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倒V開始)
賀凱文,他究竟什么時候混進來的!?
然而,還不是分神的時候。
江湛眼前,賀凱文和另一個黑西裝保鏢正拳腳相接。
他知道這野小子從小就能打,但這里雇來的專業保鏢都是不要命的職業打手。
腿上被捆著,想幫忙卻動不了,江湛嗓子一緊,聲音低沉, “住手!不想要他的命么。”
他拔出來針頭的時候,拇指按住丁倫的脖子讓他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地嘶啞哀鳴。
丁倫說不出一句話,渾身戰栗章,痛苦的表情讓臉上的所有肌肉都在抽搐。
保鏢被江湛一聲喝住,朝著丁倫看一眼的功夫,賀凱文迅敏把人按下去,沒等他反應過來,一個手刀對著后頸劈了下去,當即把人打暈放倒。
賀凱文一句話沒有,解開了江湛腿上的繩子,一個人徑直往外走。
江湛不知道他要去哪兒,想叫住他,但聽見外面的警笛聲,現在不是時候。
江湛重新把針管拉滿空氣,看著丁倫猙獰的表情,朝著靜脈推了進去。
丁倫橫在地上只剩下勉強喘氣的半條命,但江湛依然不動聲色,手上重復的動作不停。
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賀凱文摘了墨鏡,丟過來一條運動褲,垂眸看著江湛, “你穿有點兒長,先將就下。”
江湛抽出針管,怔了下。
他低頭看看自己身下被撕碎的西褲,這才反應過來賀凱文一聲不響離開,是去給他找褲子了。
這個時候,他根本顧不上自己是什么樣子,沒想到這野小子還有這份細膩的心思。
江湛并不矯情,單腿站著正準備套上褲子,對上賀凱文的視線, “你轉過去,不用看著我。”
“扶你一把而已。”
賀凱文說著話轉過身去。
“我沒七老八十,用不著。”江湛沒抬頭,的確頭暈體熱,他提著褲子單腿兒蹦了下,悄悄靠上寫字臺,抖著手快速穿上了褲子。
江湛暗自吁了口氣。
悄悄瞟了一眼:野小子繃著冷峻一張臉,他沒笑。
這段日子,粘人的巨型貴賓犬一樣纏著他的賀凱文,從在這間屋子里對視上,還一次沒對他笑過。
江湛并不是在期待什么,只是,只是好像第一次看他這么嚴肅的表情對著他。這張嚴峻的臉,沒有愣頭青的稚氣,很男人。
趁著賀凱文背過身去,他看似含情脈脈的桃花眸子里精光閃過,不再關注這張酷拽的臉龐,趁機悄悄伸手去取攝像機里的儲存卡。
按開了小按鈕,然而,沒有卡片!
江湛又去開另一臺,也是空的!?
怎么可能??
外面腳步聲快速接近。
“江哥!江哥,你沒事吧。”第一個沖進來的鄭遲眼睛里仿佛有東西閃爍。
旁邊肩上配著銀色橄欖枝的人一把將鄭遲拉了回來。
于廳,在醫院見過一面。
一句慰問之后,于廳指揮著現場,讓身后四個民警協助救護人員先把地上幾個人抬進了救護車里。
之后,他略帶指責,嚴肅地看著江湛, “江醫生,你這樣擅自行動,打亂了我們的計劃。”
江湛揚起臉, “打亂了你們的什么計劃?”
于廳正色道, “我們在等證據確鑿,將丁倫繩之以法。”
等他再挖幾顆心臟?江湛不屑, “然后審訊一下,拘留他三個月對嗎?”
江湛走過去,沖著于廳溫和地笑笑,仿佛一個干干凈凈的白衣天使, “麻煩您提醒救護人員,丁倫急性心梗犯了,恐怕堅持不到你們審訊結束。”他話不多,讓人挑不出毛病。
于廳鎖緊雙眉, “江醫生,你做了什么?”
鄭遲一看,急了,搶著說, “于廳,江哥只是自衛!您看現場就能,”
于廳嚴厲地打斷鄭遲, “就能什么?!武斷猜測嗎!”
“江醫生當時受到生命威脅,出于自衛,奪下來針管,在那個畜生身上隨便扎了幾下。”身后一身保鏢黑西服的賀凱文上前一步,陳述地不緊不慢。
“凱文?”于廳認出來了賀凱文,他干笑一下, “這里能碰上你小子,代我向你姥爺問好。”
賀凱文的姥爺陸正耘是退下的正廳級。
這一聲“姥爺”的提醒,讓江湛想起來,賀凱文能被傅家供著,也正是因為他這個姥爺。
賀凱文沒有一點兒影帝的架子,禮貌回敬,簡單問候的幾句話也滴水不漏。
他指著攝像鏡頭說, “這里恰巧安置了錄像,于廳如果需要,我可以把相關影像提供給技術人員。”
現場氣氛緩和下來。
江湛雙手撐著寫字臺,暗自深吸氣,試圖調節開始紊亂的呼吸,賀凱文為什么有相關影像?他無比好奇,怎么都沒人問問賀凱文怎么會在這里?
于廳點點頭, “給小鄭吧,他是技術警。”
賀凱文始終沒看江湛一眼,又很紳士地對著鄭遲, “鄭警官,我直接跟您聯系,希望這些音源能幫到您。”
鄭遲看著現場的繩子,地上的剪刀,桌子上的針頭,眼睛定定地看著江湛手腕上被繩子勒出來的血印子,跟西裝完全不搭的黑色運動服褲子……他只說了句“好”,就要走過去扶江湛。
現場很忙,于廳一把拉回來鄭遲又吩咐了幾件事。
賀凱文處處有涵養又有禮貌,一副完全不打擾的端正態度, “于廳,您和鄭警官們先忙著,我送江醫生回去,如果有需要,之后我隨叫隨到。”
“江哥,我去送你們。”
“小鄭,我讓你走了嗎!”
江湛被賀凱文用力拽著胳膊往外走,把其他人留在身后。
外面一輛陌生的普通路虎停在門口。
賀凱文一句話不說把江湛推上了車。
江湛身上開始發熱發燒,明顯四肢開始脫力。
他試著把手伸進嘴里,但時間過的太久,被他硬抵在上顎的藥片早已水溶,看見指尖只剩下小半片。
他抬起眼簾看了眼坐在旁邊冷眼瞅著他的賀凱文,想要水的話說不出口。
賀凱文轉過臉去不看他,沖著司機說了句, “停路邊。”
看不太清外面是哪兒,黃昏到黑夜好像只是一晃眼間,江湛試著拉了拉車門,沒拉開,旁邊的人已經回來了。
往他懷里塞了瓶水。
這次是新的水瓶,江湛自己擰了下。
連擰礦泉水瓶子蓋兒都費勁,沒擰開。
瓶子被賀凱文漠然奪走,還回來的時候,懟在他嘴邊,沒蓋蓋子。
江湛抿了幾口,抬手推開。
他啞著嗓子拍了拍駕駛座椅背, “司機,麻煩您送我回公寓。”
沒人理他。
陌生的司機看著后視鏡,沒說話。
不知道去哪兒,這不是回公寓的路。
但車很快停進了寬闊的地下停車場,門外的警衛也穿著講究,跟這輛車點頭問候。
江湛啞聲問, “哪兒?”
“我家。”
“我不去傅家。”江湛閉上眼睛搖搖頭,他再也不會去。
“不是傅家,我一個人住。”賀凱文把人拉了下來, “能走嗎?”
“能。”江湛并不知道他說完這個字,已經雙腿軟了下去。
“摟著我脖子,能聽懂嗎?”
“能。”腳下好像踩空,江湛點點頭,下巴磕在賀凱文肩膀上。
沒上學耍賴的時候,讓大哥背過,之后,再沒有人背過他。
等他回過神,竟然在賀凱文背上。
“把我放下,我自己能走。”江湛倔強著。
“嗯。”他被放下了,身子一沉,栽了下去。
不過,不痛。
伸手摸摸,栽進了軟皮沙發上,乳白色的,好像很大。
天棚上的吊墜燈閃的他眼前不斷重影,雖然吐掉了小半片,水溶掉的藥,還是一點點開始起效。
視野里多了一張俊美無比的臉,一雙瑞鳳眼,眼中有光,冷冷的,沒在笑。
“你走開,別碰我。”江湛臉上漸漸爬滿紅潮,他知道自己此時無力推開別人,只能抬手去擋住下半身。
運動服的棉布料子,什么都遮不住,顯山顯水,一目了然。
他喘息著,雙手捂了上去。
賀凱文脫下一身保鏢西裝,一件件直接往垃圾桶里扔,邊解腰帶邊回應他, “江湛,你手捂著那兒干什么?就怕我沒看見?”
“你,你解腰帶,干什么?”江湛無力地仰著頭看著脫下西褲的賀凱文。
“這身衣服不是我的,我穿的惡心。一分鐘都不想再穿著。”說完賀凱文把白襯衫脫下來搓成一個團,狠狠塞進了垃圾桶。
在別人面前,他面帶微笑,禮貌有涵養有擔當,說話紳士又矜貴。
可是,在他面前,臉上沒了笑容的賀凱文,一雙森然的眼睛定睛望過來,讓江湛不寒而栗。
脫了襯衫,里面是一件貼身背心,年輕男人健碩的胸肌完美的身材,全部展現在他眼前。
明明畏懼,真心想躲開,可這具身子已經開始渴望。
江湛捂不住了,他干脆松開手,一手扶額,一手撐著沙發,試圖翻個身。
猛一用力,栽了下去。
賀凱文一步邁過來,蹲下身,雙臂接住了正往地方翻的江湛, “你干什么?”
江湛掙扎著想推開他, “我被他們喂藥了,你別誤會,我想回家。”
賀凱文淡淡地垂眸看著他, “我看見了。”他全都看在眼里。
“如果我不在,你是打算跟他們同歸于盡?”
“嘖,我哪有那么笨。”他本來就打算一個人去,一個人解決的。
江湛想佯裝無所謂地笑笑,看著自己現在的樣子,卻笑不出來。
“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嘛。”江湛喘著粗氣,勉強拿自己詼諧了句。
“只八百嗎?”
“什么?”江湛眼前有些不聚焦,耳膜鼓起了風聲。
賀凱文看著他通紅的眼睛慢慢低下頭,在兩唇要相接的時候,江湛硬撐著抬起手,捂在他的嘴上, “我,不能,不能跟你親,嘴。”
“我是誰?”
“野小子,我不……”
江湛的手腕輕松被賀凱文挪開, “行。這次你沒認錯人就好。”
說完把江湛放回沙發上,俯身低下頭。
江湛雙手推在他胸前,他用盡了渾身力氣,卻是螞蟻撼大樹一般絲毫沒用。
“我,不,我不想。”江湛額頭盡是汗水,細小汗滴凝成汗珠,雙頰通紅,一雙桃花眸子里眼底紅彤彤情切切。
修長白皙的雙手按在賀凱文的胸口,沒有半分力道,簡直一副欲拒還迎的惹人病態。
“是嗎?”賀凱文跟他鼻尖兒想蹭, “我怎么記得你讓我多練練呢。”
賀凱文狹長眼尾一挑,唇角勾的邪性, “你不是一項很爺們兒么,狼窩子都敢一個人闖,真不想就用力推開我,我只是想練練。”
江湛推了。
他推了,他真的推了。
可是他推不開!
雙唇相接的瞬間,他的身子猛然一個戰栗,竟然連牙齒都合不上。
不過幾分鐘,賀凱文的雙唇又依依不舍地裹了下他的下唇,才緩緩松開。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江湛,這是我的褲子,你把我的褲子弄濕了,可怎么辦呢?”
江湛閉著眼睛也察覺得到,一只溫暖的大手伸進了他的運動服褲子里。
他聽見耳畔,伴著灼熱氣息,有個雀躍的聲音, “江湛,你麝了!你是被我吻麝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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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凱文:江湛,是你,讓我變成一個沒有節操的人。記本本,是你哦。
第 22 章
“滾!你他媽親的還不如狗咬的。”江湛睜開眼睛,眼底通紅全是羞怒,憤慨至極。
他微微轉頭,冰冷顫聲道, “是藥……你知道還裝,別它媽給自己貼金了。”
“嗯,”俯身跪在沙發旁邊的賀凱文,仿佛根本沒聽見他在說什么。
帶著灼熱的氣息從耳畔縈繞至鼻側,任由江湛一雙桃花眸子瞪得冒火,他又一次俯身壓了下來。
“不,唔——唔唔”江湛雙手掐住賀凱文的脖頸,但根本用不上半分力氣,在支吾聲中,他只能睜著眼睛被貼緊了雙唇。
這一次不是給鏡頭看的錯位接吻,也不是他搪塞送上去的堵嘴封口。
二十歲的年輕男人血氣方剛。
追夢追光克制了這么多年的少年,在這一刻第一次品到了親吻的甜頭。
好像饑餓的豹崽子嘗到了鮮血的滋味兒,開葷勢如泄洪,勢不可擋。
江湛一時口中燙的駭人,他分不清是藥效所致,還是這野小子的吻太過瘋狂。
他拼了!
拼了命試圖用拇指去掐住他滾動的喉結——然而,伸在他身下的那只手也同時用了力道。
一瞬,雙手不敵他單手盈盈一握,江湛的手滑,轉眼間棄甲曳兵。
他好氣,氣得渾身都在顫抖。
唇瓣相抵,唾液交織。
對著鏡頭錯位接吻時,影帝Kevin上演得縱欲情切柔情滿滿;
但此刻,沒有鏡頭,破戒開葷的賀凱文根本不講究章法技巧,蠻橫地橫沖直闖,硬是把江湛原本干澀的薄唇裹上自己的溫度,灼熱濕潤。
江湛恨到了極致,貝齒相切,可是,連咬他都用不上力氣。
細微的痛癢更給這個熱吻添了把柴火——直到江湛臉上漲紫,要背不過氣了,賀凱文才不舍得勾著他的上唇松開一條縫隙。
江湛連著咳嗽起來。
賀凱文也不說話,站起身去給他取了杯水。
江湛明明干涸的像快要死的魚,太想喝口水,可他接過來水杯,朝著賀凱文的臉就潑了過去, “你他媽,給我清醒點兒!”
“混蛋!你,穿上衣服。”江湛雙唇顫抖,唇色殷紅,幾個字說的艱難。
賀凱文垂眸看著他,任由潑在臉上的水匯成溜子,順著下巴淌下來,他的眼眸一動不動。
看著他大口喘著氣。
“你,”他還在紅著眼眶罵人, “你他媽的,知不知道你是誰!”
