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試探
“合你胃口嗎?”
黎粲坐在許歲卓面前,神情有些局促,動作中透露著一絲的不自然。
許歲卓的筷子沒停,點頭說: “嗯,很好吃。”
說完后將他覺得味道不錯的菜放進了黎粲的餐具之中。
黎粲肉眼可見地放下了心。
自從經(jīng)歷過上一次酒店同房的烏龍,他后面再挑選用餐的地方就謹(jǐn)慎多了,確保這次姐姐不會再插手什么,于是他就在手機上挑選了附近一家口碑較好的餐廳。
他已經(jīng)上網(wǎng)搜索過,追求一個人的話,就要想辦法制造和對方相處的時間。
他和許歲卓的專業(yè)不一樣,就算兩人住在同一個寢室,平時上課也無法一起,所以他想滲透進許歲卓進餐時間,這樣的話他就能天天刷存在感。
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看著許歲卓饜足的神色,黎粲想,這句話也不是沒道理。
許歲卓難得胃口比較好,雖然頭還是有些昏沉,但面前色香俱全的菜似乎能給他短暫的撫慰,更何況,還有某個眼睛發(fā)亮,余光一直往自己身上飄的人坐在對面。
他雖然吃得很慢,但一直沒停下,黎粲臉上的神色實在是讓人覺得無法拒絕。
吃干凈了碗碟中的菜,兩人就準(zhǔn)備打道回府。
許歲卓一邊走路一邊點進微信,雖然不知道今晚這頓飯所需要的具體金額,但他也能猜到在這樣裝潢的酒店之中,必然是價格不菲。
他轉(zhuǎn)賬過去后就將手機放進口袋中。
夜風(fēng)很涼爽,白晝里僅剩的那一絲燥意也消散在風(fēng)中,馬路兩旁高懸著的樹葉隨風(fēng)摩挲出聲。
深秋似乎要來了。
許歲卓從鮮黃的銀杏樹葉收回視線,平視前方,穩(wěn)當(dāng)?shù)刈咧_下的路,只不過腳步有些發(fā)虛,應(yīng)該是發(fā)燒的緣故。
不過他沒有說。
很小的時候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這種事,他記得很清楚,那是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正逢換季,流行性感冒肆虐,全校大半的同學(xué)都也中招,他身體素質(zhì)沒那么好,自然也被傳染了感冒。
從學(xué)校回家的那天,媽媽問他是不是因為不想上學(xué)而選擇裝病,他不善言辭也不擅解釋,雖然反駁了媽媽,但媽媽卻沒有選擇相信,于是本來不嚴(yán)重的一場感冒卻被拖進了醫(yī)院。
小許歲卓沉默地站在診室里,燒到了三十九度也硬是沒有喊一聲難受,聽著醫(yī)生責(zé)怪媽媽的話語,他抬頭看向媽媽。
媽媽的眼神中似乎沒有一絲愧疚,更多的似乎是責(zé)怪。
從那之后,許歲卓就養(yǎng)成了生病自己解決的習(xí)慣,告訴別人似乎不僅沒辦法得到幫助,相反,似乎還會給對方帶來麻煩。
感受著身邊的人,許歲卓忽然很想對黎粲說,說自己感冒,身體有些不舒服,但是這樣會給黎粲帶來麻煩嗎?
在之前的日子里,黎粲幫助他的次數(shù)并不少,這份人情,許歲卓深知自己應(yīng)該是沒辦法短時間內(nèi)還清,按照自己對黎粲的解,在知道自己的病情之后,黎粲定然會很盡心盡力地照顧自己。
自己已經(jīng)享受著黎粲的照顧太久了,久到他已經(jīng)有些上癮,然而,上癮的代價似乎是高昂的,他不能讓自己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叵硎艿锰茫灾劣谒麜浺郧暗娜兆印?br />
以前的日子中,父母常年沒有表現(xiàn)出應(yīng)有的關(guān)心或者是照顧,就連前來告白的人似乎都是看重了他的皮相而來,想和他在一起的理由無外乎是覺得他很好看,就連章寧之前也是這樣說。
帶著目的,不懷好意的接近。
和黎粲的相處中,許歲卓好像能感受到什么是純粹,在他身邊,自己能得到放松,而且性格中的某一部分似乎都被感染,相比過去外向不少。
腦中的事情想清楚了后,許歲卓長舒口氣,仍然選擇閉口不說。
黎粲捻著手指,垂著眼睛走路,余光和注意力卻全部在身邊那個人身上。
夜風(fēng)打著旋從兩人之間掠過,沒有人說話。
兩人間的沉默時刻不少,卻意外地讓人很舒服,兩人好像對某種東西心知肚明,不用刻意聊什么話題,兩人的關(guān)系足夠親密。
遠處隱隱傳來人群的聲音,似乎是什么街頭表演。
圍觀的群眾將周遭緊緊圍住,為街頭表演的演員留出了操作距離,兩人卻極其默契地沒看一眼。
人群圍得緊,兩人肩挨著肩擠過群眾。
許歲卓被擠到黎粲的身后,剛剛還在并肩走著,此刻卻越離越遠。
各樣的衣料摩擦觸感從手中擦過,有粗糙的布料,也有細(xì)膩的綢子,許歲卓想要追上黎粲,卻被人群擠著。
他一邊說“借過”,一邊往前走,卻只能看見那個背影越急越遠。
心中忽然感到一陣幼稚,追上黎粲又怎么了?他好像心中篤定,只要越過了人群,黎粲一定會在那頭等著自己。
忽然,一只觸感有些硬,帶了些薄繭的手從前方伸過來,精確無誤地捉到了許歲卓的手腕。
那只手沒有任何猶豫,順著向下,扣住了許歲卓的手,隨即收緊,用力,就好像在說“別怕”。
街頭表演似乎進入了下一個環(huán)節(jié),背景音樂已經(jīng)變成了鼓點急促的某種民謠,許歲卓深呼吸,握緊了從前面伸過來的那只手,只覺得耳邊只剩下了急促鼓點和瘋狂跳動的心臟聲。
他們穿過了擁擠著的人群。
黎粲沒有放手的意思,許歲卓似乎也縱容。
兩人牽著手走在街上,期間好像有路人投來疑惑的視線,兩人視若無睹。
他們一步一步走著,黎粲始終領(lǐng)先許歲卓一小步,許歲卓的手被前人的動作帶著微微抬起來,讓這個牽手動作更加明顯。
他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走到了離學(xué)校不遠的街道,前面有一處路燈故障的地方,不知道是電線的問題又或是質(zhì)量問題,那段路的路燈總是亮了熄,熄了修,修了亮,亮了之后接著熄。
因此那段路又被同學(xué)們戲稱為“停電路”。
今天也不例外,前方的路段一片昏暗,不像是有路燈的樣子。
黎粲低聲說: “別怕。”
“嗯。”
許歲卓沒有多余的話,也沒有多余的動作,似乎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兩人牽著的手。
走到了昏暗的路段,某種隱而不宣的東西似乎就要脫口而出。
掌心的溫度順著神經(jīng)末梢刺激大腦,黎粲的手越握越緊。
黎粲悶頭往前走著,將腳下的石子踢了出去。
他說: “許歲卓。”
這是他為數(shù)不多地正經(jīng)叫他姓名的時候。
許歲卓說: “嗯?”
“你有喜歡的人嗎?”
許歲卓視線不自覺向下垂,反問: “怎么了?”
黎粲的直白讓他有些措手不及,沒有想好怎么回答的許歲卓只能用反問的方式暫且拖延。
兩人的聊天隨即沒了下文。
黎粲突然開始有些后悔,他好像太直白了,某種明顯的心思都藏在了那些話里。
面對許歲卓的反問,他的話哽在喉中,此刻的他好像有了從未有過的躊躇猶豫,他從沒像此刻這樣緊張。
好在突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這樣的時刻。
但在看清了手機界面的名字之后,黎粲卻沒再慶幸。
因為手機屏幕上赫然顯示著“章寧”。
許歲卓主動放開了手,示意黎粲接電話。
他沒有看清手機界面上的名字,但是他沒有偷窺隱私的習(xí)慣,于是自覺地走到了一邊。
黎粲看著和自己自覺拉開了距離的人,才垂頭接通。
接通電話后,他已經(jīng)想好了措辭,他需要明確一下和章寧的關(guān)系。
章寧做出了那些事情,黎粲不能原諒他,兩人的友誼情分其實早已經(jīng)走到了盡頭,他曾經(jīng)也對章寧隱晦地提過不再來往的事情,但是章寧似乎并沒有放在心上,總是會制造各種見面的機會。
看著許歲卓的背影邊緣似乎和周遭的夜色融為一體,黎粲心中微動。
總感覺這個人似乎沉郁了很久,太孤獨了。
他想要站在許歲卓的身邊。
電話接通。
黎粲沉著聲音說: “章寧,我明確地說——”
話音未落,黎粲便沒再說話。
直到最后,許歲卓才聽見了黎粲說: “知道了,地址發(fā)給我,馬上過來。”
“不用管我,去吧。”
許歲卓明確地對黎粲說著這句話。
雖然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具體的事情,但是黎粲能有這樣的反應(yīng),說明發(fā)生了不小的事情。
黎粲沒有多余的解釋,說: “我讓人送你回去。”
“這點路我能走回去,不用了,”許歲卓單手放在黎粲的背部,稍微用了勁往前一推, “快去快回。”
聽見了最后一句話,黎粲扭頭深深看了許歲卓一眼。
昏暗中看不清面前人的臉,黎粲上前抱住了許歲卓。
他說: “謝謝。”
許歲卓反手拍了兩下以示安慰,說: “去吧。”
黎粲將頭埋進了許歲卓的脖頸之間,吸了口氣,接著緩緩松開了他。
……
目送著黎粲遠去的背影,許歲卓扶了扶一旁的路燈。
似乎感冒更嚴(yán)重了。
他搖了搖頭,步伐沉重緩慢地向前行走。
然而在兩人剛剛都沒有注意到的地方,一道黑影收起了才拍攝完畢的手機。
他查看著手機屏幕上兩個男人牽手擁抱的畫面,確認(rèn)清晰后,悄無聲息地從一旁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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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感謝小天使們的等待,啾咪
第52章
表白
寢室內(nèi),許歲卓始終沒有從床位中翻出溫度計。
他用手背探了探自己的額頭,他的自我感覺沒有那么糟糕。
從抽屜里翻出了感冒藥后,他兌著水喝下去,隨即為黎粲留了盞燈。
在床上躺下,許歲卓用手臂壓在眼前。
應(yīng)該是那晚上和黎粲同睡一床的緣故,他的床被單薄,只能勉強蓋住兩人,那晚剛好受了涼,再加上最近正值流感高發(fā)期,就很容易中招了。
腦袋昏沉,忽然響起的手機振動聲讓許歲卓心頭一跳。
他看清了手機的備注,是王澤打來的電話。
王澤的聲音傳了過來,他說: “歲卓你在寢室嗎?粲哥的手機打不通,我來給粲哥送本書,馬上到你們寢室樓下。”
“嗯,我在寢室。”
他拖著沙啞的聲音回復(fù)著。
酸軟感讓他抬手都有些費力,正好這陣藥效上來了,他實在沒辦法坐起身來。
躺在床上就不想動彈,挪動一下就再難找到合適的姿勢了。
于是他沒有下床迎接,王澤來到寢室的時候就是看見的這副場景。
寢室里留了一盞不甚明亮的小燈,不用多想都能知道許歲卓是為黎粲留著的。
現(xiàn)在的寢室之中只有許歲卓和黎粲常住,許歲卓考慮得太周到了。
王澤在心中默默感嘆著許歲卓的細(xì)心。
怎么他身邊就沒有這么個有眼力見的兄弟?
