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章-
38℃
江湛恍惚看見墻上的溫度計又閃爍了一下。
“江哥——”
不知道是不是做夢,他好像看見鄭遲抱著黑色警棉大衣朝他撲了過來。
……
江湛不甘心閉上眼睛去做夢,他咬著牙把眼睛睜開了。
特別不真實。
眼前一片潔白,很暖和,很舒服,明顯不是冷庫。
視野里一張俊美無比的臉,一雙含笑的瑞鳳眼看著他。
還跟他說話, “你醒了?”
江湛太怕這是做夢。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來,伸出手想去碰碰他,然而,突然恢復的理智告訴他不能這么做。
賀凱文把他停在半空的手握了上去,貼在自己臉上, “我在這兒。”
江湛左右看看,不是渤醫大,但熟悉的病房設備,寬敞的病房,考究的鏤雕天頂壁紙……是個私人醫院。
他把手抽了回來,低聲問, “你沒事兒?”
賀凱文毫不在意地笑著, “我怎么會有事兒!
剛好一個小護士進來檢查吊水, “江醫生,您可別聽他的,急救送過來的時候, Kevin凍傷比您嚴重,他就比您早醒過來十分鐘而已!
江湛沒繃住唇角,瞥了眼被小護士揭穿的大明星。
賀凱文朝著小護士露出個燦爛的笑容,聲音也動聽撩人, “文心小天使,你這么揭穿我,我可要傷心嘍。”
小護士一下子紅了臉,被一個熒屏上的大明星,這么近距離搭話,誰能受得了。
她悄悄低下了頭。
江湛乜了賀凱文一眼。
他有妹妹,所以不忍讓女孩子難堪,他溫聲問小護士, “你認識我?”
“我們院護士站在渤醫大聽過您的衛生講座!毙∽o士開心起來, “下次您開講,我們還要去呢!
“現場這么積極學習?”江湛點點頭, “是好事兒!
小護士有些不好意思地訕訕笑笑, “其實,大家想知道江醫生有女朋友嗎?”
“那小天使別惦記了,江醫生早就有人追了!辟R凱文比鉆石還耀眼的眼睛一閃一閃亮晶晶,甕聲甕氣等著江湛茍同一樣, “是不是啊,江醫生?”
江湛蜷起手,輕咳一聲, “那個,吊水一會兒我自己拔了就行,你去忙吧。”
把小護士趕走,病房里只剩下兩個人,江湛更是不自然,好像不知道視線該往哪兒擱,他干脆去摸手機。
手機里上百條短信電話,江湛睜圓了眼睛:日期變了。
看樣子在這兒睡了一天一夜。
他依然清晰的記得那一刻,
那一刻他再也聽不到身后人的呼吸聲了……
在冰庫里把最后的溫暖都給了他的野小子,又鮮活地出現在他面前,比劫后余生更讓他喜悅。
可是,江湛并不是個會喜形于色的男人。
即使此刻開心的情緒仿佛要溢出來的糖水,他也是一個硬是能把糖水凍成冰糖憋回去的人。
他放下手機又假裝拿起來住院觀察量表看了看,知道自己沒事兒了。
好像時間靜止了,旁邊的人一直很安靜。
江湛打破沉默, “在這兒坐著,干什么?”
“那你知道我現在想要什么嗎?”賀凱文雙手杵著下巴,笑得狡黠定睛看著江湛。
很普通的一句話,江湛好像聽見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話,紅潮從脖頸慢慢爬起來,肉眼可見的紅了臉。
他別過臉去,連句詼諧都不會了, “我不知道。”
賀凱文撩人的聲音撒嬌一樣軟了下來, “我想吃你煮的面。好餓。”
他想吃面。
原來他只是想吃面。
自己真是魔怔了,剛剛的對視的一瞬,究竟實在期待什么!
江湛掀開被子就要從另一邊下床,忘了還在吊水,手上一扯,回了段血,他看都沒看直接蠻橫地扒了針頭。
然而,另一條腿還沒跨下床就被賀凱文一把按了回去。
“你,唔唔——”他用力推著突然欺身而上的賀凱文。
突然壓下來,趴在江湛身上的賀凱文抬起了頭,跟他鼻尖輕輕蹭過,拇指肚在他紅潤的下唇上揉了一把, “江湛,你真不知道嗎?讓我追你,好不好?”他瞇著眼睛,不再軟聲撒嬌,低磁的聲音帶著毒藥一樣的誘惑。
江湛仿佛是被蠱惑了,沒法回應,只慢慢合上眼簾。
他的吻落了下來。
他不會溫柔,也許他本性并不溫柔,長驅直入的吻讓江湛一次又一次丟兵卸甲。
“啊——”江湛輕聲微喘,正要去勾住賀凱文的肩膀,他卻站了起來。
好高,他夠不到了。
“江師父!
江湛都沒注意到,宴時宇什么時候進來的。
江湛拉上被子,把臉轉過去,聽見賀凱文哈下腰跟他說, “江醫生我趕個通告,晚上再打擾。”
他本想回頭再看一眼,但礙于宴時宇在旁邊,身子沒動。
“你感覺怎么樣?”宴時宇繞過去坐在了剛剛賀凱文的地方,看著江湛。
江湛眼底微紅, “什么意思?”
宴時宇淡淡道, “江湛,我是問你身體狀況,感覺怎么樣了?你是不是想多了!
宴時宇不是好糊弄的人。
江湛的確想多了,他沒再吱聲。
“過敏的事兒,除了家里人,我沒說過。你的事兒,我也沒興趣!毖鐣r宇把風衣領子一立, “你如果不打算繼續在這兒修養,我的司機在下面,一起回去?”
江湛并不矯情,換了身衣服,也換了副嚴謹醫生的面孔。
剛上了車,司機雙手遞過來一個漂亮的食盒。
“他是黎叔,說不了話,這個給你,意思是要謝謝你!
江湛打開食盒,一個做工極其精致的草莓布丁蛋撻,有宴時宇的過敏源牛奶小麥在里面,真是給他一個人的。
宴時宇朝著盒子里瞥了一眼, “黎叔的手藝在法國甜品大賽上拿過獎,但他失了聲之后很少露手!
“黎叔,讓你費心了。”江湛跟陌生人,也很禮貌客氣。
回去的路上,聽宴時宇講到之后藥品回收上報,幾個逃走的雇傭兵也被趕來的警隊攬在路上,鄭警官記功。
他默默吃著甜品,沒說話。
“那個負責國內找孕婦的光頭BOSS,呼吸道破損凍傷,意外窒息身亡,搶救無效。還有一個副手也是在他們黑吃黑的亂斗中,中槍身亡!
江湛聽到這些,也沒做任何評價。
宴時宇的聲音有些森然, “江湛,你知道嗎。冰庫門撬開的時候,你們倆都出現了休克,我和趙主任一起趕過來協助急救,你其實半只腳踏進鬼門關了……”
“宴時宇,醫生不講迷信,別自己嚇唬自己,這世上沒有什么鬼門關。”他故意打斷了他的話,因為他要說的話他懂,這些道理他不想聽下去。
眼看著渤醫大就在眼前,下車前,江湛鄭重告訴他, “我答應過你的事兒,我會去跟院長和老主任說,你放心。今天開始,我們不是師徒了!
車門關上,黎叔對著后視鏡,難過地看著自家少爺。
宴時宇嘴角輕輕一挑, “黎叔,你也發現他是個有意思的人了?”
“明早送飯的時候,多備一份甜點!毖鐣r宇灑脫地推開了車門。
#
回到渤醫大,江湛到下班也沒看到院長主任。
眼看著天黑透了。
從來不計較下班時間的江湛,看著表剛過七點就換掉了白大褂, “宴時宇,明天我再去找院長。”
江湛匆匆往回趕,路過超市,進去買了一袋掛面。
并沒跟賀凱文說好時間,但直覺告訴他,他一定在等他。
果然,下了電梯,一個熟悉的黑衣身影倚著墻,站在他的門口。
江湛幾步跑過去,等挨著賀凱文的時候,心中火熱連掏鑰匙都成了很艱難的事兒。
“用幫忙嗎?”他一開口,入耳的聲音富有磁性很是惹人。
樓道里此時只有感應燈亮著,左右無人。
江湛搖搖頭的功夫,手上的挎包已經掉到了地上。
他雙手被賀凱文十指相扣握緊,一個轉身,被他按在了墻上。
在走廊里的吻似乎格外刺激:
感應燈因為他們的吻綿長溫柔而熄滅;
又因為賀凱文灼灼逼進的力道而閃亮。
江湛要喘不過氣了,他側開頭,把額頭抵在他的肩膀上。
賀凱文一條長腿擠進他兩腿之間,低聲笑問, “你怎么了?”
他明知故問,江湛啞聲說, “進屋,我給你煮面!
打開門,連廳里的燈都沒開,江湛就被一個更狂野的吻帶到了沙發上。
唇舌相交,氣息交纏。
他忘記了剛剛說過的煮面。
叮鈴鈴——
突然醫院的電話響了。
多年的職業素養,讓江湛還是猛然推開他,從包里拿出來了醫院的急救CALL。
聽完電話,江湛喉結抖了下, “是急救!
“嗯。我等你!
接到急救電話,從來爭分奪秒的江湛,第一次頓了下, “你——”
賀凱文沖著他揮揮手,故意玩笑又裝酷的輕狂口吻, “去吧。男人總要有自己追求的事業嘛。我支持你。”
江湛沒再耽擱。
#
送來的救護車上新生兒高燒抽搐,心跳聚停——
江湛跟急救科一起整整拼了個通宵,天蒙蒙亮時,總算有驚無險,新生寶寶脫險了。
高度緊張的急救之后,還是要繼續觀察,大家在科室的桌子上趴著小憩。
江湛還朦朦朧朧休息著,一大早上班時間,科室里吵雜的好像出了什么大事兒。
“小胡,怎么了這么吵?”
小胡夸張地舉著手機聲音激動地嚷嚷著, “江主任,你還不知道??你快看看熱搜!演醫生劇那個影帝在熱搜第一!”
“小胡,你跟李大夫去巡房。江主任昨天通宵急救要休息。”宴時宇漠然打斷了小胡的話。
“江師父,你過來一下!毖鐣r宇低聲招呼著江湛去了沒人的準備室。
“現在上班時間,你有事兒?”江湛沒什么表情地跟進來。
宴時宇推上門,把平板打開遞給了江湛, “你先自己看一眼!
江湛接過來,盯著平板上的照片,表情黯淡下來。
平板上的照片正是昨天晚上,賀凱文在走廊里親他的側臉,被抓拍到了。
然而,除了他恐怕別人看不出來照片上的另一個人是自己。
因為賀凱文的臉完全露了出來,無遮掩上鏡。
周圍的走廊做了模糊處理,江湛的臉卻被遮住了大半。
畫面上能看見的,只有被賀凱文捏著的下巴,細瘦的脖頸,還有脖頸上凸起的,象征著男人的喉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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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明天傍晚見!
第 32 章
看著江湛盯著平板,宴時宇從身后拿出來一個熟悉的精致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拉開椅子讓他坐下。
他沒有打擾江湛,安靜打開食盒,取出來司機黎叔一大早烤的藍莓椰奶夾層桃酥,又在旁邊放了一杯咖啡。
江湛看了一眼,只握上了咖啡,依然視線不離平板。
幾大平臺,各種被涂鴉的Kevin照片。
有滿屏惡語的刷屏,有建起來百層樓的痛惜唾罵,更有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剝的蒸發式造謠轉發。
[裝清純的白蓮花,哈哈,精蟲一上腦,尾(JI)巴夾不住了]
……
[笑死,怪不得清純的跟女演員沒緋聞,原來大K愛菊花]
[樓上想多了,這么惡心的囡只配狗一樣跪下給金主爆菊]
江湛平時很少摸魚,只是沒時間罷了,并不是他看不懂平臺上的傷人惡語。
[快快快,蹲一個,那個鴨是誰?]
[照片沒法復原,靠,這喉結真漂亮]
……
“先吃點兒甜的吧。”宴時宇把甜點推到了江湛面前。
江湛根本沒心思看甜點,抬手捏著太陽穴閉上了眼睛。
“如果我是你,這個時候我也會選擇不去看!毖鐣r宇在一旁煞有介事地看著江湛, “畢竟人嘛,不敢面對的時候本能都會選擇逃避。”說完,他把遞過去的平板從江湛手里拽了回來。
“宴時宇,請你出去!”江湛眼底通紅,布滿血絲,他轉過臉來,并不客氣。
“江湛你忘了嗎?你自己說的我們不是師徒了。這一刻,我是個心理醫生!彼鲋掳涂戳搜蹓ι系膾扃, “你看著表,全當掛一個號, 15分鐘問診。”
“我不需要!苯靠雌饋磉是那么鎮靜。
宴時宇挪過來椅子端莊坐在江湛對面, “心外半年,你一直很少搭理我,師徒一場,就當餞別。江湛你坐著就好,尋醫問診也講究禮節不是么?15分鐘,我守時!
江湛沒說話。
其實他怎么可能平靜,耳畔嗡嗡作響,心跳也漸漸加速,繃著表情不愿意讓別人窺視而已。
“江湛, Valarie雪糕廠之前,我并不確定照片上的另一個人是誰,但走進冷庫,親眼看見凍成冰棍的人還死死把你抱在懷里,你們凍在了一起,我跟那個小警察兩個人才把你們拉開的……”
江湛冷冷打斷, “宴醫生,你現在這些是說給一個掛號病人聽的嗎?1分鐘過去了。”
“掛號病人也不會挑釁坐診醫生。江湛你太忙了,你并不熟悉那個圈子的生態。照片很蹊蹺!緋聞照片并不罕見,但罕見的是,把緋聞對象擋地嚴嚴實實,卻把當紅明星露出全臉!
他接著說, “這么做,無非是拍照的人不想你被網爆,他不惜代價的在保護你,換句話,在勸你離開Kevin!
江湛不是沒想過,他看見照片的第一反應也是如此,但一雙冰封的桃花眸子并沒給與宴時宇認可, “宴醫生,兩分鐘了!
“你對拍照的人,有懷疑,但你又并不確定。現在看,誰拍的,為什么放到網上讓Kevin接受網爆,已經不重要了。”宴時宇抬頭看了眼掛鐘, “江湛,說說怎么解決吧。”
江湛這次對視的眼神沒有躲閃。
是的,他第一反應就想到了傅景陽,雖然不確定。
“15分鐘。我們的診療結束時,如果這個Kevin的影視公司力保他,或者他靠山足夠強大,再或者傅氏幫他,網上就不過是個沖浪,掀不起來什么風浪。”
江湛蹙眉, “你知道他姓傅?”
“這不是秘密。江湛,有心人查一下還會知道他不只是傅家養子,還是傅家大少的表弟!
江湛定睛看著他, “心理醫生不會去調查別人隱私!
“江湛,如果小爺真的想查,知道的怎么會僅僅是這些。不過這件事,其實不影響江副主任。接下來是我想說的話,你知道嗎?很多人眼里,他只是一個靠臉吃飯的演員而已,能被捧上天,也可以摔在地上再被踩碎。大家都是看戲人,不在乎戲里戲外,這才有噱頭……”
江湛冷聲蓋住憤怒, “這是你一個醫生說的話嗎?!”他不想聽!
宴時宇打開精致的銀叉子放在江湛面前, “甜食壓驚,黎叔天不亮就給你準備的。你跟我發脾氣沒有用!
“你剛剛沒少看視頻, Kevin作為演員的成長經歷,看著可是一波八折呢,能走到這一步不容易!