江湛太陽穴一撅一撅地, “你他媽是他弟弟。”
這句話讓他心如刀絞,還是脫口而出。
看見賀凱文一聲不響走開,江湛暗自松了口氣。
他拼命想忘了的過去,自己提起來,難受地嘴唇都在發抖,不過能爭取片刻喘息,他不后悔。
回家!
他想回家。
勉強撐著身子坐起來,低頭看著自己還套著那小子的褲子。
他不能,也一分鐘都不想穿著他的褲子離開!
身上還都在微微顫抖,藥效被那個灼熱的吻挑到了極致。
脫下一條褲子,都變得不容易。
站不起來,剛站起來,腿一軟就跌坐下來。
江湛是個對自己足夠狠的人,決定做一件事,就不會回頭。
他掙扎了幾下,硬站起來不是辦法,但就是爬他也要脫下這條褲子爬出去。
干脆重新歪在沙發上,身子蜷成一團,雙手夠到褲腰,一點點把運動服褲子褪到膝蓋處。
“你在干什么?”
眼前的光被擋住了。
江湛猛一抬頭,一瞬恍惚。
驀地睜大了眼睛,然而雙瞳不聚焦,仿佛時間陡然倒流,他腦中一片空白。
賀凱文穿了一身藏藍色的英式套裝。
他手里還拎著一瓶威士忌。
這款色系,是傅景陽常穿的西裝。
看在眼里,江湛窒息胸悶,但他不讓自己在這里退縮,咬著牙坐了起來。
“這是嫌棄我的褲子?來,我幫你。”
賀凱文一身西裝筆挺,半蹲下身,一把扯掉了江湛廢了半天事兒沒脫下來的運動服褲子。
“滾!”江湛瞥了眼酒瓶子,注意到了他被酒精熏染成緋色的眼底。
賀凱文知道這是傅景陽的色系,這些年怕江湛看見這個顏色不舒服,哪怕江湛不在身邊,他也從來不穿藏藍色的西裝。
“好看嗎,我第一次穿藏藍色西裝。”他故意擺了個上鏡的pose,本來就是個衣服架子,自然俊美絕倫。
“狗屁不如。”江湛根本不看他。
我從來不提傅景陽,你非得提醒我。 “江湛,又不是沒親過,你這么大反應,是不是找刺激!”
寧愿被那些人渣弄成這樣,卻要在他面前貞烈。
他指著江湛被撕破的西褲。
“你是不是欺負我?!”賀凱文一雙漂亮的瑞鳳眼竟然紅了眼眶,說著話的同時,眼睛里好像有比星星還亮的東西在閃爍。
誰他媽欺負你!
誰他媽欺負誰!
眼看著賀凱文拎著個酒瓶子,衣冠禽獸一樣朝著他一步步靠近。
“滾!賀凱文!滾……你滾開!”江湛嗓音嘶啞,他根本喊不出來。
賀凱文沒有滾。
相反的,他重新靠了過來,盯著江湛破漏的西褲直勾勾看著。
突然,他把酒瓶子一歪,茶色的洋酒開了的水龍頭一樣,灑在江湛的胸口,白襯衫被澆透了,他卻躲不開。
被酒精澆透的上半身冰涼,下半身滾熱,江湛頭皮一陣陣發麻,他不敢再睜眼看他。
瘋子。
衣冠禽獸的瘋子。
俊美絕倫的瘋子。
聽見酒瓶子滾落,江湛猛一個戰栗,察覺到他的手指撥開了他的最后一道屏障。
“江湛,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這里有水冒出來?”賀凱文的聲音低磁,明明是動人的好聽,卻滲的江湛頭皮發麻。
江湛緊閉著雙眼,恥辱和憤怒從顱內炸開,蔓向四肢百骸。
“……別碰我。”
“滾!”他反復重復著這一個字。
可是,江湛太知道自己這具身子,他控制不了。
身體同時被藥效和刺激控制著,完全脫離了他的掌控。
沒了那條運動褲子,他身體誠實的反應都在賀凱文眼里表現的淋漓盡致。
“沙發上濕了,我帶你去屋里,那里暖和。”賀凱文說話變得舒緩紳士,他一把將江湛橫抱了起來。
江湛的掙扎和反抗在他懷里完全無濟于事。
他是赫赫有名的醫生,迎風站在浪頭的掌舵人,哪怕是沒人敢碰最艱難的手術,也冷靜沉著令人敬仰的江湛,然而此時,在年輕男人的懷里,他打怵的渾身汗毛孔張開,不敢去想象下一刻將發生的事。
他真的被賀凱文放在寬闊的大床上。
賀凱文一身精致的西裝,站在一旁垂眸定睛看著他。
看著他雙眸通紅微微喘息;
看著他白襯衫染上茶色,渾身顫抖。
不用他動手,幾番掙扎中,江湛的襯衫扣子已經松開幾顆。
男人的襯衫好像本來就是為方便解開扣子而設計的,賀凱文只扯了下衣角,整件襯衫就撥開了。
襯衫下面,江湛的肌膚白里透紅。
遮在衣服下面的的身軀胸寬腰窄,平時鍛煉讓胸肌線條清晰流暢,腹肌平緩結實,看上去既沒有夸張的隆起又漂亮光滑。
跟他的一張臉一樣,天生的成熟性感,惹人眼的身子。
賀凱文把襯衫扯得太狠,袖扣刮在了江湛右手腕上,劃出一道紅色的痕跡。
他舉起他的手腕看了看,好像忘記了袖扣該怎么解開,干脆不管了,就讓這件襯衫掛在他的手腕上。
平時的江湛一直清心寡欲的冷淡,此刻卻是滿身滾燙。
賀凱文俯下身,雙手按住了他早已無力抵抗的雙臂。
江湛眼看著年輕男人滾熱的唇又要落下來, “別碰我,不然我就……”
沒等他說完就要怎么樣。
一個柔情似水的吻之后,賀凱文順著下巴,滑過漂亮的喉結,下顎線,他吻遍了他細瘦的脖頸。
在寬闊的胸膛上,留下了大片赤紫青紅的吻痕。
賀凱文坐直了身子,只手指動了動, “你說吧,你就怎么樣?我幫你。”
江湛知道他的手指在干什么。
他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在渴望什么。
可是,這野小子他太生疏了。
這血氣方剛的衣冠禽獸竟然還是破天荒的頭一次。
江湛沙啞著嗓子喊出來的“滾”,早已有氣無力。
他氣得要昏過去,卻又疼的清醒過來,無助的眼神左右看看,他知道今天是過不去了。
“你,你——”算了,他說不出口。
讓他戴上套子的話,死也說不出口。
他是個男人,他要臉。
看著自己渾身只有一條破碎的西褲和一條沒用的腰帶。
他看不下去了,恨極了,咬著牙想干脆把臉別過去。
他聽見賀凱文一邊粗野的低喘,一邊低聲問他,
“這樣呢。”
“爽嗎?”
“……”
身子渴望的回應越來越強烈,他受不了這種身心的折磨,打算扭過頭去背對著他。
“江湛,你看著我。我要你一直看著我。”賀凱文低磁的音帶都在震懾,語氣強硬。
“你不會認錯人。我不會讓你再認錯人!”
他拗不過他,雙腿被他扯過去,折在腰后面。
驀然察覺,他的手抽了出去,江湛猛吸口氣。
這是要全壘?!
江湛軟聲放了狠話, “你要是敢,我就弄死……”
“好。我等著你。”回應他是的震碎心臟的猛烈一擊。
江湛來不及咬緊雙唇,沙啞著嗓子,叫了出來。
他連合上的眼簾都幾次被晃開,他不想看,一眼都不想看!
好不容易抓到了旁邊的枕頭,他干脆蓋住了自己的臉。
……
等再也喊不出聲音,不知道是過了多久。
江湛慢慢推開枕頭,看見一身西裝的賀凱文跪在他對面,正擦著臉看著他。
“瘋子,你他媽傻樂呵什么。”藥勁兒過去了,江湛來勁兒了,他掄起來手邊的東西朝著他砸了過去。
賀凱文沒躲,直接命中。
可惜只是個枕頭,要是個磚頭就好了!
江湛看著賀凱文精致的臉上掛著粘稠液體的樣子,他嘲諷謾罵著, “你他媽把什么抹臉上了。瘋了嗎。”
滿屋子都是一股子罌栗花香。
“你說呢?江湛,你告訴我,你這是噴的什么?”賀凱文半瞇縫著的瑞鳳眼中,是一抹狡黠的光。
————————
江湛:……你要是敢,我就怎么樣。我說過,你忘了嗎!
賀凱文:怎么敢忘,刻骨銘心。(就怕你舍不得切。)
鞠躬。
第 23 章
對著賀凱文一張笑容曖昧的俊臉,江湛一時無比羞恥,憤怒,更加震驚,崩潰……
崩潰至極。
他知道自己麝了,還是被頂麝的。
但是,看著他的臉,怎么可能……
他不管不顧握緊了拳頭就掄過去,身子剛立起來,腰就像要錯位一樣疼的他嘴角一抽,打出去的拳像是在練太極,輕易就被賀凱文握上了手腕。
現在打又不打不過,罵又罵不痛快,江湛猛一甩,把自己的手抽了回來。
電話響了。
兩個人同時聽見。
賀凱文拿起手機給江湛看了一眼來電顯示, “是警局打來的,我對應,你放心。”
“你他媽——”江湛剛罵一句。
賀凱文電話接上,抬手對他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屋子里安靜,江湛能聽到電話,在說現場錄像的事兒。
賀凱文單手舉著電話,轉身出了臥室。
江湛雙手撐著床,咬著牙重新坐起來。
賀凱文一手拿著手機,一手取來一杯水,遞給他,低聲說, “你可以潑我,先喝一口。”
江湛看著他遞過來的水也覺得膈應,不想碰,放到了一邊。
回憶了下這一整天,腦子嗡嗡的一晚上被折騰到炸裂,怎么也想不起來,去丁倫那兒什么時候讓賀凱文混了進去。
無所謂了。
他現在腦子里被填的太滿。
昨晚的一幕幕瘋狂涌進來,頭在炸。
他按了按太陽穴,不愿意繼續在這兒想下去,解開袖口,看了眼手里的白襯衫,一股濃烈的酒味兒,濕乎乎的顏色都變了,沒法穿。
正糾結著,看見賀凱文回來了,頭發濕著,帶著沐浴露的氣味,換了一身衛衣。
“電話里說,丁倫恐怕撐不過這個上午,我去趟警局協助調查。你在這兒休息。”
“你憑什么……”
“憑我全程都在,憑我是當事人。”他從兜里掏出來一支精致的錄音筆, “跟你說過,我是影帝,演一個保鏢不難。”
江湛清楚地記著一件事兒,他立即問, “錄像儲存卡呢?”
“你在這兒好好休息,我回來給你看。”他莞爾一笑,話語里帶著威脅。
江湛抄上旁邊的水杯這次不是潑水,直接砸了過去。
賀凱文一伸手,接個正著, “你攢著體力,等我回來。”
“等你回來?”江湛盯著他,眼中冒火, “你還敢回來?!”
賀凱文略顯窘迫地笑笑, “江湛,這是我家。不過,浴室你隨便用,換衣櫥的白色柜子里,都是新的,你如果不嫌長隨便穿。”
江湛手邊實在是沒有稱心的東西,他恨得狠勁兒磨著牙,強撐著站起身,一把揪住賀凱文的領口, “姓傅的都是畜生!”這句話說完他眼睛更紅了。
短暫的肌膚相接, “你身上還熱。”賀凱文直接按掉了還響著的手機,往床上一丟,把人扛在肩上進了浴室。
“出去!”
賀凱文試下水,調高浴室溫度,打開浴池才把門關上。
江湛一動不動,在花灑下面站了很久。
只是沖洗的再久,好像也沖不干凈。
再也沒有辦法把這具身子沖到以前的模樣。
他捋不清,他一個男人,為什么能被一個跟妹妹一樣大的男孩子給……
不,他要捋清。
師父叮囑過他,連鄭遲也勸過他,別去多管閑事。
可想到有丁倫那樣的人渣,他沒有辦法繼續冷靜地站在手術臺上安心做手術。
因為這不是在救人,一臺移植手術意味著背后他也間接地殺了一個生命,他身心受不了。
所以,他完全不后悔去找丁倫。
一幅幅畫面在眼前閃過,他承認,如果沒有那個野小子,也許鄭遲他們不會那么快趕過來,也許他不會那么容易脫身。
可就算是這件事,他完全可以說聲謝謝,憑什么就要跟他做到這個地步。
他恨。
恨賀凱文,也恨極了自己這具身子。
他知道這具身子給了他回應,所以讓那個野小子越來越興奮。
眼前又出現了那套藏藍色的西裝,他不敢再去回憶了……
等他從浴室出來,屋子里已經沒人了。
江湛隨便換上一套黑西裝,一分鐘也不想多留。
回到公寓,江湛倒頭就睡。
直到晚上被一陣陣不停的敲門聲吵醒。
“滾!”他對著門只這一個字。
“江哥,是我。您沒事兒嗎?”
是鄭遲。
等江湛把門打開,鄭遲身上的雪已經化成了水,打了個寒顫。
“來了怎么不說一聲?”江湛走進屋里,看了眼自己的手腕,披上了件長袖外套。
“江哥,我給您打了很多電話,您沒接。”
江湛這才看見手機。
這些年的職業習慣,一聲鈴響就能聽到,他竟然十幾個電話都沒聽到。
“睡了一覺,我能有什么事兒。”江湛嗓子還有點兒啞,但一覺睡起來,身上的不適去了大半。
“江哥,我在路上給您順便買了些吃的。”小警察有些難過的樣子,在用力遮掩, “審訊室里一個保鏢把您自衛的情形說了下,所以我擔心您。”具體的畫面,他從不敢想象。
鄭遲往桌子上擺吃的,袋子不一樣,都不是一個店買來的。
江湛抬頭看看他,沒說話。
“審訊室里的供詞,不會傳出去的。江哥您放心。”
他現在本來也沒心思擔心那些事。
江湛也是餓了,鄭遲都是按他的喜好買來的,他隨便吃了幾樣。
“江哥,您這次是正當自衛,您沒有任何刑事責任。但是,太危險了。下次,”
江湛一抬頭, “什么下次?”
“呸呸,我說錯了。”鄭遲趕緊搖搖頭, “這次是我的責任。”
江湛皺眉, “跟你有什么關系?”
