

    要怎么開口呢?

    陳緣知看似在看浴室門,實際上目光沒有落點,腦內風暴著待會兒許臨濯出來之后自己的開場白。

    忽地,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一絲不同于尋常的細微聲響,與水聲交織著,卻比淅瀝流淌的水聲還要纏綿悱惻。

    陳緣知愣住了。

    直到那聲音從模糊不可聞,到越發變得清晰,細碎須臾,慢慢分明起來,熟悉而又壓抑。

    似乎怕人聽見,但又情難自已。

    陳緣知也不是未經世事的少女了,她幾乎是瞬間便意識到了里面的人正在做什么。

    許臨濯在自我紓解。

    這樣的念頭滑過腦海的瞬間,那喘息聲的尾音變得微顫,像是攀上高峰的旅人,搖搖欲墜。

    許臨濯的聲音變得低啞,嗓音像磨了沙礫一般,輕聲呢喃著:

    “清之……”

    陳緣知被定在原地,身形如石塑般僵硬。

    她感覺自己渾身的血液被這道聲音燒至滾沸,原本白皙的臉頰不知何時早已漫上緋紅之色,然后徐徐沒過脖頸。

    作者有話說:

    鎖兩次了(安詳)連夜修文(蓋上棺材板)

    不是審核員,這也沒有動作,還不給女主聽個墻角嗎??男主搓澡搓用力了點叫一聲都不行??(憤怒)

    世界毀滅吧(閉眼)

    第188章 188  番外24

    ◎關于夫妻和諧生活(下)◎

    空氣重新變得靜謐, 水聲也忽地停了。

    意識到許臨濯也許快要出來了,周身各處凝固的血液又散開,陳緣知回魂, 慌忙扭頭離開浴室門邊。

    她爬上床,一把拉起被子蓋過頭頂, 輕軟的布料貼緊臉頰,鼻尖滿是顫巍巍呼出的熱氣。

    四周變得狹小安靜之后,陳緣知才后知后覺, 她的心跳聲已震耳欲聾。

    陳緣知懊惱地閉上了眼睛。

    ——原來他是想要的。

    那為什么不和她說?反倒自己在浴室里……

    陳緣知百思不得其解, 越想越亂,耳畔那句動情的輕喘回蕩不息。

    就在這時,浴室的門被人打開, 陳緣知唰地將被褥從拉到胸前, 門邊許臨濯的身影緩慢走出, 帶著一身濕潮氣息。

    看到陳緣知躺在床上時,許臨濯手里原本握著一截毛巾在擦拭發尾, 動作頓了一瞬。

    他垂下手, 在陳緣知的注視下走到床邊坐下,手臂隔著一層被褥靠在她腰側, 開口的聲音還帶著一絲低啞:“……什么時候進來的?”

    “我還以為, 你還在書房里。”

    陳緣知慢慢坐起身, “我看完資料了, 就……就進來了。”

    視線里,許臨濯的眉尾還帶著點水汽, 看她的眼神里除了一貫的溫柔, 似乎還有些別的情緒, 影影綽綽。

    未干透的發尾偶爾墜下一滴水珠。

    陳緣知的注意力偏移, 像是找到了借口,眼睛忽然亮了亮,她主動說:“頭發,我幫你吹干吧。”

    許臨濯彎了彎唇:“好。”

    陳緣知得到同意,掀開被子下床,準備去取吹風機,沒走幾步卻被人攔腰抱回懷中。

    陳緣知有些懵,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許臨濯將她轉了個方向,朝向自己,目光落在空無一物的床邊。

    “又沒穿鞋嗎?”

    陳緣知看了眼,這才想起來,還真是。

    圈著她腰線的手掌很穩,力度不輕不重,另一只手卻從腿彎處下滑,握住了她的足心。

    許臨濯一邊暖她,一邊低聲說道:“天氣冷了,不能再不穿鞋到處亂跑。”

    他剛洗完澡,陳緣知隨意搭上去一只手,能感覺到所觸及的地方都是溫暖的,而他的手掌心還要更甚,燙得驚人。

    陳緣知的腳本來就冷,被握緊暖熱的時候,從心底里溢出來一絲難耐的癢。過熱的皮膚緊貼,傳導不安穩的因素,讓她原本就不平靜的內心越來越洶涌激蕩。

    陳緣知的手放在他肩膀上,胸前睡衣綴著的蕾絲離沉藍絲緞的浴袍的距離縮短。

    她低頭吻了過去。

    許臨濯慢慢松開手,他微仰起下頜溫柔地回應她,背脊到脖頸的弧度連成線,松柏般清直。

    停在腰肢附近的手掌摩挲,卻始終沒有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挑開衣角鉆入。

    陳緣知的動作停了下來。

    她撤開些距離,許臨濯雙目溫澹,似玉墜煙雨,朦朧中帶著淺淡的笑意,完全的八風不動:“不親了嗎?”

    陳緣知困惑不解,她抿了抿唇,舌底含出幾分不甘,于是狠狠心扯開了眼前人松落的浴袍領口。

    就在她摸上去的前一秒,許臨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陳緣知抬頭看他,許臨濯依舊不動聲色的溫雅,令人錯以為被扯掉衣服上下其手的不是他本人。

    他聲音低沉溫柔:“下午的時候不是說累了嗎?”

    陳緣知壯起膽子來:“也,也可以不累。”

    陳緣知真真是頭都抬不起來了,視野里是許臨濯重新一點點攏好衣服的手背和其上根根分明的經脈,微微浮凸。她浮想聯翩之余,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笑。

    許臨濯親了她的額頭:“那還是早點休息吧。”

    許臨濯說這話的時候,陳緣知還坐在他懷里,嘴唇都還是紅的。

    陳緣知躺到床上,被許臨濯抱著睡著,然后一個夜晚過去,她睡醒,下床去西圖瀾婭西餐廳吃早餐,看到許臨濯留下的便簽,說今晚會晚點回來。

    ——所以一晚上過去了,陳緣知也沒想明白為什么。

    “……他是變成柳下惠了嗎?”

    陳緣知沉默良久,說出這句話時,視頻對面兩個女生一個把嘴里的牛奶噴了出來,一個背過身咳嗽個不停。

    胡妤洙擦了擦瓶口:“那個……我覺得至少他不是變心了,他還是想要你的,但他似乎是在忍耐些什么——”

    謝槿樺:“你怎么想?”

    陳緣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怎么了。”

    胡妤洙:“那你打算怎么辦?”

    陳緣知有點沮喪:“我昨晚都那樣說了,他都無動于衷,我還能怎么辦?”

    胡妤洙沉吟片刻:“我倒是有個主意,但我不確定會不會是個餿主意。”

    謝槿樺:“我也有一個主意。”

    陳緣知連忙湊近了些:“你們一個個說,妤洙你先!”

    胡妤洙說完,陳緣知的眼睛都瞪大了:“哈?”

    胡妤洙:“就是這樣,哎呀,這都是夫妻生活里的情趣嘛——”

    謝槿樺:“我突然覺得我的主意還好一點。”

    陳緣知:“妤洙你真的,我第一次發現你這么不靠譜……槿樺你說!”

    謝槿樺說完,胡妤洙直接罵了一聲出口:“她比我還不靠譜好嗎!”

    謝槿樺扶了扶眼鏡:“我的計劃是具有很強的可行性的,你的方法達到的效果是主觀的,但我的是客觀的,只要實施必然奏效——”

    陳緣知忍無可忍:“你們兩個人都半斤八兩好吧!!”

    胡妤洙:“或者你考慮一下……兩個方法結合?”

    陳緣知:“……你認真的?”單獨一個就夠她受了!

    謝槿樺:“我覺得其實夫妻間干這些還好吧,而且你又不知道怎么開口,不這樣怎么打破壁壘?我覺得還不如天雷勾動地火,狠狠來一發,說不定你們就云開雨霽了呢?”

    胡妤洙滿頭大汗:“不是,槿樺你的語言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生動了?”

    謝槿樺漠然:“別管了,學法的哪有不瘋的。”

    陳緣知:“……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

    謝槿樺乘勝追擊:“你也覺得是不是?而且他如果真的不想,你又勉強不了他,那你也正好可以借機直接攤開來說。”

    陳緣知就這樣被說動了。

    胡妤洙興致勃勃:“衣服我有!放心我還沒穿過的,當我送你了!”

    謝槿樺離開鏡頭前,遠遠傳來一陣子翻箱倒柜的聲音:“那個藥我這里應該還剩一些……”

    陳緣知看著兩人忙碌,原本的猶豫和羞窘也漸漸消去。

    她渾然不知自己即將開啟潘多拉的魔盒。

    ……

    許臨濯回到家中時已經是晚上九點。

    陳緣知窩在沙發里看電影,屋里很黑,夜色彌漫了窗臺,燈全關著,只余電子壁爐的火光。

    聽到關門的響動,陳緣知朝玄關看去,莞爾一笑:“你回來啦。”

    許臨濯脫了外套走過來,目光掠過電視機:“在看什么?”

    陳緣知盈盈笑著,看他坐在自己身邊:“《我的錯誤》,西班牙電影。”

    許臨濯:“是關于什么的?”

    陳緣知:“朦朧的愛情。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因為機緣巧合同住一個屋檐下,慢慢產生感情的故事。”

    許臨濯輕笑:“聽上去很像俗套的小說劇情。”

    陳緣知卻是朝他眨了眨眼:“因為是外國電影,所以和國內的小說還是不太一樣的。”

    畫面里的電影劇情推進到少年少女的曖昧階段,色調依舊濃烈張揚,亮度卻驟然暗下來,伸手不見五指的燈光下,一些細碎的低吟彌漫開來,果實結束青澀前的最接近純熟的芳香,甜蜜得令人目眩神迷。

    沙發上的兩個人安靜坐著,陳緣知看了眼許臨濯的表情,并在他看過來的時候開口:“……我去給你倒杯茶。”

    花茶茶壺里剩下的最后一杯茶水被汲取干凈,茶葉花蕾堆積壺底,像是涸竭的水澤。

    陳緣知走后,許臨濯便一直看著電視機屏幕,明明暗暗的光落在他眼中,畫面里閃過少年少女年輕的肢體和皮膚,然后導演切換鏡頭,只留下一瞬間的驚天動地,讓觀者回味無窮。

    腳步聲重又響起,許臨濯抬頭看去,穿著一襲軟絲睡裙的清瘦人影走入他的視野中,纖細雪白的手,指尖扣著一盞玻璃杯。

    陳緣知走到他跟前,眼睛里情緒也被明暗交織的光切割得細碎,不易分辨。

    將玻璃杯遞給許臨濯之后,陳緣知便看著他,目不轉睛,嘴上問起公司的事情:“聽說最近業辰那個團隊研發的項目有新進展了?”

    許臨濯拿著杯子,一時間沒有喝,半垂著眼,不知道是在看茶水還是在思考。

    陳緣知做賊心虛,說話的語氣也輕了下來,變得有些軟:“臨濯?”

    許臨濯抬眼,眸色清明地看著她,“嗯”了一聲:“對,已經在準備投產了。”

    他說完這句話,嘴唇終于觸碰杯口。

    陳緣知看著他喝完半杯茶水,悄悄松一口氣,笑道:“我想后續也會很順利。”

    許臨濯將杯子放在桌上,杯底與桌面磕出一聲淺淺的脆響:“清之是這樣想的?”