他搖了搖頭,將書放在黎粲的床位上。
他說: “歲卓你在學(xué)睡覺嗎?我有沒有打擾到你?”
床上沒有回應(yīng)。
“歲卓,今天怎么了?從我進來開始你就沒有和我說過一句話?”
仍然沒有回應(yīng)。
感冒藥效發(fā)揮作用后,許歲卓思維緩慢,身體使不上勁,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耳邊好像有朦朧的聲音,聽不太清。
夢里面沒有沒完沒了的兼職生活,也沒有爭吵不斷的父母關(guān)系,也沒有再回到以前家中的那個窒息環(huán)境,黎粲在球場上打著球,而自己就在一旁看著。
許歲卓暗暗地想,好像是個美夢-
醫(yī)院里,黎粲行走在濕漉漉,彌漫著消毒水的走廊之中。
他順著手機中的地址找到了章寧所在的位置。
黎粲站在門口,看見的情況遠不像章寧所說的那樣嚴(yán)重。
章寧躺在病床上,面前架起了小桌板,小桌板上是油膩的蓋飯,他剛好在拆筷子,準(zhǔn)備進食。
面色紅潤,精神氣十足,完全不像電話中所說的快要手術(shù)的樣子。
他身邊陪了個男生,也不知道是什么關(guān)系,兩人舉止親昵。
起先他和章寧約定的時間并不是現(xiàn)在,然而他考慮了一陣還是選擇現(xiàn)在就來醫(yī)院,他要趕在寢室門禁之前回去。
他已經(jīng)事先聯(lián)系好了家中的醫(yī)生,隨時能為章寧治療,因為他知道章寧會為了避免家中人找麻煩,而選擇在公立醫(yī)院進行治療,如果動用自己家中的人,或許能免去章寧的麻煩。
這也是他最后一次為兩人十幾年的友誼能做的事情。
章寧的真實人品,他已經(jīng)知曉。
他也沒有道理再和章寧繼續(xù)相處下去,今晚或許就是個說開的時機。
在多人病房外,黎粲沉默片刻,先是對章寧發(fā)了個消息,說自己已經(jīng)到了醫(yī)院樓下,隨即在病房外等待。
病房外的走廊上人來人往,黎粲往身后隱秘的角落中靠,沒一會兒,剛剛待在章寧身邊的男生從病房中出來了,四下扭頭看了看,轉(zhuǎn)身帶著收拾好了的餐食垃圾往電梯處走去。
等了片刻,章寧回復(fù)了消息過來。
【剛剛醫(yī)生來過了病房,說情況可能有點嚴(yán)重,你能留下來陪我說會話嗎?感覺有點難受。】
黎粲沒有答復(fù)。
他站的地方剛好能看見章寧所在的病房,至少從他站在病房外開始,就沒見有醫(yī)生去過病房,只有忙碌著進出的護士。
放在以前他二話不說就能答應(yīng)章寧的要求,但是到了現(xiàn)在,黎粲意識到一個問題。
章寧仍然在撒謊。
以前他并不知道章寧是這樣的人,所以他對章寧是百分百信任,但是這份信任已經(jīng)讓對方有恃無恐,滿嘴謊話。
黎粲回復(fù)了家中的私人醫(yī)生,告知這邊不用治療。
他大步跨向章寧所在的病床。
察覺到人到來的,章寧睜開了眼睛,儼然一副迷糊醒來的模樣。
黎粲心中冷笑。
他問: “怎么回事?”
章寧說: “剛剛從學(xué)校圖書館出來,結(jié)果不小心平地摔了一跤,結(jié)果腿就沒辦法站起來了,現(xiàn)在動一下就疼,直接掛了個號住院來了。”
黎粲細(xì)致入微地觀察著對方說謊的神色,他接著問: “誰把你送到醫(yī)院來的?得好好感謝。”
章寧的眼神開始飄忽,說: “就是舍友,我沒啥事就讓舍友走了,還好你來了。”
說完他將視線投向黎粲,卻被黎粲眼神中的寒意驚了下,心中開始猶疑不定。
黎粲重新掛上合適的神色,詢問著章寧傷哪兒了。
章寧緩慢支起左腳,將褲腿撩起,說: “這兒,輕輕挪動都疼。”
“拍片嗎?”
黎粲看了下章寧膝蓋上的一抹紅色。
章寧點頭,說: “拍了,剛剛舍友陪著去的。巨疼,你還記得小時候你帶著我上樹,結(jié)果我摔下來了那次,比那次還疼。”
以前的事情他記得清楚,今天當(dāng)著黎粲的面說了出來,畢竟兩人有十幾年的交情,就算黎粲之前有疏遠他,但是現(xiàn)在還不是能夠和好如初。
抱著這樣的心態(tài),章寧愈發(fā)高興。
黎粲的面部表情卻越來越僵,他扯著嘴角說: “咱們男子漢大丈夫,流血流汗不流淚,這是你獨屬于男人的勛章。”
突如其來的“安慰”讓章寧笑容凝滯,黎粲怎么完全沒有安慰人的意思?
黎粲問: “你吃飯了嗎?我給你帶了些吃的。”
章寧搖頭,說: “這不正是等著你來嗎?你肯定給我買了最愛吃的烤鴨是不是?我就知道你心系我!咱們十幾年的交情!”
他接過了黎粲手中的口袋,確實是他所喜歡的烤鴨,但卻不是原來的味道。
黎粲說: “之前那家關(guān)門了,我換了家新的,不知道好不好吃。”
“你買的肯定好吃,”章寧一邊拆包裝一邊說, “你也吃點。”
“不了,我趕時間回去。”
黎粲拒絕。
他在病床旁邊的陪護椅坐下,兩邊的手肘支在膝蓋之上,眼神緊盯著章寧。
章寧被他的眼神盯得犯怵,說: “不是說好了陪我嗎?”
黎粲直視章寧的眼睛,說: “算了,咱們以后還是不用聯(lián)系了。”
他直直地說出這句話,沒有任何委婉的語氣。
黎粲就差把“絕交”寫在臉上,有時候朋友之間說清楚一些,會方便很多。
更何況,黎粲并不想再陪章寧演戲。
“說實話,章寧,我以前確實很信任你,也把你當(dāng)成我的好朋友,但是你真的令我很失望,”黎粲起身拉上了病床一旁的床簾,繼續(xù)說, “其實我想說很久了,你可以不優(yōu)秀,可以軟弱,但是不能人品不行,從這學(xué)期開始到現(xiàn)在,你對許歲卓做了多少事情?你給他帶來了多少困擾?在我提醒警告之后,你仍不改變。”
黎粲深吸一口氣,說: “我實在想不出來你還有什么不敢干的。”
一根細(xì)骨忽然扎進了章寧的牙齦,他停下了進食的動作。
章寧神色陡變。
黎粲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說: “就這樣吧,我沒有算賬的意思,你也不必再解釋什么,今天之后咱們就不用聯(lián)系了。”
章寧抬頭,看他。
“你一定要這樣嗎?”
黎粲起身就走,絲毫沒有給對方挽留的機會。
“你真的看不出來我喜歡你嗎?”
章寧對著他的背影說。
黎粲腳步一頓,神色復(fù)雜。
他輕微側(cè)臉,睨著章寧說: “不需要。”
隨即大步走出了病房。
他長呼一口氣,要是放在之前,他高低得和章寧打一架,但是他想了想,沒有必要了。
心情復(fù)雜是真的,但是說出了那些話,他心中放松無比。
至于章寧喜不喜歡,都已經(jīng)不要緊了。
反正以后不會再見面。
手機振動打斷思緒,是王澤打來的電話。
他接聽,問: “我的書你放好了嗎?”
王澤說: “放好是放好了,但是歲卓發(fā)高燒了,我先給人送去校醫(yī)院。”
“什么?”