“是我沒保護好您。如果不是那個Kevin恰巧在現場,其實還是很危險。”
江湛正想問,靜靜吃著東西,等鄭遲說。
“Kevin說他昨天去瑞爾斯酒店頂層被一個大腕編劇叫去談下一個電影的事兒,看見挺多保鏢跟著您往隔壁Vera間走,有點兒擔心,就扮成了一個保鏢。”
“我調查過了,昨天的確有個京市來的編劇也在瑞爾斯酒店入住。”
“Kevin提供了錄音,所以整個案子處理的很快。”
鄭遲越說越激動,把整個案子經過講完,已經十點多了。
公寓的門開著,江湛把他送到門口。
“江哥,您早點兒休息吧,明天一早您還有手術。我不打擾了。”
門關上,鄭遲離開之后,賀凱文在樓道里又站了一會兒。
他明天有手術。
他知道的。
可是那個小警察,明明知道,嘴上說著,還留到這么晚。
賀凱文壓低帽檐,轉身去了電梯。
江湛去沖了個澡,接了老主任幾個電話,明天的手術要成為公開手術。
這無非壓力更大。
他沒說什么,只漠然答應。
渤醫大需要,醫學界需要,國產醫療設備要曝光,國內的新生兒心臟移植在迎接一個新的起點,這需要像全世界宣告……這些道理,江湛都懂。
只是,能挑起這副擔子的只有他一個人罷了。
賀凱文,他現在連恨都不能,他必須忘記這個人。
第二天,是個冬日暖陽高照,風調雨順的年初五。
手術很順利。
丁倫的結案也很順利。
江湛又一次成為醫學界矚目的中心人物。
慶功宴結束之后,院長笑盈盈拍著他的肩膀。
“小江,你都快成社會熱點了。”院長靠近一步悄聲說, “你那個培養室的項目我給你數著,這兩臺手術下來,已經湊夠五百萬啦。今天早上還有個好消息,小賀在一個gg費里,從兩萬的群演費,硬給你爭取了八十萬。”
小賀?
呵。
江湛抿了抿嘴沒說話。
“小江啊,你們那個醫生題材的電視劇,我很看好,導演跟我說這次演員給力,小賀自帶流量,只要用心拍,殺青之后宣傳一波,你的項目肯定也能有錢進來。”
……
醫療項目投資,投進去看不見回報,現實里不會有甩手幾億的豪資,累計五百萬的確是意外驚喜。
體力恢復了,他想起來賀凱文都會在心里多念一句殺人犯法。
江湛直接回的江宅。
之后連著一周,不是留院,就是回江宅,干脆連公寓都不回。
因為在公寓里,他又一次夢奕了。
這一次還是看不清臉,但一身藏藍色的西裝,把他的雙腿岔開折在腰后,一邊頂撞著,一邊重復著同一句話, “看清楚我是誰!”
白天在醫院里,遠遠看見賀凱文他都會繞道躲開。
幾次在大廳偶然碰上,賀凱文依然禮貌紳士地跟他打招呼,還會謙卑恭敬地跟他請劇組相關的教醫療問題。
江湛干脆就是:轉身就走,理都不理!
惹不起,還躲不起么。
大家看在眼里,背后議論著的話傳到院長耳朵里。
連老主任也跟著勸他, “我看小賀那個孩子人不錯,一點兒沒有大明星的架子,你看不上人家可以,但也不能都掛臉上啊。”
“師父,我去巡完房,就下班了。”
這件事兒上,他誰的面子也不給。
“小櫟在樓下咖啡廳等你,不用你巡房。”老主任氣哄哄地奪走了他手里的簿子。
放完寒假,江櫟要開學了,說好今晚一起吃飯,周末送她。
“二哥,這里。”遠遠地就看見江櫟沖著他揮手。
但走到眼前,江湛腳步停了下來。
江櫟對面坐著個人,雖然只是背對著他。
換了一身棕色的風衣,領子立著。
但就一眼,他便認出來了——賀凱文。
“二哥,快來呀!”江櫟笑嘻嘻跑過來,挽上了江湛的胳膊。
“江醫生。”賀凱文站起身,笑起來春風和煦,跟他打招呼還有點兒靦腆的樣子。
江櫟激動地喜形于色, “二哥, Kevin今晚也剛好有空,能跟我們一起吃飯。”
江湛冷眼看著賀凱文, “江櫟,我想起來院里突然有點兒事兒,你們吃吧。”
“二哥,你別這樣嘛。”江櫟翹起腳來,貼著江湛耳邊說, “哥,人家是明星,單獨跟我一個女生吃飯不方便。”
沒等江湛再開口,江櫟搖著江湛的胳膊, “哥,你最好了。說好的今天一起吃飯嘛。我們飯店都訂好了。”
江湛一雙桃花眸子里好像冰凍三尺,冷冰冰地看著賀凱文, “飯店都訂好了?”
賀凱文站起身,跟江櫟很紳士地微笑著, “小櫟,今天是我冒昧了,你跟江醫生有約在先。改天你有時間來院里,我再幫你看看。”
江櫟都快哭出來了,委屈巴巴地抱著江湛,悄聲嗶嗶, “二哥哥,求求你了。我的寒假作業, Kevin正在幫我改樂譜,不然開學的即興演奏你妹妹要丟人了。”
“就吃頓飯么。之前你還主動邀請人家的。你突然擰巴起來,怎么回事嗎。”
妹妹要丟人了。
他也要丟人了。
兩者之間,江湛還是選擇了后者。
真能扯,他還會改樂譜?!
江湛一個人坐在副駕駛上,偶爾抬頭看看后視鏡,自家妹妹還真的拿出一張樂譜,兩個人在邊哼哼邊討論。
艸他媽的!
————————
凱文:來吧,全員助攻
江湛:滾吧,誰也沒用
第 24 章
車停在地下停車場,周邊無人,上樓是一家西餐廳。
賀凱文在前面,兩個服務生在他左右恭敬地低聲說話。
江湛單手揣在兜里冷哼一聲, “不是說,人氣店,都訂不上嗎?這看著光有冷氣。”
江櫟胳膊肘懟了懟江湛的腰,小聲說, “哥,你快別說了,這不是跟著大明星嘛。這是包場,有生之年我也感受了下包場。”
“包場?為了自己吃個飯,真夠自私的。”
“哥,你干嘛呀。”江櫟笑著瞪了他一眼。
服務生走過來拉開江櫟的椅子。
旁邊的椅子賀凱文走過來給江湛拉開,溫聲問他, “江醫生也跟小櫟一起喝葡萄汁可以嗎?”
小櫟?
小櫟是你叫的嗎!
“江櫟,喝你想喝的!”江湛大咧咧坐下,把白色餐巾布直接推開。
“哥,葡萄汁可以。”江櫟聲音很輕。
她最最尊敬的二哥這是怎么了。
她側過頭,眨眨眼睛看著一臉冰霜的哥哥。
“小櫟,我不太知道女孩子喜歡吃什么,隨便點了些低熱量的。別介意,今天下午來了兩個急救患者,江醫生在醫院忙得腳不沾地。”
嘖。在醫院演個戲而已,知道的不少。江湛冷眼看著他。
“嗯嗯。我什么都吃。”江櫟搖搖頭, “Kevin你真好,跟電視里的印象不一樣,一點兒都不高冷。”
賀凱文坐在兄妹倆對面,看著江櫟,嘴角的弧度都很自然, “我就是個靠臉吃飯的小演員,有什么可高冷的。”
對面的江湛陰惻惻一撇嘴,自己端起葡萄汁,大口喝。
前菜之后,牛排上來,賀凱文擦了把手,把整份牛排切好,換給江櫟。
江櫟也是被兩個哥哥嬌寵大的小公主,平時連哥哥都沒幫她做過的事兒,賀凱文都大大方方幫她做好了。
受寵若驚。江櫟正開心說句謝謝,旁邊的江湛冷聲跟一句, “真殷勤。”
江櫟噘著嘴在桌子下面輕輕踢了江湛一腳。
賀凱文沒聽見一樣,低著頭繼續殷勤地切好牛排,雙手端著遞給江湛。
江湛右手舉著帶齒的牛排刀,直接按在賀凱文手腕上——他竟然沒躲。
一道血印子立即綻開在賀凱文的左手腕上,觸目驚心。
江湛第一反應就是轉頭看了眼妹妹,江櫟剛好在低頭吃東西。
賀凱文快速悄然把左手背在身后,右手還穩穩端著一整份牛排,臉上的表情沒有半點兒變化。
“拿走。”用不著你伺候。江湛唇形回他。
江湛放下刀,刀上沾著血跡,他在旁邊的餐巾布上擦了一下。
“哥,你這牛排生嗎?”
江櫟沒看見劍拔弩張的一幕,只注意到他餐巾布上的一抹血紅。
江湛搖搖頭。他是不可能再去碰眼前的牛排了。
“哥,你是不是太累了?”
工作再忙,江湛也從來沒在她面前有過情緒。
江櫟放下刀叉,扁著嘴,真的開始擔心起江湛來。
江湛是哄妹妹專家,不能真讓她擔心,轉過臉總算跟江櫟勉強擠了個笑,緩緩口氣, “沒事兒,一直不太習慣西餐。你的樂譜改完了?”
賀凱文把話接過去, “差不多了。小櫟的曲子很歡快,走一遍感受下氣氛效果會更好。”
“要是小提琴帶來就好了。”江櫟有些遺憾地抿抿嘴,仰著下巴看著江湛, “以前我哥也這么說,小提琴靠感覺,上學的時候,走到哪兒他都給我背著琴。”
還聊著天的功夫,賀凱文跟服務生一招手。
服務生遞過來一把S開頭出于意大利名匠之手,冠有天籟之音的小提琴。
江櫟雙手捂著嘴,差點兒尖叫。
“試試看?”賀凱文溫聲鼓勵。
整個店里沒有外人,江櫟有些靦腆,但碰到好琴,還是忍不住想試試。
“我去準備一下。”江櫟剛站起來,江湛也跟著起身, “我陪你去。”
江櫟的琴是江湛陪練出來的,這種號稱世界三大名琴的牌子,江湛自然認識,這可不是一個西餐店平時能準備的樂器。他一分鐘不想跟對面那個心機滿滿的人獨處。
“哥,我就去個洗手間,補下妝,你干嘛呀。”江櫟推開哥哥幾步跑掉了。
賀凱文仰著臉,看著被妹妹撇下的江湛。
“就這么怕我?”
“撒個尿也是怕你,真給自己長臉。”江湛轉身往洗手間去。
正要跟上江櫟,發現店里的洗手間男女完全兩側分開。
江湛走進洗手間,單手按著鏡子,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剛剛握著牛排刀的時候,他猶豫了,如果他真下手,不會就那么一道小口子。
在妹妹面前,大哥生意上忙,有時候脾氣不好,只有他一直冷靜平和,不管外面遇到什么事都會收斂的很好,從來沒跟江櫟發過脾氣,今天,他過了。
妹妹明天就回校,一頓飯而已,在妹妹面前,跟一個男孩子爭個口舌,這么一想,真是沒勁兒。
他輕吁口氣,哈下腰洗把臉的功夫,突然察覺到身后有人攔腰把他抱住了。
不用看就知道是誰!
顧不上關上水龍頭,滿臉水的江湛猛一個回身,就被腰上的手在身下一握,整個人被按在了墻上。
“說好了在家等我,就這么躲著我,儲存卡不想要了?”賀凱文粉色舌尖舔了舔唇角。
“艸你個變,”后面的字沒法開口。
雙唇已被緊緊裹住。
他吻得太猖狂,太用力。
氣息滾燙,太灼人的一個吻!
江湛的拳頭硬是被他打開,按在墻上的雙手成了十指相扣。
他的力氣太大。
恨得江湛很想一口咬下去,想起來妹妹還在,他又切不下去貝齒。
躲不開,狠不下心,咬不下去,唇舌交纏,再這么下去就變成回應了。
他不能回應!
江湛猛一抬膝蓋,直接頂在賀凱文胯下。
他用了八分力氣。
明顯察覺到賀凱文身子一弓,很吃痛地輕顫一下。
但他竟然還不松口,站姿也不變。
江湛合上眼簾,狠下心,用上十分力道,連著又頂了他兩三下。
相扣的手心里濕了,他用力一甩,就把兩只又暖又濕的大爪子甩開了。
他緩緩睜開眼睫,眼前的一雙濃密眼睫輕輕顫抖著,一雙劍眉上也凝起了汗珠,寬大的肩膀微微聳了下。
但這野小子還是倔強地裹著他的下唇,明顯沒有多少力氣,好像好不容易搶到一塊軟糖的孩子,滿眼包含著淚水,委屈巴巴地也不肯把糖吐出來。
江湛雙手推在他胸前,這次輕易把人推開了。
此時,再補一腳,乘勝阻擊才是王道。
江湛又一次抬起腿,眼看著就是猛烈一擊。
眼前的賀凱文,平時的機敏好像丟了魂,傻不愣登地站在原地,半瞇縫著眼睛只一雙長睫顫了顫,竟然不躲。
一瞬間
就是這雙眼睛,八年前的冬夜,也這樣看著他。
被那個酗酒暴力的人渣父親朝著少年下半身連著猛灌,罵咧著“看我不廢了你”的時候,是他救下了這個少年……
而他現在做的事,跟那個醉鬼無異。
江湛喉嚨一緊,抬起來的膝蓋,還是放下了。
“一點兒都不疼。”
賀凱文額頭抵在江湛旁邊的墻上,喘著粗氣,聲音低磁。
八年前他也是這么說的,少年稚嫩倔強的聲音竟然同時縈繞在江湛耳畔。
“踢廢了,你就不用怕我了。”他笑得很痞。
“瘋子。”江湛把人推開,邁開長腿只想快步離開。
孽緣。
等江湛回到座位上,牛排不見了,換成一碗騰著熱氣的牛肉面。這是他愛吃的。
江湛拿起筷子,慢慢攪著面,過了幾分鐘,對面的人才回來,他沒看他,裝作低頭吃面。
準備好的江櫟開始演奏,賀凱文鼓掌打著拍子,滿面笑容,沒有一點兒痛苦的模樣,演奏之后,贊不絕口。
“二哥,怎么樣呀?”
江湛這才回過神,他不假思索, “得練練,太生疏了。”
“新曲子嘛。”
江湛看著妹妹,沒什么表情, “自己寫的曲子,不該是有感而發,更自然一些么?”
“哼,二哥就知道說我,那你來呀。”江櫟直接把小提琴遞了過來。
江湛沒想到妹妹突然來這么一手。
“江醫生也拉琴嗎?”