    陳緣知肯定式點頭:“我很看好這個項目的前景,如果這個藥后續發展一切順利,會改變現有的同類藥物的市場格局。你不也是這樣想的嗎?”

    許臨濯:“當然。我只是有些不明白。”

    陳緣知:“不明白什么?”

    陳緣知看著她,笑得隱約:“不明白……清之你每天都在想什么。”

    電影的燈光再一次轉換,畫面里暗下去的床鋪被拉開的窗簾照亮,電視機瀉出一地如有實質的亮光,像是錯位的晴朗天氣闖入無盡的暗夜,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陳緣知心跳變快了,她故意裝傻:“我?我沒想什么呀。”

    許臨濯的喉嚨里溢出一聲笑,語氣纏綿:“沒想什么,為什么還給我下-藥?”

    “咚”。

    心跳失衡了。

    陳緣知有些驚愕:“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許臨濯伸手將她額頭落下的一縷長發挽到耳后,指腹擦過耳垂時不小心的觸碰,陳緣知卻頓時僵硬在原地。

    很燙。比平時還要高的溫度。

    難道說……?

    許臨濯輕聲緩語:“聞出來的。清之忘了,我學的中醫,算略懂藥理。”

    許臨濯已經朝她伸出手,陳緣知謹慎地搭上去,被他抱坐在腿上,細細地瞅他的神情:“那你明知道是……為什么還喝?”

    許臨濯埋進她肩頸處,呼吸時胸膛起伏,他聲音低沉:“不忍心拒絕你。”

    陳緣知小聲道:“許臨濯,你在生氣嗎?”

    許臨濯悶笑:“怎么會。”

    “我只是好奇,為什么清之你會這樣做。”許臨濯,“你知道的,你說想要的話,我不可能推開你。”

    陳緣知被戳中心事,目露惱意:“你還說,我昨晚就,就暗示過你,我衣服都給你扯開了,你還是什么反應也沒有!”

    許臨濯耐心解釋:“我回家的時候,你看上去已經很累了,所以我希望你早點休息,才沒有順著你做下去。”

    “可我希望你做下去。”

    許臨濯抬起下頜,昏暗的光影里,他摸索著去尋她的唇,淺淺印上:“抱歉,我沒有察覺到。”

    陳緣知坐在他懷里任由他親,聲音悶悶的:“我還聽見你在浴室里……我當時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你不來找我做?”

    許臨濯低笑:“我就知道,你應該是聽見了。”

    他的聲音逐漸迷蒙,像是清晨花園里彌漫的霧氣,輕薄濕潤:“……真難為情。”

    陳緣知:“才沒有,我被你當場婉拒的時候才叫難為情。”

    許臨濯笑了:“看來清之真的很在意昨天晚上,怪不得氣到給我喂這種藥吃。”

    陳緣知還想說什么,腰腹間撫過一道熱燙的掌,她頓時軟了下來:“許臨濯……”

    許臨濯睜開眼,讓她看清自己眼底濃重的夜色。

    他聲音微啞:“沒關系,今晚會如清之你所愿的。”

    ……

    當晚過后第二天,許臨濯去上班,陳緣知癱在家里,被上門探望的胡妤洙抓住。

    胡妤洙:“我問一句,他喜歡你的衣服嘛?”

    陳緣知:“你確定那叫衣服?”

    在陳緣知眼里,那就是幾根黑色的細帶子,什么也遮不住,還勒得她有些疼。

    即使這件衣服有諸多毛病,但當她褪去上衣的時候,效果依舊是明顯的。

    陳緣知去吻許臨濯,這一次,她清晰地聽見了他亂掉的心跳聲。

    她如愿以償,見到了許臨濯失控的那一面。

    胡妤洙興致勃勃:“所以你昨晚怎么和他說的?”

    陳緣知:“就是,進了房間之后我就鼓起勇氣和他說,我想他粗暴一點。”

    胡妤洙:“他什么反應?”

    陳緣知:“他有些意外,問我希望怎么粗暴。”

    “我說,首先第一點,不要問我,第二點,力道要重。”

    胡妤洙托腮看她:“那他粗暴了,你體驗感如何?”

    陳緣知:“不如何。”

    陳緣知直接廢了。

    一覺醒來,她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具尸體,還是被腰斬而死的那種,手臂稍微撐起一點身子,腿根就顫個不停。

    閉上眼回想原因,陳緣知絕望地發現還得怪她自己。

    都怪她那時盲目自大,不夠審慎,高估了自己的體力和承受能力,居然放出了一頭野獸。

    還記得汗水凝露,從下頜骨拐點垂落,滴在白面團揉成的脊背上,突起的一截骨頭劇顫不停,像是奄奄一息的蝴蝶掙扎著從雪地里伸出薄翼,令人心折的脆弱里生出難以言明的渴望,幾欲振翅而飛。

    許臨濯垂著眼看她,面無表情地說“跪穩”的時候,陳緣知——陳緣知差點腿一軟直接趴在床上。

    他握著她的腰,不容置喙不允逃脫的力度,手掌心熱燙。

    也是這一晚過后,陳緣知才意識到之前許臨濯都有所收斂了,要是他真的不受控制的話,吃苦頭的還是她自己。

    一些畫面浮現出來,即使是現在事后回想起來也會覺得面紅耳赤的程度。

    胡妤洙:“容我提醒一句,你們昨晚干柴烈火,有沒有忘了戴套?”

    陳緣知喝水的動作一頓:“……”

    胡妤洙瞪直了眼:“不是吧,真沒戴?”

    陳緣知放下水杯,搖了搖頭:“不是。”

    “妤洙,你還記得我說這半個月許臨濯都沒怎么碰我嗎?”陳緣知,“我也趁昨晚問了。”

    “他說因為前段時間他去做了結扎,雖然恢復得很好,但醫生囑咐他還是過一周再行房,避免感染。”

    胡妤洙愣了:“結扎?這么大的事兒……他事先沒和你說?”

    陳緣知搖搖頭:“沒有。”

    胡妤洙:“那——”

    陳緣知:“但我知道他是為我去做的。因為我說過我不想要小孩。”

    “但我那時候只是一說,我沒想要求他為我做什么,犧牲什么,我只是想告訴他我是怎么想的。”

    “但他卻因為這個去做了結扎。”

    雖然男性結扎手術其實風險極小,恢復期相當于沒有,也可逆,但愿意為妻子做結扎的丈夫依舊是丁克夫妻里的少數,這種現象和學歷眼見無關,僅僅只是一種微妙的男性心理所致,令人感到玩味。

    胡妤洙:“怪不得,不過我也記得,你高中的時候和我聊起這些,也說過不想生小孩。”

    “嗯,我是這樣想的。去掉所有社會角色,在作為一個女兒,一個妻子,一個母親之前,我首先是我自己。我得把我的人生過好,然后如果有余力,再考慮孩子。”陳緣知,“這只是我的想法,因為我比較自私。”

    “如果父母將自己人生的全部意義都寄托在孩子身上,孩子也會覺得壓力特別大吧。”

    陳緣知:“我想,最具影響力的教育其實是以身作則,我得先成為出色的我,然后再去引導孩子發現自己的理想,找到成為出色的自己的方法。孩子最常看見,最長時間相處的人是父母,我想如果我把自己的人生過得很好,我很幸福,那么孩子看著我,也許會自然而然地明白自己想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

    “父母可以給孩子自己的一切,財富,權力,學識,愛——但唯一無法給予的,是目標和決心。而我覺得,這兩樣東西恰恰是最關鍵的,擁有它們的孩子,總能夠早早支撐起自己的生命。”

    “再者,我比較恐懼生育這件事,生育對女性身體的損害和女性生育所需要承擔的風險,在了解過后,我覺得我無法承擔。”

    “我沒有那么想要孩子,想要到愿意拿自己的一部分健康和人生去換。母親是很偉大的,而我覺得我可能還沒做好準備去成為一個偉大的人。”

    胡妤洙:“但是許臨濯很理解你。”

    陳緣知淺淺笑了:“對。他總是能夠理解我,尊重我的感受和選擇。”

    他愛她的方式,總會讓她完全心軟下來。

    從始至終,陳緣知都覺得能夠遇見許臨濯,是她一生里最明確的幸福和幸運。

    作者有話說:

    好好好,婚后日常下一章!

    是時候說一下了,之前一直有寶寶問我為什么番外目錄里有“領養的孩子”,原因就是出自這里,女兒陳如許其實是緣知和臨濯后來領養的孩子,雖然不是親生,但卻被他們視如己出,過得非常美滿也非常幸福。

    私心里覺得生育與否結婚與否都是個人的選擇,并無定式,只要自己覺得幸福就是最合適的選擇^_^

    第189章 189  番外25

    ◎婚后日常(新增+大修)◎

    1.待在家的一整天。

    婚前還好一些, 婚后陳緣知和許臨濯兩個人的工作都比較忙碌,許臨濯可能在公司待到夜里才回家,陳緣知則可能為了作品靈感不斷續而通宵畫畫。

    終于有一天兩個人都沒有工作, 可以在家休息。

    陳緣知早上悠悠轉醒,看到睡在自己身邊的許臨濯。男人還閉著眼沉睡著, 臉龐離她極近。

    陳緣知緩慢地眨了眨眼,眼神逐漸清明。

    噢,對了, 今天放假來著。

    陳緣知從被褥里伸出手, 輕輕點了點許臨濯的眉心,指腹剛剛觸上,便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握住。

    陳緣知有些意外, 看著緩緩睜眼的許臨濯:“醒了?”

    “是我吵醒你了嗎?”

    許臨濯握著她的手, 輕輕摩挲, 抵在唇邊,重又闔上眼, 聲音還有些倦懶, 說話時,開開合合的唇瓣摩擦她手背:“不是……是我本來就快要醒了。”

    陳緣知睜著眼看許臨濯, 她很少在這種情況下觀察他——因為許臨濯一般都是更早起的那個。

    女孩帶著些清淺笑意的聲音響起, 侃道:“我還是第一次見許老師賴床。”

    許臨濯沒有理會, 兩根手指略微捏緊了她的手心, 眼睫輕顫了一瞬。

    許臨濯嘆了口氣:“好不容易能休息一天,你還嘲笑我。”

    陳緣知挑眉:“我哪有?”

    “我喜歡許老師還來不及呢。”

    陳緣知故意伸手捏許臨濯的臉, 動作很輕但卻實在煩人, 許臨濯被她捏得無奈睜眼, 伸手按住她后腦壓進懷中, 陳緣知猝不及防靠過去,然后感覺發頂被人親了一下,很溫柔地。

    許臨濯低聲呢喃:“……好了,再陪我睡一會兒。”

    陳緣知定定地依偎在他懷里,突然覺得耳尖有些熱。

    兩人磨蹭許久,上午的時光在床上消磨了大半,好不容易才起床。

    陳緣知穿著拖鞋走進廚房:“今天我做早餐吧。”

    她系上圍裙,打開冰箱找食材,同時探頭看西圖瀾婭西餐廳里坐著的許臨濯,“你想吃什么?煎蛋和面條怎么樣?”