黎粲的語速明顯加快。
“對,我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校醫(yī)院了。”
電話那頭的聲音安靜,似乎正處在一個空曠的環(huán)境中,還有些回聲。
“好,我馬上過來。”
黎粲掛了電話,看了一眼電梯層數(shù)。
醫(yī)院里的電梯總是很繁忙,等一趟也不一定坐得上。
黎粲扭頭,看見了一旁的安全通道。
他推開門順著樓梯向下走,期間他點開了和許歲卓的聊天界面,單手打著字。
【我馬上來了,不用擔(dān)心。】-
校醫(yī)院內(nèi),極細(xì)的針扎進皮膚,血液回流出一段。
白皙的手背被貼上了醫(yī)用膠帶固定吊針。
許歲卓在靠窗的地方坐下,王澤就站在身旁。
他下意識地說: “歲卓你別著急,我剛剛已經(jīng)通知了粲哥,他馬上就能到。”
許歲卓點頭,說: “多謝。”
整個房間寬敞明亮,仍然有幾個同學(xué)在旁邊輸液,都是感冒導(dǎo)致的。
吊著的瓶身里不斷冒出小個小個的起泡,許歲卓抬頭望著有些出神。
白熾燈掛在頭頂,有些刺眼,許歲卓收回視線,對著王澤說: “今晚謝謝了。”
王澤一揮手,說: “歲卓這么說可就見外了,你是粲哥最好的朋友,我們也把你當(dāng)成了好朋友,咱們這個犯不上多謝。”
“你快別說話了,嗓子都啞了。”
王澤好心地提醒。
隨即一通電話打進了王澤的手機中。
電話那頭傳來風(fēng)聲,黎粲似乎正在跑。
但出乎意料的,他的氣息卻很平穩(wěn), “我馬上到了,在哪個房間?”
王澤報出了房間號。
許歲卓往門外望,他聽見了兩人的對話。
剛喝過藥,藥效起了,頭頂?shù)陌谉霟粲痔^明亮,許歲卓微瞇著眼,縮在軟質(zhì)沙發(fā)中。
頭疼,四肢脹痛。
許歲卓好久沒有體驗過這樣的感覺。
他往一旁歪著頭,似乎這樣就能好受一些。
下一秒,高大的身影出現(xiàn)在房間門口,臉上是掩飾不住的焦急。
黎粲喘著氣,視線來回掃視一圈,看見了窩在沙發(fā)中的人。
王澤對他揮手,壓著聲音說: “粲哥,在這。”
黎粲跨步上前,走到許歲卓面前蹲身。
他直視著許歲卓的眼睛,說: “感覺怎么樣?會不會不舒服?”
王澤感覺到他似乎被忽視了。
不過好在黎粲來了,對待許歲卓的事情,黎粲一向很上心。
許歲卓緩慢點了點頭,發(fā)燒的他思維遲緩,被黎粲到來的吸引注意力后,似乎沒那么難受了。
黎粲站起來,對王澤說: “謝了兄弟,多虧有你,你先去忙自己的事情,這里有我照顧。”
不過王澤說什么也要留下來看看。
等到半小時后,確認(rèn)沒什么需要幫忙的事情之后,王澤才從校醫(yī)院離開。
黎粲從旁端了個木質(zhì)椅凳,在許歲卓身旁落座。
他往前傾身,伸手探了探許歲卓的額頭。
黎粲輕聲問: “感覺還難受嗎?”
許歲卓沒有說話,點頭,視線卻停留在黎粲的身上,沒有移動分毫。
感冒后的許歲卓像某種露出了肚子的貓,乖巧聽話,完全不似之前的高冷疏遠。
黎粲皺眉,看著懸在空中的吊瓶。
按照現(xiàn)在點滴的速度,還需要些時間。
他從旁邊的位置上拿了一床薄毯,蓋在許歲卓身上。
許歲卓歪著頭對他笑了笑,細(xì)聲說: “醫(yī)生說要降溫,現(xiàn)在不蓋。”
應(yīng)該是感冒的緣故,許歲卓的眼睛水汪,像是哭過,他只能半睜著眼,本就白皙的臉龐愈發(fā)沒有了血色,平日里挺拔立體的五官在此刻都顯得有些過于瘦削。
手背上突出幾條縱橫的青色血管,細(xì)長的手指放松曲起,整個人陷在軟質(zhì)的沙發(fā)中,神色懨懨,沒了往日里的精神。
黎粲盯了許久才收回眼神,垂下眼將薄毯收走,好好放在了一旁。
緊接著,他挨得更近了些,確保能隨時注意到許歲卓的情況。
退燒的過程里總是感覺到冷,許歲卓也不例外。
黎粲在身邊,許歲卓好像就感覺到了放松,總會下意識地依賴。
他費勁抬起手,黎粲趕緊傾身握住。
他問: “怎么了?是哪不舒服?”
許歲卓啞著聲音開口,說: “冷。”
“冷……冷……那怎么辦……。”
黎粲喃喃著,雙手握住了許歲卓的手。
他在想,還能怎么做才可以讓許歲卓好受一些。
黎粲的手掌寬厚溫暖,能輕易地攏住許歲卓的手。
骨感的手被黎粲握住,他單手摩擦著許歲卓的手背。
他垂眼直視許歲卓的眼睛,說: “咱們不能蓋薄毯,總能暖手吧。”
許歲卓輕微點頭,算是默許,他的眼神不曾移動過,緊盯著黎粲。
黎粲神色緊張,雙手不曾放開過自己的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許歲卓覺得自己好受多了。
“等著,我給你接杯水。”
黎粲將手放下,轉(zhuǎn)頭就去找了飲水機,用一次性杯子給許歲卓接了杯溫開水。
杯中熱氣上升,許歲卓握著紙杯,感受著合適的溫度。
他小口地喝了溫水,干澀的嗓子被水潤過,舒服多了。
許歲卓清了清嗓,想對著黎粲道謝,但對上黎粲的視線之時,他又愣住了。
黎粲的眼神中滿是心疼,視線緊隨著自己,那是自己從來不曾看到過的,就算是在很小的時候也是,父母從來沒有這樣看過自己。
想說的話到嘴邊又卡住,許歲卓曲起手指碰了碰黎粲的掌心。
耳畔是急促跳動的心臟聲。
在四周安靜中,他們牽著手。
“黎粲。”
黎粲不停地用手指摩挲著許歲卓的手背,回答道: “嗯?”
“幫我拿下手機,有電話進來。”
許歲卓說著。
黎粲從他的口袋中拿出了手機,向許歲卓展示,問: “要接嗎?”
許歲卓點頭。
黎粲接通后將手機貼在許歲卓的耳畔。
許歲卓清了清嗓,強撐著開口說: “您好,我是。”
他的聲音已經(jīng)沙啞,此刻強撐著說話時,尾音幾乎接近于氣音,任誰來都能聽出來許歲卓的吃力。
“對,明天的課時需要推遲到下周,”許歲卓一邊說一邊看向黎粲, “好的,謝謝理解。”
等待幾秒后,許歲卓才繼續(xù)用氣音說: “可以掛了。”
黎粲掛斷了電話。
許歲卓說: “別急,再幫我撥幾個電話。”
黎粲照做。
再打完第五個電話之后,黎粲才呆愣地將手機鎖屏關(guān)好。
這幾個電話無一例外,都是許歲卓打給兼職雇主的,表明了他是因為身體原因,不得不推遲課時,好在幾位家長都比較好說話,都表示了理解,還要求給許歲卓發(fā)慰問紅包,但是無一例外,許歲卓都拒絕了。
黎粲平時想過許歲卓兼職的情況,知道他經(jīng)常兼職,卻不知道許歲卓兼職了這么多份工作。
那許歲卓平日里是多么辛苦?每天上完課練完琴還要趕去做兼職。
許歲卓不知道黎粲為什么忽然一臉凝重,出神地望向虛空。
他用手指輕點了黎粲的手掌心。
從剛剛開始,黎粲的手就沒撤去過,一直幫他暖著手。
他用眼神詢問著黎粲,說: “怎么了?”
黎粲回神,說: “別說話別說話,你看你自己都成什么樣子了?”
許歲卓愣住,他幾乎從未被人教育過,今天的黎粲忽然這么一說,他還有些不適應(yīng)。
隨即,黎粲眉頭緊皺,說: “我問個不該過問的事情,你是每周兼職打工對嗎?”
正在許歲卓準(zhǔn)備開口說話的時候,黎粲制止,說: “點頭搖頭就行。”
許歲卓點頭。
“你一周打五份工?”
黎粲眉頭越皺越深。
許歲卓點頭。
“不累嗎?”
黎粲接著問。
許歲卓猶豫了片刻,點了點頭。
“好,我知道了。”
黎粲啞著聲音回答。
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是為什么,看見許歲卓已經(jīng)這幅樣子了,心中想的居然還是兼職的事情,或許是心疼,他從沒有見過像許歲卓這樣的人。
黎粲的手越收越緊。
直到許歲卓出聲,他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的失態(tài)。
許歲卓的眼神比以往軟了很多,此刻窩在沙發(fā)中,不說話不出聲就盯著人看。
黎粲垂頭,深呼吸了好多次都無法平復(fù)心情。
他早該問的。
骨節(jié)凸出的手在黎粲的手中,總是給他一種一折就斷的錯覺。
許歲卓又用手點了點他的手掌心,問: “怎么了?”
黎粲紅著眼睛于許歲卓對視,復(fù)又垂頭,把聲音悶在衣服中,說: “心疼。”
或許是從未有人這樣對自己,又或是因為黎粲的眼神太過真誠,他的話不自覺要多了些。
許歲卓艱難地睜開眼,歪頭問: “你……不是直男么?”
怎么會心疼我?
黎粲別過頭去,似乎不想繼續(xù)讓許歲卓看見他這副紅著眼睛的樣子。
但紅透的耳朵卻出賣了他。
他放軟聲音,低聲回答,用只有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說: “現(xiàn)在……不是了。”
————————
好好好,你勇了!我宣布小粲狗勾有老婆了!