“二哥是我真正的小提琴老師,陪我練了七年,沒他這個嚴師,我哪兒能考的上音大。”江櫟嘟著嘴,江湛不給她面子,明顯是拿出來大小姐脾氣在諷刺著。
“真的嗎?能聽江醫生一曲,很榮幸。”對面的賀凱文連笑容都很有涵養。
真他媽的……江湛擦了把嘴,沒去接琴。
“哥,兩年沒聽到你的琴了,小時候你還說你長大想成為小提琴手呢。”
江湛揉了下眉頭。
賀凱文笑著把話順過去, “巧了,我小時候也夢想成為歌手,哈哈,可惜那時候很窮,沒機會碰小提琴,上了初中之后才自己學著摸吉他。”
江櫟聽得很認真。
江湛想起29歲生日那天,在酒吧里唱歌的賀凱文。他真的會吉他……
“如果江醫生賞臉,我也在江醫生之后,現個丑。”賀凱文笑著揮揮手,服務生遞過來了吉他。
“哥,今天太開心了。”江櫟的確是高興,開心地腦袋歪在他肩膀上,偏要他拉琴。
讓妹妹開心是江湛最大的心愿,這一刻,也不例外,但他真的心里太堵了。
握上小提琴,他走過去看著樂譜,暗讀了一遍,簡單的旋律,歡快的節奏并不難上手。
他看著眼睛完成月牙的妹妹,又余光瞥過低頭認真安裝著拾音器的賀凱文。
久違的持弓,試了下音,他解開了刻板的西裝扣子。
一邊是單純的妹妹,另一邊是滿身心眼子的野小子,兩個人同時沖著他暖暖地笑了下。
好琴自有天籟之音,江湛把樂譜記在心中,閉上了眼睛。
在音樂中沉浸時,他聽到了配合著他而來的吉他聲。
第一次跟他合奏。
小提起跟吉他。
一個古典孤傲一個摩登迷人。
幾個節拍之后,合奏起來,歡快的曲子被他們演繹成了氣勢磅礴的樂章。
在音樂中對話,弦樂至高潮,情緒宣泄中,江湛也許是生疏伴著緊張,也許是讀到了吉他的弦外之音,刀削般的臉頰上紅暈迭起。
他半轉過身,不敢去看自家妹妹,不經意間卻對上賀凱文一雙瑞鳳眼。
卑鄙!
流氓!
混蛋!
他罵的心跳越來越快。
一個剛開葷的野小子,僅僅一個眼神,怎么會讓他有風月老手的錯覺。
————————
江湛:媽的,比誰不要臉嗎。
賀凱文:我沒臉,可怎么比啊。
鞠躬。
可愛們,元宵快樂!
第 25 章
晚餐后賀凱文把兄妹二人送回江宅。
下車時,他禮貌站在車旁跟江櫟道晚安,江湛正緊跟著妹妹要邁進院子時, “江醫生”聽見身后的人在叫他。
江湛想裝作沒聽見,妹妹偏偏耳朵好,把他推在了門外。
“你干什么?”江湛站在車尾兩米開外。
賀凱文往前邁了一小步,雙手垂在兩側淺淺笑笑, “很榮幸今晚跟江醫生合奏,想問問江醫生今晚聽明白小櫟的曲子嗎?”
江湛不算專業,但也不是素人,他沉聲問, “什么意思?”
“這是一首寫給戀人的歡樂曲子。”
江湛不否認,演奏過一遍,音樂中蘊含的情感他能懂。
“小櫟的曲子是寫給別人的,她對我只是追星粉絲,我把小櫟也是當做老同學,當做妹妹。”
江櫟有男朋友了?!江湛勉強掩住心中震驚,他冷聲回道, “你跟我說這個干什么?”
“沒什么。”賀凱文依然很有修養地點點頭,抬手打開車門。
院子里的感應燈亮著,幽暗燈光下,江湛的視線落在賀凱文按在車門的左手腕上。
一道劃痕,血干了,但還留著一條結疤。
傷口需要處理,但江湛咬著下唇,沒說出口。
月高夜黑,看著黑色賓利悄聲離開。
他兜里攥成拳頭的手悄悄松開,有點兒好奇賀凱文竟然沒再糾纏……
江湛趕緊搖搖頭,被自己奇怪的期待嚇了一跳!
第二天送走江櫟之后,江湛不用擔心有個天天嚷著男神Kevin的妹妹,暫時松了口氣。
院里一忙起來,他更是對劇組視而不見。
這一天上午,心臟移植成功的沈芳玨準備出院,術后恢復正常,完全沒有唐氏兒特征。
院里院外皆大歡喜的背后,老主任把江湛單獨叫了出去。
“江湛,所有的數據都證明了你的推測,偽唐氏兒的藥物恐怕是存在的。”
江湛也一直關注著這兩臺唐氏兒相關的心臟移植的術后數據。
縱觀當前的醫學技術,還沒有任何根治唐氏兒的藥物。
唐氏兒又稱21-三體綜合征,是受精卵形成時染色體變異引起的不可逆疾患。
兩個心臟供體,唐氏兒篩查都明顯有唐氏兒特征。
但心臟移植之后, DNA序列檢測完全正常。
這是個令人震驚,讓全醫學界顛覆的結果。
“師父,這份數據,院里不會公開對嗎?”
“對。跟院長商量過,上報給國家衛生部目前在藥監局做調查,不會冒然公開。江湛,我完全想不通。你有思路嗎?”
“丁倫之前用過一種藥,我調查過,但找不到藥廠。”
“西地那芬?我做的急救,當天就發現了。雖然是違規藥品,但跟偽唐氏兒的藥效看不到關聯。”
“師父,我懷疑是同一個藥廠。最近非法藥物猖狂,明面上查不到,很多在印加直接研制開發流入市場……”
“江湛,這事兒你不能一個人大包大攬,我要是,”老主任咂了下嘴,改口問, “對了,你帶的徒弟,怎么樣了?”
江湛不打算推卸責任,只淡淡回應, “我再試試。”
他門下的徒弟,宴時宇,比他小兩歲,哈佛畢業藥理單科首席,還是個瀘市過來的富二代,家里歷代行醫。
院長欽點過來的人。
江湛印象里,這個人稍微打個結用點兒酒精,第一件事兒就是抹手油。
老主任拍著他肩膀笑了笑, “有些傳言我也聽護士長說過, ‘小宴娘唧唧的,還嬌貴的要命,食堂的飯不吃,天天家里給送飯’。但我也聽說他是個奇才,雙學位,還掛著個心理醫生的牌子。”
江湛磨了磨牙,這些八卦事兒,他一句沒跟老主任提過。
“不過,如今的年輕人,多理解多溝通。咱倆也相處了快十年才建立起來的信任。多跟小宴交流下。嗯?”
帶徒弟半年了,江湛跟這個宴少爺,現在是一天都說不上一句話。
從老主任辦公室出來,江湛不情愿地走進科室,隔著玻璃窗就看見宴時宇在翹著二郎腿兒磨指甲。
江湛走過去敲了敲他的桌子。
“湛哥,能來看我,這是有事兒?”
江湛冷著臉, “你可以叫我主任,師父,再不濟叫聲江醫生,穿上白大褂這里沒有你哥。”
宴時宇抬頭看著他, “呵,老主任還在,你還是副的吧,江——師——父?”
江湛拉開旁邊的椅子大喇喇分開腿坐下, “說說看,你上午干什么了?”
科室里空間不大,宴時宇收回腿,轉著指甲銼, “巡房,坐診,帶實習生,完成江師父安排的微創切闌尾大手術,對了,還接了個小手術。”
江湛對他這陰陽怪氣的口氣似乎習以為常,沒什么表情地繼續問, “手術不分大小。你做什么了?”
“演你那個小演員,手上有道口子,有點兒感染,他的小助理上午找江師父,您不在,我就代勞了。”
江湛平靜地看著他。
“江師父這是想聽詳細匯報?”宴時宇一雙狹長的丹鳳眼一挑,眼中帶著戲虐。
江湛的臉上只有嚴肅, “你想說就說。有什么好笑的嗎?急救時協助外科做個簡單的縫合包扎是做醫生的本職。”
“江師父平時忙得都懶得看我一眼,今天可真是稀罕。小演員的傷口,很有意思,他說是不小心磕破的。但咱們都知道手腕背面能磕出來那么長一道劃痕,有點兒科幻。”
宴時宇雙手杵著下巴,抬頭看著江湛, “我呢,是個喜歡西餐的,一眼就看出來那是西餐刀劃破的。不對,確切說,是割破的。”
江湛依然不動聲色。
宴時宇似有似無的一抹笑在眼瞳里晃著, “西餐刀,普通人握著切個牛排都費勁;利用齒輪的力道,能一刀下去,直接見血,我看著這刀法很像同行呢。你說,皮開肉綻,這得多大的恨吶。”
江湛臉上石雕一般,一雙桃花眸子含冰結霜。
“然后呢,我回憶了下,昨天常去的一家牛排店竟然不接我這個常客,聽說被那個小演員包圓了,還帶著江師父……”
江湛打斷了他, “你想說什么?”
宴時宇笑笑, “沒什么。你突然來找我,干什么?”
江湛不擅長拐彎抹角, “我本來是想跟你建立下信賴關系,現在看,沒必要了。”
江湛站起身正要轉身,隔著白大褂手腕被宴時宇拽住了, “不試試怎么知道不行?”
江湛想甩開他就走,剛好老主任門口路過,啪一聲打開門, “小江,下午的手術,我臨時有事兒,你帶上小宴一起。”之后匆匆忙忙又關上了門。
江湛背對著人, “B273床,心臟介入,你能做嗎?”
宴時宇還攥著江湛手腕,即答: “患者58歲, 4天前查出瓣膜病轉入渤大B區,突發性胸悶,有糖尿病史吸煙史,二尖瓣關閉不嚴,手術中可能因為血流動力改變帶來的不適,引起急性心力衰竭,甚至肺水腫和心源性休克……”
江湛輕輕勾了下唇角,不錯。
但他并沒把贊許露出半分,依然沉聲道, “可以。副刀你上。不過,我不會手把手教人。”
“正好。我也最討厭別人碰我的手。”
“那就放手。”江湛甩開了攥著他的手。
他本想快步走開,但想起老主任叮囑的多交流,他還是硬著頭皮問了句, “中午一起去食堂吃個飯,順便聊聊手術?”
“江師父,”宴時宇都不起身,看著江湛,手指了指窗外, “午休是私人休息時間,我不習慣工作。而且,我不喜歡食堂的味道。”
江湛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才注意到,門外畢恭畢敬地站著個司機,手里拎著個講究的食盒。
還真是天天有人送飯,這是到飯點兒了。
江湛心里冷哼一聲,果然是個嬌貴的少爺!
他正要抬腳出門。
咚咚敲門聲。
不是送飯的司機。
賀凱文推開門,禮貌地問候之后,謙恭請教, “江醫生,下午劇組要拍個心臟介入的手術,有幾個技術問題,可以午休時間跟您討教一下嗎?”
沒等江湛說話,宴時宇站起身,繞到前面,剛剛修的圓潤的手指,指甲帶著光澤,自然地搭在江湛肩膀上, “Kevin老師,抱歉啊,下午我跟江醫生有臺手術,江醫生中午沒空。”
隨即,沒等江湛把他的手扒拉下去,他把江湛往后面一推,往前站了一步,還真有幾分誠意, “你們那邊,如果劇組不介意,我可以現在跟Kevin老師過去看看。”
賀凱文禮貌微笑,回敬道, “宴醫生,聽說您午休時間不工作,我們怎么好意思打擾,您的司機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呢。”
江湛看著眼前一個比一個客氣,一個比一個有涵養,風度翩翩的兩個人。
他摸摸兜里的煙盒,門外的賀凱文的確是個十足的混蛋;
但是身后的大少爺在醫院里作威作福,又在他面前耍手腕,比起傳言里的娘唧唧,這在江湛眼里是犯了大忌。
等賀凱文背影消失,宴時宇回頭對著江湛挺含蓄地一笑, “江師父,不用謝。”
江湛沒表情, “我應該謝你什么?”
宴時宇一副胸有成足的樣子, “你想趕走那樣演員,我不介意幫忙。”
“宴醫生,你想多了。”江湛雙眉一橫, “我不管你心理是什么學位,這里是心外。在這兒,我不止看你基礎是不是扎實,技術是不是過硬,也更想知道你是個心思在醫術上的醫生。”
江湛冷冰冰地看著他, “我沒興趣過問你宴少的個人習慣,但你想跟著我,就本分做個醫生。”
宴時宇心里不服,揶揄了句, “湛哥帶了我半年多,今天我尊你敬你喊你聲師父。你這個人從來就是拿刀就干,這半個月加起來也沒跟我說這么多話。今天突然拿這些大道理來教訓我,我做錯什么了嗎。”
“拿刀就干?醫生不是土匪。宴時宇,我知道你在外面鍍過金,但既然回來了,家里有家里的規矩,道理沒有大小,國外那一套在我的手術臺上用不著。”江湛話語嚴厲,但并不帶情緒。
他隨手關上門,依然動作溫和, “不耽誤你午休,一點零五,手術準備室見。”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他江湛這里拿捏。
從醫這條路,相互扶持信賴的戰友師徒必不可少。師父的叮囑他理解。
但是,建立信賴關系,不是靠掌控靠駕馭,也不是靠拿捏彼此的弱點,這一點江湛有過一個師父,他很清楚,他不會讓步。
他握上兜里的煙盒,夾著筆記本直接上了頂樓陽光房。
一服煙吸到煙蒂,旁邊賀凱文不聲不響靠了過來。
江湛手上還夾著煙,來不及合上筆記本, “你來干什么?”
“一個人偷偷跑出來看電腦,怎么也是看點兒小視頻解個乏,查東西還用躲到這兒?”賀凱文硬抽走了他懷里的電腦,遞過來了包子和熱茶。
“這里是醫院,你別在這兒……”耍流氓。
江湛看見賀凱文打卡筆記本認真地看著,后面的話咽了下去。
“演醫生,你不需要看懂這些。”江湛一把奪回來。
“你在找藥廠?”賀凱文側過臉問他。
江湛喉結輕輕滑了下,眼睫都沒眨一下, “不是。”
他不想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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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過渡章。鞠躬
第 26 章
“包子要涼了?先吃一口。”賀凱文瞟著電腦湊近說了句。
我能他媽吃你的包子?就是真包子了。江湛心里罵了句,連看都沒看他。
賀凱文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 “還真不是我的包子。李媽的包子,薺菜餡的,薺菜是她在山里挖的,一根根洗干凈涼好……”
這不都是他以前跟江櫟說的話么。
妹妹找他幫改個樂譜吃頓飯,就這么把親哥給賣了?!