    許臨濯洗漱完,看上去已經和往常無異,端正坐在桌邊,朝她淺淺笑:“當然都可以。”

    陳緣知抄起鍋鏟:“那我就自由發揮了。”

    兩個人都不是會做飯的類型——準確地說,是不擅長做飯,對吃什么也一直持比較隨便的態度,所以剛開始同居的時候吃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外賣。

    直到陳緣知把臨近家的外賣都吃得七七八八,吃得將近反胃,開始懷念家常菜的味道,才痛定思痛自己學著做飯。

    因為許臨濯晚上多數時候無法在七點準時回到家,所以晚飯是陳緣知做,午飯兩人各自解決,早餐則落到了兩個人里更早起的許臨濯頭上。

    兩人的做飯水平半斤八兩,且都常常犯懶,所以如果達成一致,偶爾也會臨時出門吃飯。

    因為許臨濯負責早飯,所以陳緣知很久沒在早上下過廚了。

    她拿著鏟子站在燒熱的鍋前,盯著鍋里滋滋作響的煎蛋,頗有點嚴陣以待的架勢。

    腰間忽然環上一條手臂,然后肩膀一沉,陳緣知被許臨濯從身后抱住的一剎微微怔住,她轉頭看去:“干什么?”

    許臨濯抱著她,頭抵在她肩頸,聲音低懶,卻帶著笑音,像是刻意而為的纏綿:“清之,抱抱。”

    陳緣知:“……”

    陳緣知心里覺得這樣的許臨濯太過于可愛,臉微紅,伸手推了推他:“快出去,不要搗亂。”

    許臨濯的回應是撫摸腰線的手掌和落在耳后的吻。

    陳緣知腿軟,她按捺著身體各處回應他的輕顫,卻在下一秒被許臨濯掰過臉,“許臨濯……唔……”

    過了好一會兒,陳緣知終于忍無可忍,用力推開:“蛋……蛋還……許臨濯!煎蛋要糊了!!”

    抱著她的人悶聲笑,這才松手,陳緣知落荒而逃。

    陳緣知把早餐端上桌的時候還記恨著他,瞪了對面翩然端莊的人一眼:“沒有你的份。”

    許臨濯不慌不忙地彎起眼笑:“這樣,沒有我的嗎?”

    陳緣知揚起下巴:“你求我的話我可以考慮分給你一點。”

    許臨濯臉色不變,聲音微軟:“求你。”

    陳緣知:“……”失策了,應該開個更苛刻的條件才對。

    吃完早餐,許臨濯收拾碗筷時問道:“今天有什么打算嗎?要不要出門走走?”

    陳緣知坐在椅子上看手機,聞言微愣,條件反射道:“……應該不出門?”

    許臨濯:“那要在家做點什么呢?”

    陳緣知看著許臨濯,思考許久:“花園里的花草好像很久沒有修剪過了。”

    陳緣知嘴上說要學園藝,但按目前她的時間安排,恐怕到三十五歲都無法起步,相比之下,從小就幫許父打下手的許臨濯反倒還更懂一些養護花草的方法,但顯然也是閑情所致,一旦忙起來連自顧都不暇,怎么可能有時間侍弄花草。

    于是花園雖有,但目前來看還是擺設,花園里只有一開始種下的一點花草和樹苗,都是開發商送的。

    許臨濯:“之前都是請人修剪的,這段時間沒有再請。你想親自來?我以為你會嫌麻煩。”

    陳緣知眼睛忽然一亮:“對,我想試試,而且正好你可以教我園藝!我一直想和你學一點!”

    許臨濯啼笑皆非:“我會的不多,談不上和我學。”

    陳緣知卻纏上了:“不,學一點也是學。”

    許臨濯拿她沒辦法:“好吧,那我們現在出去?”

    然而陳緣知是個體弱的,兩人吃完早飯本就將近十點多了,出去沒勞作多久就到了正午,烈日當頭。

    陳緣知看著滿園子的雜草,陽光直射頭頂,熱氣燥涌。她有些泄力地垂下手臂,許臨濯注意到她的動作:“累了?”

    陳緣知湊過去,靠在他身上:“嗯。”

    感覺到背上傳來壓力,許臨濯慢慢直起腰,脫掉一只手套單手攬住她,語氣帶笑:“要不要先回屋子里?”

    陳緣知睜著眼看他:“那園子怎么辦?”除到一半扔在這里嗎?

    許臨濯:“沒事,我來就好,我把這一塊的土填上。”

    陳緣知回到屋子里歇了一會兒,好不容易緩過勁,又騰地坐起來,跑到廚房打開冰箱。

    許臨濯在園子里除草,陽臺邊忽然探出一道身影,他抬起頭看去,下頜角晶瑩的汗珠隨他的動作滴落。

    陳緣知趴在陽臺邊上,將手伸直,手里拿著一個玻璃杯,里面浸著幾顆冰塊,澄亮的果汁漾開粼粼波光,像是綴了細鉆,杯里泡著一團打碎的陽光。

    許臨濯的眼睫上沾了汗水,變得濕漉漉的,看著她的眼神淋漓,像剛下過一場雨:“給我的嗎?”

    陳緣知點點頭,手臂撐在陽臺上努力往前伸,應道:“當然了。”

    許臨濯往前一步,脖頸低下來,眼睫垂落,唇瓣含上杯沿。

    陳緣知的目光凝在他的唇上,手腕不知不覺間僵了,她猶豫間,許臨濯已經五指握住了她的手。

    在陽光底下久待的人體表溫度很高,握上去的一瞬,幾乎將陳緣知的手背燙到,陳緣知條件反射縮手,卻被許臨濯不容置喙地握緊。

    汁液順著杯口滑入喉嚨,陳緣知看著許臨濯低垂眉眼喝水,脖頸間銜著的那枚喉結輕輕滑動。原本妥帖穿著的襯衫被汗水浸透,也許是嫌礙事,袖子也挽到了小臂,露出流暢崢嶸的肌肉線條。

    他朝她的方向傾身垂頸,像是騎士虔誠地接受公主降于脖頸間的禮劍。

    陳緣知忍不住咽了口水。

    許臨濯喝完,手掌往上一托,唇瓣被浸潤得微微濕紅,陳緣知眼睛都快看直了。

    許臨濯簡潔道:“好了。”

    他朝她彎起眼笑,語氣溫柔甜蜜:“謝謝清之。”

    陳緣知機械地收回手臂,看著許臨濯一臉的坦然真摯,越發覺得自己思想齷齪。

    許臨濯回了屋子里之后便進了浴室,陳緣知坐在書房里看電腦,她喝著冰飲,試圖降火,眼睛梭巡間發現一直關注的游戲主播開播了,正好是一款雙人冒險游戲。

    主播說話時梗很多且很懂調動氣氛,陳緣知很快就沉浸其中,專心地看起直播來,連剛剛從浴室里出來的許臨濯從她身后接近都沒有察覺。

    直到沐浴露和熟悉的香氣漫至鼻尖,一個吻落在她臉側。

    陳緣知嚇得一下子松開嘴里咬著的吸管,她睜大了眼睛看向頭頂好整以暇看著她的人:“許臨濯,你嚇死我了!”

    許臨濯伸手抱她,笑瞇瞇地看著她:“對不起。”

    這人道歉倒是很快。陳緣知抿唇,心跳平復,“你洗完澡了?”

    “要睡個午覺嗎?”

    許臨濯靠在椅子上,輕輕搖頭:“不睡也可以。”

    陳緣知了然:“那就是有些困了。”

    許臨濯笑了:“清之的閱讀理解一定是滿分。”

    陳緣知:“只是命題為你的閱讀理解可以做到這種程度而已。”

    陳緣知催著他躺到床上,但許臨濯卻反將她抱起,讓她坐在自己腿上,陪她看著電腦屏幕:“我沒那么困。你剛剛在看什么,這么入迷?”

    陳緣知的注意力被轉移,她解釋道:“是我之前關注的一個游戲主播,我在看他打游戲……”

    許臨濯看了會兒屏幕,眉梢微挑:“男主播?”

    陳緣知:“……”

    陳緣知:“你不準亂吃飛醋!”

    許臨濯似笑非笑:“清之怎么知道我要吃醋了?”

    陳緣知真的很無語:“他是個游戲主播!又不是陪聊的,連攝像頭都不開,這有什么好吃醋的——我只是很喜歡看別人玩游戲而已,正好他玩得比較有趣才關注他。”

    許臨濯的聲音溫柔下來:“當然,我怎么會誤會你呢?”

    陳緣知懶得揭穿他的羊皮,她點了點鼠標,思索:“要不我們一起玩這個游戲吧?正好下午也沒事情做。”

    許臨濯:“好啊。”

    話雖如此,但兩個人都不怎么玩游戲,陳緣知和許臨濯倒騰了很久才把那個冒險游戲買好裝上。

    這個冒險游戲可以選擇雙人模式,陳緣知和許臨濯一路闖關,落了一地劈里啪啦的鍵盤聲。

    “許臨濯,我還沒過去!”

    “我這就回來。”

    “你按住,我開過去——哎呀,撞了!”

    “清之好笨。”

    “?你再罵一句,我就哭給你看。”

    “好了,我按住了,你再過來一次?”

    “這次我肯定能過——”

    雙人冒險游戲的精髓在合作,前一關卡是許臨濯的角色協助陳緣知的角色通關,下一關卡就輪到陳緣知的角色協助許臨濯的角色了。

    占據了主動權的陳緣知按著開路的按鈕,畫面里的緣知小人耀武揚威地站在那里,看著對面還沒過來的臨濯小人:“你叫聲好聽的,我考慮考慮讓你過來。”

    許臨濯忍不住低笑:“你想聽什么?”

    陳緣知警惕地看了眼許臨濯,也許是對方的眼神太過無害清澈,陳緣知的疑慮再度減弱,她彎起唇:“嗯,我想想——”

    “——叫聲姐姐聽聽?”

    許臨濯沒有猶豫就開口了:“姐姐。”

    陳緣知卡殼地看著他:“……你喊得好痛快。”

    許臨濯瞇瞇眼笑:“這又沒什么。”

    這人的容忍程度真的好高,或者說,臉皮真的好厚。陳緣知暗道,老老實實按了按鈕,讓許臨濯的角色從開啟的小道過來。

    然而下一關卡又輪到許臨濯掌握主動權了。這次許臨濯也學壞了,先一步走到通道對面,好整以暇地看著通道外的陳緣知,聲音溫柔:“清之叫聲好聽的,我考慮一下讓不讓你過來。”

    陳緣知:“……”

    風水輪流轉,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陳緣知自己挑起的事端,如今也只能打掉牙齒往肚里吞。

    她謹慎地看著許臨濯:“你想聽什么?”

    許臨濯垂眸看她,目光清影微晃。房間內正是午后,被溫水似的陽光泡得發暖。

    許臨濯附在她耳邊,嘴唇微動,然后撤開,笑盈盈地看著她:“可以嗎?”

    陳緣知的臉微微泛紅,但她仍舊強裝鎮定地看著他:“這,這有什么,晚上做那些事的時候,我不是喊過很多次了嗎?”

    許臨濯看著她的眼神慢慢暗下來,像是想到了什么場景,他意味不明地輕笑:“是嗎?”