“江湛,你現在不敢去面對他,你有太多的不確定,你不確定一個在冷庫里連命都不要的小演員,在事業和你之間會怎么選擇,他不管怎么選你都會害怕……”
江湛怒喝, “閉嘴!”
“你有本事讓我閉嘴,但你有本事讓網上的人都閉嘴嗎?”宴時宇淡淡的笑道, “但是,小爺有辦法啊!
一個醫生,在他面前,一口一個小爺,如果是平時,江湛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全當聽不見就是了。
但這會兒真讓他厭煩,江湛不遮掩帶著辛辣嘲諷的口氣, “行啊,那宴少一口一個小爺的,這是準備給網上罵人的都喂啞藥?!”
“江湛,這種違法又滲人的事兒,我不會做。我跟你一樣,是個醫生。如果你愿意回答我一個問題,這件小事兒,給我半個鐘頭,就能處理的讓你滿意!
江湛真被他氣笑了, “你?!”
宴時宇丹鳳眼彎了起來,笑得溫柔, “對。就是我!只有我可以!
“宴醫生,別廢話。還有一分半!苯靠粗怼
“那個演員,他是你男朋友嗎?”
一下子江湛心跳漏了一拍,不是。
心中好像有一個起搏器,立即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們不是戀愛關系。
他不是他的男朋友。
應該,是這樣的……
江湛沒有任何表情,似乎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宴時宇, “不是!
“那你喜歡他嗎?你們什么關系……”
“宴醫生,你他媽明不明白什么叫‘一個問題’?”江湛胸口憋的慌,直接罵了出來。
宴時宇依然溫文爾雅, “江湛,你這急了就罵人的毛病得改改。到時間了,我不看,你自己看看吧!
江湛接過來平板。
他應該平靜的,他一向平靜的,可是這會兒,他做不到了。
熱搜上的信息量更爆炸。
在播的MV官宣要跟Kevin單方面解約, Kevin之后簽下來影視也紛紛表示慎重選人。
更讓他震驚的是,連現在正在拍攝的醫生劇也受到影響,林導出面說正在考慮重新選男一號,不然對不住原型的國民好醫生。
而他,江湛就是那個原型的國民好醫生……
江湛一時不知道該使出個什么表情來面對眼前的宴時宇。
“看江醫生的表情,似乎什么都沒解決呢!毖鐣r宇筆直地端坐著,態度比坐姿更端正, “你也不舍得那個小演員一下子混不下去是吧。那我,不介意幫個小忙。”
江湛沒有立即拒絕,他真的在擔心賀凱文。
如果不是他沒忍住,不是他昨晚在走廊里就給了他回應……就不會被人拍到了。他比他大了近十歲,他太不成熟——江湛難免自責。
記得他們說的最后一句話,那個野小子還開著玩笑說支持他的事業。
可是,在這兒之前,他從來沒有過問他的事業。
他明明擔當著劇組醫學顧問,捫心自問,他并沒真正參與進去,都是能躲就躲了。
之前沒關心過娛樂圈,他沒有經驗,并不知道出現這種緋聞大家是怎么解決的。
隱約覺得,他應該先跟他溝通一下;
可是,他的聯系方式還躺在他的微信黑名單里。
轉念一想,就算聯系到他又能怎么樣呢。
他不敢去想他會怎么辦……那么陽光俊美,在眾人面前包裝到完美至上的一個明星形象。
他自己沒有渠道,也沒有自信一下子去解決從來沒遇到的問題;
活到快三十歲,江湛第一次為自己想幫忙卻無從下手沒有頭緒而敗搓……這樣想著,他真的沒理由拒絕宴時宇的幫助。
他清楚,此時的沉默等同于默認。
宴時宇抬起手,保養的潤滑修長的手指停在了江湛的喉結上。
江湛把他的手扒拉開, “你干什么?”
宴時宇半瞇縫著眼睛,唇角勾了起來, “我們倆的脖頸,喉結其實挺像的。不是么?”
江湛垂下眼簾瞟了一眼。
的確,宴時宇的脖頸細瘦,皮膚白皙,下巴尖俏,只看一段側臉,他們的確很像。
之前,老主任還在科室叫錯過人,連院長都開玩笑說過,不看眼睛,這小師徒倆側臉挺像的。
江湛冷冰冰地問他, “你想干什么?”
宴時宇沒搪塞, “江湛,既然你們沒在交往。那借這個機會做個決斷,不是挺好嗎?你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跟你無關。”
“好好,你先吃點兒東西。黎叔知道他做的東西被丟掉,會很難過的。吃完有驚喜!
江湛這才低頭看了看眼前的甜點,的確做很的用心。
旁邊還有個手寫的祝福感恩的小卡片,字跡俊秀:一苦一甜,一朝一夕,不離不棄,彼此點亮!卸鞑幌訔墰]長大的少爺。
盡管此時沒食欲,他還是拿起來了叉子。
一旁的宴時宇拿起手機專注起來。
此時有人敲門。
小胡探個頭進來, “江主任,有電話找。是賀先生。”
江湛正要站起來。
宴時宇一把將他拉住。
替他回答道, “江醫生還在對應急救,告訴他一會兒打回去。”
他在等急救病號觀察結果不假。
門關上了。
江湛嚴肅起來, “你怎么能擅自做主?!”
宴時宇拉開百葉窗, “你看看外面,科室里多少醫生護士盯著,他們嘴上不說什么,這時候Kevin的電話,故意說成賀先生,你確定要當著這些人接?!”
他說的不錯,江湛現在不夠冷靜,不能讓不相干的人看了笑話。
不過,他不能一直躲著。
不能在這個時候,連賀凱文的電話都不接。
江湛想起來了躺在他黑名單里的賀凱文,決定主動聯系。
這時,旁邊宴時宇的手機響了。
“喂,大哥。”他對著電話,沒有回避江湛的意思。
“時宇,網上傳是的怎么回事兒?跟個演員搞上了?!不是說要當個正經醫生嗎?你怎么又管不住自己了!”電話里的男人厲聲厲色,隔著手機都能聽得清楚。
“大哥,這不是他也在醫院里晃悠嘛,天天看著饞了,我就是嘗個鮮!毖鐣r宇半磨著牙有一搭無一搭的懶散態度,仿佛換了個人,江湛還是第一次看見。
“早點兒斷了!”
一向淡然的宴時宇對著電話竟然嬉皮笑臉地撒起嬌來, “大哥,我就是親了一下,沒玩別的,大哥最疼我了……”
“我去處理,下不為例!你好好跟著江醫生,別給宴家丟臉!”電話憤憤掛斷。
江湛看懂也聽明白了!
不,這不是他想要的。
“江醫生,昨晚急救的新生兒又燒了起來!”門都沒敲,就被推開了,護士長滿臉汗。
江湛不能耽擱,握著手機朝著ICU病房走去,他入職以來第一次在走廊里忍不住想看手機。
“手機我幫你收著!迸赃叺难鐣r宇不再是吊兒郎當的樣子,拿出嚴謹端正的醫生態度,對著江湛莞爾一笑, “江師父,記得你教過我的,跨進這扇門,你只是一個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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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Kevin:文心可愛們,等我明天回來————
第 33 章
進了搶救室,江湛的敬業度一向無可挑剔。
跟宴時宇的所有配合都默契到好像之前兩個人真的沒有任何摩擦,是合作多年的兩個醫生。
從新生兒ICU病房出來,沒來得及喘口氣,偏偏院里是極忙的一天,又來了個氣胸急救心臟病患者。
救護人員擔架把人送進了急救室, “江主任,你體力已經透支,我可以。”緊急時,在護士面前宴時宇改口稱他主任。
不僅僅是體力的問題。
但老主任不在,又不能完全放手給宴時宇,江湛點點頭,一起進了手術室。
再下手術臺,病人搶救及時脫險無礙,但江湛連軸轉了一宿,心力憔悴卻要集中的時候,很容易虛脫,作為臨床醫這個道理他再明白不過。
等護士們離開時,江湛眼前發黑,正要倚著墻休息,被宴時宇一把扶住, “能走嗎?”
江湛頷首,被宴時宇架著走到休息室,剛摘了口罩,下巴上汗珠已經凝成了水流,沿著脖頸淌進了襯衫里。
“別逞強!毖鐣r宇伸手拿起一方紗布棉幫他沾了沾汗水,快速摘了手套拿出來包里的平板遞到他眼前, “知道你心里急,我擎著,你看!
江湛視線模糊,強打起精神看見熱搜換了,照片也不見了……早上沸沸揚揚滿網鋪天蓋地的Kevin緋聞事件,好像一個不曾有過的謊言。
他推開平板,總算懸著的心放下,舒了口氣。
“你這個人就是太不愛惜自己。一會兒這里人就多了,你要是不想讓大家都來擔心你,就跟我去隔壁空床位休息一下,好不好?”宴時宇聲音很輕。
江湛站在這兒也天旋地轉的眼前發黑,合上眼簾,跟上了宴時宇。
躺在床上,他迷迷糊糊地叫了聲賀凱文的名字,喃喃道, “手機。”
“嗯,他沒事兒了,你先睡一覺。”
如果是平時,江湛身體底子好,即便熬上一宿也不至于突然暈倒,凍傷之后染上風寒又連軸轉,加上心里一直壓著事兒,江湛穿上白大褂以來,第一次險些暈倒。
他不想睡得太死,靠著電解質水的點滴,一絲涼意融進血液里,他淺淺地閉上了眼睛。
等再睜開眼睛,抬頭看看一袋電解質沒打完,應該是沒過多久,宴時宇還坐在他的床邊。
一瞬!
江湛以為自己看錯了,又猛搓把眼睛,厲聲問: “宴時宇,你拿著備皮刀干什么?”
宴時宇溫聲說, “你醒了?我這就收拾下,你太壓抑了,需要放松一下。我幫你。”
江湛察覺到了不對勁兒, “你他媽的,你,”他紅著眼睛嗆了一口, “你他媽給我備皮了?!”
看見宴時宇站起身收拾刀具,江湛按著床一下子沒坐起來,胳膊和腳踝竟然被固定住了, “你他媽給我捆著束縛帶干什么?宴時宇你瘋了嗎?”
宴時宇收拾好備皮包,洗了把手回來, “你剛剛睡得太淺了,我怕你突然一動刮傷你。別亂動,我這就解開。”
江湛本來滿腦子都是賀凱文的事兒,看見眼前的一幕被電擊了一般頭發發麻,渾身猛一個戰栗。
他不敢想象,宴時宇竟然把對付精神病患者的束縛帶用在他身上!
如果能掙脫開,他都怕自己一下子控制不住,掐死這個瘋子。
然而,他的擔心不存在——因為宴時宇的手根本沒去解束縛帶。
“宴時宇!你他媽摸什么?”他兩只手都在擼。
宴時宇態度很好,簡直一個有問必答的好醫生, “幫你消毒!
江湛氣得發抖,聲音也啞了, “你他媽到底為什么備皮?我江湛帶了你半年,從沒虧待你!
宴時宇好像在解釋一件很理所當然的事兒,訕訕笑笑, “因為我有點兒潔癖。這是我的習慣。”
你的習慣,跟我有什么關系!?
江湛起又起不來,碰又碰不到,弄不死他,這會兒想死的心都有了。
“江湛,我告訴過你,你有身心認知障礙,我在幫你。不用謝!闭f完,宴時宇掀開了被子。
“我草泥馬,謝你大爺,你要是敢,我就——”
宴時宇笑起來丹鳳眼微挑,斯文中還帶著一絲儒雅,他把呼叫鈴放在江湛手掌下面。
“江湛,我可是什么都不在乎,但你好像是個要臉的。我開始了,你盡量放松。真想叫停,你可以按鈴,門沒鎖,護士站會有人過來的。”
這世上就是這么不公,要臉的橫不過不要臉的!
江湛怎么可能按鈴,這是渤醫大,這是他工作的地方,這里每個人都敬他畏他,他怎么會按鈴讓別人看見他正在讓自己的徒弟裹著……
江湛握緊拳頭,咬緊了嘴唇,他不想發出任何聲音。
可是,身體的反應是誠實又無助的。
他從來沒有被這般輕柔技巧又瘋狂地吸允著。
他是個男人,就算看穿了頭頂的天花板也控制不住越來越僵硬的身子。
默默數了一個羊圈的羊……
他要把下唇咬破了,這種時候,不能再憋著了, “松開,我求求你,別,別——”
宴時宇沒有松口。
江湛聽見了幾聲清晰的吞咽聲。
他低喘著,連罵人的氣力都耗盡了。
宴時宇安靜利索地幫他擦干凈,穿整齊衣服,才自己擦凈嘴角邊溢出來的液體。
解開腳踝的時候,江湛一腳踢在宴時宇胸口,沒有半分憐惜,用了十足的力氣。
宴時宇本就削瘦,又沒有躲閃,一腳被他踢出去半米,重重摔在地上。
宴時宇吃痛,但連一聲悶哼都沒有,爬起來就走過來,又幫他解開了胳膊上的束縛帶。
啪!
江湛猛一巴掌火辣辣地扇在宴時宇臉上。
宴時宇臉上肌肉抽動一下,眼看著又紅又腫,他手上動作沒停,側過臉,把另一半臉給了江湛。
“你——”江湛舉起來的手,卻扇不下去。
宴時宇笑得又坦然又瘋批, “你扇吧。長這么大,還沒有人動過我一根手指頭,挺新鮮的!
你他媽“欠揍嗎。”江湛的手掌心通紅,舉在半空,微微顫抖。
“江湛,你不是也很爽嗎。你剛剛爽到了,你騙不了我。”
“你他媽好歹也是個醫生。是個男的,只要沒毛病,都會硬,硬了他媽的都會……”
“江湛,你知道就好。你是個男的!在我心里是個真正的男人,所以你就得麝的像個男人!”
簡直雞同鴨講! “關你屁事!別它媽給自己貼金,插在狗嘴里我也……”
宴時宇伸手握在了江湛的腳趾上, “狗嘴不會讓你爽到腳底抽筋兒,剛剛你拼命張合的腳趾,騙不了我。”
江湛一抬腳從他手里把腳抽回來,踢在宴時宇臉上。
一腳下去,宴時宇嘴角冒血了。
宴時宇坐在床邊看著他,依然溫聲相勸, “江湛,想罵想打都隨你,忘了他吧。你們真的不合適。”
“你是不是,”賤——這個字,江湛咽了下去,爆粗口控制不住,但這種攻擊性的話語,他一下子說不出口。
宴時宇手上不停,收拾好了束縛帶又在扯吊水。病床收拾地很整潔,讓人無法想象五分鐘前這里發生的一幕。
“宴時宇,你給我句實話,”江湛說話不會拖泥帶水,他突然不確定了,低啞的聲音冰冷, “照片,是你弄的嗎?”
一直問什么答什么,行動賴皮又言語紳士的宴時宇聽見這句話,突然頓住了。
他丹鳳眼睛瞇縫一下,眼底染了紅霜, “江湛,原來我們之間連最簡單的信賴都沒有。我不愿意細扣你問的‘弄的’兩個字是什么意思。我只回答你一次,照片是我幫你撤下去的,但不是我傳上去的。”
嘶——看著他紅了眼眶,江湛知道問錯人了。
避開視線,他更混亂了。
不是跟他不對付嘛。
不是嚷著要結束師徒關系嘛。
不是求著他承諾讓趕他走嘛……
到底是為什么!?
江湛吁了口氣,聲音軟了下來, “趙主任回來,我就去找他,我承諾你的,會做到的。你先出去!
宴時宇拉開門時,回身笑得狡黠,問江湛, “Kevin半個鐘頭之前去科室找過你,讓他來嗎?”