東橋李媽家。
他跟著老主任的時候,送走的小患者單親家屬。
李媽一個人照顧心臟病獨女很多年,直到女兒離世。
他常去李媽家買包子,后來才喜歡上了薺菜……
江湛抿了抿嘴,繼續翻著電腦頁面。
“我拿著,你咬就是。”包子懟在江湛嘴邊。
如果不是李媽的包子,他真想一巴掌糊他臉上,可是,這是李媽的薺菜包子……
江湛還是張開了嘴。
他一直盯著電腦,轉眼一個包子吃完,斜眼瞥過賀凱文,見他也在看電腦,江湛胳膊杵在電腦旁邊稍微擋了一下。
“我一個演員也看不懂,你怕什么。”賀凱文又拿出來一個包子,袋子舉起來, “就倆。你吃完我就走。”
江湛白了他一眼, “真孝敬。”
翻墻陸續找到幾家國外藥廠,他邊記錄邊翻頁。
咬著咬著……江湛咂了下舌頭,狠狠貝齒一切,轉過頭瞪著賀凱文,他竟然還在對著電腦屏幕愣神兒。
賀凱文抽出來食指,訕訕笑笑, “真不是故意的,我發誓。”他舉起右手,食指上還有個淡紫色的牙印。
江湛白皙脖頸微紅,用兇煞的眼神告訴他:信你個鬼。
賀凱文遞過去插著吸管的綠茶, “喝一口?”
的確吃完包子想喝口水。
江湛臉上有點兒熱,干脆假裝看著屏幕去允了下吸管。
剛推開,吸管又懟過來了,他微翹起嘴唇,正要再去吸——猛然睜圓了一雙桃花眼。
他的后腦勺被一只大手按住,嘴被堵住了。
賀凱文每次親的都好像要訣別,太猛烈,太炙熱。
但這次江湛捶在他胸口時,他雖然不舍,還是見好就收,松開了雙唇。
“這是陽光房!隨時會有人來!”江湛被他氣得嘴唇都在哆嗦。
“嗯。下次找沒人的地方。”賀凱文舔了舔上唇,眼睛里含滿幾分賴皮的笑意, “還捶嗎?等你打完,我再走。”
江湛按住他胸口的手微微顫抖,冷聲道, “滾!”
賀凱文被打跑的野兔子一樣乖巧跑開。
轉身時,他悄然收了笑,暗暗默記江湛搜索的關鍵詞: Valarie。
冷不防被他親一下,盡管江湛在心中默念咒語:被狗咬了!
然而,這個有力道的吻,后勁兒很足:他這身子并不爭氣,下腹微微發緊,下半身有些膨脹。
江湛深呼吸之后,交叉腿站著,緩緩夾緊了大腿。
“江師父,在干什么呢?”
完全不知道宴時宇是什么時候靠過來的。
他旁邊的聲音更近了,柔而低磁, “查個藥理,就能分泌巴多胺?”
江湛電腦一合,沉聲回他, “午休時間,我怎么分泌不用跟你說吧。”
但轉頭對上一雙帶著似有似無笑意的丹鳳眼時,江湛有種被X線穿透了的錯覺。
“一點整,午休結束了。師父不是要建立信賴關系嘛。跟我說說也許我能幫上忙。”
江湛沒理他,但又甩不開,只能一起去手術準備室。
手術13:45開始。
還在等麻醉師做全麻確認。
江湛用例行帶學生的口吻問他, “緊張嗎?”
宴時宇微微垂下眼簾, “有點兒。”
他主動背了遍早已熟記于心的流程口訣,注意事項,看起來謙虛嚴謹,但又好像很老成。
江湛在告訴宴時宇,似乎也是在跟自己說, “不管現在心里想什么,跨過那扇門,我們就只是醫生,全力以赴。”
宴時宇點頭, “好,我會的。”
一場手術下來,整整七個鐘頭。
中間果然出現了血流動力改變不適引起的急性心力衰竭,宴時宇預料的分毫不差,但理論跟實踐是平行世界,真正第一次夾層操作時,還是難免手抖心慌。
好在有驚無險,兩個人第一次合作的疑難手術成功。
術后,江湛在眾人面前對副刀贊許得當,沒有一句浮夸。
等護士們走后,他才遞過來毛巾, “沒外人了,手術服脫了。擦擦汗。”
宴時宇大汗淋漓幾個字形容不夠,渾身濕透了,襯衫貼在背脊上水洗過一樣;
同樣站在手術室里的江湛,身上沒什么變化,只有額頭一層細小汗滴。
“很正常。我第一次在手術臺上,遇到突發狀況的時候,眼睛里都蒙著一層汗水,出了手術室看人都是戴著凸凹鏡。”
“喝口水?”江湛伸手從休息室的柜子里取出來一瓶礦泉水,塞在他手里。
察覺到宴時宇手還在抖,江湛笑著握了下, “一回生二回熟!”
突然,手被甩開了。
“我說過,我不喜歡別人碰我的手!”宴時宇擰過臉去,精神體力一下子達到極限,一句話說完還微微細喘著。
真是個矯情種。
這時候,江湛上哪兒顧得上這些事兒,大型手術之后倒下去的年輕醫生根本不罕見。
看見這少爺臉色煞白,怕他脫水, “宴時宇,先把水喝上。”江湛還是把水瓶子懟在了他嘴邊。
“手術是臨時讓你上的,第一次大型手術下來需要休息。今晚的夜班我替你,你回去吧。”江湛安排完,沒等宴時宇回應,一個人先回了科室。
之后從護士站聽見議論宴時宇找來按摩師在做按摩,知道他沒事兒,江湛就沒再放在心上。
一晚上沒人打擾,他做好了待調查工廠的單子,又去實驗室精查了下家里帶來的藥片成分。
難得夜班比平時清閑,渤醫大的醫生休息室配有健身房,江湛去跑了一圈,沖個澡出來抱著電腦在沙發上歪著睡著了。
“別,別碰我……啊……”江湛朦朧中覺得有人在硬掰開他的雙腿,他緊緊合攏, “啊……”
等輕輕舒完一口長氣,不用睜眼就知道自己又做夢了,夢里還是那張看不清的臉。
他伸手摸了摸運動褲子,果然濕了一片。
江湛剛一睜眼,突然發現視野里多了個人!
他渾身一個冷顫,猛一個激靈坐了起來。
“你,你——怎么沒回去。”江湛嗓音嘶啞。
“你別怕。我今晚值班,剛剛聽見聲音,進來看看你。”宴時宇低頭看著他。
不是說替你了嘛! “你——”江湛反應過來,低頭看了眼自己身下,休息室只開了暗光燈,江湛退后了幾步。
宴時宇胳膊肘靠在沙發背上,玩著手指,漫不經心地說, “江師父,你不用躲。都是男人,這種事兒誰都經歷過,沒什么丟人的。”
“你出去。”江湛聲音冰冷。
“非禮勿視的道理我還是懂的。這里沒別人,有幾句話,我想提醒你。”
“我不想聽。”江湛又退了一步碰到后面的椅子,他直接坐了下去。
“我們這個年齡偶爾夢遺不算什么,但如果頻發的話,這是身體會出問題的預兆。”
“宴時宇,我自己也是個大夫!”
“你是心外名醫,但不是心理醫生。”
他擺弄著修長食指的指甲,也不理睬,徑自繼續說, “不過,都是醫生,說起來就方便多了, GID江師父不陌生吧。”
江湛冷哼一聲, “性別認同障礙?我是個男的,我很清楚。不用在這兒跟我炫耀你的專業。”
宴時宇雙手交疊,定睛看著江湛, “請讓我說完。我從來沒說你是個女的,你很男人。我也不覺得你這么強悍的人有精神問題。但我在告訴你,身心認知障礙也是心理疾患。”
“行啊。我聽著,你想說什么?”江湛跟他隔著一米,四目相對。
“你在心里覺得自己是個男人,我跟了你半年,我承認,你是個真男人,純爺們兒。但小爺也問你一句話,你上一次怎么射的?是像個男人一樣,在別人身上滿足了征服欲,很爽地插麝的嗎?!”
“跟你無關。”江湛腦顱里一瞬晃過是的賀凱文,畫面里是那個有力的吻。
“你可以不用告訴我。你自己回憶下,有過哪怕一次,你像個男人一樣用過你那玩意兒嗎?”
宴時宇自問自答, “沒有吧。這就是認知障礙的根源。因為你的身體想要的是完全另一種。”
“我不想跟你討論這些。”江湛閉上眼睛,需要先把眼前一次次浮現的賀凱文那張臉揮去。
“你這是諱疾忌醫,江湛。”宴時宇對他直呼全名, “你對女人還有欲望嗎?”
“說個小事兒,咱們院年前就來了個小護士,大眼睛很漂亮,胸前軟的把護士服的扣子迸掉了一顆,是個男人看見她都會硬一下。江湛,你恐怕都不知道我說的是誰吧?”
“你想說什么?男人就該是滿腦子精蟲?”江湛被他的歪理給氣笑了。
宴時宇哼了下鼻子, “趙主任也會提起她,看見她也會避開視線,你也這么看老趙?覺得他滿腦子精蟲?”
“我很尊重老趙,他是我師父,請你說話干凈點兒。”江湛嚴肅起來。
“好。我道歉。我把話扯遠了。但你這樣長期下去,不開玩笑,會有精分的可能。”
江湛磨著牙床,面不改色,沉聲問, “很好。那宴醫生診斷做完了,要怎么給我對癥下藥呢?”
宴時宇站起身走過來,低頭看著江湛褲子濕了的地方,煞有介事地伸出兩根手指, “兩個辦法,順心,或者遵從身體需求。前者的話很簡單,你前面還好用嗎?”
“我沒病,想用就能用。”
“這么自信?”宴時宇伸出的手指蜷起來,揉了下嘴唇, “那我倒是不介意,你可以拿我試試。”
江湛一瞬間以為聽錯了!
“你他媽才有病!”他站起身,一腳踹飛了身后的折疊椅子。
真的氣得眼前發黑,一下子沒拉開上了鎖的門。
“江湛,你去哪兒?”宴時宇還在身后,不緊不慢地補充說, “你分析的藥,我做了二次蒸餾,離心。藥質很純,我在你的單子上把一些設備有限的藥廠劃掉了。”
江湛轉過身看著他,紅著眼睛厲聲道, “宴少,你這個高材生在我這兒太屈才了。明天我就給你寫推薦,跟院長說,請你另謀高就。”
“穿上白大褂,不是不讓這么叫么。江師父,我都在這半年了,如果能早就換了。我爸跟張院長是過命的交情,他們非把我放在你這里,我什么辦法都試過了……”
宴時宇丹鳳眼一挑,眼睛里一道幽幽綠光閃過, “也許,你真把我上了,”
江湛自然聽的懂。
同時,他脊梁骨好像過了電流,不,簡直被電擊了一般震驚,但他還是保持著森然不動的筆挺,一雙桃花眸子輕輕一彎,微笑著回道, “你這種,我是真沒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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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受不逆轉,可愛們敬請放心閱讀。鞠躬。
第 27 章
“我是長得不好,還是學歷不夠?”宴時宇一步追上來, “小爺我長這么大,還從來沒被人嫌棄過。”
江湛對著他,一雙桃花含情桃花眼里面萬種風情擰成一股寒氣, “那你就好好體驗一把,你這種空有皮囊的玩意兒,我看見你就嫌棄,從心底嫌棄!”
第一次被這樣說,宴時宇渾身發抖,他也紅了眼眶, “玩意兒?好歹我跟你一樣,也是個醫生!”
“醫生?你不配叫自己醫生!”
江湛拉開門就要走,背景筆挺而決絕,不留半分余韻。
“你,你給我站住。”宴時宇在從小眾星捧月的贊許和仰望中長大,從來都沒想過“空有皮囊”這四個字會有一天落到他頭上。
他氣得嘴唇都哆嗦,雙手按在門上。
“還干什么?打算告訴我,你他媽愛我愛得死去活來?”江湛唇角一挑,罵的輕巧。
“對,我可真行,我愛死你了,恨不得愛得弄死你。”宴時宇長這么大沒罵過人,更沒被人罵過,聽見江湛對著他連放粗口,一向斯文儒雅的一個翩翩公子,此時連嘲諷都變得聲帶在抖。
江湛冷眼看他:這個宴少可是有意思,剛剛還漠然一張臉,一張嘴就語出驚雷讓他上自己的少爺,罵他幾句就突然氣得渾身顫抖。
“噢——惦記我的人太多,你這號中看不中用的,實在排不上隊,那可怎么辦?”
江湛本不是辛辣的人,沒想到自己連帶個徒弟都是個奇葩,他實在是被氣昏了頭。
這會兒占了上風,他輕飄飄一句接著一句。
小爺我中看不中用?! “我排不上隊?”宴時宇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你在查的那個破藥,你不是沒查到么?我去查!”
“你?!”江湛莞爾一笑,抽著嘴角挖苦道, “算了,我哪敢動用宴大少。”
“一周!你給我一周!我查清楚。”宴時宇被他逼瘋了。
江湛把他按在門上的手扒拉下來,輕輕一句, “我可沒激將你啊,你為什么要查?”
“我知道你想查。一周查出來,我要走!”
江湛看得懂,他紅著眼眶的眼睛里,燃著火焰,不是在開玩笑。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還談什么培養信賴,江湛也巴不得他趕緊走, “腿長在你身上,想走我不會攔著。”
“不,你要想辦法讓我走!”宴時宇此刻熱血沸騰。
要個人來不容易,趕走一個人,江湛想不出有什么辦不到的,他點點頭, “行。”
江湛重新去拉開門。
“你又要去哪兒?”這人還窮追不舍。
“我換個褲子總可以吧。”江湛無奈地皺著眉。
“江湛,”身后的人干脆連師父也不叫了, “如果你不想回來繼續跟我擠一間屋子,你回家去,今晚本來就是我的班,用不著你替。”
身后門關上了。
江湛抬手擼了把額前碎發,半夜回江宅會讓大哥大嫂擔心,他只好打個車趕回公寓。
回到家,一天下來很累,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宴時宇那幾句飆到不可理喻的話一直在耳邊回蕩。
“……你上一次怎么射的?是像個男人一樣,滿足了征服欲,很爽地插麝的嗎?!……”
對賀凱文,他想過一百種辦法,甚至恨極了的時候,幻想過一刀刀豁了他。可是,從沒想過要用同樣的辦法報復他。
就算此刻,腦子里想到這個人,心里是恨意,可還是會忍不住去抬手摸摸唇邊。
他不是沒被親過,卻從來沒有人像那個野小子那般瘋;
每次都用力吸允著他的唇,被滾熱的唇裹著,腰上會又酥又癢,他無法忘記這種感覺。
“這樣長期下去,會精分……”
他不愿意再想起宴時宇的話,他以前對性事很漠然,自己去動手解決的時候都很少,可是這會兒卻睡不著了,沒辦法,只好趴在床上輕輕蹭了蹭。
江湛第二天晨跑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了黑帽子黑墨鏡還戴著黑口罩一身黑色運動衫的賀凱文。
黑影子朝著他跑過來。
“晨跑也能跑到我這兒?”他倒是沒躲。
賀凱文看著江湛,倒著跑, “誰讓我體力好。江醫生昨晚很晚才睡,天不亮就跑步,是有心事?”