    “但那都是清之你被我逼急了,舒服到不行的時候才肯說的。”許臨濯低聲道,這句話一出口,他不出所料看到陳緣知的臉騰地紅了,眼里落下層疊的影,越發深邃,語氣依然溫和,“我想聽清之你在清醒的時候喊。”

    “……”陳緣知咬著唇,似乎是在做思想工作,許臨濯也不急躁,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過了不知多久,懷里的女孩才微抬眼睫,波光漾動的眼底滿是難為情的神色,盡管聲音細如蚊吶,但她還是開口了:

    “……老公。”

    許臨濯垂下眼看她,喉結微動,他輕笑:“想聽清之你喊這一聲,可真不容易。”

    陳緣知看著他,這次膽子大了點:“老公。”

    許臨濯抬手,手指碾過她的唇瓣,陳緣知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他的指尖,濕潤柔軟的舌卷住他的指腹,薄繭摩擦得那處越發嫣紅,抬起的眼睫毛輕顫不停,像是被捏住翅尖的蝴蝶。

    許臨濯聲音低啞:“……清之,不要這樣勾我。”

    陳緣知訕訕地收回舌頭,她弱聲弱氣地試探:“我以為你會喜歡。”

    許臨濯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輕盈落下一吻,滿是克制。

    陳緣知聽見他微嘆了一聲:“不,我很喜歡。”

    “但是清之,現在是白天。”

    白日宣淫不可取。

    陳緣知怎么可能聽不懂他的言下之意?

    陳緣知連忙規規矩矩地縮起身子,目光也移向電腦屏幕,聲音有些斷斷續續:“我們,我們還是繼續玩游戲吧……”

    許臨濯看著狀若鵪鶉的她,覺得可愛,輕笑道:“好啊。”

    一下午的時間又消磨度過。

    因為早飯是陳緣知做了,所以晚飯就歸給了許臨濯。兩個人吃完飯后,天色也將近昏暗。

    許臨濯提議:“要不要看電影?”

    陳緣知:“也可以。”

    于是兩個人開始選片,陳緣知和許臨濯最近都沒什么特別想看的電影,兩人選來選去居然選中了一個恐怖片。

    看著屏幕上定格的畫面和突然出現的尖聲大叫的鬼臉,陳緣知少見地感到后悔起來,后悔選了這部片子:“這個鬼好假。”

    許臨濯:“確實挺假的,但你是唯物主義者,就算很真也嚇不到你吧。”

    陳緣知:“嗯,確實是。”

    但這部片子已經開始看快半小時了,陳緣知有點猶豫:“要換片子嗎?”

    許臨濯:“清之還有什么想看的電影?”

    陳緣知:“……”就是沒有,所以才盲選了這部電影,結果踩雷了。

    陳緣知看了眼女生小群里孔臻怡之前發過的電影推薦:“要不看看這個?好像是叫《愛戀》來著。”

    許臨濯:“是什么片子?”

    陳緣知:“不知道,看別人推薦的,找找?如果有的話看看簡介和開頭。”

    許臨濯:“好。”

    然而,這部電影從第一秒開始就震碎了沙發上坐著的兩個人。畫面上交纏的人影,夸張到沒有邊界的尺度,一切的要素都極具沖擊力。

    陳緣知瞬間后悔,并且覺得打開這部電影可能會是她這輩子做過的最錯誤的選擇。

    電影放了不到十五秒,就被陳緣知按斷退出,客廳里一時間落針可聞。

    陳緣知不敢回頭看許臨濯此刻的表情,沉默半晌后,她弱弱出聲;“這部看來也不,也不太合適,要不我們還是換一部……”

    身后傳來一聲輕笑。

    陳緣知感覺尾骨麻了一瞬,隨即清斂的香氣襲來,許臨濯從背后將她抱起置于懷中,右手貼著她的手臂握住她手里的遙控器,唇畔纏綿耳側:“我倒是覺得這部電影挺合適的。”

    “而且,這不是你選的嗎?”許臨濯玩味一笑,手指尖用力,按下播放鍵,“清之也想看吧。”

    電影畫面里,原本停滯的兩個身影再度糾纏,起起落落交織不息。

    曖昧的聲音從屏幕里傳出,在夜晚里顯得尤為驚心動魄,令人心跳加速。

    陳緣知縮著身體,低頭,宛若鵪鶉,她試圖解釋:“我覺得我必須解釋一下,我是看到她們發在群里,以為是什么好看的電影,才,才說要不要看這個的……我是真不知道是這種內容!”

    許臨濯點頭:“我當然相信你。肯定不是清之你想看的。”

    陳緣知:“……許臨濯,你的表情出賣了你。”

    許臨濯:“我只是覺得,既然天已經黑了,那白天沒做完的事情,也可以現在再繼續做。”

    陳緣知下意識地看了眼時間:“這還太早了吧,這才八點出頭……”

    話說出口,陳緣知才意識到自己跳進了陷阱,她閉上嘴,許臨濯卻已經接上:“那晚點就可以了嗎?”

    “……”陳緣知露出了“忍辱負重”的表情,“可以。”

    許臨濯低下頭去,形狀好看的唇瓣尋她的唇,開開合合間吐出濕氣:“那不給碰的話,就先接吻吧?”

    陳緣知一開始以為只是單純地接吻,然而被親到后面,她幾乎只能被動地承受,仰起頭的姿勢像是引頸受戮的天鵝。

    后面怎么從沙發轉移到床上的,陳緣知也一概記不清了。

    于是原定的晚上看電影的計劃完全泡湯,換成了春宵一夜。

    平凡的兩個人都呆在家里的一天,就這樣悄然過去。

    2.吵架

    好像自從戀愛以來,陳緣知和許臨濯就幾乎沒有吵過架,大學最后一年同居后因為生活習慣有段磨合過程,但兩個人都互相遷就對方,有過拌嘴,陳緣知也惱過,但也沒有吵起來過。

    楚奚北:“所以你們倆完全沒有真正意義上地吵過架?”

    陳緣知想了想:“也不是,只是比較少。”

    兩個人很少吵架,但也不是完全沒吵過。

    陳緣知印象很深的一次吵架,是大學畢業那年。

    兩人合伙開的醫藥研發公司正處于草創階段,許臨濯忙得自顧不暇,兩人那段時間都很少見面。陳緣知則是因為準備實習督導工作又兼準備作品參加比賽,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認真吃飯。

    和她都在清華,還算經常見面的胡妤洙看她這樣,有點擔心她的健康:“你再忙也要好好吃飯啊,這幾次約飯,我感覺都沒見你吃多少,然后你就馬上要走了。”

    陳緣知揉了揉太陽穴:“不是我不想吃,實在是沒什么胃口。”

    胡妤洙:“忙起來是很容易這樣,但你也得按時吃,不然到時候胃病有你受的。”

    陳緣知:“你別說,我還挺健康的,我記得高中的時候班里好多人都有胃病,我就沒有。”

    胡妤洙無語:“看把你能的。”

    然而這話說完的第三天下午,陳緣知隨熟識的一群同事一起出門逛街,一行人走了一下午,正準備拐道去吃晚飯,陳緣知就在路邊暈倒了。

    這次暈倒來得突然。

    陳緣知醒來時發現她人已經到了醫院,正躺在病房的床上。

    身邊的同學本來在聽醫生說話,看到她睜開眼,立刻撲了過來,聲音急切:“緣知!你還好吧?你終于醒了!”

    陳緣知還有些迷糊,她愣愣地看著病床邊上圍著她的一群同學:“我……我是怎么了?”

    “你在路上暈倒了!醫生說你是低血糖加貧血,可能還有胃潰瘍,我們給你繳費了,你待會兒好些了,記得去做個胃鏡看看。”

    陳緣知邊聽邊呆愣點頭,意識回籠的同時,痛感也慢慢恢復,腿上和手臂上的傷口開始火辣辣地疼了起來。

    聽旁邊同學描述,她是在路邊倒下的,不僅裸露在外的關節嚴重擦傷,還差點被路邊送外賣的電動車撞到。

    幸好外賣員眼疾手快剎車及時,而她身后的同學也很快將她移到了安全地帶,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同學坐在床邊看著她:“剛剛你男朋友打了電話過來,馨馨替你接了,也跟他說了你暈倒的事情,他應該很快就過來了。”

    陳緣知這下徹底清醒了,心里暗道不妙。

    糟糕,要完。

    這樣的想法剛剛掠過腦海,門口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不同于平常的溫柔,是沉凝得幾乎結霜的語氣:“你好。”

    門口的同學迎了上去:“啊,你是緣知男朋友吧?她剛剛醒!”

    “那緣知,我們就先走啦!你好好休息!”

    陳緣知連忙揚聲道:“好,謝謝你們。”

    同學們魚貫而出,病房門嚴絲合縫攏上,陳緣知這才將目光騰挪到慢慢走到她面前的許臨濯身上。

    許臨濯坐在她床邊,垂下的眼掩去情緒,但仍讓陳緣知覺察出幾分冰涼。

    陳緣知大氣也不敢喘,見許臨濯一直沒有出聲的意思,有點小心翼翼地開口:“許臨濯,對不起,我這幾天太忙了,我不是故意不吃飯的——”

    許臨濯看著她,又好像沒有在看她,手指將她身上衣袖的紋路撫平,語氣淡淡:“第幾次了?”

    陳緣知驟然噤聲。

    許臨濯抬眼看她:“從高中的時候開始,你就總是進醫院。”

    “我已經記不清我是第幾次看到你像這樣躺在病床上了。”

    許臨濯:“你其實并沒有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吧。”

    陳緣知抿唇,心里也覺得委屈:“對不起……但我又不是有意折騰自己的,這次真的只是意外……”

    許臨濯打斷了她的話:“意外?你知道你的同學是怎么和我說的嗎?”

    “她們說要是那個外賣員沒剎住車,你倒下去的時候就會被飛馳過來的車撞到!”許臨濯的聲音逐漸變厲,“你知道我聽到她這么說的時候,我有多害怕嗎?!我連想都不敢想,如果那種可能發生,你覺得你現在還能安安穩穩地躺在床上和我委屈?”

    “你不是第一次這樣了,你總是錯誤地估計自己的身體,你是壓根沒有把自己的身體當回事!”

    陳緣知忍不住道:“那是我自己的身體,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我都說了這是意外,我沒有按時吃飯是我的錯,但你憑什么和我發脾氣?”

    陳緣知越說越難過,渾身上下的傷口都在這一瞬痛起來:“我還摔傷了,你一來就責怪我,你有問過我傷勢嚴不嚴重,覺不覺得疼嗎?你只知道責怪我!”

    陳緣知捏緊了床單,把手邊的枕頭甩到許臨濯身上,眼睛已然紅了,她深吸了一口氣:“你走,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許臨濯真的走了。

    陳緣知只是說氣話,但她沒想到許臨濯會真的站起身離開,她看著許臨濯關上病房門,眼眶里原本就在打轉的眼淚頓時落了下來。

    她蜷縮起身體靠在床頭的角落里,小聲地哽咽。

    陳緣知也記不清自己哭了多久,她傷心之余,也覺得自己不爭氣,居然在許臨濯面前沒說幾句就紅了眼睛。

    太沒用了。

    陳緣知默默擦著眼淚,房門鎖扣發出“咔噠”一聲,原本離去的清挺身影再次出現在房間門口。

    許臨濯反手關上了門,陳緣知看清來人后便扭過頭,聲音還是啞的,卻極倔犟:“你又回來干什么?我說了我現在不想——”

    許臨濯大步朝床邊走來,他伸手將陳緣知抱進懷里,力度極大,抱得極緊,“對不起。”

    陳緣知原本還在強撐,此時一聽到許臨濯滿含愧歉的聲音,眼眶里的霧氣又開始凝結。

    陳緣知哽咽著埋怨他:“每次這種事,你總是先責怪我,我討厭你這樣。”

    許臨濯并不辯解,他越發抱緊她,帶著幾乎將她揉入他骨血的力度。

    他輕聲道:“對不起。”

    陳緣知也沒有再繼續生氣的意思,她擦了擦眼淚,主動湊近,淺淺親在許臨濯的眼皮上,撤開時看著他慢慢睜開的眼,開口還帶著鼻音,聲調卻變得溫軟:“……沒關系,我知道你是擔心我。”

    許臨濯沒說什么,只是淺淺地親吻她的耳鬢,極其珍視的姿態。

    陳緣知趴在他肩膀上,心里回想自己剛剛說的話,總覺得自己多少有些好哄。

    但對象是許臨濯的話,她無論如何也生不久氣,多看一眼,心便會軟弱得一塌糊涂。

    ……

    楚奚北聽完表示:“……我感覺我好像吃了好多狗糧。”這真的能算吵架嗎?還是說感情深厚的愛人連吵架都黏黏糊糊的??