江湛沒說話,一句也不想再跟這個瘋子說。
門關上了。
“宴醫生!弊呃壤镒哌^來的賀凱文朝著宴時宇揮揮手,直接大手一把抓住他的領子,把人一提,按在了墻上。
“這是醫院,你想干什么?”宴時宇腳尖夠不著地,一時被他揪地呼吸困難。
“你知道是醫院啊。院里如今誰不知道,宴醫生不是在網上說,喜歡我喜歡的死去活來嗎?”
宴時宇喘不過氣來,沒法說話。
“怎么這么沒骨頭,這就怕了?”賀凱文一咧嘴把人放下,幫他理了理白大褂的領子。
宴時宇自己氆氌了下什么都沒沾的領子,笑得邪性, “對啊。我就是個水性楊花的軟骨頭,現在不愛了。洗心革面打算跟著江醫生做個好人!
他踮起腳撇了撇嘴角,嬉笑道, “我變心了,你是大影帝,我是小醫生,放過我吧。”隨即朝著病房里努努嘴, “他還虛弱著,請不要影響病人休息!
賀凱文掏出手帕嫌棄似的擦了下手,看著宴時宇紅腫的臉頰,冒著血的嘴角。
也笑著回敬他, “你可真是個好人,我就喜歡跟好人玩兒,宴醫生頂著這么一張臉,回辦公室可怎么跟人解釋啊,用不用我幫幫你?”
宴時宇一下子反應過來,突然冷下臉來, “小爺我這是自己摔的,你要是敢——”
走廊里剛好幾個小護士路過。
宴時宇的話完沒說還,賀凱文啪一巴掌打在他另一半臉上,力道不重,但太屈辱。
“勾引完了現在道歉,不好意思,我不吃你這套!”賀凱文冷聲一笑,把人留在走廊,推開病房門進去了。
宴時宇捂著被江湛打腫的半邊臉站在走廊里,看著低著頭避開他跑掉的兩個小護士,暗自抽了抽嘴角。
不錯,這樣的確不用擔心怎么解釋了。
所以,他也沒躲。
那就,兩巴掌都算到他頭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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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帶響的一章……
鞠躬
第 34 章
江湛聽見走廊有動靜,只要能喘口氣,他就不是個躺在床上等著別人安撫的男人。
身上已沒什么大礙,心里那道硬被一個瘋子刨出來的溝壑,只能先自己遮住。
身后門響的時候,江湛正站在窗前,看著窗外再平凡不過的枯木柏油馬路。
“好些了嗎?”身后的聲音還是柔磁好聽。
“嗯!苯靠粗皯羯系挠白樱簧碚y的英式西裝,像是參加過了什么正式活動。
照片的風波雖然網上看不見了,但背后會不會有什么聲明通告,江湛不熟悉那個圈子并不清楚,想開口,又不知道怎么問合適。
“你知道我上午去哪兒了嗎?”
后面的腳步又近了些。
他想知道,但猜不到。
每靠近一步,江湛的心臟打鼓一樣越來越響。
手上冰涼微顫,他半弓下腰,雙手按在窗邊的暖氣片上取暖,至少這樣,看起來還是那個屹立不倒的江醫生。
“我上午去小櫟的學校了。”賀凱文清冽的聲音已經在耳畔。
“你去京音大了?!”江湛以為他的回答,會是他聽不懂的娛樂圈子里的事兒,怎么會是江櫟的學校??
而且,江櫟的學校在京市。
“小櫟說一直聯系不上你。才給我發的消息!辟R凱文站在了他的身邊,很平靜的說著他一下子跟不上的日常。
“我,……昨晚連著急救!苯繂≈ぷ,不算說謊,但格外心慌。
“我知道。我告訴小櫟了。她說猜到你忙了,只是有點兒遺憾。所以今天上午的期末學藝表演,我去了。她穿著你送的酒紅色長裙,很優雅,臨場發揮也很出色……”
江湛眼睛一直盯著玻璃窗,好像視線能把玻璃穿透,他慢慢理解著賀凱文的話。
試圖忘記宴時宇,
忘記白色備皮刀,
忘記白色床上不堪回首的自己,
可就算都忘得干凈,身上的變化也還是會讓他時而恍惚……
賀凱文語速不快,說的也很清晰,但他腦子不如平時靈光,差點兒沒跟上。
“小櫟的演奏,我錄的全程,在手機里,我發給你看看?”
聽見要發給他。
江湛心里一顫,他的頭像還在他的黑名單里。
本來一直想放出來的,但不能是現在。
“視頻有點兒大,我們手機型號一樣,我藍牙傳給你吧!辟R凱文仿佛是看穿了他的糾結,大大方方地把手機放在了窗臺上。
“嗯。”江湛也把手機挨著放過去,指尖相碰的瞬間江湛過了電一樣把手縮了回來。
他沒轉頭去看,聽著外放的曲子,真的是江櫟的小提琴獨奏,新曲子還是他們一起合奏過的。
“演奏之后,我還見到了小櫟的追求者,是個深沉古典的大提琴手。小櫟開玩笑說,就是照著他二哥的性子找的男朋友。比小櫟大三歲,你看看照片嗎?”
江湛最疼妹妹了,妹妹所有的事兒,放在他這兒都是重中之重;
可是這會兒,側過臉去看一眼手機畫面都需要莫大的勇氣。
江湛瞥了一眼,其實手機還在演奏著小提琴曲,畫面沒切過去,但他好像看到了一樣,回他, “嗯,挺好!
“我也覺得不錯。他對小櫟很真誠?匆娢,一開始還很敵視。”他輕柔抿嘴笑了笑。
江湛安靜聽著,勉強擠了個笑, “醋吧。畢竟,你長得太耀眼了!
不經意間說出了口。
他察覺得到,旁邊的野小子透過來的視線是溫暖的,可惜,他不敢接。
一直聊著江櫟,他竟然對照片的事兒,一個字都沒提。
他沒問怎么沒回他電話,沒問他為什么暈倒,只平靜地講著江櫟的事兒,什么都沒問……
“我告訴他,我是江櫟哥哥的朋友,也是江櫟的同學。”
“同學?”江湛張了張嘴。
“嗯,小櫟問我,我覺得沒什么可藏著掖著的,本來就是事實,早晚能被她發現,還不如自己坦白,你說是不是?”
賀凱文聲音依然很溫柔。
但江湛這次卻是沒忍住,微微側過頭,一瞬便對上了他的視線。
賀凱文一雙瑞鳳眼中似乎透著讓人琢磨不透的光,蓋住溫柔的神情,讓人不容置喙。
也許是他多心了,也許是他確實心虛,隱約覺得賀凱文的話是不是在映射什么。
江湛穩了穩神,嗓子發干,咽了口唾液,還是沒法開口。
這要怎么說!
他沒回答,只慢慢合上眼簾。
賀凱文朝著他靠了過來,江湛渾身一個戰栗,把頭擰了過去。
江湛躲得很明顯,一雙眼睛緊緊閉上,眼睫輕顫,濕潤的眼角沒逃過賀凱文銳利的視線。
賀凱文抬手敷在他的臉頰上,拇指肚輕輕按在他眼尾處,指肚濕了。
江湛扒拉開他的手, “別!眲e什么,他說不清。
“江湛,你怎么了!
“沒什么,工作而已!苯恐雷约哼@個理由太牽強,但他現在真的沒有辦法面對他,甚至他都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自己。
“好,下班我接你。”賀凱文很利索。
“照片。剛平靜下來,你是不是收斂一下比較好。”江湛主動提到照片,還是把自己置身局外人的冷靜口吻,聽起來并不近人情。
“那晚上,我等你!辟R凱文嫣然一笑好像個矜持的女孩子,然而,轉身離開時,碰了下江湛的肩膀, “等不到人,我會去找你!
找他?
他怎么還敢來。
就不怕再被人拍到?!
江湛不該讓步,不該心軟的,但他還是沒忍住, “我之后得跟院領導談個話,會晚一些吧。我去找你!弊詈髱讉字很輕,說出口,底氣不足。
賀凱文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似笑非笑的口氣,有些駭然, “嗯,這次別讓我等太久!眲e騙我。
等腳步聲遠去,江湛重新穩下情緒,當務之急得先把宴時宇那個瘋子趕走。
他徑直去了主任辦公室。
“趙主任剛回來,院長也在,里面還有客人……”院長助理試圖拉住江湛。
江湛敲兩下門,不等回答隨手推門進去了。
“小江,你來的正好,快坐!痹洪L笑盈盈給他讓座。
院長和老主任對面的沙發上坐著的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西裝考究,舉止紳士,明明從未謀面,面向卻八分熟悉。
男人炯然眼眸望過來,目光里問候夾雜著審視,眉眼跟宴時宇很像。
院長笑得滿面春光,站起來介紹道, “小江,這位是宴總,宴時宇的大哥,宴時欽。之前是軍區的野戰醫生跟你一樣也升到了副主任,退伍后,是咱們國內最大的醫療器械公司瀘市CY醫療的代表總裁……”
“張院長,我自己來!敝心昴腥苏酒鹕,英姿筆挺,卻突然對著江湛深鞠一躬,張嘴就是道歉。
這把江湛嚇了一跳,突然被一個陌生人,行這么大的禮跟他說對不起。
尤其還在院長和主任的面前。
“宴總,你別這樣,小江年輕,你這么道歉,他受不住!崩现魅魏軐嵲,直接把中年男人拉了起來。
“江醫生,宴某是時宇的大哥,時宇這個混賬不懂事,給醫院添麻煩,給您惹事兒,都是晏家太慣著他了,沒想到他捅這么大的亂子!
江湛本來氣勢洶洶是要進來找師父趕走宴時宇的,一下子給他來這么大的場面,都不給他機會開口。
院長在一旁跟著訕訕笑著,一向老油條嘻嘻哈哈, “年輕人嘛,誰還不犯錯,小江,你來說說看,不講個人作風,工作上,小宴一直沒少幫你,是不是挺優秀啊。”
“宴總,對不住,宴時宇是很優秀,可是,”他一個可是關鍵的話還沒說出口。
老主任一把拽著他坐下了, “小宴醫生,大膽細心,專業知識過硬,有天賦對工作又很執著,這次敢作敢當,做錯事認錯態度也很誠懇!
雖然只是短短一句話,老主任在工作上對宴時宇的評價是肯定的。
至于敢作敢當……沒做的事,誰用他擔當了!
這個人心思縝密不假,實在心機太重,江湛沒有辦法把他放在身邊。
“院長,主任,晏總,宴醫生在我下面太屈才了!苯肯染徱豢。
晏總雖然道過歉,但說起話不卑不亢,身上有著一個退伍軍醫的氣魄, “江醫生過謙了,如果時宇能一輩子跟在江醫生下面,本本分分的盡職盡責不再搞事兒,晏家愿意鼎力支持江醫生的體外培養室。”這明顯是帶著條件掐著軟肋的威脅。
院長跟著迎合, “對對,小江,我正想跟你商量一下。這次因為小宴的事兒,晏總非要道歉,給咱們醫院捐贈兩千萬!
兩千萬。
江湛蹙眉。
“我知道你的項目等著錢,但你看咱們院,住院部已經合理開發了,但是大家散步的小院子,實在地方有限,頂層的空中花園如果建成了,不止心外的患者,對所有人都是福利,你說是不是啊?”
他剛從病房出來,窗外就是馬路,印象深刻。院長的話不假,住院部擴建了整整一棟樓,大家平時散步的小花園卻縮水了。
兩千萬用來修建頂層空間花園,兩個月就能造福所有住院部。
江湛點點頭, “晏總捐贈的資金,自然院長安排。”
他冷靜地看著晏總,也亮出底牌十二分的坦誠, “但我能力有限,實在帶不了宴醫生,而且,宴醫生本人可以有更大發展空間,在我這里實在屈才!
“江醫生的意思是,我弟弟他不愿意留下?”晏總不是傻子,能聽懂話里話外的意思。
江湛本來就直來直去,干脆說道, “是的。宴醫生也很想換個地方!
旁邊的院長一個電話撥了過去, “小宴馬上就過來!
江湛也不多話,也好,不如叫過來讓他自己說。
宴時宇進門的時候,低著頭,也不說話,安靜走進來站在一旁。
“宴時宇,怎么回事兒,丟了魂似的,你給我把頭抬起來!”
宴時宇靦腆羞澀地抬起頭,薄薄嘴唇咬著,眼圈紅著,半邊臉腫的像北方燙熟的地瓜。
“你!臉怎么了?誰打的?”晏總眼里噴著火焰一般憤怒,但任誰都看得出來,男人眼底暗紅,分明是心疼弟弟。
不止晏總,院長和老主任也一下子震驚的說不出話來,如果知道宴時宇被打成這樣,怎么也不會當著晏家人的面,特意把人叫過來。
江湛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他是無所謂,打算就此別過,此生不見。
他歷然對著宴時宇,敢作敢當, “其實——”
宴時宇仰起頭,好像沒注意到江湛開口說話,看著自己哥哥一副決然的樣子, “大哥,結束一段感情,總要挨一巴掌!
“你看你那沒出息的樣子!被一個演戲的打成這樣!”雖然宴時宇沒說是誰打的,這比說了都明顯。
宴時宇說著話還上來感情了,眼眶里已經有東西在打轉,激動地帶著抑揚, “大哥,我錯了。我這輩子再不會碰其他人了!你別去找他的麻煩。我發誓,我一定浪子回頭跟著江醫生一輩子……”
江湛見過不要臉的,真沒見過這么不要臉,還比Kevin都影帝級能演戲的。
浪子回頭?還一輩子?
回你大爺的狗頭。
江湛氣得肺都要炸了。
院長不說,他不懂怎么連師父這么通透,一直向著他的人,竟然也能被這么個戲精騙的團團轉。
老主任也開口求情, “江湛,給小宴個機會!
“江醫生,您打我罵我都行,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求您狠狠懲罰我。”宴時宇一低頭,眾人面前,眼淚就這么嘀嗒滴了下來。
江湛不氣反笑,把牙床磨得森然帶響, “好啊!
既然上趕著來的,不狠狠懲罰他一下,真對不起這一屋子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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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
第 35 章
江湛工作上即便嚴厲些,也從來沒想過怎么去壞一個人。
整一個人,沒什么會不會的,只是不屑,不愿意而已。
宴時宇低頭跟在江湛半米之后,一進科室,本來還有說話聲的空間里瞬間驚若寒蟬。
江湛指著墻邊落灰的一臺電腦說, “大數據系統說著導入,弄來之后都在那兒放的礙事了!
今晚倒春寒,天氣預報一直報著晚上雪轉冰雹。
下班時間,除了夜班的李醫生,大家都換好衣服準備回去,聽見這句話,誰也沒敢站起來。
“宴醫生,你是國外回來的名門高材生,又是雙學位,對這些比咱們熟悉。”
這個戴帽子的調調,以前江湛從來不說,聽見這句話,整個一屋子人咂咂嘴都看著宴時宇。
“病案怎么錄入,交給文職科員不如臨床醫生能看出來門道,你研究下!苯磕樢膊豢囍,看起來一點兒也不嚴肅,不緊不慢地溫聲說, “把咱們院這三年的病案錄入一下。也不用著急,慢慢弄。然后,給我個總結!
三年份。
慢慢弄。
這沒有兩三個月,根本弄不完。
全科室平時都看熱鬧一樣看著這個矯情的少爺,這次又是鬧出了這么大動靜,還上了熱搜。
所以,對江湛突然指派的折騰人工作,都等著看少爺醫生的反應。
“好!毖鐣r宇好像沒看見周圍看戲的人,安靜坐過去,只回了這一個字。
“要是有什么問題,”江湛習慣地一開口,抽了下嘴角, “就自己慢慢研究!