第53章
確認(rèn)
“你要負(fù)責(zé)。”
黎粲扭過頭去,說完這句話后沉默不言,將主動權(quán)遞到許歲卓那方。
窗戶紙被驟然捅破,那些心思就這樣亮了出來。
“負(fù)什么責(zé)?”
許歲卓縮在沙發(fā)之中,目不轉(zhuǎn)睛盯著面前的人。
黎粲沒有轉(zhuǎn)回頭來。支支吾吾, “就……”
“這瓶水吊完了。”
許歲卓打斷了黎粲的話,抬眼看著空了的吊瓶,出聲提示。
“那……你別動,我去叫人。”
黎粲頭也沒回地出門叫人。
直到點滴重新落下,四周又重新恢復(fù)安靜。
期間又陸陸續(xù)續(xù)進來了好幾名學(xué)生,也都是感冒導(dǎo)致的高燒,照樣需要輸水,依次在空位落座。
空曠的房間中瞬間滿員,一旦有什么動靜就能瞬間吸引人的注意力。
許歲卓調(diào)整了個讓自己舒服的姿勢,看向黎粲,用沙啞的聲音問: “怎么不說話?”
黎粲躲避著他的眼神,說: “沒有,你嗓子不舒服就先不要說話了,我……我去給你接杯水。”
接著,沒等許歲卓有任何動作,黎粲就起身輕手輕腳地出去了。
等到黎粲回來,許歲卓依然睜著眼睛,比剛剛進校醫(yī)院的時候精神好了很多。
他將水遞到許歲卓手上,說: “趁熱喝。”
許歲卓勉強抬起手,接過一次性紙杯,將手背放在自己的大腿之上。
“謝謝。”
他直視著黎粲,但對方卻完全沒有回應(yīng)的跡象。
紙杯空了,許歲卓喝完溫水。
手上驟然一空。
黎粲幾乎在他放下紙杯的那一瞬間就拿走了紙杯。
他說: “我?guī)湍阍俳右槐!?br />
許歲卓沒有力氣制止,任他去了。
紙杯重新盈滿溫?zé)岬乃辉S歲卓重新握在手中,心中感到一陣踏實。
“你剛剛……”
被溫水潤過的聲音恢復(fù)了些,清亮不少,許歲卓低聲問面前的人。
“什么?”
黎粲的聲音有些沒控制住,尾音上揚,聲音有些大,瞬間吸引力周遭的注意力。
黎粲只能對那些同學(xué)無聲地說“對不起”。
許歲卓今天似乎一定要把話給挑出來,黎粲也察覺到了。
黎粲將雙手撐在膝蓋上,手指扣在一起,眉頭緊縮,眼神飄忽。
許歲卓從他的臉上收回視線,隨即長舒一口氣。
他用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說: “沒關(guān)系,不想說也……”
“不,”黎粲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他眼神變了,平視著許歲卓,終于敢和他對視, “我想說的是——”
關(guān)鍵的一句話頓了頓,黎粲垂下頭,小聲說: “我早就喜歡上你了。”
“早就……為你彎了。”
說完,他紅著臉扭頭,替許歲卓暖手的手也撤了去,就像是等待某種審判的犯人。
黎粲沒有把握,不知道許歲卓會給出什么樣子的答案。
手中的紙杯被捏得形變,溫水從杯中溢出,洇濕了許歲卓淺色的褲子。
他喉結(jié)一滾,聽見黎粲的剖白,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也沒有想象中的淡定。
“什么時候的事情?”
干澀的聲音有些顫抖。
雖然早有猜測,但真正聽見這句話的時候,許歲卓的耳膜旁響起劇烈跳動的心臟聲。
一下又一下,擂動耳膜,心臟幾乎要跳出來。
他從來沒像這一刻這樣慌亂過。
許歲卓的手指抵住紙杯邊沿,用力到指甲蓋開始泛白。
頂燈直直地打在黎粲的身上,深邃的眉眼隱在陰影之中,他多次抬頭又低頭,多次欲言又止,又總是假意無所事事往周圍看。
許歲卓開口說: “你說,我該負(fù)責(zé)。”
黎粲噌地一下站起來,又忽然一下坐了回去,準(zhǔn)備拿走許歲卓手中的紙杯。
卻忽然間被一只溫?zé)幔枪?jié)分明的小指勾住了手。
許歲卓用小拇指勾住了他。
他仰頭盯著黎粲,問: “你為什么要逃跑?”
生著病的許歲卓此刻說話聲音越來越小,看上去是詢問的話語卻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倒……有些其他的意味。
許歲卓單手撐著沙發(fā),勉強坐直了身體,問: “既然都說出來了,為什么要躲?”
“害怕我拒絕么?”
黎粲正居高臨下地看著許歲卓,此刻卻覺得他全身心都被拿捏住,總覺得在高位的,應(yīng)該是許歲卓才對。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卻明確地想知道自己聽見的答案,但是他又害怕,許歲卓萬一拒絕了怎么辦?
半響沒有等到許歲卓的回復(fù),黎粲心漸漸涼了,于是他認(rèn)命般垂頭,自暴自棄一般說: “我喜歡上你很久了,之前因為我太惶恐,始終不敢確認(rèn)自己的心意,但是看到你今天的樣子,我的心很疼。”
他低聲解釋了半天,又重新坐回椅子上, “看到你生病的時候,我真的希望能幫你分擔(dān)痛苦,又或者是其他什么的也好。”
許歲卓剛想說什么,就又被黎粲的話語打斷。
“我……沒有表白的經(jīng)驗,不知道說什么才好,但是我真心地想對你說,我真的喜歡你,真的很喜歡。”
許歲卓沉默片刻,直視著黎粲的眼神。
黎粲沒有說話,拒絕和許歲卓對視,就像是在等待最后宣判的犯人。
或許許歲卓拒絕的話一說出來,他就應(yīng)該止住不該有的想法,兩人或許還能繼續(xù)當(dāng)朋友。
他本就打算要在一個合適的場景之下表白,他也已經(jīng)憋了很久,卻沒想到在看見許歲卓這副虛弱的樣子之后,變得沖動,于是他的表白在不合適的時間,不合適的地點。
但他不后悔。
黎粲緊盯著許歲卓,眼神里面的感情不像是假的。
許歲卓深吸一口氣,緩緩呼出,從認(rèn)識到現(xiàn)在,他幾乎沒辦法從黎粲的眼神上移開視線,他喉結(jié)一滾,干澀著聲音接過話頭。
最后,他叫了他的名字: “黎粲。”
“嗯?”
“轉(zhuǎn)頭,看我。”
黎粲乖乖扭過頭來。
他的手被許歲卓拉過。
許歲卓說: “謝謝,在我身邊一直陪伴我。”
接著,他在黎粲的注視之下,補上了前面一句話的主語: “男朋友。”-
“早。”
許歲卓從床上下來,看見了已經(jīng)穿戴整齊的黎粲。
他半瞇著眼睛問: “今天怎么起這么早?”
黎粲神采奕奕,打開了保溫盒,說: “反正睡不著,起床去食堂給你帶了份早餐。”
“洗漱完趁熱吃,”黎粲盯著餐盒,目不斜視, “男朋友。”
許歲卓哭笑不得,轉(zhuǎn)身扭頭去了陽臺洗漱。
自從前兩天兩人確認(rèn)關(guān)系之后,黎粲就像是某種粘人的大型犬,時時刻刻都跟在許歲卓身邊。
這兩天在琴房練琴的時候,黎粲總會找各種各樣的借口找來,然后和許歲卓在琴房里泡上一整天,時不時還纏著許歲卓讓他多叫幾聲“男朋友”。
許歲卓不懷疑,如果不是自己的感冒才好,黎粲一定會對他提出共睡一床的提議。
黎粲已經(jīng)提前打好了熱水,只對許歲卓供應(yīng)。
洗漱完后吃完了黎粲為自己帶來的早餐之后,兩人便同時出了門。
今天是許歲卓和豆豆約定好的陪練時間,黎粲本來有個訓(xùn)練,但是卻讓王澤幫他掩護著,黎粲在體育上的高天分和極強的身體素質(zhì),教練通常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反正每年都能代表學(xué)校拿回名次來,偶爾缺幾次勤也沒關(guān)系。
許歲卓和他并肩走著,他和黎粲的身高不過差了近20cm,但是在體型上卻不止小了一圈,黎粲很輕松地就能將人攬住。
或許是還不適應(yīng)兩人關(guān)系的轉(zhuǎn)變,黎粲總是喜歡用這樣的肢體接觸來提醒他自己:許歲卓已經(jīng)不僅僅只是他的舍友了,還有另外一重的男朋友身份。
許歲卓笑著擰開手中的保溫杯,說: “你嘴唇有點開裂,喝點溫水潤潤。”
黎粲接過保溫杯,說: “男朋友就是貼心。”
“你每談一段戀愛都會這樣嗎?”
許歲卓沒忍住問他。
“不,只和你這樣。”
黎粲灌了口溫水,低頭啄吻了下許歲卓的臉頰。
許歲卓愣在原地,被這個親吻打得措手不及,他以前還從未被人親吻過臉頰,章寧也從來沒有過,更何況還是“偷襲”?
他直視著黎粲的臉,沒有說話。
黎粲被人無言地盯了半響,他扭頭,知道自己因為沖動有多失態(tài),熱意和燥意竄上臉頰。
他的臉,又紅了。
直到兩人站在了黎粲小姨家門口,黎粲臉上的紅色還沒消退。
許歲卓明知故問,說: “你的臉怎么了?”