    陳緣知輕聲咳嗽:“總之大概就是這樣。”

    楚奚北:“祝你們幸福。”

    陳緣知啼笑皆非:“但其實我不討厭吵架,人和人之間再契合也是不同的個體,完全合適對方的人是不存在的。”即使如她和許臨濯,也會有爭吵和理解不了對方想法的時候。

    只是這種時候,他們都愿意為對方多想一些,都愿意更重視對方的感受。

    因為愛一個人,所以才會想要去理解對方。

    3.醉酒。

    陳緣知這天下班回到家,打開微信便看到了許臨濯發來的語音。

    隔著話筒,許臨濯的聲音變得有些失真,青瓷般醇重明亮,“清之,我今晚有應酬,可能沒有那么早回來。你先吃飯吧,不用等我,結束后我給你打個電話。”

    陳緣知打字回應:“好。”

    許臨濯不回來,陳緣知自己吃飯就犯懶了,也不想認真吃,隨便點了個外賣,吃完就進畫室了。

    在畫室里呆著的時候,陳緣知接到了一個電話,是許致蓮打來的。

    說來也好笑,明明許臨濯才是許致蓮的親兒子,但和許致蓮聊天來往更密切的反倒是陳緣知。許致蓮對此哈哈大笑,臨濯知道這件事之后卻很淡然,說自己確實不如清之討人喜歡,一副凄楚但不說的樣子。

    時至今日,陳緣知已經畢業三年,在國內國畫領域也算小有名氣。前國內著名國畫大師許致蓮的關門弟子的名號固然如雷貫耳,但陳緣知自己本身的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研究生在讀期間就拿到了全球國畫大賽的冠軍,賽后開的創意畫展人流量一次比一次大,還吸引了國際著名的裝置藝術團隊leaflab前來合作。

    陳緣知最近半年在準備的就是和leaflab合作的全國巡回展覽,共計會去往五個城市。

    許致蓮:“我昨晚才和邱婳聊過,聽說你們進展一切順利,太好了。”

    邱婳正是leaflab的主策劃師,也是整個團隊最核心的成員之一。陳緣知一開始和leaflab的成員見面,第一反應是感到很驚訝的,因為她提前了解過leaflab的作品,音樂氣味視效的三感結合,被一個團隊靈活地操控于指掌之間,大膽外放極具創意的主題策劃,新奇到匪夷所思的設計構想,在國際上享譽極高。

    她曾以為這個團隊的創意設計者和核心成員會是一個有些hiphop風的搖滾大男孩,但實際上,在團隊內主導這些因素的邱婳是一個外表看上去溫柔恬靜,甚至有些內斂的女性。

    在和邱婳接觸后,陳緣知也逐漸明白了為什么邱婳會選擇初出茅廬的她作為合作對象。

    leaflab是一個全體成員均為女性的團隊。毫無疑問這是團隊領導者篩選的結果,也反映了邱婳本人的部分理念。

    “leaflab是我和幾個朋友一手建立起來的,我們在美國讀書的時候認識,因為同為華裔又熱愛藝術創作,逐漸走到了一起。”邱婳第一次見到陳緣知的時候,是這樣對陳緣知說的,“雖然我在美國讀書,但我的根始終扎在中國。”

    “我非常喜歡中國傳統藝術,在團隊聲名漸隆后,我更加希望我有朝一日能依靠我的團隊,去宣傳中國傳統藝術,讓更多人看到傳統藝術的美。我一直想要嘗試和國內的傳統藝術家合作,但你知道的,阻力重重,其中藝術體裁和形式最合適與我們合作的國畫家們大多抱陳守舊,很難與我們的想法碰撞出火花。”

    “我之前屢屢碰壁,一度非常沮喪,tina也勸過我讓我放棄做中國傳統藝術題材的念頭,直到我在全球國畫大賽的視頻里看到你的作品。”

    “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心想,我一直等待的那個人終于出現了。”

    “你的作品讓我想起了我的故鄉,我想這也是為什么你會獲得比賽評委一致滿分的原因。你的作品有溫度,也有感情,我想你一定熱愛畫畫,并且也希望自己不止是在畫畫。”

    邱婳的這段話,讓陳緣知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她的合作邀請。

    陳緣知甚至覺得驚喜。在畫畫上,第一次有除許致蓮和許臨濯以外的人,能夠看到她真正想要表達的事物,看到她的野心。

    后續兩個人一起商討合作事宜時,陳緣知也發現,雖然邱婳的年紀比她要大好幾歲,但兩個人卻意外地很合得來。不僅觀念上趨近一致,很多在藝術創作上的想法也不謀而合。

    陳緣知用了十二分的精力去為這次巡回展覽做準備。她得在明年展覽啟動前拿出七組全新的作品,這對她來說無疑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對于許致蓮的問候關懷,陳緣知刻意回答得輕松,不想讓他擔心:“她多有經驗啊,肯定沒壓力,我壓力可就大了,老師得多幫我參謀參謀才行。”

    許致蓮:“我知道的,小緣你這么說肯定就是有把握,那我就不畫蛇添足了!”

    “老師非常非常期待你們的巡回展覽。趙老先生也和我說,會每場不落地去看,讓你卯足了勁去準備,可不要給他失望的機會。”

    趙老先生就是許致蓮的好友,國內國畫界泰斗級別的人物趙明華。陳緣知都有點惶恐了:“那怎么行,趙老先生年紀大了,還為了我這樣到處亂跑——”

    許致蓮在電話那頭大笑起來:“老趙,小緣擔心你身體受不住呢!”

    陳緣知愣了愣:“老師,趙老先生也在……?”

    趙明華的聲音下一刻便到了,許致蓮似乎是將話筒湊到了他嘴邊,趙老先生渾厚且中氣十足的聲音便傳了過來:“我也知道我年紀大了,但你不用擔心,老頭子坐個高鐵還是沒問題的。”

    陳緣知尷尬到想找個地洞鉆進去:“……”

    能不能讓她把之前說的話撤回啊啊啊啊啊??!

    幸好趙明華只說了這么一句,之后就是許致蓮接過了電話,師徒倆又聊了好一會兒。

    許致蓮聽完,語氣是全然滿意的:“我有預感,你們的展覽一定會帶來非常非常好的效果,也許會是一個嶄新的開端。”

    陳緣知點點頭:“我們的想法是,讓這一次的裝置藝術展覽再次實現極致的創新。”

    “所以這次不僅加入了互動型的裝置,光影世界,還多了創作體驗,讓人們身臨其境地感受國畫的美麗,不計成本地做一個超大型的沉浸式展覽,甚至邱婳還加入了leaflab隊內最新研發的人工智能技術。”

    “我的作品作為載體和理念的原本,邱婳團隊的技術和創意在其上改造和融匯。”

    許致蓮:“我對你們有信心,接下來就看你了,你的作品是不是還沒畫完?”

    陳緣知嘆了口氣:“哪怕是現在和老師您在打電話,我也是一只手拿著電話,一只手拿著畫筆呢。”

    許致蓮聊了這么久,才似乎終于想起了他的兒子,一直被他忽略的許臨濯:“對了,小漣他去哪了,這個點他不在家?”

    陳緣知解釋:“他今晚有應酬,我估計是之前談的融資項目吧。”

    因為許臨濯其實很少應酬,大多數都是能推則推,不能推的多半都非常重要。

    許致蓮:“他工作也是太忙了,不知道有沒有冷落你。”

    陳緣知:“怎么會。我工作也忙,只是不像他連軸轉又早出晚歸。”陳緣知覺得,他們倆的工作狂程度,真的就是半斤八兩,誰也不好指責誰。

    許致蓮溫和笑道:“那就好。等你們都有空了,記得回一趟春申來看我,一起吃個飯。”

    陳緣知:“肯定的。”

    掛了電話之后,畫到不知幾點,陳緣知終于停了畫筆休息,順便站起來端詳自己的畫。

    她站起來,剛繞過畫架,一旁擱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來電顯示是許臨濯。

    陳緣知接起電話:“臨濯?”

    電話里的聲音卻不是許臨濯,而是林助理的聲音:“陳總,我把許總送回來了,現在在樓下。您方便來接一下嗎?”

    “許總好像喝醉了。”

    陳緣知怔了怔:“……好。”

    許臨濯居然會喝醉嗎?

    不怪陳緣知這樣想,實在是因為許臨濯本人平時在喝酒這件事上表現得太游刃有余。陳緣知都覺得神奇,許臨濯明明是個平時不喝酒的人,但每次上了酒桌總是坐到最后,而且面白如玉,半點紅不顯,目光也清醒得不像喝了好幾瓶的樣子。

    陳緣知掛上電話,先是原地站了一會兒,反應過來才取了外套披著下樓。

    晚風習習,陳緣知下樓時,在拐角處剛好能看到停在大門口的銀灰色轎車。

    陳緣知剛要收回眼,卻看到車門被人從里面打開。

    走出來的不是許臨濯也不是林助理,而是一個陌生的女人,穿著西裝外套,內搭長裙,容貌姣好。

    陳緣知的腳步頓住了。她在腦海中搜刮起人物信息,終于鎖定目標。

    這個人好像是許臨濯秘書處新來的副助理。

    女副助理打開車門后,坐在副駕駛座的林助理也打開車門走了下來,幫忙扶著后車門。

    穿著黑西服的身影從后座下車,夜色朦朧舒緩,模糊了他的眉眼神情,但陳緣知仍舊能辨認出來,正是許臨濯。

    許臨濯站得很直,遠遠看去與平日無異,但那名女助理卻在他下車的下一秒便伸出手來,扶住了許臨濯的手臂。

    陳緣知站在窗前,看見這幕,愣了一下。

    女副助理看向許臨濯的目光滿是關切,但除此之外,那雙眼里含著的似乎還有些其他東西,不易言說。

    許臨濯似乎也很快反應過來,他將手臂從女副助理的手上移開,那一瞬,女副助理臉上劃過的淡淡黯然,也被陳緣知盡收眼底。

    林助理很有眼色,看到許臨濯拒絕了女副助理的扶助,自己馬上走過去扶許臨濯。

    陳緣知心知自己已經到了出現的時刻,于是急匆匆下樓,打開大門來到車跟前。

    車燈爍亮,幾乎穿透平靜黑暗的長路,許臨濯站在車燈斜前方,一身的黑被映得鍍上光邊,他一開始沒有看她,遠眺著燈照亮的不遠處,直到陳緣知走到他面前。

    陳緣知看了許臨濯一眼,目光清明,眼神溫和。

    她有些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喝醉了。

    陳緣知看向一旁的林助理:“麻煩你了,你們快回去休息吧,我帶他上去就行。”

    林助理連連道:“好的好的,陳總您也是。”

    ……

    回到家中,陳緣知把許臨濯帶到沙發邊上坐好,自己去廚房里給他倒了杯水。

    等到她拿著水走出來,許臨濯也還坐在沙發上,維持著一個姿勢不變。

    夜色昏沉如睡夢,大廳里的燈開得少,窗外的月光不夠透亮,于是越發顯得安靜無聲。

    陳緣知走過去,許臨濯原本在看窗外的鳥,看到她走過來,腦袋便轉了一圈,目光凝在她的臉上。

    陳緣知把水遞給許臨濯,“喝一口?”