江湛沒搭理他,也沒再問他干嘛一大早堵他,干嘛特意來跟他跑步。
不過,知道他要處處躲著人,江湛繞開河邊的塑膠路,選了公寓后院幾乎沒人的一條路。
魚肚皮色的天邊漸漸染紅,大亮了,上班上學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江湛往樓棟里走,賀凱文也跟了上來。
“我會做蛋包飯。”
“我保證不碰你。”
“我們之后同路。”
“……”
江湛一直沒說話,電梯要關上的時候,賀凱文還是一步擠了進去。
只有兩個人的電梯里,他抬起帽檐,按下墨鏡,一雙笑眼, “我幫你按電梯。”
江湛挺想把他踹下去,但還是扁了扁嘴,繃著唇線強忍住了。
沖個澡出來,桌子上還真擺著兩份蛋包飯。
江湛一個人的時候,不是外賣就是煮面,還沒弄過像樣的早飯。
“厲害吧?不是現學的,來渤廣之前,上小學,我就是自己弄飯……”
江湛一直到吃完飯,也沒說話。
等換上衣服要出門的時候,他沒什么表情地淡淡開口,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昨晚回公寓是個意外,以后別在這兒蹲點兒了。”
賀凱文還是出過一身汗的運動衫,他笑著退了幾步, “哪種關系?”
江湛微微一頓, “就是,什么都不是……”
嘴又被貼上了。
一大早上,他沒把浴室借給他,把他抵在門上的賀凱文,身上還有年輕人運動后汗水的味道。
清晨的吻,是淡淡的,咸澀的,仿佛帶著湛藍海水的清新。
賀凱文松開嘴,淺淺笑起來,陽光朝氣的幾乎會讓人忘了他是個流氓, “那現在是嗎?”
江湛抬起手背擦了把嘴, “你不是說不碰我嗎?!”
“可我沒說不吻你。”
差點兒忘了!
他就是個痞子流氓。
賀凱文開著車把人送到醫院門口,抬手幫他解開了安全帶,仿佛看穿了江湛的擔心, “別這么緊張,我不跟你進去。我回去洗個澡換衣服,一會兒再來。”
不是說同路么!都是騙人的。
江湛每每下決心拒絕他,但這個決心每次都留給了“明天”。
這樣的明天一直持續了三天。
老主任帶著一大摞檔案趕了回來。
“老趙,你怎么這么快回來了。我看你不在,小江跟小宴最近幾天相處的不錯。”
院長開著玩笑,領著助理推著一車盒飯把心外科室的幾個醫生叫到了會議室。
老主任翻看了這幾天的手術報告, “不錯啊,昨天小宴主刀了?”
當事人的兩個人,分坐會議室兩側,楚河漢界按兵不動,誰也不說話。
就院長跟老主任話多。
“今天我給大家訂了鰻魚飯,都來自己領。老趙你先來。”
“老張你自覺點兒,占用大家休息時間開會,別給自己貼金。”
宴時宇沒站起來, “院長,我家里有人送飯。就不用了。”
在座的院里幾個人都知道,誰也不說話。
送飯的司機在眾目睽睽中,畢恭畢敬進屋。
江湛也不動彈,雙手叉在胸前,不屑的眼神看著對面精致的食盒,把“真矯情”三個字都寫在了臉上。
偏偏剛趕過來的鄭遲并不知情,看見就江湛的桌子前面空著,也跟著湊熱鬧一樣, “江哥,我給你帶來了海膽小餛飩。你也趁熱吃啊。”
此時宴時宇的眼神可真是精彩,丹鳳眼被他多翻出來一道藏雙眼皮似的,看著鄭遲雙手捧過去的小餛飩, “不相承讓”四個字也掛在臉上。
全科室都知道江副主任和宴醫生不睦,偏偏院長也不知道是真的跟基層有代溝看不懂,還是故意看眼兒不怕亂子大的,跟著火上澆油。
他連嘴都沒捂,左右看看兩個人,噗嗤一聲笑了。
“你們倆,還真挺對胃口,以后日子長,好好相處。”
院長一句話之后直接切正題,熒屏上PPT資料打了出來。
“關于這個偽唐氏兒的違法藥品調查,大家邊吃邊聽一耳朵就行,這畢竟不是咱院里的事兒。”
資料人人手里都有。
鄭遲先問, “院長,我是外行。這個藥也并不是把正常人真的變成唐氏兒,到底為什么危害嚴重啊,突然案情從市里到省里升級一級警情,現場很多人也不太明白。”
江湛剛要開口,對面的宴時宇騰一下站了起來, “副主任讓我負責。鄭警官,我來解釋。”
“鄭警官,您看第七頁的數據,是趙主任這三天從周圍四縣三市帶回來的資料,不足三十歲的單身孕婦中,有23%唐氏兒篩選陽性。地域衛生條件雖然有區別,在國際上,一般認為非高齡產婦的胎兒中唐氏兒比率在1%左右。”
鄭遲聽懂了,和在場人都感慨, “天,怎么會一下子出現這么多唐氏兒?!”
“我們懷疑是藥物引起。就是說,這些唐氏兒篩選呈陽性,但生下來的孩子未必是唐氏兒。”
“可這么做有什么意義呢?”鄭遲邊聽邊記。
被問到這個問題,現場醫生大多數不愿意開口,江湛站了起來, “這個我說吧。”
“小遲,這就是臟器市場。單身孕婦本來就容易放棄胎兒,在懷孕期間檢出是唐氏兒,你想想,是不是更不加猶豫的就放棄了。就像我們這次成功的新生兒心臟移植,背后用的就是……”
江湛注意到老主任抬手撫額,臉色不好,其他醫生也不太舒服,他輕咳了一聲, “小遲,這些問題我回頭單獨告訴你。”
之后,宴時宇跟現場介紹了一下現階段推測的藥物成分和藥效原理分析。
他接著解釋, “這次找藥廠不如找流入國內的渠道,有這些對藥品特征的解,藥品流通到國內,需要專門的冷鏈系統運輸渠道,零下20度的倉庫。”
宴時宇邏輯縝密,分析手法得體,短短三天而已,就事論事,江湛也很佩服。
臨時會議結束,其他人鰻魚飯吃完了,江湛和宴時宇只顧著說話,眾人走后才開始啟動。
“小江,別光說這些事兒,手術上也多帶帶小宴……”
“你讓人家年輕人自己交流。你們倆慢慢吃哈。”老主任的話完沒說還,就讓院長給推了出去。
會議室只剩下兩個人。
宴時宇做起學問來,態度嚴謹, “江湛我問你,這次唐氏兒概率值偏高,注意到問題的不止你一個人,你也看到剛剛大家的表態了,這并不是一個醫生需要做的事。”
江湛明白他的疑問所在,既然好好問,他也認真答。
“硬要這么說,這不算任何人職責所在,但總要有人去做,我可以是那個人。”不計后果。
不然站在手術臺上,面對著活體心臟移植,作為一個醫生,他內心無法接受。
“行。有你這句話就夠了。”宴時宇關上食盒,并沒動筷子,走到江湛面前,垂眸看著他, “三天。我一定給你結果。但你也要守諾。”
守諾?
不就是趕他走么。
這簡直世界完美。
江湛抬頭笑著伸出右手, “合作愉快。”
“我說過,我討厭別人碰我的手!”宴時宇握著電腦,拎著食盒冷冷地掃過江湛,漠然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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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氏兒概率參照度娘。
可愛天使們,走一章避不開的劇情,不是懸疑劇,下一章回到感情線。
鞠躬
第 28 章
握個手都這么擰巴,江湛都懷疑這少爺怎么長大的。
反正也懶得理他。
之后三天矯情的宴少,就差把家搬來了,司機一天三頓送飯,幾乎住在醫院。
江湛跟這少爺,本來就是互相看著不順眼。
以前的話,下班也不會特意過去跟他打招呼。
但看著這個人在這兒熬了兩天,科室人走空,連夜班的醫生都去了休息室。
他實在看不下去。
江湛走過去,修長手指點了點電腦屏幕, “誒。”
“怎么,江師父連名字都不叫了?”宴時宇盯著屏幕沒抬頭,雙手依然敲著鍵盤。
真是閑的,就不應該管他!
江湛抬腿就走。
偏偏這時,科室座機響了。
知道宴時宇坐班挨著電話,江湛沒回頭。
“您好,能麻煩找一下江醫生嗎?”
宴時宇按的免提,聲音傳了出來。
江湛一時頓住。
是傅景陽的聲音。
宴時宇看了眼江湛的駐在原地的背影,他對著電話聲音清冷, “現在不是江醫生的坐班時間,請問您有什么事嗎?我可以轉達。”
“有。他是在忙,沒法接我電話嗎?我知道江醫生還沒回家。”
江湛轉過身,沖著電話機搖搖頭。
宴時宇對著免提,淡淡回道, “先生,這里是醫院,大家都很忙。您有事的話請講,不然,”
“江湛,我是景陽。我知道你一定在旁邊。我想你了,你也……”
江湛一步邁回去,來不及繞過去,在宴時宇身前拿起了話筒。
“江湛,你別掛,我聽到你的呼吸了,我知道是你。有人托我告訴你件事兒。”
江湛握著話筒沒說話。
“我那個藥是在一家冰淇淋店買的,好像是Vala,后面的字母沒記住。”
江湛不動聲色,對著話筒聲音清冷, “誰托的你?”
“你總算肯跟我說話了。他不讓說,這無所謂吧。”
江湛平靜地說, “謝謝。”
“等等。Kevin現在紅的發紫,聽說他接了部醫生劇……”
江湛打斷, “我沒興趣。”
“聽說他這兩天不聲不響地接了趙家的MV,之前死活不愿意……”
江湛沒聽下去, “你想說什么?”
“沒什么。我想說,他是我表弟。Kevin這小子好勝心強,可能我的東西他都為了證明自己,想爭爭……”
咔嚓。
電話被宴時宇按掉了。
兩個人之間默了幾秒鐘,誰也沒提電話的事兒。
“Valarie!”
宴時宇突然指著畫面,右手滑動著鼠標。
畫面上是個冰淇淋工廠的模樣。
“雪糕廠……”
江湛自然知道這幾個字母,他房間里的藥片上刻印的正是這幾個字母。
這意味著他的推斷被證實,偽唐氏兒的藥品很大可能來自同一個渠道。
中間運輸渠道要保冷,原來用的雪糕廠!
他心思在屏幕上,哈下腰,盯著畫面,隨手按在了鼠標上。
不經意間敷在了還握著鼠標的宴時宇的手。
宴時宇生氣地一挑眉, “江湛,你不長記性嗎?說過多少遍,別碰我的手!”
這種時候,怎么也矯情。
醫院里大家查論文,一起操作個鼠標,再正常不過的事兒。
“那么怕碰,把手拿走,藏著去!”江湛不想跟他廢話,直接奪過來了鼠標。
“還給我。是我的。”宴時宇爭了起來。
一個鼠標被兩只手一搶,畫面切了過去。
江湛急著看屏幕,下巴壓下來,宴時宇坐在座位上,整個人被身后的江湛半包圍式的堵在他和電腦之間。
“江湛,你讓開……”他仰著臉瞪著江湛。
正全神貫注盯著畫面的江湛,被他嚷著不經意間一低頭,嘴唇一不小心蹭上了宴時宇的發梢。
“你剛剛干什么?你親我了?!”宴時宇突然轉過臉,丹鳳眼里瞬時擦出火花。
科室里幾個人擠在一起看電腦,再正常不過的事兒,江湛一時真是無語。
他被氣地不怒反笑, “這叫親你?你是腦子進葡萄糖水了嗎?”
“怪不得都有人電話打到醫院里惦記著江醫生,親了人還罵人?”宴時宇狹長眼線挑起來不甘示弱。
“呵,對。我就親你了,又罵你了,你不是還讓我上你嗎!這就怕了?”江湛破罐子破摔,懟了回去。
也是服氣,他帶個徒弟,正常交流都有困難,還談什么建立信賴關系。
宴時宇敲了幾個鍵,鎖了屏,好氣的一張臉定睛看著他, “隔近了,仔細看著,江湛你這雙眼睛真的是秋波迭起,很會勾人。”氣不能一個人生,簡直也很會氣人。
“對,我就天生長了雙含情眼,怎么辦吧。”江湛嘴上句句不讓,針尖對麥芒。
但同時松開雙手,直起腰,退后了一步。
“可惜朝夕相處半年,也沒見你這含情眼里有過人。”宴時宇拿起鼠標點著江湛胸口, “行了,離我遠一點兒。”
莫名其妙。江湛皺著眉。
被他弄的一頭霧水,他抬手擼了把額前碎發,讓了一步, “夠了,宴時宇。你也知道,剛剛就是個意外,蹭了一下。我們以前沒注意到雪糕廠,這次真有眉目了。先一起查?”
“你親了人,還說是意外?”宴時宇似笑非笑的表情陰晴不定,他往前一步,收了椅子, “江湛,說好的,這件事我負責,請你不要插手!”
還非賴上他,這也叫親?!