“有點熱,沒關(guān)系。”
黎粲繃緊身子,直視前方,裝出了一副毫無所謂的樣子。
結(jié)果,樹上發(fā)黃了的枝葉簌簌落下,徒留光禿禿的枝椏。
早已是深秋,黎粲本就穿得不多,怎么可能會熱。
看來還沒改掉嘴硬的習(xí)慣。
許歲卓勾著嘴角笑了。
輕微的笑聲讓黎粲更加無地自容。
黎粲紅著臉,問: “怎么了?我……我就是熱,咱們體育生的身體素質(zhì)比較好。”
見狀,許歲卓輕輕手碰了碰黎粲,也不再逗他。
“走吧,咱們進去。”
“等等,王澤給我打電話了。”
黎粲曾經(jīng)交代過,一旦課堂上有什么變故,就立刻聯(lián)系他。
見王澤打電話來,他下意識地認(rèn)為是課堂上出了什么事。
許歲卓用眼神示意他接通。
于是,電話被接通,黎粲按下免提鍵。
王澤的著急聲音從話筒中傳來。
“粲哥!你和歲卓什么情況?你們怎么還牽手?”
兩人對視一眼,都沒出聲,等待著王澤的后文。
王澤解釋道: “你們倆牽手擁抱的照片,被人傳到了校園論壇上!”
————————
放鞭炮!!兩人終于確認(rèn)關(guān)系啦!!!
第54章
哥哥
校園論壇內(nèi),一則高熱度的帖子飄在了首頁。
點進去后,是兩人前幾天在馬路上牽手擁抱的圖片,或許是偷拍的緣故,將兩人的身影拍得很是模糊,但是通過身高和體型不難辨認(rèn)就是黎粲和許歲卓,更何況,兩人也是校園論壇里的常客,想無人知道都難。
下面的回復(fù)大多是猜測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
【談了吧?這是談了吧?】
【怎么可能……你是不知道之前有個男生對黎粲表白,人黎粲差點動手的事情嗎?我說拉郎直男真的很過分吧……】
【我就愛嗑怎么了?你沒聽說過性取向是流動的嗎?萬一人家現(xiàn)在喜歡了呢?】
【贊同樓上,我之前也是直的,甚至很崆峒,直到遇見了我現(xiàn)在的女朋友,喜歡是一種感覺,干嘛非要框定性別?】
【我是一個愛嗑產(chǎn)品的小女孩,美男配猛男,什么含金量不必我多說。】
【許歲卓是彎的我已經(jīng)很傷心了,現(xiàn)在你告訴我黎粲也是彎的?而且還和許歲卓在一起了?你們帥的怎么都內(nèi)部消化了?】
【但是沒人說偷拍的這種行為嗎……?】
兩人翻看了幾條評論,說什么的都有,但幾乎都是好意。
雖然兩人確定了關(guān)系,但是這個樓主的用心尚不可知,到底是怎么想的,兩人都不太清楚。
眼下需要穩(wěn)住情況,許歲卓登錄上了許久沒有登錄的賬號,由于出現(xiàn)過之前的論壇事件,現(xiàn)在的學(xué)校論壇已經(jīng)強制實名,他向?qū)W校論壇的管理員發(fā)了一封郵件,說明了自己的意圖。希望樓主盡快刪除照片,并且停止本帖的擴散。
黎粲則用自己的賬號在那則帖子之下回復(fù)。
【體育學(xué)院黎粲:請樓主盡快刪除照片,也希望大家能為我和我的男朋友留些私人空間,我們并不想讓自己的隱私過多暴露。】
沒有回復(fù)之前有幾波人都在吵架,回復(fù)之后,下面的回復(fù)都是一片問號,夾雜著零星的祝福。
過了一陣,眾人才反應(yīng)過來。
【臥槽,我沒看錯吧?本人親自下場回應(yīng)了?】
【真的不是高仿號嗎?就……直接承認(rèn)了?】
【我去看了一下……真的是本人……而且他一共就在兩個帖子里發(fā)過言,都是關(guān)于許歲卓的,第一次是維護許歲卓的,第二次就是出來錘他們情侶關(guān)系的。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宿命感。】
【omg,我們都是小情侶play中的一環(huán)嗎?祝99!!!】
【我宣布他們鎖死,帥哥配帥哥,真的太養(yǎng)眼了,以后他們就叫養(yǎng)眼cp吧】
【大大方方的出柜多好,最煩那種彎裝直釣異性的,這哥們牛逼。】
幾乎每隔幾秒鐘就會刷新十幾條新回復(fù),兩人站在原地沒有說話。
緊接著兩人相互對視一眼。
許歲卓自然也看見了黎粲的回復(fù)。
黎粲這近乎于宣誓主權(quán)的口氣,許歲卓心中微動,說: “你……是不是太沖動了?”
黎粲樂呵呵地看著帖子底下的回復(fù),聽見了許歲卓的詢問之后,黎粲關(guān)上了手機,說: “不,我回復(fù)了什么都已經(jīng)想清楚,我正愁大家不知道咱們之間的關(guān)系呢,這樣的話,覬覦你的人就會少很多了。”
語氣中盡是慶幸。
說完他大手一攬,將許歲卓攬了過來。
“你……”
許歲卓不知道該怎么接著說。
黎粲的語氣總是讓他覺得自己像是什么珍寶,要廣而告之天下人說:這是我的寶貝,他的所有權(quán)已經(jīng)歸我,其他人都不要覬覦。
這是許歲卓第一次被這樣對待。
他眼神復(fù)又垂下,視線從空中掃到地板,喉結(jié)一滾說: “知道了。”
黎粲又掏出手機來,準(zhǔn)備繼續(xù)看那個帖子。
“怎么還要看?”
許歲卓忍不住問他。
“當(dāng)然了,人家都說我們兩個特別般配,郎才郎貌,”黎粲四下環(huán)顧一圈,確認(rèn)四周都沒人了才敢放開聲音說, “男朋友。”
黎粲粘人的勁頭總讓許歲卓覺得他像是自己喂養(yǎng)著的流浪狗,只要給一點點甜頭,甚至有時候都不用給,小狗就會圍在腿邊轉(zhuǎn)圈,瘋狂地?fù)u著尾巴索要撫摸。
許歲卓拍了拍他的手背,笑著說: “走,該進去了。”
黎粲聽話地跟在他身后,垂頭回復(fù)著王澤的消息,他和王澤的聊天記錄內(nèi),全是王澤發(fā)過來的滿屏的問號。
他回復(fù)了六個字: 【太復(fù)雜,晚點說。】
接著,王澤就彈了個語音通話過來,足見王澤的震驚程度。
但今天陪許歲卓來兼職陪練,小姨已經(jīng)從屋里迎了出來,黎粲暫時沒辦法讓小姨知曉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擔(dān)心和王澤的解釋過程中會不慎讓小姨聽見什么,于是他只能使用緩兵之計。
王澤現(xiàn)在就算是心急火燎想知道兩人的關(guān)系,也沒辦法得到回復(fù)。
黎粲擔(dān)心王澤太過激動,又回復(fù)道:
【我和他才確認(rèn)關(guān)系不久,想著后面再告訴你們,結(jié)果出了這種事。】
緊接著,他將手機扔進兜里。
小姨端出洗好了的水果,說: “歲卓今天看起來氣色不錯,身體感覺還好嗎?”
“嗯,謝謝關(guān)心,好多了。”
許歲卓接過了水果,客氣地回復(fù)著。
“那看來小粲還是挺會照顧人的。”
黎粲心虛地握拳抵住嘴角, “也沒有……”
許歲卓的余光掃過黎粲。
在他病好之后的幾天里,黎粲總是纏著自己,兩人做了情侶之間該做的事情,以前那些朦朧的曖昧被戳破。
黎粲像開葷了的狼,除了事后害羞,在事中所展現(xiàn)出來的攻擊性讓許歲卓無法拒絕。
許歲卓的唇角昨天才剛好,黎粲眼神飄忽,視線總往許歲卓身上轉(zhuǎn)。
要不是豆豆從樓上下來撲到了許歲卓的懷里,黎粲到現(xiàn)在都還沒回神,沒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
許歲卓簡單地和家長聊了兩句就帶著豆豆上樓。
豆豆近來很聽話,在練琴上幾乎沒有偷過懶,所以琴技飛漲。
“彈這首,讓我聽聽。”
許歲卓指著曲譜上的某一支曲子,對著豆豆說。
豆豆本想答應(yīng),卻意外看見了從許歲卓口袋之中掉落的游樂園門票。
門票上的圖畫很是精美,色彩鮮艷,極富童心,幾乎在落地的那一瞬間就吸引力豆豆的注意力。
他問: “哥哥,這是游樂園的門票嗎?”
許歲卓回答: “是。”
“我也想去!”
豆豆從琴凳上躍下,歡呼著抱住了許歲卓的大腿。
他本來以為這個不經(jīng)常說話的哥哥會很嚴(yán)厲,但其實這個哥哥很溫柔,所以他很信任許歲卓,對他沒有任何戒心,坦言他想去游樂園。
許歲卓點頭,他和黎粲本來就有帶豆豆去游樂場的計劃。
他說: “等你期末考試后,我和黎粲哥哥帶你去,好嗎?”
豆豆拍了拍肉乎乎的小手,雀躍地重新爬上琴凳,許歲卓扶了他一把,助力他安全爬上琴凳。
黎粲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了,他靠在許歲卓的身后,聽著兩人的對話。
莫名其妙地,聽見了許歲卓叫“黎粲哥哥”,黎粲撐著桌子的手忽然一滑,重心不穩(wěn),差點滑倒。
“怎么了?”
黎粲挺直了背,搖頭。
“沒什么,手滑。”
在許歲卓的注視之下,黎粲落荒而逃-
游樂場。
穿著白色長款羽絨服的許歲卓領(lǐng)著小團子豆豆站在人群之外。
A城在北方,冬天格外的冷,前兩天剛下過一場雪,許歲卓圍著淺杏色圍巾,只露出了上半張臉,他順便蹲身為豆豆掖好圍巾,確認(rèn)豆豆不會因為漏風(fēng)而受涼。
他先行帶著豆豆來到了游樂園,在園外等著黎粲。
黎粲今天被留在學(xué)校加練,剛剛發(fā)過消息說訓(xùn)練已經(jīng)結(jié)束,馬上趕到。
“豆豆冷嗎?”