    這是陳緣知的第一個試探,許臨濯很自然地接過了水杯,喝了一口。

    陳緣知上下打量,還是覺得許臨濯不像是喝醉了的樣子,正常得過分。

    陳緣知直接開口問了:“林助理和我說你喝醉了?你今天應酬喝了很多嗎?”

    許臨濯慢慢喝完了一杯水,然后才開口,眼珠青黑澄靜,“他騙你的,我沒喝醉。”

    “確實是喝了不少,”許臨濯,“合作方那邊派的負責人是個酒壇子,很能喝。”

    陳緣知穿著睡裙,她蹲在沙發上看著許臨濯,莞爾:“我就說嘛,你看上去一點也不像喝醉了的樣子。”

    許臨濯卻沒回應,反而一眼不錯地看著她,陳緣知被他盯得奇怪:“你在看什么?”

    許臨濯:“清之今天好漂亮。”

    陳緣知:“?”

    陳緣知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裝扮——穿了半年的舊棉睡裙,兩天沒洗用夾子夾起來的頭發,素顏。

    陳緣知半天吐出一個字:“……啊?”

    陳緣知不懂了。

    倒不是說她覺得自己這副樣子不漂亮,不修邊幅隨行自如的美也是美,她理解,但是她比這好看的樣子多了去了,許臨濯也都見過,為什么要突然在這個時候夸她漂亮?

    許臨濯依舊看著她,陳緣知卻咂摸出了一絲不對勁。

    她開口喊他:“許臨濯。”

    許臨濯應了,臉上露出點困惑的表情:“嗯?”

    “清之叫我嗎?”

    陳緣知:“你現在是不是覺得腦袋暈暈的?”

    許臨濯矢口否認:“沒有。”

    陳緣知:“是沒有覺得腦袋暈,還是感覺不到腦袋暈?”

    許臨濯一臉認真:“不能覺得暈。”

    陳緣知來了興趣:“為什么是不能覺得暈?”

    許臨濯:“因為我酒量很好,所以不能覺得暈。”

    陳緣知:“……”

    她終于看出來了,這家伙居然真的喝醉了。

    陳緣知新奇地湊近了一些,幾乎是挨著許臨濯的腿坐,她仰起頭看他,語氣帶著些興奮,“許臨濯,你居然喝醉了。”

    許臨濯敏銳地聽出她語氣里的調侃和不懷好意,再一次否認:“我沒有喝醉。”

    陳緣知卻不管他,兀自喃喃自語:“我還是第一次見你喝醉,我還以為你千杯不倒,上輩子是個酒王呢!”

    許臨濯不高興了,他表現的方式也很直白,直接伸手捂住了陳緣知喋喋不休的嘴,滿臉認真嚴肅地看著她,強調:“我沒有喝醉。”

    陳緣知眼睛眨巴眨巴,忽然彎起笑了。

    許臨濯原本直視著她的眼睛,一下子忽然對上了她綻開的笑容,手掌頓時像觸了電一樣撤開,面上流露出一絲慌神。

    陳緣知笑瞇瞇地看著他,心情忽然變得很好,甚至開始耐心哄人:“好好好,你沒喝醉。”

    陳緣知饒有興致:“許臨濯,你知道我是誰嗎?”

    許臨濯點點頭:“你是清之。”

    陳緣知看著面前乖巧應答的許臨濯,心里癢癢,故意追問:“清之是誰?我不認識她噢。”

    許臨濯愣了愣,似乎是仔細打量了一下她的臉,表情又變得堅定不移:“你就是清之。”

    陳緣知:“你怎么能肯定我是清之,我只是和清之長得像而已,我剛剛都說啦,我不認識她。”

    許臨濯被她說愣住了,呆呆地看著陳緣知,似乎理解不了她的話語,也沒有反應過來。

    陳緣知忍不住了,她伸手去牽他,輕輕搖晃,表情溫柔,引誘似的詢問:“所以你能不能告訴我,清之是誰?”

    許臨濯看著她,眼神慢慢變化,他沉吟了片刻,才說道:“清之是我愛的人。”

    陳緣知的嘴角忍不住翹起來,“原來是這樣。”

    “那你覺得,她是個什么樣的人?”

    許臨濯似乎真的有在認真思考,但他很快回答道:“不能告訴你。”

    陳緣知:“為什么不能告訴我?”

    許臨濯:“因為你不是清之。”

    穿著筆挺西裝的男人坐在沙發上,即使喝醉了,背脊依舊挺直,儀態挑不出半分差錯,和盤腿坐在他身邊的陳緣知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但陳緣知毫不在意,她甚至想伸手幫許臨濯把衣服脫了。

    陳緣知自己種的因,自己便要吞下苦果:“好吧,我不是清之,但我是清之的好朋友呀,這是她托我問你的。”

    “她想知道她在你眼里是個什么樣的人。”

    許臨濯怔了怔,乖順道:“原來是這樣,對不起,那我告訴你吧。”

    陳緣知捏緊了拳頭,才能控制自己不對他動手動腳。

    喝醉的許臨濯怎么能這么聽話?

    聽話到她想對他做一些過分的事。

    陳緣知:“那你告訴我吧。”

    許臨濯垂下長睫,話語如同清溪潺潺而出:“清之,她很堅強也很聰慧,她身上有我沒有的東西。她感受敏銳,但其實不愛和人計較,是個很大度的人;她見多識廣,但不會和人炫耀自己,是個很謙虛的人。”

    “她很獨立。她獨立到讓我覺得,也許離開我,她的生活也會過得和現在一樣好,而我并不是她生命里必須出現的那個人。”

    “她從不喜歡依靠別人,因為她害怕給別人添麻煩,但即使是我,她也很少主動依靠。”

    陳緣知聽到這段話,竟然是怔了怔。

    陳緣知:“那你在這方面,一直對她感到不滿嗎?”

    許臨濯:“不會。因為我以前也是這樣想的。”

    “剛遇到她的那幾年,我也覺得我的人生里愛情并不是必需品。”許臨濯笑了笑,“這個想法是什么時候改變了呢……我也不知道。”

    “我好像越來越在意清之了,”他低聲呢喃,“我也變了,人都是會變的。我現在覺得,能和清之在一起度過以后的日子,才是我最想要實現的愿望。”

    陳緣知的喉嚨動了動,聲帶變得干澀。

    有人說,進入婚姻是情侶關系的劇變的開始。在兩個人被法律捆綁著日夜相處的日子里,他們會慢慢被對方影響,并且為對方作出自己曾經也沒想過會做出的改變。

    不止是許臨濯,她也變了。

    在紛擾惡劣的世界里,兩個人攜手并進所受的風雪越是深重,兩個人的身影便挨得越是緊密。

    陳緣知想,如果沒有許臨濯在她身邊,她也許也會過得很好,但那終究是不同的。

    但她沒有說這些,她只是握緊了許臨濯的手掌心,忽然笑了:“我知道了。”

    “我會告訴她的。”

    許臨濯卻面露猶豫:“……也可以不告訴她。”

    陳緣知興起了一絲逗弄的心:“那你親我一下,我就不說出去了。”

    許臨濯義正言辭地拒絕了:“你是清之的朋友,我不能這樣做。”

    陳緣知磨牙,她湊近了一些,雙手按在許臨濯的肩膀上,“許臨濯,你仔細看看,我就是清之呀!”

    許臨濯又愣住了,他懵了:“你,你是清之?”

    陳緣知笑瞇瞇的,像個小惡魔:“對呀,我是清之,不是別人。”

    “所以你現在可以親我了嗎?”

    然而,陳緣知卻并未得到她想要的東西。

    許臨濯聽到她說的那句話之后,脖頸便慢慢紅了起來。然后陳緣知眼睜睜地看著他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臉,一直挺直的背脊微微彎下來。

    陳緣知挑眉:這是?

    許臨濯鴕鳥姿態防御,指縫間流露出一點話,語氣低悶:“……可不可以,就當作我剛剛什么也沒說?”

    陳緣知:“不可以哦。我全都聽見了。”

    許臨濯:“……”

    許臨濯放下手,眼神忽閃忽躲,問道:“真的不可以嗎?”

    陳緣知:“不可以噢。”

    看著許臨濯臉上沮喪的表情,陳緣知有點樂了,但緊接著,她面前衣裝整齊的許臨濯閉上了眼,眼睫輕顫:“……那你親吧。”

    陳緣知得寸進尺:“那我能坐在你腿上嗎?”

    許臨濯試圖談條件:“那你忘掉剛剛我說的話好不好?”

    陳緣知完全不打算談判:“不行。”

    許臨濯:“……”

    許臨濯再次敗退:“那,那你坐上來吧。”

    陳緣知表面笑盈盈地扶住他的肩膀,低下頭去吻他,實際上已經在盤算著在家里多準備些酒了。

    4.洛霓的孩子。

    北京的初春還是有些寒冷,但三月份,京城里遍地玉蘭香氣,雪白的桃花依著城墻淋漓開了一樹又一樹,目及無窮。

    陳緣知和許臨濯過年期間回了春申,直到三月份才重新回到北京。所以這也是陳緣知時隔三個月,第一次見到洛霓。

    而這一次,洛霓的家中多了一個讓她意外的人。

    陳緣知原本和洛霓在窗邊的沙發上閑聊,樓梯的拐角處忽然晃過一個瘦小的身影,一角粉色的裙尾蕾絲從木質雕欄樓梯間漏出來,仿佛是在宣告偷聽者稚嫩的年齡。

    陳緣知的目光被突然出現的小人吸引,轉眼尋去,定睛卻愣住。

    一個約莫八九歲的女孩子,身高看上去一米四五出頭,海藻般的黑長卷發,戴著一絲天鵝絨質地的灰色光澤。

    陳緣知很少覺得沒長開的小孩子好看,尤其是還在讀小學的女孩,五官未顯而稚氣未消,一個個看去都長得差不多,更遑論氣質。

    但眼前這個小女孩卻是例外。

    她太好看了,眉眼精致得仿佛是按照標準量尺畫出,無論是誰都無法否認的美,一種在五官上極度標致無缺的美,加上巴掌大的小臉,毛茸茸的卷發和她身上穿的繡滿蕾絲的連衣裙,這一切導致陳緣知以為自己看見了一個活生生的洋娃娃。

    洛霓自然也看見了樓梯上趴在欄桿處偷偷張望的女孩,她臉上漾起笑容,朝女孩招手,親切地喊她:“霧霧,別躲著,來媽媽這里。”

    陳緣知被洛霓的自稱驚到:“等等……洛霓,這是你女兒?”

    陳緣知差點以為自己記憶錯亂了,不是,三個月前她見到洛霓的時候,洛霓的小腹還是平坦的啊???而且誰懷孕分娩出來的小孩直接落地就是七八歲的??

    一切都指向唯一的答案,陳緣知脫口而出:“這是你領養的孩子?”