跟這種人,沒辦法講理。
江湛干脆轉身走人。
的確答應過給他一周。
老主任反復跟他說的師徒之間需要建立信賴關系。
三年前, 26歲的江湛首席畢業,比別人早兩年拿到醫生執照。
雖然技藝精湛,但還是被周圍說太年輕了。老主任不顧所有人反對,執意讓他主刀。
甚至為了讓他主刀,老主任跟院長爭吵之后,稱病臨時請假。
老主任對他一路“放手”。
正因為有老主任的放手,他才沒辜負栽培,極快地成為一名讓所有人依賴的醫生。
盡管跟宴時宇這段師徒關系馬上要結束,想起自己的成長經歷,他也許真該放手一次。
回到江宅,江湛關上電腦,下樓陪著大哥看電視。
“今天稀罕,你有空?”江浩跟客人喝過酒,臉上紅潤。
“嗯。”江湛在家里一向話少。
江浩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著, “最近小櫟可真是幸運。前幾天吃了個飯,也能有人送東西。”
“她性格開朗,有朋友送東西不奇怪吧。”
“看樣子你是不知道她收到了什么。”江浩站起身,有點兒不穩,江湛走過去扶他。
江浩做了個噓聲動作,樂哈哈看著弟弟, “小櫟不讓我告訴你,你看看可以,但不能把我賣了。”
“大哥別賣關子,我也是她親哥,到底收到什么了?”
江浩走過去,拉開旁邊的柜子門,努努嘴, “你自己看。”
江湛看一眼盒子就知道了,正是他們在西餐店借用的那把S開頭出于意大利名匠之手的世界名琴。
“哈哈,我雖然不懂樂器,一看你這表情,就知道這是個天價。”江浩笑著關上柜門, “你要是心里有數,得想著還人家點兒什么,大哥做生意,江家不能讓小櫟白欠人情。”
江湛抿了抿嘴沒說話。
“不是,你突然臉紅什么?”江浩按了按弟弟的肩膀。
“大哥,你喝多看走眼了。”
“別跟我打岔,我看你三十年了,能看走眼嘛。”江浩摟著弟弟的脖子,依然嘻嘻哈哈, “還什么咱江家都還得起,別把我的寶貝弟弟還進去就行。”
江湛不接他的茬兒,笑著推開了大哥。
本來以為回到江宅能忘記那個野小子。
一把琴又讓江湛輾轉難眠。
夜深了。
他悄悄打開微信的黑名單,看著他的微信頭像。
頭像是一只手,手指按在吉他上,一張簡單的AI動漫圖。
盡管被AI微調過,但直覺告訴他這是賀凱文的手。
想起這只手輕輕撥著琴弦跟他合奏,節奏越來越快的時候,他臉上灼燒著染上紅暈。
旋律中,他能讀懂他的弦外之音:那是在暗喻跟他快速抽動的節奏。
江湛還是恨,恨他……
也恨自己,此刻竟然身后繃緊滾熱,看著那只手,他慢慢弓起了身子。
手機掉到了地上。
江湛低喘著緊緊抓住了枕頭,他不能簡單地屈服于這具身子的“想要”。
“……他是我表弟”
電話里傅景陽在警告他,他怎么會聽不懂。
第二天一早。
一家人圍坐著吃早飯,阿姨碰巧也做的蛋包飯。
小侄女蕓蕓一個勁兒地說好吃,眨眨眼睛看著怔著的江湛, “小叔,你是不是挑食呀。”
江湛揉著蕓蕓的小腦袋, “小叔什么都吃。”
他怎么也不會告訴小侄女,出神是因為想到了另一個人的蛋包飯。
江湛幾口吃完,推說早上醫院忙,一個人先出了門。
恰巧醫院上午是真的忙。
一口氣忙到11點才坐下來。
江湛在科室喝口咖啡的功夫,看見科室幾個醫生交頭接耳地比比劃劃。
他輕咳了一聲, “小胡,你的病床報告做完了?”
“江主任,不是,你看外面。”小胡醫生靠過來,悄悄指了指門外。
門外是宴時宇的司機。
每天都來送飯,準時準點風雨不誤,科室的人都認識他。
“十點多就來了,一直往里張望。”小胡小聲告訴江湛。, “咱們的少爺醫生也不知去哪兒了。”
江湛翻著院內出勤表,一瞬一個念頭閃過:這是到了約定的最后一天,夸口的事兒做不到,都不敢來上班了?
他問聚堆兒的幾個人, “宴醫生去病房了嗎?”
一個中年醫生轉過身回道, “我剛從病房回來,沒看見他。一上午也沒看見人。院內的應急手機都放在桌子上。”
江湛微微蹙眉,推開門正要去找人,門口的司機從后面跟了上來,一把揪住他的白大褂。
“還沒到午休……”江湛回頭正要說話,看見一直畢恭畢敬雙手垂放兩側的司機開始跟他比劃手語。
江湛只會簡單的手語,食指指著他,另一只手食指左右擺擺,問他:你不會說話?
司機點點頭,手語告訴他能聽話,但后面的手語太快,江湛看不懂。
他掏出來手機遞給了司機。
司機明白,快速打了幾個字給了江湛。
【求您找找少爺,他沒回家沒吃飯】
這么大的人了,不至于吧……江湛沒說話,站在一旁看著司機繼續打字。
司機猶豫了下,快速輸入。
【少爺不讓說,他小麥,牛奶過敏。手上酒精過敏】
“他去哪兒了?!”江湛語速極快。
司機搖搖頭。
一瞬間
江湛全明白了!!
他吃不了食堂外面的飯。
他不讓每天酒精消毒的人碰他的手……
可是,他去哪兒了?
昨晚他非賴著一個不存在的吻,把他趕走。
真不愧是個搞心理的醫生,一點兒破專業都用在跟他耍心機了。
牛奶小麥過敏!!
如果他真的一個人去了冰激凌工廠,江湛不敢往下想。
他在最不該放手的時候放手了……
江湛長腿邁開,在準備室拿上兩只脫敏針,脫了白大褂,揣進西服兜里就飛一樣沖出院門。
正刷著打車軟件,一輛新款的銀色蘭博穩穩在他身旁剎住了車。
“你——”
墨鏡落下,一聲口哨, “上車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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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 29 章
此時,新款銀色蘭博在江湛眼里跟掉漆北汽幻速沒區別。
他心急如焚,看了眼比平時張揚招展的賀凱文,一身絨衣鹿皮,毛絨圍脖搭在前襟,跟了劇組一個月,能猜到他這是要去拍外景的打扮。
“到大路把我放下,我打車。”
賀凱文握著方向盤莞爾一笑, “著急就直接說去哪兒?”
江湛沒提冰淇淋工廠,只報了個郊外的地址。
平時渤廣繁華區的新款跑車都是兜著風敞著蓬招搖過市;
新款蘭博卻見車超車,不要命地飛馳,讓江湛不自覺間握上了把手。
“這么莽,豈不是引出路警。”
“正好嘛,不然每次都麻煩鄭警官。”賀凱文不以為然。
連著藍牙的手機幾次響了, “Kevin全劇組都等你……”
他一句不回,直接關機。
車速太快,盡管覺得院門口的相遇太過偶然。
江湛沒再跟他搭話,扭過頭看著窗外。
兩個鐘頭之后,下了高速,路過一片麥田。
嚴冬將過,蓋著一層薄雪的麥田寧靜蕭瑟中,沒有麥浪擺動,一望無際,似乎在靜候著春天,等待著下一個生機。
路段變窄,再看不到其他車輛。
“江醫生這是去哪兒?”
路牌都標注著V字開頭的合資雪糕工廠。
江湛瞥了下嘴角,他本來就不擅長扯謊, “買個冰淇淋。”
“呵——”賀凱文彎了彎眼睛, “跑這么遠,得是稀罕的雪糕刺客吧,那我也要一個。”
前面就是工廠,能看見停著幾排員工用車的停車場。
江湛沒開口。
賀凱文也沒停車。
“這工廠看著有三百畝地,我減速繞一下。”
工廠占地面積的確有三百多畝,是國營老雪糕廠改造的,前庭光彩,后身還是舊廠房。
誰也沒有再說話,沉默中眼神交替,江湛含霜的焦慮在賀凱文含笑的眼中融化著。
“前面!停車!”江湛看見了角落里的人影。
銀色蘭博太扎眼, “我停車去找你。”
江湛顧不得賀凱文的車往哪兒停,下了車他就沖著人影飛奔過去。
果然,一身黑色風衣的人蜷縮在角落里。
完全沒了平時玉樹臨風的宴少風采。
露在外面的臉上脖頸手臂連著一片片滲人的紅疹。
連平時薄薄的嘴唇也鼓成了金魚嘴,眼睛腫的根本連瞇條縫都困難。
江湛蹲下身,把人扶了起來。
宴時宇此時喉嚨里哮鳴,呼吸困難,根本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是我。別怕。”江湛貝齒咬著脫敏針劑,直接扒開了宴時宇的長風衣。
宴時宇兩只手腫成了兔爪子,平時修長手指已經不分叉,他低喘著抬起手試圖阻擋。
“矯情什么。你找死嗎?”江湛把宴時宇放平,按住他大腿,對著大腿外側,隔著褲子直接一針扎了進去。
江湛幫他揉了一會兒,攥住他的手腕,測著脈搏, “我手上沒有酒精,忍著。”
看見宴時宇在張嘴,江湛瞪了他一眼, “沒什么比命重要,再打一針,吃上藥你再說話。”
“我查到了!”第二針之后,宴時宇張著嘴,嘴唇的紅腫還沒消,他已經等不及了。
“嗯,先喝水。”江湛很平靜,把藥片塞進宴時宇嘴里,水瓶懟在他嘴邊。
“江湛,我沒事兒了。”
江湛唇角一勾, “臉跟猴屁股似的,這叫沒事兒?”
“你記著承諾。別說廢話,藥找到了。”宴時宇被江湛扶著坐了起來。
江湛幫他捋著后背,不敢松懈,安靜地觀察著他臉上的變化。
“我們推斷的不錯,是mRNA一段基因病毒,只有超低溫才能藥效穩定。倉庫里有個冰柜,控制表上顯示冷凍柜零下三十度。就你后身。”
“先喘口氣。”江湛松開了他的手腕。
“前面的雪糕廠是掩體,冰柜在倉庫里,藥品就在里面。”
宴時宇一口氣把話說完, “他們挪不走藥劑。”
“你看到他們了?”江湛皺著眉。
“看到了,有幾個不是亞裔人。”
江湛問: “都是外籍?幾個人?”
“一共七八個人。進去了一個來鐘頭。渤廣渠道的頭兒也在里面,是個光頭,聽見他說廣東話,在策劃發藥批量,像是華裔。”宴時宇手上肉眼可見地消了腫,他雙手抓住了江湛的手腕, “你問這些干什么?”
江湛轉身看著倉庫生銹的鐵門。
“江湛,你在想什么?”他緊緊反握住了江湛的手腕, “警察在往這邊趕,你跟我回去。他們有槍。”
“你沒事了。水在這兒,一會兒在院里拍戲的Kevin過來,你坐他的車……”
宴時宇語速越來越快, “江湛,我有事兒。我呼吸不暢,我要死了,你是醫生,不能丟下病人!”
“宴時宇,你心里明白,我們的目的不是拿到這些骯臟的藥。”
“我不明白!你別犯傻。江湛你聽沒聽見,他們有槍!”宴時宇死死地握著江湛的手, “在境內攜帶槍支本來就違法,之后的事兒等鄭遲過來就是了,你——”
江湛看見賀凱文也朝這邊跑過來,他一根根掰開宴時宇還粗腫著,不太會用力的手指, “我就是去看一眼,你跟那個小演員先回去。”
“江湛——你別犯傻,你如果回不來我這輩子都瞧不起你——”
江湛跟趕過來的賀凱文擦肩, “帶那個瞎嗷嗷的人離開。”只丟下一句話,就直接拉開了倉庫的鐵門。
賀凱文看了眼江湛,跑到宴時宇旁邊, “你一個人行嗎?”
“行!”剛剛還口若懸河的宴時宇跟他就一個字。沒什么不行的。
賀凱文直接丟下了鑰匙,指著身后, “銀色蘭博,沿著后面的樺樹林穿出去就是。”
“等等。”宴時宇還站不起來,啞著嗓子叫住了人。
他擰上瓶蓋,把兜里的口罩放在水瓶上一起推了過去, “把這個拿著。別讓他犯傻,把他拽回來。”
賀凱文拾起地上的口罩,泯然一笑, “他從來都不傻。你自己小心。”
拉開鐵門,空曠倉庫里賀凱文一眼就看見了貼著墻壁站著的江湛。
賀凱文小心靠過去,左右尋視,低聲說, “這么老的廠房,不像有監控。”
“你追過來干什么?”江湛低聲質問。
“追你啊。”賀凱文一雙眼睛笑起來好像連眼前的空氣都帶著色彩, “跟你一起買雪糕刺客。”他轉頭看著江湛,輕揚著唇角。
真能扯淡。
“你缺心眼兒嗎?”江湛左右看著,低聲罵了句。
“缺心眼兒沒什么,就只怕缺了你。”
怎么總跟他開這種玩笑。
如果不是在這種地方這個時候,真想給他一拳。
江湛瞪他一眼,聽見腳步聲響,沒再說話。
在兩個人前面,一個在外面抽完煙回去的人,轉身進了個活動板房。
兩個人悄聲跟了過去,挨著活動板房,是個大型冰柜,剛好活動板房比冰柜凸出去的角落里能站兩個人。
“這里的頭兒,是個光頭,叫四哥,祖籍臺南,叫賴建司。他負責選人送藥,有前科,但還是在警察眼皮子底下溜了出來。”
江湛轉頭看著賀凱文,他什么時候怎么查的?!
“江醫生不用好奇,我一個大頭客戶,之前找過這些人。”
江湛隱約想起來傅景陽的話,輕聲問了句, “趙家?”
“回去慢慢陪你聊。”
“你現在就回去。”江湛壓低聲音,厲然對著他。
屋子里有說話聲,賀凱文彎著眼睛跟他做了個噓聲的動作。
舊廠房不隔音,活動板搭的屋子,里面的說話聲一清二楚。
開始里面傳出來的都是幾個鄰近縣的新增孕婦的情況,甚至還有每個孕婦的家庭背景,詳細到手機號碼,消費傾向……
江湛聽著聽著慢慢握緊了拳頭:這些人渣怎么會有這么詳細的個人信息。
醫院里對孕婦的個人信息,明明有保護隱私的規定。
一旁的賀凱文把手伸過來,好像他們在電影院的握手,包袱裹著拳頭,江湛試著甩了甩,沒甩開。
突然有個罵罵咧咧地聲音好像在打電話。
電話放下,里面的人罵了句粗口, “四哥,條子來了。已經在路上,一個小時車程。”
為什么會這么詳細!