科室里噓聲一片。
小胡這個平時最愛熱鬧的也不敢吱聲,夾著包趕緊走人。
等大家陸陸續續走空,李醫生撓撓頭, “我去病房看看!睕]人卷進來替少爺說話。
很快科室剩兩個人,聽見鍵盤快速的敲擊聲,江湛有種一錘子砸進棉花絮里的感覺,連個響都聽不到。
一起留在這里,他真的怕鍵盤掄起來把這少爺的腦袋卡出坑,江湛默念在嘴邊的話差點兒出聲:殺畜生臟手!
“江湛!表敇巧希现魅螐暮竺媾牧伺乃。
“師父。”江湛撇撇嘴,沒說別的。
“都不給我點支煙?”
江湛卡了下煙灰, “老年病就少抽點兒。”
老主任輕車熟路從江湛兜里摸走了煙盒, “鬧脾氣呢?”
“您看出來了?”
“我又沒老眼昏花,你對誰都心胸挺寬的,怎么就刁難起小宴來了!
老主任吐了口煙云, “江湛,我看人不走眼,沒有比宴小少爺更合適的了,他雖然性格古怪些,但跟你一樣是個天才,甚至是個天生的醫生,心冷膽大!
江湛大口吸著煙,背后告狀的事兒,他做不來。
“小宴名校畢業家世好,是嬌慣了些,但他完全不考慮仕途,不拉幫結派,跟著你之后心思都在醫術上,你說什么,人家做什么,如今這樣的年輕醫生真的很少了!
師父說的這些不假,江湛認識的那個瘋批宴時宇,只對他一個人玩兒陰的。
“江湛,就說這次照片這個事兒,我知道你看不上他。但你想想,憑他的家世背景,一句話不說也一樣能風平浪靜,但是小宴什么都不怕,站在浪頭上,這么丟人的事兒也能主動出來道歉……”
江湛聽不下去,直接指尖按下去把煙蒂掐滅了。
“最后宴家也低頭表態,人家不求你教他,哪怕你不搭理他,損他罵他都可以,就是別趕他走!
老主任單手揮走煙云,看著江湛說, “你給我說說,這樣的人,姿態這么低,家里一出手就是兩千萬,你讓老張,讓我怎么把人趕走!?”
“師父,晚上天不好,早點兒回去吧!
在主任辦公室他就看出來了,院長是怎么都不會放人的。在這兒跟老主任說下去也沒用。
下了樓路過科室時,江湛遠遠朝燈光處瞥了一眼,宴時宇還端坐在電腦前面,沒挪地方。
不想看見他,一眼都不想。
江湛加快腳步離開了醫院。
出租車上,報上江宅的地址,江湛這才打開手機,慢慢消化這一天下來全是[99+]的電話和信息。
電話和短信最多的來自[小遲]。
一條條看不過來,江湛直接把電話打了過去。
“江哥,您在哪兒,我現在就能過去,我都順路。”
他好像總是順路。
哪怕這種鬼天氣。
江湛看見了大哥的短信,這兩天出差,他一個人回去住不方便,干脆改道去了老徐的酒吧。
進門還沒坐下,鄭遲就趕了過來,明顯是急匆匆的樣子。
外面還冷著,他只身一件白襯衫,連個外套都沒有。
有嚴格規定警服不能私事進酒吧,看樣子是臨時脫了外衣跑進來的。
“江哥,您還好嗎!本瓢衫习遄哌^來,他都不看人, “隨便給我杯水!
“老徐,給他一杯姜汁可樂吧!苯繘_著老徐揮揮手,只要了兩杯軟飲料。
鄭遲著急地問, “江哥,您沒事兒吧?”
“我能有什么事兒!
“江哥,那個照片,我查明白了!”
老徐貼心的放下兩杯熱可樂,以前都熟悉, “小警察,這里沒人,披上外套吧。”
江湛這才注意到鄭遲就一件襯衫, “你先披著這個!苯垦蛎劳饷媸羌L衣。
“江哥,我真不冷!彼F在也是心急,也是年輕,又是跑進來的,其實是不冷。
但他沒推掉,趁著江湛舉起杯子喝東西的時候,雙手拽了拽風衣領子,深吸了口氣。
江湛長穿的風衣,衣領透著的清冷氣味是江湛的。
“你接著說。”江湛抬頭看了他一眼。
“江哥,照片是被二次上傳的!
“什么意思?”
“一開始,照片傳在一個勒索交易的暗網上,拍照人是個狗仔隊的老手,想賺錢又怕出面得罪人,打算把照片賣了!
“照片很快被買斷,第二次上傳對照片做了處理,用是的海南偽裝IP,但很容易破譯識別,真正上傳的人,在國外,定位在伊州!
伊州?傅景陽就在芝加哥。
江湛這次確信了。
鄭遲雙手緊緊拽著風衣領子,嗓音壓低后仿佛帶著面對犯人的嚴厲, “江哥,你知道照片上不是宴醫生,對么!
江湛看著眼前的小警察,他一直看著他長大,他單純陽光熱情,很少這么嚴肅,尤其這種審訊的眼神看著他。
“嗯!苯恳恢蹦盟數艿,沒有深究。
“江哥,宴醫生是在幫你,是嗎?”
江湛真不想再聽提這個人,他沒說話。
“江哥,如果,”小警察頓了頓,他避開了視線, “我可以幫你!讓我幫你吧。”
“幫我什么?”
江湛眉眼一挑,鄭遲低下了頭。
酒吧里燈光閃了下,昏暗中沒人注意到他的臉紅。
“江湛天不好,晚上怕停電。我得早點兒打烊了!崩闲熳哌^來催促。
江湛扯回自己的風衣,在鄭遲寬厚的肩膀上拍了下, “好好干你的活!
九點多,不算晚。
坐在出租車上,江湛把一直放在黑名單里的那只手拖了出來。
不知道為什么,僅僅一個頭像,還是讓他把手指蜷了又蜷,最后才點進去。
[我現在過去找你]
[我現在過去]
[我過去]
……
修到第三次,江湛還是刪了。
什么時候變的這么磨磨唧唧。
答應過去一趟,去把話說清楚就是了,也不是見面就脫褲子的關系,緊張什么!
江湛把手機收好,報上賀凱文的公寓。
“帥哥,您是那小區的住戶吧?”
“不是,去朋友家!
司機看了看后視鏡, “帥哥,對不住啊,今天這個天,前面的路我這個車過不去,現在下去辦通行證進小區咱倆都麻煩……”
江湛聽懂了,掃碼后推門走了下去。
倒春寒,本來沒把天氣預報當回事兒。
下車才發現,不過十分鐘的路,路上蓋著茫茫一片白雪,啪嗒啪嗒落下來的全是軟雹。
積雪淹沒過腳踝,一路踏過去,江湛一雙休閑軟皮鞋完全濕透。
江湛包里還有電腦,他護著電腦,任由頭發上落了薄薄一層雪。
剛一進公寓大門,大廳的保安好像在等他,直接幫他按上電梯直達。
樓里太暖和,溫度差很大,下了電梯,江湛手一氆氌,發梢在滴水。
風衣雙肩上的落雪,早也融成水,滲進衣服里,渾身上下濕了個透。
雖然知道這里安全,剛有過一次被抓拍的失足,他快跑幾步去按上了門鈴。
門打開了。
賀凱文臉上也是濕的,不過跟他不一樣,一看就是汗水。
“淋成這樣?提前說一句,我就去接你了!辟R凱文單手推開門,撩起來黑體恤的衣襟隨便擦把汗,不經意間露出來腰上幾塊腹肌,身上還有年輕人咸澀汗水的味道。
江湛自己身上濕的有些狼狽,他垂下眼簾,視線落在了賀凱文的下半身。
他下半身專業跑步褲,緊貼在腿上。
健碩的小腿,肌肉硬邦邦的大腿不說,體恤下擺一撩起來,還有個地方也輪廓清晰地露了出來。
“怎么不進去?”
被催了一句,江湛才邁進玄關,輕聲說, “鞋濕了!
“你等等!遍T一關上,賀凱文轉身回來時,手里拿了兩條柔軟的白浴巾,一條直接撲在了地上。
“快把鞋脫了!
江湛的確不能穿著鞋進去。
他一只腳踏在松軟的浴巾上,另一只腳剛脫掉鞋子,就被賀凱文捧著浴巾雙手包上了。
“你干什么!苯繂文_一下站不穩,把手按在墻上。
“這么涼,不擦一下,你不冷啊?”賀凱文單膝跪在地上,直接把江湛的襪子也脫了。
是可以擦一下,可是用不著他,他自己可以。
江湛被突然按住了腳心,腳底一股暖流涌上來,生硬拒絕的話到了嘴邊,還是被他咽了下去。
賀凱文很自然地幫他擦過一只腳,又要換另一只。
“我自己來!
“好。我去給你倒杯熱水!辟R凱文大大方方放下浴巾先進去了。
江湛舒了口氣,悄悄揉了把突然癢起來的腰,跟自己皺著眉:瞎緊張什么。
他簡單擦干水,一眼就看見了吊墜燈下的軟皮沙發。
他不是第一次來,只是上一次他一直盯著的只有天棚上的吊墜燈。
在這里的記憶,他不愿意翻開。
屋子里裝修摩登,擺設講究,很多東西很多種文字,卻并不雜亂,好像精品店里的展柜,歸類分明。
江湛沒碰沙發,他走到一張藤木椅子上坐下。
賀凱文的熱水遞了過來,沒理由拒絕一杯水。
江湛端著水的功夫,賀卡文又俯下身,給他找了皮拖。
“你沒好好擦干吧,腳都抽筋了。”
江湛察覺到左腳上被一只的溫暖的大手握著,正掰著他的腳趾,的確是外面太冷,腳趾并在一起,真的抽筋了。
江湛差點兒被水嗆到,他趕緊放下杯子, “沒事兒,我自己來。”
坐在他腳邊的賀凱文仰著臉看著他,一雙眼睛都彎彎在笑, “就這么怕我?”
“頭上身上都在流水,你先去沖個熱水澡吧!
江湛秒回, “不用!
賀凱文像是讀到了江湛的心聲,站起身輕輕一笑, “我也剛剛健身,去樓上沖涼,我不看你!
他一站起來,江湛就不知道眼睛該往哪兒放了。
緊身褲遮不住他兩腿之間盎然健碩的家伙。
盡管也知道運動緊身褲,這很正常而已。
江湛干脆站起身直接往浴室走。
的確也是渾身都濕透了。
賀凱文幫他調高浴室溫度才笑著說, “里面的東西你都知道。衣服毛巾我放外面,我保證,半個鐘頭之內不下來。”
江湛聽見賀凱文真的上了樓,才邁進浴室。
備皮之后,他一陣陣頭皮發麻,連沖個澡的機會都沒有。
至少,他要把身上被那個瘋子舔過的地方洗干凈,不想留下任何姓宴的痕跡。
江湛拉上浴室的門,一件件把脫下來的衣服疊整齊,才打開花灑。
浴室里燈光晃眼,整整一面墻的鏡子,江湛微微顫抖著睫毛避開了鏡子。
“……您打我罵我都行,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耳邊又響起宴時宇的話。
他當然明白宴時宇當著眾人道是的什么歉。
再給他一次機會——這句話讓他不寒而栗。
江湛閉上眼睛,揚起臉把花灑開到最大,任由淋浴沖刷著自己。
沒過幾分鐘而已,江湛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情緒不穩,眼前又黑了……?!
他睜開眼睛左右看看——漆黑一片。
只有嘩嘩水聲提醒著他,他很好,沒有暈倒。
江湛摸著鏡子旁邊的金屬扶手,剛握上——
身后的浴室門被忽然砰砰敲響。
“江湛,停電了。你別怕,我拿應急燈來了。”
朦朧浴室被溫暖的電橘燈點亮,江湛不顧地滑,松開扶手雙手同時捂住了小腹下面……
————————
明晚九點見————
第 36 章
江湛第一反應就是擋住!
不管他遮不遮得住。
浴室里拉嚴實了格子窗,一停電完全漆黑。
在這時,一盞小小的應急燈能把人的瞳孔瞬間打開,仿佛一下子照亮了每一個角落。
賀凱文盯著鏡子里江湛的手,輕聲問, “你怎么了?”
江湛背對著他,回答歷然, “把燈關了!”
賀凱文往前一步,一把拽住江湛的胳膊, “讓我看看!
江湛胸中悶著火,胳膊朝著身后一掄,甩開了他的手, “看你大爺!”直接打掉了他手上小巧的橘色應急燈。
應急燈摔在地上,玻璃外罩碎了一地,但躺在地上的燈光還在一閃一閃。
“滾出去!苯颗取
他沒辦法再讓自己佯裝平靜。
他單手依然遮在那里,可是哪里遮得住。
剃須后的皮膚極為敏感,被熱水沖過微微腫脹起來,變的柔軟粉瑩。
他是個男人,這種屈辱不能一次兩次的忍受。
從看見宴時宇手里握著備皮刀的那一刻起,他就設想過太多的可能性,但沒有一種是現在這樣——最不想讓看見的人,偏偏第一時間被他發現了。
“江湛!辟R凱文卻是冷靜如常,高大身影被地上閃爍的橘光燈映在墻上,好像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
巨人似乎帶著笑,目光落在江湛白皙顫抖的手背上,聲音平靜地跟進門時一樣不緊不慢,卻完全沒有溫度,冰冷地不容置喙, “你是自己拿開手,還是要我幫你?”
此刻的江湛一沒喝酒二沒生病,完全是一個憤怒爆發的精壯男人。
唯一區別是,他前一分鐘還在沖澡,現在不著寸縷罷了。
“滾!”他握緊的拳頭不再擺樣子,猛一拳直擊在賀凱文胸口。
賀凱文身下一條居家休閑褲子,上半身還透著氤氳水汽,就算看出來了江湛的舉動,大腦也沒有一個信號讓他躲開。
硬生生挨了重重的一拳。
他非但沒躲,忍著痛,趁機一把拉起江湛還遮在身前的手腕。
江湛的手腕好像帶著電流,直接甩開了他。
一瞬,他看到了嗎?——來不及多想,江湛猛吸口氣,抓起來身后的瓶瓶罐罐,也不管是什么,朝著賀凱文的臉上就扔了過去。
賀凱文沒挪半步,只抬起胳膊擋在眼前。
江湛一時摸到什么撇什么,摸不到東西了,轉身開大花灑,朝著賀凱文的臉直噴過去。
他不是不會像個男人一樣打架,他從小護著妹妹,平時安靜卻是出手驚人地快準狠,從不讓人欺負妹妹;
丟著東西胡亂砸人的事兒,之前他從沒干過,這會兒真的是氣急了。
因為他放不開腿,沒法去踢他踹他,就算渺茫,他還是希望別讓他看見那里……他試圖并攏雙腿,半側著身子。
憑什么?!