    洛霧已經小步跑到了她們面前。她看上去安安靜靜的,雖然不愛笑,但看上去依舊惹人憐惜。

    洛霓向她介紹:“這是陳阿姨,她是媽媽的好朋友。”

    洛霧聲音軟得像一團棉絮:“陳阿姨好。”

    陳緣知也朝她點點頭:“你叫洛霧?是哪個字?”

    洛霧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陳緣知,解釋道:“是霧氣的霧。”

    陳緣知:“很好聽。”

    洛霓摸了摸洛霧的頭,低聲和她說了幾句話,示意她回房間去。

    洛霧顯然是那種乖巧聽話的孩子,即使下樓趴在欄桿上偷聽的行為說明她對新出現在家里的陳緣知十分好奇,但洛霓和她說讓她回房間,她也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轉身小步離開。

    等樓上傳來房間門合上的聲音之后,洛霓才轉眸看向陳緣知。

    看清好友眼中未明的困惑,洛霓卻是嘆息了一聲:“對,霧霧是我前不久收養的孩子。我已經決定把她當作我和戴胥的親生女兒撫養長大。”

    “剛剛沒有當著她的面回答你,是因為我不想讓霧霧想起以前的傷心事。”

    陳緣知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為什么你會突然收養……一個孩子?”

    “你之前和我說你是不想要孩子的。”

    洛霓沉默了半晌,面容鮮妍秀麗的女人垂眸看著桌面上瓷盤的花紋,聲音有些艱澀:“霧霧,她其實是我叔叔的女兒。”

    陳緣知睜大了眼睛。

    洛霓:“就在前一個月,我叔叔一家的車在外環和一輛面包車相撞,造成了一起連環追尾事故,我叔叔和我叔母,還有他們的三歲的小兒子……全都沒能搶救回來。”

    “洛霧是整車人里唯一一個幸存者。”

    “她在車禍發生時被母親抱在懷里,母親的保護為她減少了很多外部沖擊,但在實施搶救時,醫生還是發現她的大腦受到了較大程度的損傷,醫生說即使后續恢復良好,她記憶力也可能會比普通人差一些。”

    “因為語言中樞受到影響,所以即使干預,語言表達欲望也有很大可能會減退,變得性格內向。”

    “同時,她還損失了大部分的記憶。”

    陳緣知忍不住開口:“……真是個命苦的孩子。”

    洛霓閉了閉眼:“我叔叔一家人,真的都是特別特別好的人,叔叔他我是知道的,年輕的時候還去山區支教過好幾年,自從有女童專項幫扶之后,叔母每年都會增加對一個山區女童的幫扶。”

    “他們一家雖然經濟寬裕,但過得卻非常節儉,從不鋪張浪費……我真的不明白,為什么老天要這樣對待兩個這么善良的人……”

    陳緣知察覺到洛霓情緒激動,于是伸手摟住了她,安撫她的情緒,直到洛霓逐漸平靜下來。

    洛霓緩緩開口:“洛霧是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她還小的時候,我就見過她很多次,她那時活潑開朗,特別愛笑,但車禍后就變得安靜沉默,也很少有情緒的波動。”

    “她在醫院醒過來的第一眼,看到的人是我。”

    “你知道她喊我什么嗎?”洛霓輕聲道,“她對我說,媽媽,我好難受。”

    洛霓低下頭:“緣知,我那個時候就覺得好難過啊……”

    陳緣知抱著她:“沒關系,沒關系的洛霓。你看,她把那些難過的記憶都忘了,現在她又來到了你的身邊,有你疼愛她,撫養她,我相信她一定會變得越來越好的。這樣你叔叔一家在天之靈看到洛霧,也會覺得欣慰吧。”

    洛霓抱緊了陳緣知:“嗯,我也是這樣想的。”

    “我本來就不打算生孩子,”洛霓擦掉眼角的淚,笑道,“洛霧做我的女兒剛剛好,她長得漂亮,又這么乖,我自己生的都不一定有這么討人喜歡呢。”

    陳緣知笑了:“那確實不一定,但我覺得你生的也肯定很可愛。”

    洛霓瞪她一眼:“你別鬧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肯定不生小孩的。我可怕開刀了,我覺得我要是懷孕生了小孩,肯定要得產后抑郁。”

    陳緣知摸了摸她的頭:“沒事,反正你愿意生就生,不愿意生就不生,這是你的自由不是嗎?我覺得戴胥也不會勉強你的。”

    洛霓笑了:“對,他很支持我。”

    “而且我既然收養了洛霧,就更不適合要孩子了。如果家里多出一個親生的孩子,難保不會失衡,普通的二胎家庭尚且有那么多端不平水的例子,更何況是這種兩個孩子里一個是收養一個是親生的情況。”

    陳緣知點點頭:“確實是,那就不要了。”

    “對了,洛霧現在多大了?我看著好像是……感覺像是八九歲?”

    洛霓比了個數字:“十歲。剛過十歲生日不久。她之前也是在北京上小學,我想等收養的手續辦齊,就讓她回去繼續上學。雖然小學的課程不那么重要,但缺課太久也不好。”

    陳緣知:“那你考慮過以后嗎?以后要讓她接受什么樣的教育?”

    洛霓:“她經歷過腦損傷,其實我對她沒有太多期望了,只要過得善良快樂就足夠。然后我和戴胥,我們也會盡我們所能,給她最好的生活。”

    “至于教育,我可能會讓她去讀國際學校,叔叔之前也是希望讓洛霧走國際路線,國內,尤其是北京的教育體系和教育氛圍……你懂的,其實我覺得從家長到孩子那樣去卷,沒有什么必要,我還是希望洛霧能過得快樂。”

    陳緣知點點頭:“我也贊同,而且你父母也在國外定居,即使洛霧未來出國讀書,也不怕沒人照應。”

    洛霓絮絮叨叨說了一堆,陳緣知耐心聽著,給她出謀劃策提供建議。

    洛霓回過神來,推了推身邊坐著看手機的陳緣知:“哎,不對,怎么凈說我了,你呢?你打不打算和許臨濯要個孩子?”

    陳緣知愣了愣,莞爾:“你真的是……我們高中時不早就討論過這個問題了嗎?你是忘了我當時怎么回答的了?”

    洛霓湊近看她:“高中時的想法也不能代表現在嘛,所以我這不是再問一次?”

    陳緣知笑了笑:“好吧。我們不打算要孩子。”

    洛霓:“我看你們倆現在事業都很穩定了啊,不是工作的原因的話,就是你不想生?”

    陳緣知痛快承認了:“嗯,我不想生,和你的理由差不多,怕疼怕死怕抑郁。”

    “那領養呢?你們有沒有考慮過領養一個孩子?”

    陳緣知被洛霓問住了。

    領養一個孩子嗎?

    陳緣知:“看緣分吧,這兩年我和許臨濯的工作慢慢穩定下來之后,我可能會考慮領養孩子的事。”

    “如果領養的話,我想領養一個女孩。”

    她會努力成為一個好的母親,在她每一次成長時鼓勵她,總是表揚她,認同她每一個在成年人看來幼稚且天馬行空的想法,帶著她走遍大好河山,以看到她的笑容為驕傲,以她的幸福為處世標準。

    所有她擁有的寶貴的事物,她都希望能夠毫無保留地給予她。

    如果她的生命中,會出現這樣一個小人的話。

    作者有話說:

    大家還想看婚后日常嘛,不看的話咱下一個就孩子番外,然后再兩個番外就全文完嚕。

    原本爭議性番外內容刪除了,寫了新的番外內容填補,因為實在不希望看到吵架。

    ps:

    洛霧是我專欄里另一本書《花融水霧》的女主^_^洛霓和戴胥的故事也會在那本書里以父母愛情的角度再多續寫一些~^_^

    第190章 190  番外26

    ◎陳緣知穿越回到了初中。◎

    陳緣知是在教室的課桌上醒來的。

    剛睜開眼時她還有些懵, 入目不是家中熟悉的臥室天花板和窗簾,而是吵鬧嘈雜的教室和同學。

    陳緣知眨了眨眼,腦海中的朦朧漸漸褪去, 她環顧四周,眼里迷茫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面上露出的愕然神色。

    這里是……信雅?

    哪怕對于陳緣知而言,初中時光已是將近十五年前的回憶,但她還是在看清教室構造和裝修的一瞬間就辨認出了。

    這里是她所讀的初中學校, 信雅中學的教室。

    她甚至都不需要看班牌, 不需要看周圍的同學,只是往窗外看一眼那熟悉的景色,她便認出這是她讀初二時班級所在的教室。

    但是這是怎么回事?

    “緣知!”

    陳緣知愣了愣, 一個女孩已經沖了過來攬住了她, 像是一枚小炮彈, 聲音也在她耳邊炸響:“救命啊!莉莉在追殺我!!”

    陳緣知下意識地把人抱住,女孩身后追來一個氣勢洶洶的短發女孩, 嘴里大吼著:“是誰打完我就跑?!我還沒說話呢, 你就惡人先告狀了?!”

    抱著陳緣知的那個女孩見她殺來,立馬松開了陳緣知, 兩個女孩圍著她打轉, 你追我趕, 上演了一幕秦王繞柱走, 陳緣知就是那個柱。

    陳昕緣知的目光跟著她倆走,眼神驚訝, 她下意識地開口了, 語氣奇異:“何莉莉, 章曉琳?”

    兩個本來還在隔空斗法的女孩聽到這一聲, 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

    何莉莉看著她:“咋了,怎么突然連名帶姓喊我?”

    章曉琳:“咋了?你也要加入我們?”

    陳緣知:“……”

    陳緣知不知道一時間要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震驚,恍惚,不解,驚喜,其中情緒交織成一團,復雜難言。

    于是她伸手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臉。

    她用了十足的力氣,大到旁邊看著她的何莉莉何章曉琳都嚇了一跳。

    何莉莉直接伸手過來抓住了陳緣知的手腕:“臥槽!陳緣知你怎么了,抽風了?干嘛突然掐自己??”

    章曉琳瞪直了眼看她:“不是你咋啦?發生啥事了?你還好吧?”

    “你看她力氣多大,把自己臉都掐紅了!”

    陳緣知慢慢回神,她喃喃道出一句:“……居然是痛的。”

    她還以為自己又在做夢。

    可是如果是做夢的話,怎么會痛呢?

    何莉莉的表情都變了,她看著章曉琳,語氣變得小心翼翼:“她是不是中邪了?”

    章曉琳也表情肅然:“我也覺得。”

    陳緣知看了看她們,表情慢慢恢復平常:“我沒事,我剛剛就是睡懵了。”

    “我夢到我已經讀完大學畢業出來工作了,那個夢太真實了,”陳緣知說著說著,竟是笑了起來,“……然后我一睜眼看到自己在教室里,我還以為是我穿越回初中了呢。”

    何莉莉松了口氣:“你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被什么鬼怪附身了!”

    陳緣知初中的兩個好朋友之一,何莉莉,是個喜歡看恐怖懸疑小說的女漢子,熱愛研究神秘學,也是陳緣知見過最天馬行空的人;章曉琳,性格跳脫成績優異,喜歡漫畫,喜歡惡作劇,是個愛好廣泛的樂天派。

    時隔多年,甚至已經沒有聯系的朋友,但陳緣知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還記得這些。

    陳緣知抬起眼看她,那些話自然而然地,就這樣脫口而出:“說了讓你少看點恐怖小說,哪有那么夸張。”

    章曉琳:“對,我就不一樣,我一開始就看出來緣知是剛睡醒傻了,我剛剛那都是配合何莉莉做戲呢!”