江湛閉上眼睛,察覺到他的拳頭被掰開了,一只溫暖的大爪子在給他撓癢癢。
不對——不是撓癢癢。
他立即明白了他在寫什么。
江湛對著賀凱文搖搖頭,唇語告訴他, “我不走。”
“你走,把鄭遲帶過來……”
賀凱文抬手捏住了江湛的嘴唇,笑著沖他搖了搖頭。
兩個人身后,傳來很激烈的爭吵聲。
“……藥毀了錢呢?”
“別管藥,留著脖子上的腦子就都有了。”
“一美元一瓶的藥,賣掉一瓶就是八千,你他媽腦子會不會算賬。”
“把藥廢了,走!”
江湛一把揪住賀凱文的衣領,一雙桃花眼里冷得只有冰碴子, “別動!”這次不是在勸,而是在警告。
隨即他貼著墻挪著身子,緊挨著冰柜門兒,唯一能遮住他的無非一個柱子。
冰柜門口的調溫配置看上去很先進,刷指紋密碼。
眼看著七八個人高馬大的人往倉庫后面走,最后是兩個亞裔,說著話往冰柜這邊走過來。
“四哥,咱們不用聽那幾個傻大個的,就是他媽的雇傭兵……”
說著話的同時,一個人指紋通過,冰柜門開了。
趁兩人不備,江湛迅敏從柱子后面一個閃身,一把摟住了光頭的脖子,右手握著用過的脫敏針,針頭懟在光頭的頸動脈上, “別動。”
跟他說話的另個一人正要沖過來,同時被賀凱文胳膊一拐勒住脖子腳尖離了地,連個啊都沒喊出來。
然而,光挾持住兩個人遠遠不夠。
數不過三,走在前面的幾個人已經聞聲趕回來,端著槍正對著江湛。
“別,別開槍。”光頭的額頭光亮,滲出來汗水。
江湛跟賀凱文互相遞了個眼色,兩個人并肩站到了一起。
對面幾個人夾雜著外語交流著。
僵持中,光頭聲帶都在顫抖, “別,別動他,錢在我們這兒,好商量……”
砰一聲,槍響了。
賀凱文勒住的人被一槍打在胸口。
老式步槍,子彈埋了進去,沒有穿膛。
賀凱文稍一偏頭,子彈從他耳邊擦過,一槍打在了身后的溫控儀上。
剛剛打開的冷凍柜的門,正在關合。
江湛回身一個眼神兒,身子一歪摟緊懷里的光頭直接撲進了門里。
砰砰——身后連著幾槍,賀凱文推開擋在身前的肉墊也在不銹鋼門關上的瞬間,縱身一躍,跟著跳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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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里參照的地方,標注一下。
mRNA段基因保存,需要在零下20度到零下70度之間。參照度娘。
超過敏性反應引起休克,腎上腺素脫敏針打在大腿外側。不用脫褲子撕褲子。參照度娘。
老式步槍近距離射擊也不會穿膛(不會出現一槍打倆)。參照度娘。
劇情未完待續,明天九點回來。
感激讀文,鞠躬
第 30 章
身后的不銹鋼門合上了。
又厚又重的門隔溫不隔音,砰砰打在門上的槍聲連著響了半分鐘。
跟江湛一起摔進來的光頭,推開江湛對著門口大喊, “敢他媽沖著老子開槍,不要錢了?”
瞬間,光頭的口鼻前面,肉眼可見的升起來一團白霧;
隨即好像被點了魔法,變成細小冰碴落下。
光頭剛剛被嚇出來一身汗,抬手摸了把半分鐘之前還冒汗的光頭,一層薄冰。
他好像察覺到了不對勁兒,立即松手,沖著不銹鋼門砸了過去。
賀凱文單膝點地,伸出手要拉起來江湛,還沒開口說話,就被猛然站起來的江湛伸過手來一把捂住了嘴。
江湛繃著臉,指著自己繃直唇線的樣子,沖著他搖搖頭。
讓他別說話。
賀凱文看懂了,但他對著江湛,還是繃不直唇線,輕輕揚起了唇角。
江湛跟他瞪眼。
一雙長睫上凝起一層霜。
咚咚——光頭還在兩個人面前敲著門。
門外聽不到槍聲了。
光頭卻砸門砸地更用力,嗙嗙直響!
“喂,別走,開門!”
他的聲音開始沙啞, “喂!先把冷氣給我關了!”
“給我滾回來,錢!老子有錢!”
“老六你回來,不然下次讓我遇到,我第一個摘了你的心臟喂狗……”
門外的說話聲也聽不見了,只有光頭的破鑼嗓子還在死命扯著。
“艸!”一聲粗口,他一口痰吐出來。
還沒落地,半空中凝成一顆紅色的冰渣子垂下來。
光頭看著滾落在自己腳邊,混著血絲的冰球子,一下子傻了眼。
冷庫的地面很光滑,面積不過百平米,在工廠里算個小型冷庫,正是容積小,容易封閉,制冷效果強,適合藥品保存。
在這里還沒待上半分鐘,三個人的臉上都結了霜,眉毛花白,鼻翼下各自縈繞著一團白霧。
此時沒人顧得上身后大面積的藥品冷柜。
一直關注著光頭的賀凱文按了下江湛的肩膀,朝著不銹鋼門靠了過來。
光頭嗓子啞著沖著賀凱文罵道, “敢他媽打老子的主意,看我不……”
他的手剛摸進后屁股兜,賀凱文迅不及防的一腳踹過來,正踢在光頭肚子上。
光頭捂著肚子撲下去的同時,他正要摸上的搶甩了出來。
光頭一伸手眼看著就要夠到,賀凱文先一步邁過去,皮鞋輕輕一踢。
光滑的地面上,小型手槍滑到了江湛眼前。
江湛眼疾手快,接過來槍支,跟拆手術刀似的,掰開槍膛,把子彈倒了出來。
噼里啪啦看見滾落在地面上的子彈。
光頭沒再妄動,他把耳朵貼在金屬門上,不知是聽到什么了,看見他一撇嘴拍了下大腿,垂頭喪氣地倚著門坐著不動了。
江湛冷眼看著他。
“看什么看!人都走了,你們也不過給老子陪葬,媽的。”
明顯嗓子已經啞聲,光頭還在說話。
“等著吧。這個調溫系統,失控會自動降溫。每6分鐘下降1度……”后面他的話完全聽不清了。
不過一會兒功夫,還對著兩個人要殺要剮放著粗口的一個人,雙手捂著脖子表情痛苦地倚著門蜷縮著倒在了地上。
賀凱文靠過來擋在江湛前面,抬起雙手捧起他的臉,讓他只看自己。
江湛推開他的手,動了動覆著一層霜的長睫。
賀凱文食指豎在嘴邊,笑著從兜里掏出來一副手套,正要幫江湛戴上。
江湛猛一抽,把手縮了回去。
他走得急,連像樣的外套都沒穿。
賀凱文也不急,先自己戴上了一只,隨即比劃著:一人一只。
江湛的嘴唇也在打哆嗦,一身西裝,早結了冰,凍地邦邦硬好像塑料。
江湛還按在地上的右手,被賀凱文硬拉起來,幫他戴上了五指手套。
過去沒幾分鐘,果然,溫度表上紅色的指示燈顯示的溫度變了: -31℃
降了1度。
江湛正默默看著墻上的溫度顯示器。
賀凱文拉起來自己前襟的羊絨圍脖,剛解開一圈,就被江湛抬起胳膊攔住了。
兩個人都沒開口,無聲地注視著對方,江湛清澈如冰潭的桃花眸子定睛不動。
見賀凱文靠了過來,江湛用眼神告訴他,現在要雙手抱著雙膝坐著。
可是這個野小子竟然跟他搖頭。
隨即,賀凱文大咧咧劈開雙腿,雙腳貼在他的兩側,完全把他夾在了兩腿中間,對面坐著。
江湛推不過他,眼看著他把長長的圍脖繞在兩個人脖頸上。
這時候硬往后撐的話,就會把圍脖里的另一個人拽過來,他沒再亂動。
今冬流行的長絨男士圍脖,江湛一直覺得這種設計太礙事,沒想到在這里它排上了用場。
雖然這短暫的溫暖不可能有本質的改變,可是,江湛覺得大腦皮層好像被騙到了。
他明顯察覺到了一股暖流在兩個人的鼻息之間流轉。
眼前的賀凱文剛稍稍歪了歪腦袋,江湛隱約察覺到他要做什么,試圖躲開,可是脖頸好像被凍住了一樣,擰不過去。
被他冰涼的手捏住了下巴,不能在這里張嘴!江湛需要告訴他。
然而,似乎沒必要開口。
他的下唇已經被輕輕裹上了。
他的唇也很冰,分不清誰的更涼。
時間好像靜止,他就那么知足地裹著他。
然而時間并沒真正停下,安靜的空間里,溫度計的變動仿佛都有聲響: -32℃。
這種時候,他怎么會在跟他做這種事。
如果這樣凍住——江湛這么想著,臉上被油炸一樣滾熱,但置身嚴寒,他白玉般冰涼的皮膚下面偶爾爬上了天邊火燒云一樣的緋紅。
賀凱文好像看懂了,單瞇起一只眼睛,一個Wink,裹著他下唇的雙唇用力合了合,還是依依不舍地松開了。
江湛明顯雙肩都在顫抖,他極力克制著,不想讓對面的野小子發現他冷得渾身都在打哆嗦。
他試著用力抱了下雙膝,慢慢把頭低了下去。
墻上的溫度已經降到零下34度。
江湛很清楚,常人普通御寒衣在零下三十度的嚴寒中,很難熬過一個鐘頭。
何況他一身刻板西裝。
看見一直抱著他的野小子突然摘了毛線帽子。
他勉強睜開眼睛,用冰冷眼神試圖告訴他:戴回去!
然而,他這次沒有聽他的。
他摘了帽子,扣在自己的頭上。
也許是錯覺,一瞬頭頂的暖流瞬間流向全身,很舒服。
江湛想抬起胳膊把帽子摘下來還給他,可是,西裝仿佛凍成了鐵皮,連抬起來胳膊都有些困難。
他看見正定睛對著他賀凱文瞇縫著眼睛在跟他笑。
他怎么還笑得出來?!
轉眼零下35度!
按時間算,半個鐘頭過去了。
江湛眼看著剛剛還跟他偎依相對的賀凱文竟然把駝絨大衣脫了下來。
找死嗎!
他想躲開,他不能這么坦然地接受他這份溫情。
然而,根本動不了。
他好像個布偶。
就那么坐在地上,等他給自己披上了大衣。
很暖和,真的暖和,仿佛跳動的心臟也要暖化了。
江湛眨了眨眼睛,眼睫變得更沉了,動一下都變得費力。
他不冷嗎?
顯而易見,他冷。
他漂亮的瑞鳳眼凍得已經睜不開了。
他露在外面的一只大手,凍得通紅,指尖也在打顫。
他刀削一樣的劍眉已經凍實了一層白霜。
他還要干什么?
十足的傻子!
雖然他年輕幾歲,可也是血肉之軀,嚴寒之下,他并不比他有任何優勢。
那個冰涼的吻,好像玉釀醇酒,帶給了他大腦皮層的刺激,醫學上講這是可以御寒的……
江湛覺得自己無比自私。
他以為不會后悔帶著那個光頭一起跳進來。
跳進來的一瞬,他也有想過,也許出不去了;
但即便這樣,他也不會后悔:讓一個人渣披著人的衣服混跡人間,他的心受不了。
他為了母親和妹妹從醫,把醫生作為畢生追求,視為純潔高尚的職業。
他拼了命要做好,別人眼里他的確名聲鶴起,做的很好。
然而,并不是。
再小的心臟,再艱難的移植手術他都從容不迫;
可是,摘下心臟,如此簡單的事兒,他卻從來不敢下手,一直是師父在做。
他從前只知道醫生該做的是救死扶傷,上了手術臺,他才明白,在營救的背后——取出一顆心臟,結束一個生命,才是心外手術的第一步。
所以,遇到這樣的人渣,他會拼了命的沖上去,不管前面是什么。
然而這一刻,他開始動搖了——他怎么偏偏多帶了個人進來?!
出了醫院,他再等一下就會有出租,上高速前,他明明有機會換輛車,他當時在想什么!?
溫度顯示計上的紅色數字,又跳了一下,仿佛鮮紅的心臟在跳動: -36℃。
這野小子怎么還在動。
他要干什么。
江湛忍不住了,他剛要開口阻止他,好像被他識破了意圖,他的唇又貼了過來。
他們已經無法接吻。
彼此的嘴唇都被冰雕鎖住。
江湛看著他,賀凱文的唇很漂亮,棱角清晰,所以每一個落下的吻,都那么有力量。
他把雙唇貼過來,在江湛的唇上蹭了蹭。
跟他搖搖頭,額頭相抵,在告訴他:沒事兒。
江湛看懂了。
可是,沒個大爺的事兒!
媽的,他怎么還在動?!
江湛的手抱著雙膝扣住,他完全動不了。
而對面的賀凱文解開了圍脖,挪到了他旁邊,跟他并肩坐著。
他的行動也開始變的遲緩,好像每一個動作都是分解動作慢鏡頭。
江湛不忍直視,可又不敢避開視線,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怕他真的缺心眼兒做傻事。
他皺著幾乎被凍僵了的眉頭,扭過頭,狠狠盯著他。
明明他的眼神足夠淡泊無情,他為什么還在笑。
看見他笑著放下了兩條長腿,怎么盤坐了起來?!
立起來才保暖。
傻子——江湛在心里罵他,越罵越氣。
突然,他察覺到自己身子離地,竟然被他托著臀部抱了起來。
江湛好氣,明明好氣卻不能動,不該一開始一身西裝逞強,他恨不得把枷鎖一般桎梏他的破西裝撕碎。
賀凱文把自己放在了他腿上。
江湛看著兩只胳膊左右環著他抱過來,兩只手踹進了大衣兜里。
以為他要伸進來一起取暖。
卻發現他的手從衣兜里掏出來一枚口罩,不是不沾布,暖暖的棉布口罩。
看著他早就凍僵麻木的右手還在試著打開口罩。
口罩一角繡著個Y字母,是宴時宇的,江湛在科室見過。
他不要!
這次他不允許他再動下去。
江湛戴著手套的右手主動從后面握住了他的手,帶著這只手,一起踹進了大衣兜里-
37℃。
江湛握著的手不動了。
他屏息凝神,閉上眼睛,在用心聽他的呼吸聲。
一定是耳朵凍壞了,一定是他的聽力出了問題,怎么聽不到了——
不要,不要……
江湛的眼前結了一層冰。
————————
安靜無聲的一章……
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