許歲卓的聲音被悶在圍巾里,有些發(fā)沉。
豆豆雙眼放光,一邊拍手一邊跳躍,他說: “歲卓哥哥,我不冷!”
“那就好,黎粲哥哥馬上來,咱們再等一小會兒,好嗎?”
豆豆善解人意地點頭。
等了幾分鐘后,黎粲穿著黑色沖鋒衣下了車。
許歲卓對豆豆說: “看那邊。”
豆豆懵懂地往那個方向看去,看見了黎粲。
黎粲大跨步向兩人走來,掏出了在兜中的手,俯身抱起豆豆。
黎粲爽朗一笑,問: “豆豆等很久了嗎?”
豆豆奶聲奶氣地說: “沒有,我們也才到一會兒。”
“那為什么你的鼻子耳朵全紅掉了?”
黎粲有意逗他。
豆豆無助地看向許歲卓。
黎粲也順著豆豆的視線望去。
許歲卓戴了一頂冷帽,圍著淺杏色圍巾,將下巴埋進長款的白色羽絨服中,只露出了那雙自帶鉤子的眼睛。
許歲卓從兜里掏出了暖了許久的手,主動扣住了黎粲另外一只空閑的手。
溫度順著掌心傳來,黎粲有些意外地看向許歲卓。
許歲卓扭頭和他對視一眼,問: “怎么了?我的手不暖和嗎?”
呼出的白氣模糊了許歲卓的面容,又在頃刻間散去。
實在是……好看得有些過分。
黎粲單手抱著豆豆,視線沒有從許歲卓的臉上移開過,他頭也不回地問豆豆, “豆豆,你看你背后是不是有賣小熊貓棉花糖的?”
豆豆眼睛瞬間瞪圓,扭頭朝自己的背后看去。
在豆豆轉(zhuǎn)身的瞬間,黎粲輕輕俯身,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他用嘴唇輕輕地碰了許歲卓的鼻梁。
一觸即分。
在豆豆的疑惑的背景聲中,黎粲直視著那雙眼睛,輕聲笑道: “男朋友真好看。”
————————
99999!!!!
第55章
約會
許歲卓牽著黎粲,黎粲單手抱著豆豆,三人正在檢票處排隊。
因為大多數(shù)小學(xué)都先一步放了寒假,游樂園中大部分都是帶著小朋友來游玩的家長,當(dāng)然也有在期末周跑出來玩耍的大學(xué)生。
這個游樂場據(jù)說投入了很多,占地大,游玩設(shè)施豐富,吸引了很多游客。
三人也因此等了一段時間才檢票入園。
進入游樂園之后,能明顯地感受到開發(fā)商的用心,
豆豆急得拍了兩下黎粲,說: “黎粲哥哥!我想下去自己走!”
黎粲答應(yīng)了他,俯身將人放在了地下。
豆豆自顧自地走在兩人前面,像在充當(dāng)兩人的小導(dǎo)游。
孩子沒在身邊,兩人才敢說些話。
許歲卓壓低聲音問: “你這么穿不冷嗎?”
黎粲似乎對男朋友這個稱呼格外在意,他說: “男朋友不冷,剛剛從場館出來怕你們等久了,沒換衣服就過來了。”
許歲卓點頭,將黎粲的手握得更緊了些。
黎粲感受著逐漸收緊的力道,問: “是在心疼嗎?”
自從談戀愛以來,黎粲的話語越來越直白,有時候直白得讓許歲卓招架不住。
今天亦然。
許歲卓沒有正面回答,而是帶著黎粲的手揣進自己的兜中。
良久,他才反問道: “你覺得呢?”
黎粲也沒想到許歲卓會反問,剛剛裝出來的沉著冷靜瞬間破功。
他扭頭注意著街邊的商鋪,每家店鋪都有著濃厚的冬日氛圍。
許歲卓則從他驟然變紅的耳朵移開視線,無聲地笑了,接著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豆豆身上。
平時里由于家長的高標(biāo)準(zhǔn)要求,豆豆沒辦法擁有太多的玩樂時間,這次好不容易能到游樂園玩,他看什么都覺得有趣。
此刻,豆豆指著不遠處的碰碰車項目,表示自己想坐。
兩人相對一看,同意了豆豆的這個想法。
來到游樂園項目處,聽完了工作人員解說注意事項后,兩成人一小孩在項目外進行排隊游玩。
手機振動,許歲卓從兜中掏出手機接通。
“歲卓,你之前發(fā)布的那些視頻最近有些流量了,特別是其中一條點贊有好幾萬了,你現(xiàn)在在哪兒,現(xiàn)在快過來!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做一個號嗎?現(xiàn)在是好機會,咱們商量一下后面的內(nèi)容怎么拍?”
許歲卓看了眼黎粲和豆豆,沒有余地地回答: “今天不行,改天吧。”
“歲卓,不是我說,這波流量來得好珍貴,你知道的吧,咱們就是要抓住現(xiàn)在的機會,產(chǎn)出優(yōu)質(zhì)內(nèi)容固粉呀!”
黎粲直直地看向許歲卓,眼睛同豆豆的一樣明亮。
“現(xiàn)在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抱歉,我這邊弄完就趕過來。”
許歲卓沒有再給對面討價還價的余地。
電話掛斷。
黎粲牽著豆豆說: “你有要緊的事情嗎?可以先去。”
“不,沒有什么比現(xiàn)在更重要。”
許歲卓說完就垂頭看向豆豆。
豆豆睜著圓溜溜的眼睛,問許歲卓: “歲卓哥哥,現(xiàn)在什么是更重要的呀?”
思忖片刻,許歲卓說: “和你們在一起,很重要。”
說完之后,他視線飄向黎粲,和他對視。
黎粲沒有任何預(yù)兆就傾身摟住了許歲卓,豆豆被兩人的腿夾在中間,一邊抓著一個腿。
“注意場合。”
許歲卓輕咳一聲,提醒著黎粲。
黎粲深吸了一口氣,放開了許歲卓。
他低聲說: “好喜歡你。”
許歲卓看了他一眼,收回視線,鎮(zhèn)定地說: “我知道。”
“該進去了。”
許歲卓沒有再等黎粲的回復(fù),隨即又丟下一句, “注意在孩子面前的影響。”
黎粲跟在他身后,說: “知道了。”
“……全程都需要佩戴好安全帽。”
工作人員正在一個一個檢查是否做好了安全措施,并出聲提醒。
兩人的中間擠了個小家伙。
豆豆仰頭說: “有兩個哥哥,我不怕!”
說完還加油鼓勁似的握起小拳頭。
黎粲扯了扯另外兩人身上的安全帶,確保沒有任何問題之后才放心地在場地中尋找著目標(biāo)。
項目啟動。
許歲卓沒有主動攻擊人的習(xí)慣,他正護著兩人中間的豆豆。
“砰”的一下,身邊有個車加足馬力撞了上來。
剛剛還在激動揮手的豆豆被撞得瞬間噤聲,緊閉雙眼。
感覺……這輛車不是帶著善意來的。
三人同時往那邊的車中看去。
車?yán)镒藘蓚男生,看年紀(jì)也不過高中生大小,此刻卻一臉壞笑地盯著豆豆。
“小朋友你就不怕嗎?”
“怎么被撞了還沒哭鼻子?”
“嘖嘖嘖,小孩兒哭個來看看。”
兩人的話被許歲卓和黎粲聽到了耳朵中,豆豆緊抿嘴唇,一言不發(fā),他也不明白為什么眼前的兩個哥哥對小朋友的惡意如此之大。
兩人踩著踏板往前開遠了。
“我可以撞那兩個小孩兒嗎?”
黎粲扭頭詢問著許歲卓的意見。
“當(dāng)然,”許歲卓頓了頓,低頭問豆豆, “你會想讓他們哭嗎?”
豆豆搖頭,說: “雖然我不喜歡他們,但是他們哭了肯定很難看,嚇人。”
說完還別過臉去,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那我會控制好的,”黎粲熟練地掉過頭, “抓好了。”
又是“砰”的一聲,黎粲駛車,將踏板踩到底,猛地撞了上去。
巨大的沖擊力之下,讓人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擺動。
黎粲騰出一只手來護住了兩人,將兩人單手摟住,試圖能緩解一下沖擊力帶來的不適感。
兩個男高中生就沒那么幸運了,他們本以為那三人已經(jīng)放棄,結(jié)果沒想到直接撞了上來,他們感到一陣暈眩,偏偏還說不了什么。
黎粲輕飄飄地說: “小孩兒,怎么沒哭鼻子。”
兩個男高中生對視一眼,踩著踏板往前開。
整個場地空曠,有固定的碰碰車在場地供游客游玩,即便如此,黎粲也能精準(zhǔn)地找到兩個高中生,控制了合適的力道撞上去。
不會致人不舒服,但是會讓人很沒有體驗感。
到最后,項目時間結(jié)束,兩個男高中生忿忿下車,準(zhǔn)備找他們理論,卻在看清了黎粲的體型之后放棄了理論的想法,繞道而走了。
黎粲炫耀似地看著許歲卓,壓低聲音問: “我厲害嗎?”
許歲卓主動扣住了黎粲的手。
他彎起眼睛,趁著豆豆不注意,低聲說: “嗯,男朋友很厲害。”
————————
豆豆:沒關(guān)系你們談戀愛不用管我死活。
第56章
約會
室內(nèi)。
暖氣開得很足。
許歲卓替豆豆拿好外套。
一進室內(nèi),豆豆的臉變得緋紅,瞬間恢復(fù)活力。
看著豆豆跑到了兒童專區(qū)玩耍,兩人就坐在一旁照看。
兒童區(qū)外有專供家長等待的區(qū)域,四周均是中年家長帶著孩子出來游玩,兩人在一群頗具帶娃經(jīng)驗的家長中格格不入。
黎粲挺直背部,但沒堅持多久。
他往旁邊挪了一下,問許歲卓: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像是cosplay?”