憑什么他光著身子要跟一個穿著褲子的人在這兒動手。
不是說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么。
可是,他卻怕了。
他放不下。
他這一刻清晰地意識到,在這個野小子面前,他一直極力維持著一個純爺們兒的形象,他在無聲地告訴他:他是個男人。
他好氣,氣自己,氣自己被人備了皮,更氣自己現在極力遮掩的樣子。
賀凱文的浴室里瓶瓶罐罐也是瓷器的多,砸在墻上砰砰連著響,落下來,聽見一聲脆響,又有一個摔碎的。
摸不到硬東西了,江湛連一塊海泥皂也抓起來朝著賀凱文的臉上打了過去。
賀凱文站在原地沒動,只抬手撥開了花灑。
江湛似乎還是不解氣,又轉身找東西。
閃滅著的應急燈照著昏暗的地面,此時各種洗發沐浴露被水一沖地面又濕又滑。
江湛腳上一滑,一個沒站穩,眼看著要摔倒,賀凱文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伸手來扶他。
腰上剛剛被他指尖輕輕一觸,江湛再也忍不下去了。
他抬起腳朝著賀凱文的肚子用足十分力道,狠狠踹了下去。
聽見一聲悶哼,這野小子依然沒躲,他的腳踝卻被他一把抓住。
這本來不是死局;
但偏偏這時候,讓江湛更加絕望的事兒發生了——突然又來電了。
整個浴室頂棚燈點亮,照的人刺眼。
江湛一只腳被他拽住,九十度張開。
就算他的視線避開,江湛也知道,他一定什么都看見了。
江湛單手扶著鏡子旁邊的金屬扶手,真的什么都顧不上了。
他用力抽回來自己的腳,閉上眼睛猛一落地,咔嚓咔嚓的細碎聲響在腳下響起。
他赤腳踩到碎玻璃片上了,腳底一股涼意涌上來,讓過熱的腦顱暫時冷靜下來。
此時心死透了一樣,渾身麻木,腳下的痛早已察覺不到,直到花灑的水沖刷下來,浴室地面上的水,染成一片片緋紅色。
“先出去!”一直沒動的賀凱文,動起來仿佛帶起一陣風,江湛都沒來得及反應,被他伸過來的胳膊攔腰一摟,直接被橫著抱出浴室。
“你放下!”江湛一只手試圖讓他放下,使勁兒抓著他的褲子,硬是把褲子給拽了下來,另一只手抓緊了浴室外面洗漱間的大理石臺。
燈光照著,江湛一眼掃過,干凈整潔的臺面,迅敏抓過來剃須刀,不假思索地按在了賀凱文的喉結下面。
“你他媽聽不懂嗎!苯可硢≈ぷ,罵著狠話,紅著眼睛。
他本來不這樣,他不想這樣——
賀凱文平靜而英俊的臉龐上,一雙瑞鳳眼半瞇縫著,意味深長地含著笑,卻冷靜的讓江湛戰栗。
江湛把剃須刀片往下按了按,洗漱間的鏡子里,賀凱文漂亮的喉結上貼著鋒利的刀刃。
賀凱文把人放下,江湛卻沒松開刀片。
他好像完全不在意江湛手里的小刀片,隨手拽下來架子上的浴巾,在江湛腰上一圍。
賀凱文頭一低,把浴巾纏在江湛腰間,最后的一角拽起來,在他的股溝上輕輕一別。
江湛的腰上圍上了浴巾,同時,肉眼可見,鏡子里漂亮的脖頸上多了一道血印子,幾滴鮮血順著江湛握著的刀柄流了下來。
他自然沒有把刀刃按下去,沒想到這野小子會突然低頭,幸虧他反應足夠快,避開了刀刃,不然就不只是一道小口子了……
江湛后怕,眼底猩紅,嘴唇都在抖, “你,他媽不要命嗎?”
賀凱文勾起唇角,沒去管自己露著股溝的半吊子褲子,只笑著奪下了江湛手里的剃須刀。
“你想干什么?”江湛沒笑,沒有任何表情地看著他。
明明一雙含情桃花眼,硬是讓他詮釋成了冰封深水潭。
賀凱文說話總是帶著笑,盡管他的笑容森然又帶著強大的霸氣, “因為少了那一叢草,就這么緊張?怕我看見?”
江湛圍上浴巾,暫時遮住下半身,稍微平復了些, “滾出去,別給自己貼金。”
賀凱文定睛看著江湛, “大事兒上你都沒慌過,這點兒事兒不值得!
如果不是突然因為江湛問也不問一聲,就替他做主擅自處理一張網上照片,他應該在江湛家里,看著他站在廚房給他煮一碗面……
江湛冷哼一聲, “這點兒事兒……?”他實在不知道該使出一個什么表情來。今晚過來不是要跟他說這些的。
江湛合上眼簾,抬手扶額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陽穴,他需要這片刻的凝神。
他在心里一遍遍默默跟自己說:冷靜,冷靜,要冷靜!
他明明從來都是個遇事沉著足夠冷靜的人。
然而,等江湛放下手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再也冷靜不下來了。
“喂!你干什么?!”
駐立在他眼前的賀凱文正一手握著剃須刀,一手拉下褲腰,往下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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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分一下章試試,未完待續……
第 37 章
“你干什么!”瘋了?
江湛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畫面。
他是天職醫生,手比腦子快,抓住刀柄利索地一把奪下來賀凱文手里的剃須刀,盡管動作迅敏,刀刃上也夾著一撮剛硬的毛發。
“想跟你一樣,你就不用費事遮掩了!辟R凱文彎彎唇角,笑得很自然,好像在說是的一件很普通的事。
好像一個發型,江湛剪壞了劉海,他也愿意陪著他剪個一樣不好看的發型。
然而,這根本不是劉海!
江湛把剃須刀丟在一旁,好像燙到了一樣把手縮回來, “你先出去!
他試圖重新去穿上他脫下來的濕衣服。
轉身挪著步子,大理石上落下一個個紅色的腳印。
賀凱文低頭看了眼地面上的血跡,身子一低,單臂在江湛膝下一摟,把人橫抱起來,輕車熟路。
看見江湛咬牙切齒要開口的樣子,賀凱文佯裝責備口氣,依然微微含笑, “江醫生,別動了。你把我家踩的到處都是血印兒!
說著話,他幾步邁進臥室,把江湛放到了床上。
江湛看了眼干凈奢華繡著淡藍色海波的銀色床鋪,他也怕染臟了床蓋,把腳微微擎著,想自己下床。
賀凱文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笑著揭穿, “剛剛在浴室把我的瓷器砸地哐哐帶響,這會兒在意弄臟一個床墊了?”他沒提那個水晶瓶頸的瓷器其實是昂貴收藏品。
他坐下來,抓住江湛細瘦的腳踝,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低頭認真看了看。
“很多碎玻璃嵌在里面。我帶你去醫院,還是讓我幫你處理?”
“都不用。”江湛不是小孩子,不會在這里做選擇題,他擰著眉抽了抽腳,沒抽回來。
“在這兒別動,我去拿藥箱來。”賀凱文就算是笑臉,低磁聲音帶著魔力一般,不容置喙。
江湛看著賀凱文站起身才提了下一直半吊在股溝的褲子,長長地舒了口氣。
他不是木頭做的人,眼不瞎。
有些事兒,不用開口問,他也明白。
突然停電,所以他才跑了下來。
他渾身都是水汽,明顯沒擦過,連底褲都來不及穿;
可就算這么著急,他也套條褲子才下來,赤誠中卻并沒跟他赤身果體坦誠相見,足見他這次真的有心了。
看見剃須刀上的一簇毛發時,江湛整顆心都提起來,雖然嘴上在罵他瘋狂,說完全不動容是假的。
他也會感動,悄悄的偷偷地……
這野小子的舉止讓他一次次驚駭不已,但的確就像他說的,現在江湛不會再羞澀地去捂著那巴掌大的一塊地方了。
反正已經被他看見了,至于其他人——
江湛一瞬間驚訝,他怎么會這么想?!
原來自己最在意的就是怕被他發現……??
江湛的思緒還波濤洶涌完全沒辦法平靜下來,賀凱文已經打開家用小藥箱重新坐在床邊。
“我這兒只有夾眉毛用的鑷子,疼了告訴我,嗯?”
不是不痛,而是,他現在顧不上。
酒精消毒的時候,隱約察覺到腳底一陣陣刺痛,江湛咬了咬牙,臉上沒什么表情。
賀凱文左手握住江湛的腳背,他的腳細瘦白皙,在他的手里顯得格外修長。
他瞥了眼他的反應,才輕輕捏住腳掌,右手握著鑷子在一顆顆取出來碎玻璃。
江湛躺在床上,視線里被一張低著頭認真英俊的臉龐占滿了。
他看著他。
他很好看。
他真的很好看,不笑時專注的樣子比平時更深邃,脫了溫柔稚氣的神情才是他的本色。
可惜,性感的喉結下面,多了一道血印,是他刮的……
再多看一眼,好像就會亂了思緒。
江湛抬起手,按住太陽穴,遮住眉眼。
“有個碎片,嵌地挺深的,你忍忍?”
江湛沒回應。
但鑷子探進去的時候,他的腳還是不受控地輕微抖了抖。
賀凱文的手頓住,瞇著眼睛看著他, “拍戲的時候,有一句臺詞是,親一下就不疼了!彼曇艏幢愫茌p的時候,也富有磁性。
透過指縫,江湛看得見他期許的眼神。
但還是把頭轉過去。
他沒看他。
他閉上眼睛想:不看他,就不用回應了。
突然,一股電流從腳趾尖兒躥到腰上,腰間一陣酥麻,江湛手一撐坐了起來。
賀凱文的臉剛好離開他的腳趾。
江湛瞳孔震碎:他這是剛剛把唇貼在了他的腳趾尖上?
也許只是看錯了?!
江湛不顧腳上還沒處理完的扎傷,拿起紗布,纏膠帶一樣,快速捆了幾圈,自己三下兩下綁了個結實,用力一系,又滲出血來。
“……好歹你也是個醫生。”賀凱文笑著重新拆開了紗布,幫他精心纏好。
“誒,你告訴我,你在做什么?”
賀凱文放下他的腳,有些無措地定睛看著他, “什么做什么?”
江湛狠狠瞪著一雙含情眼,冷著臉說出來的都是無情話, “你知道我在問什么!
賀凱文看著他, “我在追你,江湛!
江湛冷笑一下, “你喜歡男的嗎?”
賀凱文沒有立即回答,認真聽著,陷入思考,他沒想過,不想草率。
“你不喜歡!苯刻嫠卮鹆, “小直男,你上初一的時候,我就親眼看見你替女孩子打架!
小直男委屈巴巴, “你講點兒理好不好!那個女孩子是你妹!”
江湛兇著臉追問, “那你是因為知道江櫟是我妹才仗義出手?”
賀凱文感覺要被他繞進去, “所以,替受欺負的同學打架,就覺得我不喜歡男的?”
江湛開口灼灼逼人, “行。那你喜歡嗎?你喜歡男的嗎?你現在閉上眼睛,告訴我,你腦子里都是男的身上那玩意兒嗎?”
“不是。”賀凱文坦然。
腦子里是他,一直都是他江湛!
“但我是個男的。你不喜歡男的。所以,別在把追我掛在嘴邊……”
“江醫生,你這是欺負我讀書少,在套我?我在追你,一直在,掛不掛嘴邊,都是這么想的。我不在乎你說這些。”
江湛很沉穩,他抬起眼睫,對上賀凱文, “但我在乎!
賀凱文抬手捏住了江湛的下巴,拇指肚在他的下巴上滑了滑, “你在乎?你在乎什么?如果沒有那張照片,你本來也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是的。
他說的沒錯。
如果沒有那張照片提醒他,江湛的確沉醉過。
他的確有一刻,覺得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他甚至忘記了他是怎么被這個野小子按在這張床上,毫無章法的頂到麝的。
因為,在冷庫里,晃著他的手,卻聽不見他的呼吸時,他怕了他后悔了——
那一刻,他連溢出眼眶的情愫都結成冰流不動!
他跟自己發誓,如果能讓他活下來,他愿意抱著他,溫暖他,陪伴他……
可是,照片爆發的那一刻,他才認識到,他的不在乎,可以毀了他,毀了這個野小子所有的前途,他卻什么也做不了。
他不能不在乎!
他在乎的不是上一張照片,而是下一張照片……
這個道理,賀凱文不懂,他該懂;
他快三十的人,不能跟他一樣任性!
他不是剛二十出頭的野小子,不能跟他一樣,不能什么都不在乎。
江湛這個人,只要他決定把心藏起來,他的臉上就只有決絕而凄美的假笑。
“在乎啊,我在乎的是感受!苯孔旖且贿郑樕仙袂殡y測。
“什么?”賀凱文眼神一沉,沒看懂突然笑起來的江湛。
“說實話,冷庫里出來,想謝謝你,所以煮碗面,就是再陪你一晚,你也不用想多了。”
“我那兒被剃干凈了。不過,也挺爽的。他比你會的多。”江湛其實聽不清自己說的什么,他勉強繃著一張僵硬的笑臉,盡量讓自己看起來神色精彩些,雖然他并不擅長。
“你撒謊!辟R凱文一直視線沒移開過,他看得清楚,江湛紅著的眼睛里,瞳仁在悄悄左右躲閃。
“我撒沒撒慌,你不是都看見了嗎?”他五官太正了,唯獨一雙桃花眸子,擠出來的笑容,也會嫵媚妖艷, “你追我,呵——你了解我嗎?別以為在我這兒開了葷,我就會慣著你!苯刻衷噲D扒拉開他的手。
可是按著他下巴的手,他用力了,他沒扒拉開。
賀凱文從晚上見到他,明明什么都沒問,他一直強壓著心里一股火,一次次自己把火苗熄滅。
他為什么非要提醒他!
“是那個姓宴的?你之前不是跟他不對付嗎?你不是揚言要趕他走嗎?”這不是秘密,全科室都知道。
“是啊。可是,趕不走了。發現留著也不錯。他會幫我……”
賀凱文把雙唇貼上去試圖堵住這張犀利的嘴;
然而,他送上去的是最柔軟的唇,但換回來的,是江湛最鋒利的齒。
松開唇齒,被他咬的滿嘴是血。
賀凱文抬手擦了把唇上的血, “宴時宇,他會走的!
不可能的。根本沒人能趕走他。江湛意味深長地抿了下沾著血的薄唇, “我的工作,用不著你插手!
“我的照片,你不是也插手了么。江醫生,總得有個禮尚往來。”
江湛看著他,他要的不是禮尚往來,他要的是讓他遠遠的,好好的。
不過,關于宴時宇,他很清楚沒人能趕走他,因為所有的辦法都試過了。
“他不會走的!苯窟@次沒騙他,他很篤定。
賀凱文似乎像是沒辦法,淡淡地笑了, “他不走,我不碰你。”
執拗的孩子氣。
不過,這樣也好。
江湛似乎對這個回答很滿意,他也在心里笑了。
夜太深,天不好,他的腳又傷了,既然佯裝不在乎,實在沒必要硬撐著回去。
他真的沒碰他,甚至把整間臥室都給了他。
江湛卻依然很煎熬。
這張床上,每一個角落,都留著他們之前的影子,開葷的野小子生疏猛撞,每一個動作都曾讓他幾乎要咬碎牙床。
可是現在想起來,這些在他的身體里都有了記憶,江湛緊緊抓著被角,他連動都不敢動一下。
熬過這一晚就好了……
這句話他一個人一直默默念到天快亮了才閉上眼睛。
#
江湛,沒了姓宴的做借口,下次你該乖了。
“……這次別怪我。”
賀凱文看著還熟睡的江湛,指尖在他的嘴唇上方停了下。
正要挪開,看見他眼角邊落著一顆長長的睫毛,輕輕蹭了蹭沒碰掉。
他在舌尖上點了下,潤濕了指肚幫他黏下來。
這時,江湛抬手撓了下眼角。
他揉著眼睛就看見床邊坐著穿戴齊整的賀凱文。
“你說什么?”他睡得晚,剛醒。
“我說,飯好了!辟R凱文又露出了滿面春風的笑容。
以后也許看不到了。
江湛多看了一眼,他笑得很好看。
好看到,江湛到了醫院,都在回味著那抹燦爛的笑容,自己也忍不住揚起了唇角。
直到被叫到了主任辦公室,江湛的笑容才突然僵住。
他拿著老主任塞給他的申請表,不可置信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宴時宇自己申請的?他下個月要去援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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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鞠躬
第 38 章
江湛實在是無法理解,那可是宴時宇。
大哥父親的背景搬出來,兩千萬捐款拿出來,帶著偽裝跟他撕破臉死活要留下的宴時宇啊!