    何莉莉不屑:“你就馬后炮吧你,我也會!”

    章曉琳開始爭論:“我說真的好吧,我又不像你想象力那么豐富!我很實際很講求科學的一個人的!”

    何莉莉:“章曉琳你是不是在拉踩我?”

    兩個女生拌嘴之際,陳緣知坐在二人中間看著她們的側臉,居然久違地感覺到一絲懷念。

    “莉莉,曉琳。”

    兩個女孩忽地轉頭看來,異口同聲,“喊我干嘛?”

    陳緣知笑了笑,眼睛彎起:“沒什么,就是想喊一下你們。”

    那時的自己估計怎么也想不到,曾經和她那么要好的朋友,居然會在一年內就逐漸變得形同陌路。

    因為陳緣知在初三離開現在的班級,獨自一人去了重點班。

    直到后來上了高中,她們也都沒有再說過話了。

    你瞧,年少時的友誼可以說是極其堅固的,但也極其脆弱。堅固到她時至今日依舊對她們的模樣記憶猶新,脆弱到一個分班就可以讓她們漸行漸遠。

    但是曾經啊,曾經的那些情誼并不是虛假的。此時此刻的陳緣知坐在教室里,看著年少時這段短暫的情誼,回憶中一直留存的朋友們,真心實意地感覺到了懷念。

    何莉莉原本看著陳緣知想說什么,但眼睛忽然瞪大了:“陳緣知,你快看你旁邊!”

    陳緣知愣了一下,轉頭看向左邊的窗臺,一只白貓站在窗外的樹上,藍寶石般的流光眼珠,定定地看著一窗之隔的她,趴在樹枝上的姿態懶散悠閑。

    陳緣知定住了,她錯愕地看著白貓,喃喃出聲:“白粥?”

    白粥怎么會在這里?

    章曉琳的聲音響起:“緣知?你認識這只貓嗎……”

    腦海中電光火石劃過一瞬,陳緣知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嚇了旁邊兩個女孩一跳。

    陳緣知努力組織語言,但仍有些卡殼:“我,我出去一趟,我上課前就回來!”

    “緣知!”

    陳緣知從教室內跑了出去,一路下樓,在教室窗外的那棵樹底附近找到了白粥。

    白粥好像早就猜到她會來找它,貓臉一派平靜從容,甚至還舔了舔爪子。

    陳緣知來到它面前,她定定地看著白貓,低聲喊了它:“白粥,是你嗎?”

    “……我本來覺得這一切都很奇怪,但是在看到你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什么。”陳緣知,“我想起來上次我做的那個許臨濯變成貓的夢。當時我也以為我是在做夢,在那個夢里,你說你有法術。”

    “我真的以為是夢。”陳緣知蹲了下來,伸手摸白粥的毛,“但如果是夢的話,我怎么會覺得痛,你又怎么會再一次出現在我的夢里呢?”

    白粥睜著藍眼睛看她,小爪子抬起,腦袋蹭了蹭陳緣知的手掌心,然后它開口,聲音有些雌雄莫辨,它喊她:“清之。”

    陳緣知慢慢睜大了眼,她釋然地笑了笑:“還真被我猜對了?”

    白粥不說話時很安靜,貓臉漂亮端莊:“你要去看看許臨濯嗎?”

    陳緣知愣了愣:“什么?”

    白粥注視著她,聲音清脆平緩:“我讓你回到了過去。法術使時間倒退,現在你十四歲,剛剛讀初二。”

    陳緣知慢慢地撫摸它的毛:“為什么呢?”

    白粥:“因為我猜你想回到初中看看。”

    “我能看到你的夢。你上一次做夢,夢里是初中的課堂。你應該有遺憾留在這里,對吧?”

    陳緣知雙臂置于胸前,看著白貓一臉嚴肅的表情,撲哧一笑:“原來是這樣。”

    “嗯,對,我確實有一些遺憾。”陳緣知,“人在美滿的時候會想起過去不那么快樂的時光。對我來說,初中就是這樣的。”

    她早慧博文,初中時就已經漸漸無法和周圍的大多數人聊到一起,盡管身邊也有朋友,卻遠沒有她和奚北那樣關系緊密,她也開始常常感覺到孤獨。

    她之前一直以為是因為自己性格內向冷漠,所以才不討人喜歡;父母對自己的性格也多有指責,父親陳文武希望她變得活潑一些,多笑而不是總是面無表情,母親黃燁希望她聽話懂事,不惹麻煩不做出格舉動。

    父母都對她寄予厚望,希望她能夠考上全市甚至全省第一的東江中學。

    在十三四歲的年紀里,她雖衣食無憂,但卻感覺到壓力巨大,也無比孤獨,著實過得不怎么開心。

    每當想起初中的日子,陳緣知都會想起許臨濯。

    她和許臨濯來自同一間初中,他們都是信雅的學生,只是許臨濯在西校區,她在東校區。

    陳緣知有時忍不住想,如果他們早一點遇見,是不是她的生命里有許臨濯陪伴的時間就會更長,他們也會更早地了解彼此,度過更多難忘的日子,擁有更多的共同回憶——同時,也讓彼此更早地擺脫孤獨。

    白貓:“你要去看他嗎?他現在就在信雅的西校區。”

    陳緣知看著白貓,忽然笑了起來:“去啊,為什么不去?”

    ……

    陳緣知走到半路,才想起自己沒請假:“我這算不算曠課逃學了?”

    白貓悠哉地扭著屁股,聞聲抬頭贊同:“當然。”

    陳緣知笑笑:“蠻好,初中時當了三年乖寶寶,遲到都沒遲到過一次,沒想到居然還有機會體驗一下逃課的感覺。”

    陳緣知路過街角,借著櫥窗看了眼自己如今的模樣——十四歲的陳緣知,身量已經很高,比成年時也就差四五厘米,變化最大的要數氣質。

    初二時的她連任了五個學校大社團的主席,無論何時看上去都神采飛揚,滿身傲骨崢嶸,眉梢眼角都寫滿了鋒利的倔強和野心,擺明了是個不好說話的強勢女孩;

    而上了高中之后,她的氣質便內斂很多,變得更冷淡也更平靜,逐漸讓人看不出情緒,甚至會有不熟悉的人誤會她性格溫和。

    白貓:“許臨濯這個時候應該還完全不認識你吧?”

    陳緣知點點頭:“對。雖然我們都是學生會主席,但他是西校區的,我是東校區的,其實不互通。”

    “本來兩個校區的主席怎么都會互相認識的,但是我們不太一樣,我們初二時剛好爆發了疫情,學校都差點停課,這些兩個校區之間的學生活動和交流基本上全被砍了。”

    陳緣知收回看向櫥窗的視線:“當然,也許他有聽說過我,但我當時很不愛八卦,我身邊的朋友沒有提起過他這號人。所以我初中的時候其實是沒有聽說過他的。”

    白貓:“我來幫你看看,他現在在哪里。噢,西校區已經下課了,下節課他們班剛好是上體育課。”

    陳緣知:“那我們也直接去操場吧?”

    白貓點點頭:“好。”

    陳緣知和白粥進西校區門時稍微費了點功夫,不過幸好陳緣知的外套口袋里有裝在一起的學生證和社團職務證,加上陳緣知編好的說辭,保安只讓她登記了班級名字,就把她放了進去。

    陳緣知在遲到名單上寫上班級姓名,走進學校后便拐到了靠墻的小道上,在墻邊看到了翻墻而入的白粥。

    “被記名字了。”陳緣知看著白粥,語氣低喪,眼底卻滿是晶瑩閃爍的笑意。

    白粥瞥了她一眼:“我怎么覺得你還挺高興的?”

    陳緣知:“很新奇嘛,畢竟是第一次。”

    下午時分的陽光燥烈,流淌一地。樹影重重籠罩著籃球場,漫過地上交錯的劃線,陳緣知跟在白粥身后來到籃球場邊。

    東西校區距離不短,陳緣知來到時,許臨濯班級的體育課已經上完,剛好是留給學生們自由活動的時間。

    隔著一層綠漆的攔網,她一眼就看到了初中時的許臨濯。

    即使才十四五歲的年紀,但他已經足夠挺拔,少年的身板薄而韌,籃球服外露出的皮膚較之周圍的男生顯得白皙,但卻并不秀氣,反倒顯出幾分身處人群中的清冷疏離。

    他站在樹蔭最濃郁的角落,似乎是剛剛下場休息,修長五指握著一瓶礦泉水。身邊的朋友搭著他的肩膀嘰嘰喳喳地說著什么,而他輕輕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很淺的笑,下頜處的汗水順勢滑落。

    只是一眼,卻把陳緣知的腳步定住。

    陳緣知后來也看過許臨濯初中時的照片,和他聊過初中時的趣事和過往,但那些語句和音像,都不及此刻站在她面前的許臨濯鮮活。

    許臨濯沒有注意到她,樹蔭被風吹得翻飛,葉片碰撞的沙沙聲盈滿球場。

    白貓:“你看到他了?他現在在休息,要不要現在過去和他搭個話——”

    陳緣知突然說:“算了。”

    白貓呆了呆,看她,陳緣知面色如常,態度卻一百八十度大轉彎:“我不過去了。”

    “就在這里看看他就走。”

    白貓困惑:“為什么,你不是打算來見他的嗎?”

    陳緣知:“本來是很想見他的,也很想和他說說話。”

    “但是真的見到之后又不想了。”

    白貓看著她,困惑不解:“……為什么呢?”

    陳緣知眺望著遠處站在陽光里的許臨濯,他的朋友已經走了,只剩下他一個人站在那里。

    他喝了口水,連笑容都不再有,看著球場的方向,眼神沉靜。

    風吹過,于是散開的樹影斑駁了他滿身。幽靜包圍的憧憧綠色里,他是唯一明亮耀眼的存在。

    陳緣知慢慢開口:“因為我害怕。我怕我一旦做了什么,未來就遇不到他了。”

    她離他不到十米,咫尺之距,卻不敢再走近一步,是因為她無法承擔未來被蝴蝶效應改變的結局。

    白粥怔怔地看著她,陳緣知最后看了一眼許臨濯,移開了自己的目光,蹲下身抱住了它。

    “謝謝你,白粥。”陳緣知的聲音變得溫柔,“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在說出這句話的瞬間,陳緣知的眼前驟然涌出一片無窮無盡的光亮,然后她閉上了眼睛。

    再緩緩睜眼時,眼前已經是熟悉的臥室天花板,吊燈玻璃珠泠泠閃光。

    陳緣知在床上躺了很久才起床,她在廚房里找到了許臨濯,那人正在給她做早餐,陳緣知走過去從背后抱住了他。

    許臨濯愣了一下,轉頭看她:“醒了?今天怎么起得這么早?”

    陳緣知緊貼著他的后背:“因為我做了個夢。夢醒了,所以我也醒了。”

    許臨濯:“是不好的夢嗎?”

    陳緣知笑了一下:“嗯,我覺得是好的夢。”

    “我夢到我回到初中了,我去西校區找你了,但是我沒找你說話。那時,你站在樹底下,我就隔著一個籃球場遠遠地看著你。”

    許臨濯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為什么沒有找我說話?”

    陳緣知:“因為我太愛你了。”

    嗯,就是這樣。

    作者有話說:

    寫完這章,想到塞林格說的那句“愛是想觸碰又收回手”。

    ww到底是夢還是真實,沒有說清楚,留了一點莊周夢蝶的迷蒙和不確定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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