許歲卓的視線不曾從豆豆的身上移開過,分散注意力問: “cos什么?”
“家長啊,”黎粲和某位中年阿姨對上視線,接著有些心虛地移開, “我覺得咱們就像……一家三口。”
本來以為許歲卓不會理會這樣的玩笑話,他卻點了點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 “確實有點。”
黎粲還想說些什么,豆豆就從兒童區(qū)中溜了一圈跑出來,撲向了兩人。
許歲卓蹲身,細(xì)心地為他整理好凌亂的衣服,語氣輕柔, “不玩了嗎?”
豆豆說: “哥哥,我不玩了,你們不能和我一起玩,我就覺得很不好玩了。”
聽完此話,兩人相視一笑。
豆豆頗有些人小鬼大的感覺。
許歲卓讓豆豆重新穿好羽絨服,避免著涼。
他單手牽著豆豆,跟在黎粲的身邊。
由于黎粲太過于高,想要單手牽豆豆就得微微蹲身,顯得整個人滑稽不堪。
于是許歲卓告訴黎粲,豆豆就交給他了。
顯然,豆豆也認(rèn)同這樣的安排,每次想要牽黎粲哥哥的手,他都得踮腳去夠黎粲哥哥的手,黎粲哥哥實在是太高了。
三人往室外走去。
室內(nèi)是園方提供游客歇腳的地方,理所當(dāng)然的,室內(nèi)就有一些售賣樂園主題食物的店鋪。
三人從一家甜品店路過。
豆豆和許歲卓兩人的視線都黏在了櫥柜中以供裝飾的樣品上。
兩人又從已經(jīng)購買了的游客手上看見了,食物樣子還原度幾乎是百分百,和櫥柜中的樣品一樣好看。
以樂園為主題的冰淇凌外面有一層巧克力脆皮,撒上了色彩鮮艷的糖針,個頭小巧精致,看上去就很美味。
然而,黎粲的一句話就讓豆豆斷了念想。
“媽媽出門前交代過,不可以吃甜的噢。”
豆豆有著這個年紀(jì)大多數(shù)孩子的牙齒問題,他經(jīng)常被媽媽帶著面診口腔醫(yī)生,得到的治療建議是少吃糖果,保持良好的漱牙習(xí)慣。
所以在今天出門之前,小姨特意交代過,豆豆不可以吃甜的東西。
兩人為了豆豆的牙齒健康著想,決定無情地拒絕豆豆對冰淇凌的渴望,更何況這還是冬天,吃個冰淇凌指不定會著涼。
許歲卓不容拒絕地說: “我們走。”
只不過黎粲注意到是的,許歲卓的視線有意無意地在那個展示的櫥柜上停留。
黎粲忽然出聲說自己有東西掉了,讓兩人去門口等自己。
于是許歲卓帶著豆豆往外走,在門口的一旁等候黎粲。
沒多久,黎粲從遠處邁著大步回來,俯身抱起豆豆,對許歲卓說了什么。
黎粲安撫了一下豆豆,說: “你歲卓哥哥要去上個廁所,咱們坐下等一會兒。”
豆豆眨了眨眼睛,乖巧點頭。
許歲卓折返回去。
他再一次路過了剛剛的甜品店。
里面的工作人員出聲叫住了許歲卓。
“許先生,您的餐好了。”
隨即,工作人員遞出了冰淇凌,正是他剛剛看中的那款。
“抱歉,我沒有點餐。”
許歲卓出聲回復(fù)。
然而工作人員說: “剛剛您的朋友在這邊下單,就是穿著黑色沖鋒衣的那位,姓黎。”
許歲卓幾乎在一瞬間就想明白了。
黎粲剛剛借口折返回去找東西實際上實是在為自己點餐,將自己支走也是為了讓自己能夠順利拿到餐。
拿穩(wěn)工作人員遞過來的冰淇淋時,許歲卓微微怔神。
冰淇凌上的糖針色彩鮮艷,外面的巧克力脆皮散發(fā)香味。得益于精致的模具,整個冰淇凌顯得精致玲瓏。
室內(nèi)的暖氣足,吃冰淇凌不會有什么奇怪,甚至還設(shè)置了專門的冰淇凌區(qū),此刻卻有一個女生不慎掉落了手中的冰淇凌,驚呼一聲。
許歲卓立刻回神,對著店員道了聲謝。
手機振動,是微信彈出了消息。
是黎粲的消息。
【不用著急,慢慢吃。】
【我?guī)е苟乖谶@邊玩,好好品嘗】
巨大的落地窗前,許歲卓看著黎粲發(fā)過來的消息,咬下了第一口冰淇凌。
奶香四溢的冰淇淋混著巧克力脆皮被卷進口腔,很好吃,很香。
本來自已自己只是一時興起,說不定吃了兩口就不再想吃。
然而,冰淇凌很好吃,許歲卓將它吃得干干凈凈。
以前的顧慮都被打消。
黎粲總能看到他所在意的方面,許歲卓斂了眼神,找到附近的洗手間。
將固定巧克力的木棍清洗干凈,隨即用紙巾妥善包好。
躺在潔白紙巾中的木棍已經(jīng)被清理干凈,造型是一個卡通形象,幾乎所有人都能叫出這個卡通形象的名字。
確認(rèn)木棍的干凈之后,許歲卓將其收進口袋中。
隨即,他看向洗手間中的鏡子。
冷帽稍微有些下移,額前的碎發(fā)略微凌亂,需要整理。
許歲卓重新捋順了頭發(fā),整理好帽子,掖了掖衣角,確認(rèn)自己的穿著沒有問題。
一旁的男生一邊洗手一邊用余光掃過許歲卓。
他甩了甩手,極為熱情地搭話。
“哥們這么好看了還這么注意形象?是在和女朋友約會吧?”
許歲卓禮貌性地回復(fù)笑容,擦干凈手上的水。
隨即,他糾正了男生的說法。
“是男朋友。”
出了洗手間,許歲卓往兩人的方向找去,身后的那個兄弟眼含熱淚,在背后低聲說著什么,聽不太清。
在一路上,許歲卓都在回憶剛剛那個男生所說的話。
自己……是為了黎粲這樣注意形象的嗎?
在以前的記憶中,他似乎從來沒為了某個人這樣做過。
面對黎粲時,他好像總會感到罕見的緊張。
這都是他以前從未體驗過的。
到了門口,黎粲單手抱著豆豆,對著許歲卓揮手。
許歲卓走進,還沒說話,就聽見了一旁的男生說: “哎喲臥槽,哥們兒這你男朋友啊?”
許歲卓循聲望去,是剛剛在廁所碰見的那個男生。
沒想到還能再次遇見。
豆豆盯了盯黎粲,又看了看那個陌生人哥哥,最后將視線落回到許歲卓身上。
他瞪圓眼睛,問: “歲卓哥哥,男朋友是什么?”
第57章
理智
“男性的好朋友。”許歲卓面不改色地解釋著。
黎粲跟著附和。
剛剛陌生的男生似乎也意識到事情的不妥,找了個借口開溜。
豆豆似懂非懂,隨即就找到了其他好玩的事情,立刻將這件事拋在腦后。
許歲卓搖頭,說: “這樣不行。”
黎粲跟著搖頭,說: “確實。”
“下次我們分開帶孩子。”
“下次我們約會不帶孩子。”
兩人同時說出了話。
黎粲的神色忽然轉(zhuǎn)變,立刻變得委屈起來。
“有了孩子就不要我了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許歲卓總感覺聽見了黎粲的哭腔。
隨即他抬頭,看見往日明明充滿攻擊性的眼睛里,多了一絲顯而易見的委屈。
許歲卓握拳抵在嘴邊,輕咳兩聲。
“不是……我沒有其他意思。”
沒等再解釋,豆豆又驚呼著跑回來。
拉著兩人的手跑向其他項目。
一天下來,許歲卓也沒找到合適的機會和黎粲解釋這件事。
直到晚上,兩人將豆豆安全送回家后回到寢室,許歲卓才有機會和黎粲說明。
黎粲還沒聽完許歲卓的解釋,就傾身摟住了許歲卓。
他的聲音悶在許歲卓的圍巾中,說: “我沒有在意。”
正在解釋的許歲卓停住話頭。
黎粲弓身抱住許歲卓,說: “不過我知道,你肯定在意我,不然不會和我解釋這么多,對不對?”
許歲卓下意識地回抱住黎粲。
他勉強將下巴擱在黎粲的肩處,沒有多余解釋的話,只低聲回了個“嗯”。
到后來,黎粲將許歲卓抵在墻上,許歲卓自然地將手環(huán)過黎粲的脖頸,仰頭承接。
黎粲胡亂地摸著墻壁上的電燈開關(guān)。
“啪”的一聲,兩人的視線處陷入黑暗。
耳邊只剩下了兩人的喘氣聲。
鼻息糾纏,許歲卓向來清亮好聽的嗓音也變得低沉沙啞。
黎粲動作沒停,許歲卓用手指勾住黎粲的衣服,往前傾身,幾乎是撞了上去。
黎粲猝不及防,護住了許歲卓。
緊接著,就聽見許歲卓在黑暗中說: “我也喜歡你。”-
看著鏡子面前自己憔悴的樣子,許歲卓打了個噴嚏。
經(jīng)過昨晚的胡鬧,他再一次感冒了。
他將羽絨服的拉鏈拉到最頂端,將那些痕跡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
黎粲還沒醒,許歲卓放輕聲音洗漱著。
洗漱完畢后他從食堂帶了份早餐放進保溫盒中,這返回寢室給黎粲留了個紙條后,輕手輕腳地離開。
臨近期末周,黎粲的訓(xùn)練任務(wù)多了起來,許歲卓沒有打擾黎粲休息。
他輕聲帶上門-
“這邊,歲卓!”