他和他師父一樣滿腦子問號,根本不知道為什么他會突然援藏。
只不過,江湛不會像師父和院長那樣隔三差五的去勸一波,他是真心巴不得他埋骨西藏再別回來。
一大早他又聽見他的親師父語重心長地告訴宴時宇, “小江他就是個刀子嘴,他刁難你,你告訴我,數據錄入你別做了……”
當著他的面,師父竟然胳膊肘往外拐了。
然而,這都沒有人能動搖得了宴時宇援藏的決心。
這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讓他義無反顧……
江湛本來話就不多,正好悄悄看熱鬧。
這半個月他又恢復了嚴峻副主任的日常,一不回公寓,二不回消息,拒人千里。
醫院之外,賀凱文的確守約,還真是像他說過的那樣,宴時宇一天不走,他還真沒再來找過江湛。
只不過,在醫院里每天也能跟他碰上一兩回。
確切說,是江湛頂著個醫生顧問的名譽職位,利用職務之便,知道賀凱文什么時候會過來。
江湛調整好時間,總會有理由在那段時間看似不經意地路過。
不遠不近看著包裝起來的Kevin,紳士儒雅,從來都是閃閃發光的耀眼。
江湛在心里告訴自己,過完清明,劇組就從醫院里撤了,以后反正也是看不到,全當養眼。
只是,他自己都沒察覺到,說是養眼,每次擦肩時,賀凱文跟他一如既往地微笑著打招呼,他卻冷著一張臉,連視線都避開了。
他怕,他怕對上視線,自己會要更多,然而,他要不起。
31號,是宴時宇在渤醫大的最后一天。
他拒絕了所有踐行活動。
等科室人走空,他挪了下最近一直坐了半個月的椅子,轉身看著江湛, “副主任,在等我?”
“確切說,等報告!苯课罩緮氮殻f著話的時候,還隨手添了個數字。
“我準備好了,現在能匯報嗎?”
“噢。”江湛扣下書。
宴時宇從打印機回來,手里抱著一摞子材料,定睛看著江湛, “先說正事兒,還是先說私事兒?”
江湛沒有任何表情, “工作時間,我只聽正事兒。”
他站起身走過去洗了把手,沒有習慣性地噴上酒精,只是把手擦干了。
宴時宇一直看著江湛的背影,注意到了他特意避開酒精,知道這是照顧他酒精過敏。
他彎起唇角笑了笑, “好,我準備資料!
宴時宇把一份厚厚的資料放在江湛前面。
紙張還帶著印刷機的溫熱和印墨的氣味。
江湛開始隨便翻了幾頁,他看得懂,很快,把四五十頁兩面印刷的報告一直翻到了最后。
本來只是為了折騰這個少爺一下,隨口讓他錄入的三年分病案,變成了五年份心臟病相關2萬4千份病案,而且不止渤醫大,連著提攜渤廣四院的數據都有。
江湛微微蹙眉,難掩驚訝。
資料里,心臟病結合其他基礎疾患的分析,病案數據錄取合理,作圖列表都手法得當,連數據展示都是S數據分析結合C成圖精確又精美,實在挑不出半點兒毛病。
醫科大的心外科室,每年是有SCI論文指標。
江湛肯定地點點頭, “這些拿來,足夠整理四五篇論文了!
宴時宇平淡地笑著說, “副主任,這些數據是大家的,科室里掛論文頂給誰都可以,我不用掛名!彼辉谝膺@些。
江湛又從宴時宇手里接過一本薄冊子,這次翻了兩頁他擰緊了眉頭,抬頭又看了宴時宇一眼,這是份嶄新的報告,最近心臟病患者病房擁擠,他置疑的事兒,被宴時宇精準地總結了出來。
江湛還是忍不住先快速翻完,咬了咬嘴唇, “構想可以,暫時數據不夠,不足立論!
“新型病毒性心肌炎是沒法下定論。但這里的106個患者,都沒有家族心臟病遺傳史,以后要留意觀察,對么?”宴時宇打斷了他的話。
就事論事,如果眼前的宴時宇可以只是個醫生,實在難得,作為純粹的醫生,他理解師父一遍遍的勸導,宴時宇是個洞察力極強而且敏感的奇才。
手里這本薄冊子很珍貴,江湛清楚。
“上次的偽唐氏藥被于廳嚴格封控起來了,你怎么弄到手的。”江湛一眼就看到了宴時宇關注的基因段跟冷庫里帶回來的偽唐氏基因段重疊,聊了幾句,他直接問重點。
宴時宇關于數據的對答滴水不漏坦誠告訴江湛他動用了宴家的關系。
隨即,他補充說, “封控起來不去研究是一種浪費,改變基因段能做的事太多。如果我們只是封鎖,真正外面發展起來的那一天,我們只會措手不及!
兩百年前閉關鎖國把洋炮埋在土里假裝看不見大清才會滅亡。這個道理江湛怎么會不懂。
只是,這話從宴時宇嘴里說出來,很意外。
一般調離最后一天,早就做好交接,大家都是收拾下東西,跟領導打個招呼,拎包走人而已。
“你明天就去援藏了,怎么這么積極做這些?”江湛收好冊子,問的平淡。
宴時宇推開鍵盤,把資料擱在一旁, “算正事兒說完了嗎?因為我想做個好醫生!彼膽B度也很認真。
“好醫生?”江湛不是在跟他面試過家家,難免一勾唇角, “說說看怎么叫好醫生?好藏醫?對了,那邊聽說以青稞,小麥為主糧。”
“好醫生就是一個讓你看得上,可以有一天跟你并肩而立的醫生。”宴時宇一雙丹鳳眼里目光犀利炯然, “江湛,你是知道我小麥過敏,在關心我?”
江湛真后悔多問這么句廢話,冷聲收場, “你成為什么樣的醫生跟我有什么關系!
“我以前當醫生就是家里給選的,無所謂好壞,混日子而已,F在,挺謝謝這份職業的!
宴時宇一雙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江湛,怎么會跟你無關?跟你緊密關聯著呢。我喜歡你,純粹的喜歡你,我第一次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么感覺,所以我才會決心當一個讓你看的上的醫生。”
他用用最直白的話,說著任性的霸氣又突然的表白。
“一個喜歡你的好醫生!彼貜椭@幾個字。
這是在跟他表白??江湛懷疑自己聽錯了!
此時科室里沒有其他人,江湛還是左右看看,他無比后悔單獨跟這個少爺多說這幾句話, “工作時間,不談私事,我可以當做沒聽見。”
宴時宇往前一步,朝著桌子上的座鐘努了努嘴, “江湛,早就不是工作時間了。你沒聽見,我再告訴你一遍,我喜歡你,喜歡你所以才愿意離開你!”
這都什么邏輯?
瘋了嗎?
本來是想問問他為什么決定離開,但現在江湛一句話也不想跟他多說。
“你閉嘴!”
江湛站起來地太猛,椅子一下子倒下去,宴時宇伸手扶椅子,胳膊蹭過他的腰側,江湛連著后退了幾步。
砰,后腦勺撞在了面向走廊的玻璃窗上。
宴時宇扶起來椅子,正要抬起來胳膊去摸他的頭。
江湛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你別碰我!”他大腦快速想了幾個詞,都不合適,干脆冷聲直接告訴他, “我不會喜歡你。你最好正常點兒!
“不會?”宴時宇眼尾一挑,笑得狡黠, “不會喜歡,和不喜歡,其實不太一樣。江湛,我愿意告訴你,我活到現在,第一次想過正常日子。以前睡醒時,我甚至不知道旁邊的人叫什么,我一直以為喜歡一個人是上天開玩笑,是小孩子過家家,是扯淡……”
“夠了!宴時宇,我對你以前或者現在的私人生活都沒有半點兒興趣!
“我是個爛人,我承認,但遇到你,我真的動心了!毖鐣r宇上前一步,單手按在玻璃窗上, “只要你開口,我什么都能給你,我第一次明白‘動心’兩個字是什么意思,如果你需要,我愿意動手把心挖給你。”
“你他媽是真瘋!”江湛剛想抬手推開他,眼角余光瞥見窗外,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個人,是宴時宇的司機黎叔,跟往常一樣畢恭畢敬站著,沒有一點兒聲音。
最后一天了,他這么想著,還是咬牙忍了,之前打過他一巴掌,好幾天才消腫,不能再當著那個老司機的面去扇他。
“江湛,別這么急著拒絕我。難道你有喜歡的人嗎?不會還惦記著那個演員吧?”宴時宇正對著窗外,彎起眼睛微微笑了下,一眨不眨地重新盯死了江湛。
喜歡的人……
惦記著他,就是喜歡嗎?
他不知道。
時間太短,江湛不敢想下去,他只能暫時一刀切斷。
被問到賀凱文,他心亂了,動搖著,但臉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江湛,五一放假那部醫生劇就殺青了。主角是個以你為原型的臨床醫,放在央視宣揚的怎么也是浩然正氣的醫魂吧,難道你希望男主角和故事原型的醫生CP突然熱度高過劇作本身?”宴時宇的語氣咄咄逼人。
“如果上一張照片只是個警告,我想下一張照片背后那個人就會把你們推上浪尖了,不是嗎?”宴時宇話鋒一轉, “當然,下一張照片如果出來了,我還是會幫你處理,反正在你這里討回來就是了。”說著,他粉色舌尖探出頭,意味深長地舔了下唇角。
宴時宇這兩句話的確都是江湛擔心的。
所以,他在照片之后一直躲著賀凱文。
他在試圖推開他,雖然他做得不夠決絕,不夠漂亮。
宴時宇咧著嘴笑了下, “明天我就走了,今天還可以幫你一下!
江湛冷冰冰的眼睛不屑落在他身上,回答的聲音如同機械,沒有任何起伏, “跟你無關,用不著!
宴時宇微微側過頭,把嘴貼著他的耳畔,悄聲說, “那個演員現在也在外面,江湛,我不在乎你心里到底怎么想他,如果你只是想讓他走開,想跟他保持距離,那就站著別動。”
宴時宇說著話,往前邁了一步, “明天我就走了,這是我幫你的最后一件事,不用謝!
江湛對面玻璃窗上,的確看到了窗外多了個影子。
他并沒有回頭,雙重玻璃,不確定那個人是不是賀凱文。
宴時宇沒有禁錮他的行動,如果他想,甩開他走人,沒有任何困難。
可是,他沒動。
江湛一時心里全是糾結,還怔著的時候,他聽見耳畔宴時宇一直在低語, “江湛,離開他,才是真正的為他好!
此時的江湛仿佛徒手攀巖時突然墜落,大腦被強制放空,他握緊了雙拳,卻是依然一動不動。
他的耳垂兒被宴時宇的鼻尖觸碰到了,微微氣喘,滾熱氣息都在耳畔被無限擴大。
突然,身后咚咚兩聲輕輕的敲窗聲,讓江湛剎那間心臟都被提了起來,他的心跳在那一刻一定是停滯了。
他一時沒敢回頭,瞳孔瞬間放大,眼前幾乎全黑了。
然而,下巴搭在他肩膀上的宴時宇卻是微紅著臉,靦腆又含蓄地跟窗外的人笑了下。
不對!
宴時宇不可能跟賀凱文這個態度。
江湛一下子反應過來了!
他猛一轉身,看見了窗外雙手插在胸前正跟他佯裝吹胡子瞪眼的師父。
師父眼角堆滿魚尾紋,全是繃不住的笑意。
師父一直是希望他們和睦相處的那個人。
哪怕最后一天,他都不放棄地勸著要挽留宴時宇。
“不,師父——”他拉開門就追出去。
老主任轉身沖著他慈祥地一笑, “你們年輕人的事兒,不用跟我說!崩现魅尉髲姷夭宦犓忉專蟛搅餍亲叩袅。
宴時宇竟然在戲弄他……?!
江湛轉過身,猩紅的桃花眸子盯死了宴時宇。
“江湛,我剛剛也是沒看清,真的,只顧著跟你表白,眼前只有你!人走近了敲下窗我才知道是老主任,真的!毖鐣r宇竟然還敢瞇著眼睛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江湛渾身都在顫抖,仿佛血液被煮沸了,騰騰地冒著熱氣。
身后腳步聲又一次接近,行啊,既然師父您回來了,就請您看個清楚!
江湛一拳砸出去的瞬間,宴時宇沒躲,但他的手腕被握住了。
好大好有力的一只手。
江湛看著這只漂亮的手……這次,回來的人不是老主任,正是他想躲又躲不開的賀凱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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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是唯一……1v1
鞠躬
第 39 章
“凱文,你怎么來了?”
江湛從來沒這么叫過他,一時緊張,叫成了這兩個字。
賀凱文握著江湛的手腕落了下來, “聽說宴醫生明天就去援藏了,祝您一路順風!
江湛聽見這句話,也提醒了自己,這個人明天就走了。
他慢慢松開了拳頭。
“江醫生也是剛好下班吧,一起走嗎?”賀凱文很紳士地邀請江湛。
“我其實,”江湛看著空無一人的科室,頓了下。
“Kevin老師,我有一份報告,臨行前得跟江醫生交接一下,恐怕需要些時間。”
宴時宇也很客氣,商量的溫柔口吻跟剛剛判若兩人,他又轉頭看著江湛, “江醫生,我們進去吧?”
報告已經交接結束,江湛沒失憶。
再明顯不過,宴時宇在挽留他。
江湛看看眼前兩個人,離開或者留下,不再單純。
跟賀凱文一起離開,他現在可以嗎?
這不是他一個人的選擇。
他不能武斷。
宴時宇的話在提醒著他,電視劇殺青之后,如果再弄出張照片來,男主角和原型醫生的CP被罵成狗屎,他還是會束手無策。
影藝圈,離他能掌控的生活太遙遠了。
解決這個問題之前,他不能不管不顧地走進賀凱文的生活里。
可是,他能解決嗎。
而留下,反正就是一會兒。
不管宴時宇說什么。就算他再瘋,第二天這個人就不在這兒了。
江湛單手踹進兜里,從容往科室走去, “進去說你的報告吧。”
“江醫生,那我在外面等你。”賀凱文堅持著。
“Kevin老師,我跟江醫生是師徒一場,江醫生說晚上要給我踐行!毖鐣r宇垂下眼簾,帶著歉意地笑笑, “真的很抱歉,您也知道,明天我就離開,希望今晚占用江醫生時間不會耽誤Kevin老師的事兒吧。”
江湛看著不慌不忙像個翩翩公子一樣滿嘴胡扯的宴時宇,暗自咬了咬牙。
“江醫生,您跟宴醫生都是忙正事兒的人,踐行的飯店需要我幫忙選訂嗎?”賀凱文在堅持。
“不麻煩Kevin老師了。我邀請了江醫生去家里!
“……”
既然決定留下,江湛并沒去揭穿宴時宇的謊言,看著客客氣氣的兩個人僵持著,江湛回頭看了賀凱文一眼, “你先回去吧。我今晚跟宴醫生吃飯!
這么一想,師徒一場,工作上宴時宇這段日子盡心盡力無可挑剔,他還是應該把話說清楚。
江湛在這里下了決斷,賀凱文禮貌地點點頭后退一步,再說下去就是無理取鬧的糾纏了。
宴時宇跟著江湛走進科室時,他轉過頭,嘴角一揚,沖著賀凱文得意一笑,一個拜拜的唇形。
賀凱文倒也是笑著抬起手,不過不是拜拜的手型,跟他比了個中指。
等腳步聲遠去,賀凱文的身影消失,宴時宇開口, “江湛,謝謝你愿意為我留下來!
江湛恢復冷冰冰的口氣, “我留下來,跟你沒關系。你不用多想。”他說的是實話,留下有師徒的情分在,但更多的也是為了暫時躲開賀凱文。
“江湛,你真的愿意跟我吃頓飯嗎?”
江湛吁了口氣,共事這么久,從來沒跟他吃過一頓飯,最后這一次是他用人用的過分了。
他點點頭, “只要你吃飯的時候不說瘋話!
宴時宇立即舉起手起誓的樣子, “我保證,吃飯的時候,我只講這次關于心肌炎的發現!
江湛試著找了兩家店,最終還是因為宴時宇的嚴重過敏體質不得不去了宴時宇的別墅。
別墅外面看著亮堂溫馨,客廳里的落地窗通透明亮,里外一覽無余。外面對著庭院,不會有外人進來。
進到別墅里面,才知道司機黎叔在這兒不算什么特別,這里平時只住宴時宇一個人,管家保姆卻熙熙攘攘七八個人。
尤其飲食上,連茶飲咖啡都有專人負責。
一頓飯,宴時宇把他這次調查到對心肌炎的所有想法都毫無保留地分享給了江湛。
江湛現在完全明白師父為什么一次次替他挽留宴時宇了,他的確是個罕見的人才,而且思維大膽活躍,工作上跟他討論不累。
江湛在他面前可以省去一些蹩腳的道理,問的直接, “所以,你覺得新型病毒心肌炎也是藥物引起的?”
“對!毖鐣r宇點頭, “跟之前的偽唐氏兒藥一樣,倚靠藥物營造混亂,讓心臟市場供給需求平衡。”
江湛頷首,他擔心的也是這樣,毫無預兆的后天性心臟衰竭,更容易讓人有渴求心臟移植的求生欲。
“如今我們國家藥物管理還是依附于患者本人,調查每個人都服過什么藥,不是件容易事兒!
“江湛,交給我吧。究竟什么藥引起的,去了西藏,工作之余我會繼續查下去。你別忘了,藥理這塊兒,本來就是我擅長的領域!
江湛不是不放心,難免好奇, “你為什么積極攬這種事?”
宴時宇笑笑, “你不是不讓我說嘛。主菜之后,還有一品甜點!
他拿起餐巾布輕輕擦了把嘴,剛抬起手,黎叔已經換了身白色的廚師服飾站在了身后。
“這份巧克力蛋糕,就是黎叔在法博上的獲獎作。”
黎叔不能說話,禮貌頷首之后,把甜點托盤放在了江湛面前。
江湛自然很跟得上那句“不讓我說”是什么意思。
跟宴時宇如果能正常聊天,其實兩個人之間能說的話題很多。
他真是后悔問了。
江湛看見眼前的黑色蛋糕精致打磨的仿佛一塊天然的黑瑪瑙,上面一行金粉小字,他順口念了出來。
“你法語不錯呢。是的,翻譯過來叫黑色誘惑。嘗嘗看?”
同時,身后換了個人遞上來了咖啡。
江湛不是第一次吃黎叔的甜品,品品精致奢華,甜而不膩,入口柔滑濃郁,口感總有驚喜。
江湛的贊許不是浮夸,對著黎叔他豎起了大拇指道謝。
宴時宇揮揮手,客廳里只剩下他們兩個。
他沖著江湛笑笑, “你怎么從來都不用心夸夸我?”
“你如果要說別的,我就先告辭了!苯孔隹腿俗銐蚨Y貌,他沒有把巧克力剩下,快速吃完連刀叉都干凈整齊放好,才準備起身。
宴時宇眼睫眨了眨,不是剛才說事兒的那副銳利嚴謹的態度,換了張賴皮自如的臉, “我很守諾,吃飯的時候一個字沒提吧,現在甜點都吃完了,也不能說?你不用現在喜歡我,但你要知道……”
江湛直接打斷, “我不想知道。”
“哦?你不是很想知道我為什么突然援藏嗎?”
江湛不繞彎子, “為什么?”
宴時宇薄薄嘴唇張合之后對著抿了下, “可我守諾呀,這個不能說的。”
“你他媽這么吊著說話,找打嗎?”
宴時宇嬉笑著, “還真的是。你知道嗎?我就是從你扇我那一巴掌開始喜歡上你的,喜歡的不要不要的!
“你心里明白我為什么扇你!蹦菑埐〈采系氖聝海恳粋字都不愿意再提。
“知道啊!
“閉嘴!”
“但我就是喜歡啊。我就是那種抖M,你隨便打!
“宴時宇,你能不能要點兒臉!?”
宴時宇仰著下巴看著他, “要臉的話,就要不到你了!
“你他媽……”
宴時宇連眼睛都笑彎了, “江湛,我連你勁勁兒的罵我的樣子都喜歡的不行!
如果不是在別人家里做客,江湛真想把桌子掀他臉上。
“江湛,離姓傅的遠一點兒,哪個都不是好東西。我比他們都在乎你!毖鐣r宇雙手相對,食指對點著, “今晚,我再送你個大禮!
“宴時宇,夠了!”江湛站起身推上椅子就要離開。
可是,突然按住椅子的手不敢松開了,他立即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兒,巧克力蛋糕有問題!
“你卑鄙,你混蛋……”
半個鐘頭之后。
“你卑鄙,混蛋……”
江湛睜開眼睛第一句話還是這個,可是他低頭看了眼自己,沒再說下去。
客廳的燈光暗了下來,變得柔和素雅。
眼前的餐桌不見了。
他坐的椅子也換了。
椅子兩旁沒有扶手,靠背后仰,他的雙手舉在頭頂,試著動了下,就知道不可能掙脫得掉。
江湛看了眼自己渾身只剩下件白襯衫,什么都明白了。
他反而冷靜下來,也不再罵粗口,沖著正看著窗外落雨的背影冷笑一聲, “宴時宇,你弄這些下三濫的東西,就覺得我能喜歡上你?你腦子被灌腸嗎?”
“我不姓傅。不會強迫你,就是讓你睡了一覺,不算下三濫,做的事也跟他們那些畜生不一樣。”宴時宇背對著他,聲音坦然, “我告訴過你很多次,我會讓你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江湛在病床上不是沒經歷過他嘴里的“男人”,真是夠了, “滾。”
宴時宇轉過身的同時,客廳里的燈亮了一段,屋子里被淡粉色的暖色系燈光籠罩著,更添幾分曖昧的色調。
江湛試圖抬手擋住視線不去看他,動了動才想起來他的手腕還被固定著。
眼前的宴時宇換了身衣服。
一身奢華的黑色燕尾服,然而,不是套裝,他空心套著一身燕尾服。
渾身只有這一層外皮。
絲滑亮黑斷面翻領,不扣前襟,兩條燕尾下擺垂落。
宴時宇身材偏瘦,身高跟江湛不像上下,勁瘦的腰身天生也是個衣服架子。
黑色燕尾服下面白皙的皮膚趁得如羊脂白玉,配上他細瘦的脖頸,尖俏的下巴,紅唇單薄,一雙微垂的丹鳳眼,冰冷的好像嬌艷絕美的吸血鬼。
江湛腳尖勉強觸碰到地面,他試圖后退,可是椅子根本挪不動絲毫。
“宴時宇,你是雙——”江湛看見了,一時語塞,問不出口。
他是個醫生,這種特殊的身體,他不是沒見過。
但在這種場合,這種氛圍下,他還是第一次。
江湛試圖閉上眼睛,他不想看了。
“江湛,這是禮物,你可以收下!毖鐣r宇對自己這副身子,太自信了。
睡過他,卻對他不癡迷的男人,這世上還沒出生。
“我沒興趣,你走開!苯坎煊X到冰涼的燕尾蹭到了他的膝蓋,他不得不睜開眼睛。
“有沒有興趣,不試試怎么知道呢?”宴時宇跨開腿坐在他的雙膝上,冰涼細長的手指已經伸過來要觸碰他。
江湛穩了穩呼吸,一邊控制著身體不去回應,一邊冷冷地看著他, “我沒用這種特殊的嗜好。”
他身子敏感,但并不是對什么都敏感。
任由身子下面被宴時宇技巧的在手里揉搓,這次江湛沒有半點兒反應。
他也是在這一刻才清楚的認識到,從來都自詡男人,原來他對女人是真的沒有反應。
“這么柔軟,你是ED?”
宴時宇笑得邪性。
“事實面前不用廢話了!苯窟@次一雙桃花眸子也默默含笑,帶著嘲諷,似乎游刃有余。
“你總算對我笑了,江湛,別說ED,你就算切了是個太監我都愿意一輩子守著你!
這世上怎么會有人每一句表白都白骨森然般駭人。
江湛看著宴時宇扇動的睫翼,不能想象,他是怎么跟前任相處的。
“不用這么看我,我把你這里看得清清楚楚,”宴時宇另一只手指在江湛心臟的位置, “你是我第一個表白的人。這副身子讓我從小就沒什么朋友,不過我也不需要。周圍人嘴里的孤僻古怪,我聽著跟夸我天賦異稟一個感覺,就是跟別人不一樣而已。”
江湛無奈笑笑, “說話的時候,你的手能不搓摸我嗎?”
“也是,你還真提醒我了!毖鐣r宇從江湛腿上站起來,岔開他的雙腿,跪了下去。
“別!你別瘋!苯窟@次急了。
他雙腳踏在他雙肩上,一用力就能把人踢出去。
可是,江湛額頭冒出一層汗水,腳上一下子用不上力。
因為,那個瘋子在用牙咬他,人為刀俎小江湛為魚肉。
須臾
江湛沒再掙扎,聽見宴時宇深喉發出幾聲貓一樣的喉嚨底部的咕嚕聲,他知道快結束了。
他平視眼前的落地窗,試圖盡量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
然而,他注意到窗外有個黑色的影子,一步步走近越來越近。
雖然細雨后窗外的樹尖上只有半輪月亮,但屋子里亮著。
江湛一下子渾身戰栗,他看不清外面,但外面的人能看清屋里!
“你他媽起來,你給站起來!”江湛嘶啞著喘息著叫著他, “宴時宇,你等等,窗外,窗外怎么有人。”
宴時宇慢慢站了起來, “嗯,客人!彼税炎旖,笑得邪性。
隨即,頭都不回,直接跨坐上來。
“是,凱文!苯康暮粑寄郎。
剛剛凝在眉峰的汗水,順著眉尾淌下來。
“是啊!毖鐣r宇往前面挪了挪,跟江湛胸口相貼, “醫院里,你不是也想做給他看嗎?匆娛抢现魅蔚臅r候,你還挺失望吧!
“你先下去!苯刻宄,這個時候,惱火暴躁解決不了任何問題,他必須強制讓自己冷靜下來。
江湛也不罵人,他仰著下巴看著宴時宇, “你現在也知道,這種事,進不去,不是你坐上來就有用的。你坐上來,坐給誰看!
宴時宇低下頭,嘴唇輕輕貼上江湛躲不開的眉毛,舔了下他鋒利劍眉上的汗水,嫣然一笑, “當然是坐給窗外人看啊!
江湛閉上了眼睛,同時察覺到手腕上的束縛帶被解開了。
“江湛,離開他!”宴時宇聲音厲色,狹長眼線中一道寒光閃過, “如果你自己做不到,就坐著別動,我讓他離開你。”
江湛雙手狠狠抓住宴時宇的雙臂,現在推開他好像推開一個抱枕,沒人攔著他。
但同時,江湛跟窗外的賀凱文四目相對,他怔住了。
他不敢去猜,他在那雙漂亮的眼睛里看到是的什么,他在想什么。
一雙瑞風眼直直地盯著他,眼底深如古潭,漆黑的眼瞳吸走了他所有的思緒。
宴時宇此時尖銳的聲音仿佛帶著魔力,他細長手指摸著江湛的喉結,在他耳畔低語, “默數到三,你看著,他還不走,再推開我!
每一秒鐘都是煎熬。
不!
這不是他想要的。
江湛一秒鐘都等不了!
他雙手用力時卻被宴時宇的拇指突然按住了頸動脈。
江湛疏忽了:宴時宇的手剛剛一直在摸他的喉結,他在等這一刻。
騙子——!
宴時宇根本沒讓他選。
“再堅持一下,他會走的。”宴時宇的聲音冷漠到了陌生, “他能把我從你身邊趕走,我也能讓他從你身邊離開!”
江湛不管窗外的人能不能看得懂,他拼命張合著眼睛。
他一輩子都沒做過什么暗送秋波的事兒,他知道他不會這些。
但他并不知道,他一雙天生含情的桃花眼,此時動了情,即便單靠著這一雙眼睛不停地眨著,也足夠勾人。
宴時宇垂眸看著他,另一只手輕輕敷上了他的眼睛, “別看了。他會走的!
透過宴時宇指間的縫隙,江湛看到了,他真的轉身離開了。
他真的走了……
江湛在這一刻突然卸了力,雙手垂在兩側,眼中不再有任何光芒,他無助的追著窗外那個黑色的越來越遠的背影……
別走。
他第一次聽見自己心里的聲音。
可是,還有什么用呢。
結束了嗎。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在期待什么。
江湛閉上了眼睛,仿佛連再次抬起眼簾的力氣都被抽空了。
就算宴時宇的拇指早已移開,他也依然覺得無法呼吸,好像脖頸被勒得越來越緊。
痛,卻說不出是哪里在隱隱作痛……
嗙!
突然一聲巨響之后——嘩啦嘩啦。
眼前的落地窗碎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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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問問還有可愛在追嗎?可以摸摸你們可愛的爪爪嗎?(今天入V,感激陪伴,留評紅包必落)
第 40 章
整面落地窗被擊碎之后,玻璃嘩啦嘩啦落了一地。
宴時宇此時也怔住了,松開了按在江湛脖頸上的手。
兩個人眼前的賀凱文手里拎著滅火器和一把消防斧子,直接從院子里一步跨進來。
他眼神狠戾決然,透著一股凝重的攔我者亡的煞氣。
一瞬從絕望到驚愕,來不及平靜下來,江湛盯著他手里的斧子更多的是擔心。
他一把推開了旁邊的宴時宇,完全不顧自己現在是什么著裝什么樣子,抬手就要去奪賀凱文手里的斧子。
哐當一聲,斧子落在地上,不用奪,已經被賀凱文隨手甩開了。
他空出來的手一把摟在江湛的雙腿上,屁股一撮,直接把人扛在了肩上。
就像八年前,那個雪夜,江湛問都不問就把他扛起來一樣。
賀凱文彎下腰把滅火器輕放在宴時宇腳下,明明一句話沒說,怔在原地的宴時宇卻一個踉蹌連著后退幾步。
他并不是害怕一個滅火器,更不會害怕一個敢破窗私闖進來的賀凱文;
他的慌亂只是因為跟江湛對上了視線,他清楚地捕捉到了江湛在看見賀凱文闖進來的時候,眼睛里水汽氤氳地閃著光,那是驚訝也許更是驚喜,原來他并不是真想推開他……
宴時宇只是一身燕尾服杵在原地,怔怔看著兩個人離開,頭都沒回,抬手攔住了黎叔帶來的保鏢。
他腦子沒亂。
反而,足夠清醒,他知道現在攔住他們,江湛恐怕再不會搭理他,欲擒故縱的玩法兒,他一個搞心理的不是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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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凱文一直一句話沒說。
江湛不是個孩子,一個一米八的成年人被人扛在肩膀上自然不會舒服。
更何況,賀凱文的大手還按在他的大腿根兒上。
他安慰自己,他這么暫時按住只是為了維持平衡,于是,攥著拳頭并沒出聲。
宴時宇的別墅周圍本來就是私家地盤,到了夜里更不會有人過來。
車就停在院子外面,都沒上鎖。
賀凱文拉開副駕駛的門,把江湛放下來,隨即脫下外套蓋在了他的腿上,也不說話,拉過來安全帶隔著衣服幫他扣上。
行云流水的動作之后,副駕駛的車門關上了。
直到車子啟動,平穩地開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賀凱文還是一句話也沒說。
江湛轉過臉,看著四十碼的車速,賀凱文卻似乎在賽車道上飆車一樣嚴肅專注的神情,他咬了咬嘴唇,打破沉默, “我跟他,沒做。”
滋——一聲刺耳的緊急剎車聲劃破寂靜夜空。
賀凱文把車停在了路邊,此時的馬路上前后無車。
路燈在兩米之外,車里昏暗,看不到表情,江湛只能看見他突然雙臂抱住方向盤把臉埋在了里面。
“你怎么了?”
默了幾秒鐘。
“你還在乎我的感受?”賀凱文沒抬頭,聲音喑啞。
江湛看著他,看見他握緊方向盤的兩只手壓在胳膊肘下面,也許是太用力了,即便昏暗路燈下也看得出指骨都有些泛白。
江湛雙手抓了抓蓋在他腿上的黑色外套,棉質的外套還帶著野小子的體溫。
他把外套往上扯了扯,想拉到領口,然而,他下半身毫無遮攔,拽到一半他又掖了回去。
“我,”江湛本來不是說話吞吐的人,他重新坐直了身子, “我還有資格在乎你的感受嗎?”
賀凱文突然把臉抬了起來, “你剛剛說什么?”
是啊。
他說的這是什么。
江湛雙手緊緊揪住蓋在大腿邊上的衣角,他在乎他的感受,可是他算什么人,他剛剛都做了些什么事……
在這個野小子眼里,他究竟算個什么人,連條遮體的褲子都沒有,被他從另一個男人的家里拽出來。
江湛的臉在慢慢發燒,他是個要臉的人。
半晌,江湛也沒再說話。
“送你回公寓嗎?”
江湛想了想,他的公寓小區里人雜,現在跟賀凱文在一起,怕再被人蹲著抓拍,會害了他的前途。
他搖了搖頭。
“那我送你去你哥那兒?”
江宅原來在他眼里是大哥家?
不過也是,江櫟去外地上學了,外人看那的確是江浩家。
他現在這個光著腿的樣子,被大哥看見該擔心了。
江湛搖搖頭, “隨便把我放個酒店門口吧!
賀凱文審視一樣的目光打量著他,江湛能看懂他犀利的眼神,一個男人,渾身一件襯衫,身上沒有證件,他現在的樣子,怕是連入住都辦不了。
可是他能怎么辦,開口求他把他帶回家嗎。
他做不到。
“把我放下吧!
車沒鎖。
江湛閉上眼睛,正要打開安全帶,手腕被握住了,松垮垮地握住了。
他的手很暖,江湛像是被暖化了,他沒再按下去解開安全帶的按鈕。
他的手從手腕上滑下來,慢慢打開了江湛的手掌心,五指探索著插進指縫,直到他們十指相扣。
江湛的指尖都是冰冷的,微微顫抖這還沒暖化過來,他沒躲,他壓根兒就不想躲開。
“我真的,沒跟他做,不是你看見的樣子。呵——你會相信我嗎?”江湛苦笑著,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跟他解釋這些。
他只知道自己的解釋聽起來荒唐又可笑,簡直是欲蓋彌彰的愚蠢。
然而,他依然沒有回應。
江湛都不敢相信自己這張嘴,還在繼續說著話, “他只是坐在了我的腿上,我,我沒有硬,這次我……”
賀凱文側過身,車子里空間太小,他的動作不夠快,卻足夠溫柔,他慢慢地貼上了江湛的嘴唇。
對著雙唇,輕輕觸碰了一下,沒有纏綿很快就分開了。
賀凱文一向低磁的聲音,比這輕輕一吻還要柔, “我想帶你回家,可以嗎?”
江湛閉上了眼睛,他控制不住顫抖的睫翼,他這次沒再倔強,他點頭了。
他想跟他回去。
真的很想很想。
不是現在才開始想。
在宴時宇那里,被宴時宇坐在雙腿上的時候;
之后,宴時宇坐在他的雙腿上,被賀凱文看見的時候;
他真的怕了。
再之后,
親眼看見賀凱文轉身離開時,他絕望了。
那一刻心如灰死的感覺太沉太重了,他覺得自己好像溺水下沉,無法呼吸,心痛到要被揉碎了一樣,有一個聲音發自心底,想求求他回來,他卻喊不出來。
他瞧不起自己心底卑微的聲音,可是沒有辦法,那一刻他什么都不在乎了,只想讓他回來。
他聽見自己違背意志的軟弱心聲,那個聲音在說, “凱文,別走,求求你別走!
那一刻,他竟然在無助乞求……
還好,那一刻過去。
他的心又活了過來。
從地下車庫出來的時候,賀凱文把外套的袖子系在江湛的腰上,還是一把將人抱了起來。
江湛怎么會不懂他的體貼,不是不能走,只是,空蕩蕩的襯衫下擺,讓他邁不出步子。
等進了屋子,換上賀凱文遞過來的家居服,他才總算恢復了幾分平靜。
這間公寓,這是他第三次走進來。
上一次,他是一個人睡在他的臥室里;
可是今晚,如果還讓他一個人留在這里,他注定會輾轉反側睡不著。
他先洗的澡,抱著雙膝坐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機里來回轉換的畫面,完全不知道在演什么。
過了幾分鐘,賀凱文擦著頭發從浴室里出來。
“想喝點什么?”剛問完,他已經轉身拿了個茶杯過來, “蒲公英茶吧,助眠的。”
江湛接過來茶杯,抿了一口,放下了。 “可以抽煙嗎?”
“我這里沒有煙!辟R凱文垂眸看著他。
江湛抬起眼睫,挺蠻橫地口氣問道, “我是說,這屋里,以后可以抽煙嗎?”
賀凱文不至于這都聽不懂,他劍眉星目帶著詫異的神情,同時彎了起來, “以后,看你表現。今天恐怕你得先忍著!笨±实囊粡埬樞ζ饋碜屓诵睦锒寂。
“忍不了。我出去買盒煙回來。”江湛這個人就是有行動力,說著話已經在玄關穿鞋。
賀凱文一晚上忍著的一張冰封臉終于融了冰一樣暖化了,他笑得燦爛, “行。拿著鑰匙,自己回來!
江湛手心里塞進來的是玄關盒子里沒拴裝飾鏈的一把備用鑰匙。
實在突然!
他可真會。
只是一把金屬小鑰匙,此刻卻好像有千斤重。
江湛把鑰匙攥在手心里,握緊拳,他收下了。
買煙不是假話,他走進便利店,只是順帶多買了個銀色包裝的小紙盒揣進兜里。
回到公寓,看著電梯的數字一點點兒變換,紅字顯示到20樓的時候,心跳好像也快了20倍,他捏了下兜里的小盒子,手心里一把汗水。
整個一層兩個住戶,都是賀凱文的。
走到門口,他注意到貓眼里黑著。
這小子就站在門前,竟然不給他開門。
江湛掏出兜里的鑰匙,拿在手上看了看,好像他拿著是的一個珍貴的古玩。
鑰匙插進鎖里,咔嚓,擰開門的聲音也仿佛很新奇。
果然,賀凱文站在玄關,裝作剛剛走過來似的,雙手插在胸前,低頭看著地上的皮拖, “你回來了!
“陽臺我收拾好了,放了個煙灰缸!辟R凱文轉身走在前面,像是在帶路。
大冷天的抽煙要到陽臺。
不過也好,黑點兒的地方才能保持冷靜。
江湛凡事藏在心里,繃著石雕一張臉跟在后面。
陽臺上生著火爐,搭著毛毯,兩個藤椅,格調優雅。
既不冷也不黑。
木頭桌子上的臨時煙灰缸是個銀質燭臺,江湛拿在手里轉了一圈,很不客氣地點上了煙。
整整一支煙猛烈地抽完,又點上了一支,江湛才開口, “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追我,但我還是想告訴你,我快三十了,有過前任,他……”
賀凱文晃了晃杯中冰塊,打斷了他, “傅景陽也是我哥。你不想提他,不用在我這兒逞強!
也是,這些話,他不提,他也知道。
“好。說宴時宇。被他備皮,是我自己太笨了!毕肫鹚麙嘀拥囊凰,江湛決定必須把話說清楚。
賀凱文搖搖頭, “你從來都不笨,只是太容易相信別人。”
“他去援藏,我不會再跟他有個人瓜葛,但是工作上,我無法保證不跟他聯系!苯恐雷约哼@話聽著像個渣男,但他決定說實話就不會有保留。
“你現在跟我說這些干什么?”
“你不是想睡我嗎。以后我們就算炮友,我也應該把話說清楚!
賀凱文抿了口酒,放下杯子, “第一,我不是想睡你,我是想追你!边@兩個字差一個拼音,意思差不少。
“有區別嗎?”江湛強硬著咧著嘴,可他的眼睛欺騙了他,他橫不起來也拽不起來。
他就是這樣的人,明明反問的語氣卻道出了他的心聲,他其實很想知道:真的有區別嗎。
然而這個野小子沒理會他。
賀凱文繼續說, “第二,我不知道你說的炮友是怎么回事兒,我沒碰過別人,以前沒有,以后也不會!
江湛不太會承諾什么, “以后的事兒,誰知道呢。炮友就是,如果以后你有了動心的女孩子,我會主動離開!
賀凱文眼睛一瞇,唇角一勾自然就痞, “你為什么總要提‘女孩子’,自己提上褲子不認人就算了,怎么總調唆我去嚯嚯女孩子。”
江湛一皺眉, “你他媽的不喜歡男的,不用跟我犟!
“說不過,就罵人!辟R凱文從他手上奪過來煙灰過長的半截煙,按在燭臺里,掐滅了。
“我就是這么說話,不愛聽就滾!
賀凱文莞爾一笑, “愛聽。”
他湊近些杵著下巴眨著眼睛,委屈地看著江湛, “不然害怕被你趕出去。江湛,這是我家。剛拿上鑰匙就忘了?”
江湛知道自己沒什么道理,但這些話,走在外面他想了很久,如果不一口氣說完,他怕自己要繃不住了。
“愛聽你就聽著。我們只能是炮友。我有空就會過來,你愛做不做。”江湛嘴里的愛做不做故意說的輕飄飄的,好像他說的是做飯做菜,跟小媳婦發個小脾氣,很爺們兒的一句“愛做不做”。
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心跳如鼓,如果不是剛剛一服煙鎮住,根本平靜不下來。
“江湛,你,”一直使勁兒把我往外推。
賀凱文含上冰塊,后半句話咽了下去,他定定地看著江湛, “所以,你想好了?不躲著我了?”
一聽就是在套他話。
江湛一雙桃花眸子里有光有些躲閃, “你不用多想。感激而已,沒別的。只是,你別去我那兒!苯繐牟话踩,不想給賀凱文惹麻煩。
“行!辟R凱文笑笑,看見江湛已經開始避開跟他的對視,沒去戳穿他。
還好。
他什么都沒問。
江湛手心里全是汗,總算端著架子把話說清楚了。
他回到屋里,看了會兒手機,換上睡衣裝作蠻不在乎地主動躺在了賀凱文的床上。
他借著手機屏幕上映著的影子,注意到賀凱文就站在身后看著他,他利索地關掉了旁邊的床頭燈,懶散一句, “想睡就早點兒過來。”
燈關了。
一切如他說料,果然,賀凱文躺在了他的身后,灼熱的身體緊貼著他。
可是,過去了十幾分鐘,也不見有動靜。
依然清晰地聽見他急促的呼吸聲,他沒睡,江湛很清楚。
看了眼床頭的夜光鬧表,半個鐘頭過去了。
江湛背對著他,沉聲問, “等什么呢?”
“等你說實話!鄙砗蟮穆曇羯。
江湛蹙眉不語。
身后野小子喝過酒的身體格外灼熱,兩只胳膊攬過來抱住他的時候,他幾乎被燙到了。
“江湛,你突然態度變的這么大。不是因為你可憐我想睡你!鄙砗蟮穆曇艉芙。
“裝成純爺們兒,來可憐我給我開葷,我不領情。”脖頸后面傳來的聲音越來越低啞。
江湛硬撐著臉面冷哼一聲。
“是你。江湛,是你想讓我睡你吧,嗯?”賀凱文的聲音本來就低磁好聽,帶著滾熱氣息時,格外透著滿滿的誘惑。
“你他媽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苯康吐暳R了句。
“好啊!辟R凱文整個胸膛都貼了過來, “那試試看,到底是誰更想要。”誰更饑渴。
江湛不再說話。
因為從后面伸過來的兩只手,正一顆顆解開他的睡衣扣子,動作很輕很慢,好像他的身子是奶油做的,碰到就要化掉一樣,他小心翼翼地沒碰到他。
賀凱文不像之前那樣粗暴地掰過去他的臉,去吻他的唇。
他從后面輕輕嗅著他的發梢,從脖頸沿著脊柱,一點點兒下移,似乎生怕漏掉一段脊椎,精細地親吻著他后背上每一段肌膚。
咬緊了下唇的江湛腰上一陣陣酥麻,他受不了,不應該把后背給他!
江湛猛一個戰栗,翻過身,重新平躺下。
這時,他聽見耳畔傳來一陣沙啞的痞笑聲, “你可以說實話,求我!
他不敢睜開眼睛去看他。
他不求!
他開不了這個口。
賀凱文單臂撐著去蹭了蹭他的鼻尖,偏偏繞過這張倔強的嘴,沿著他漂亮的下顎線滑過喉結時,他輕輕地咬了一下這性感的喉結。
江湛長睫輕顫,雙手在床單上各抓起了一個小揪揪。
平躺過來,睡衣被完全解開了扣子,好像撥開的海棠,胸膛袒露。
他的胸膛勁瘦,平時白皙如玉的肌膚,此刻像是被燙到了,白里透紅,光滑的胸肌線條格外清晰。
賀凱文分明是在刁難,他探出舌尖,一下又一下的碰了碰江湛胸口的一點紅暈。
江湛的呼吸越來越急促,張著嘴,合了合,沒說話,慢慢睜開了眼睛。
賀凱文撐起半身,故意在他面前磨了磨潔白的貝齒,英俊的臉上此時掛著年輕頑劣的嬉笑, “我不碰你的嘴,你隨時可以求我。”
江湛搖了搖頭。
他清晰地聽見賀凱文好聽到在他顱骨里回蕩的笑聲。
他知道他為什么在笑。
他心臟的位置,左胸口處那顆紅豆被他反復吸允著,此時已經膨脹起來。
單側的胸口在慢慢腫脹中,一股難以啟齒,好像被蜂蟲蟄了一般刺激,微微刺痛伴著搔癢,讓江湛已經有了反應。
看見江湛雙腿拼命并攏,手也一點點往下伸過去。
賀凱文這才松開口。
他貼著枕頭說, “江湛,我很小氣的,你要是敢偷偷弄濕我的褲子,我就再不借給你了。”
“別……”
“別什么?說給我聽聽!彼枺 “求我嗎?”
他才是剛開葷那個野小子,怎么會平靜的游刃有余。
這不公平。
江湛的手還沒探下去,就被賀凱文抓住了雙手手腕一并按在了頭頂。
他睜開眼睛,眼底猩紅,撲朔迷離中,一直追隨著賀凱文的眼睛, “我不求。不求這樣的你,你犯規!
噗——賀凱文笑了。
他笑得狡黠,瑞鳳眼彎成了新月芽, “這就犯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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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