一位穿著打扮時尚潮流的年輕男士坐在咖啡廳中對著門口的許歲卓揮了揮手。
許歲卓點頭致意后往那邊大步走去。
“不知道你喜歡喝什么,就沒給你點,”男士一邊說一邊將菜單推了出去, “看看你想要喝些什么。”
許歲卓將菜單推了回去,說: “溫開水就行,謝謝。”
男士開門見山,直接開始了話題,沒有一句廢話。
“歲卓,最近你的賬號流量很好,所以后續(xù)有幾種音樂的領(lǐng)域可以走,今天我約你出來就是想討論一下你后續(xù)賬號內(nèi)容拍攝的問題,畢竟你還是學(xué)生,也沒有公司什么的,所有的一切拍攝都需要你一個人完成,我們能在腳本策劃之上給你想想辦法,但是你比較有想法,我認(rèn)為腳本策劃靠你自己完全可以做好。”
許歲卓點了點頭。
他在之前有在線上學(xué)習(xí)過剪輯相關(guān)的網(wǎng)課,后面也有發(fā)展自媒體的想法。所以他在前段時間中有嘗試拍攝一些音樂教育相關(guān)的視頻。
面前的男人就是楚煊之前推薦過來幫助自己的,他有著賬號運營的經(jīng)驗。
接著,許歲卓說明了自己之后的想法。
男人聽完之后沉思片刻。
他說: “做音樂教育普及這一塊的話,我覺得不如你出鏡做一些音樂彈唱之類的博主,現(xiàn)在很多mcn都在簽一些好看的音樂博主,你的顏值天生是吃互聯(lián)網(wǎng)這碗飯的。”
許歲卓搖了搖頭,他在之前的視頻中從未露臉,這個并不在他的計劃范圍之中。
他堅持自己的想法。
曾經(jīng)他有過因為家庭而被老師貶低的存在情況,他不清楚這樣的情況是否普遍,但是既然有這樣現(xiàn)象的存在,他覺得有必要進行免費的教育普及。
對于自己的專業(yè)能力,他算有信心。
男人點了點頭,表示尊重許歲卓的想法。
緊接著他們仔細(xì)討論了后續(xù)的賬號問題。
許歲卓有了解過,但始終沒有專業(yè)的人解得清楚明白。
于是男人邀請許歲卓前往他的工作室進行近一步的商議。
本還在猶豫,但是楚煊發(fā)消息過來表示他也會過去,許歲卓便答應(yīng)了男人。
許歲卓主動結(jié)了款,和男人并肩離開。
男人便走便找著話題,說: “沒想到你們學(xué)校外面的咖啡店居然這么專業(yè),很好喝。”
許歲卓搭著話,卻沒注意到校門處,黎粲遠遠地看了過來。
王澤用手肘捅了一下黎粲說: “那不是歲卓嗎?他身邊的男人是誰?”
“沒見過,不知道。”
黎粲瞇眼觀察著那個男人。
“不過還是讓我沒想到,粲哥你居然是彎的!你以前的演技真好,我都被騙了。”
王澤一邊搖頭一邊說。
黎粲已經(jīng)沒辦法聽清王澤在說些什么了。
他緊盯著許歲卓身旁那個男人的背影,眼神微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澤感到奇怪,自從黎粲看見了許歲卓和其他男人并肩走路之后,整個人的狀態(tài)就不太對,連帶著下午早退,晚上曠課。
身邊的兄弟紛紛詢問這黎粲是怎么回事。
王澤一臉高深地?fù)u搖頭,說: “咱們粲哥完蛋了,墜入愛河了。”-
許歲卓從男人的工作室回寢之后,打開了寢室的燈光開關(guān)。
按道理來說黎粲早就應(yīng)該結(jié)束今天的訓(xùn)練,今天一整天也沒有找自己聊天。
放在以往,黎粲會提前兩個小時問許歲卓在哪里,需不需要去接,今天似乎很反常。
許歲卓在自己的床位之上等待了十幾分鐘后,點開了和黎粲聊天記錄。
他詢問黎粲在哪兒,卻遲遲沒有得到回應(yīng)。
又等了一會,黎粲仍然沒有回復(fù)。
他捏著手機,一邊垂頭一邊向王澤發(fā)消息詢問。
王澤的視頻電話忽然打了進來。
許歲卓被鈴聲喚醒。
他忽然清醒地意識到自己在黎粲的事情上,沒法保持理智。
正想著,黎粲從外開門進來。
他一言不發(fā),將人壓在門板上。
第58章
旖旎
黎粲將頭部埋在許歲卓的頸間。
極其親密。
兩人維持著這樣的姿勢站了會兒。
直到某種反應(yīng)變得越來越清晰,許歲卓開口。
“今天怎么了?”
直到說話這句話,許歲卓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聲音早已經(jīng)沙啞。
黎粲同樣啞著聲音,說: “只是想你了。”
隨即,黎粲抬頭,弓著身子,將人完全圈進懷抱。
許歲卓感受著身上逐漸收緊的力道,他伸出手,順著黎粲的后背一下一下捋著,就像是給某種小狗順毛。
他輕輕地拍了拍黎粲,說: “起來吧。”
不是他的錯覺,自從兩人確立關(guān)系以來,黎粲就變得越來越粘人。
但他好像也沒辦法拒絕什么,相反,他似乎在享受。
在以前,許歲卓從來沒有體驗過這樣的感覺,章寧也從來沒有帶給過他這樣的感覺,一種被庇護,被在意的感受,不是錯覺。
許歲卓不動聲色垂下視線,對遲遲不肯起身的黎粲說: “怎么了?”
他敏銳地察覺到黎粲行為上的不對勁,哪怕沒有表現(xiàn)出來。
然而黎粲始終搖著頭,沉默了片刻就放開了許歲卓。
他搖頭說: “沒有,我先去洗個澡,身上臟了。”
看著黎粲的背影,許歲卓沒說什么。
他重新在電腦前坐下,按照往常一樣打開電腦,開始編輯音頻。
他戴上自己的耳機,播放上自己最喜歡的純音樂,在幾分鐘后,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始終無法進入音樂狀態(tài)。
腦海中仍然是黎粲剛剛的反應(yīng)。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情?
許歲卓并沒有看出黎粲有告訴自己的打算。
隨即,他將耳機放在一旁,關(guān)上電腦。
也有可能是今晚沒有靈感。
或許歇歇就好了。
桌上手機振動,許歲卓看清了手機界面的聯(lián)系人。
是早上剛見過的那個男人,想來也是為了賬號內(nèi)容打電話而來。
許歲卓接通,和他溝通。
不出意外,確實如他所想,這通電話確實是基于白天的內(nèi)容所進行的深入溝通。
寢室中開了暖氣,總讓人有些犯困,許歲卓站直身子,走到陽臺外接聽電話。
“嗯,我明白,”許歲卓認(rèn)真傾聽著那邊的想法, “好,我們改天再見一次。”
“明天?”
許歲卓想起明天還有一場期末考試。
“周二可以嗎?”
許歲卓詢問。
學(xué)期臨近末尾,事情繁多,所有的事情堆積起來,包括還有幾門兼職的家庭需要溝通時間對接。
許歲卓在腦海中搜尋著空閑的時間。
對方問: “這周六有時間,那個時候可以嗎?”
許歲卓想也沒想就調(diào)整到了另外的時間。
這周六是黎粲結(jié)課的時間,兩人早就約好了去玩,他做不到放黎粲的鴿子。
對方有些猶豫, “這樣的話拖得有些久了,確定不提前一些時間進行商量嗎?”
廁所的水聲停了,許歲卓回答: “嗯,那我們就約在下個星期日。”
對方說是老地方,依然是學(xué)校外的那家咖啡店。
隨即狀似無意地調(diào)侃一句: “你和男朋友感情還真是好,在你那里的優(yōu)先級很高,你的粉絲知道了怕是要傷心了。”
想來是楚煊對男人說過自己取向的事情,他也沒打算藏著掖著,坦然地回復(fù)了男人。
最后許歲卓禮貌掛斷電話, “好的,那下周見。”
話音剛落,身側(cè)的門就被打開,黎粲洗完澡擦著頭上的水珠就走了出來。
“怎么穿這么少?”
黎粲順手將身上的毛絨外套搭在了許歲卓身上。
暖黃的毛絨外套被套在身上,帶著溫?zé)岬臐駳猓查g席卷許歲卓的全身。
黎粲和他有著天然的體型差距,許歲卓單手抓著袖口才勉強沒讓衣服滑落。
“暖和了,”許歲卓將外套上的扣子系緊, “我?guī)湍愦殿^,小心著涼。”
黎粲聞言,眼睛一亮,立刻從一旁搬來了椅凳,乖巧地坐在許歲卓的對立面。
現(xiàn)在寢室中除了兩人之外再無別人,白財因為實習(xí)在外租了幾個月的公寓,剩下那張空余的床位暫時也沒人住進來,于是,整個寢室中就只剩下了他們兩人。
兩人無論有什么樣的舉動也不用擔(dān)心。
呼呼的熱風(fēng)從指尖,發(fā)間穿過,兩人面對面,一坐一站,黎粲自然地打開雙腿,讓許歲卓更靠近自己一些,雙手圈住許歲卓的腰。
黎粲的頭發(fā)長了些,最近得帶著黎粲去剪個頭。
心中想法剛冒出來,許歲卓就聽見了黎粲的聲音。
“剛剛我聽見你約人了?”
在吹風(fēng)機的呼呼風(fēng)聲之下,黎粲的話聽不真切,有些模糊。
許歲卓也采用了最為笨拙的一種方式,俯身聽他說話,全然忘記了自己完全可以將電吹風(fēng)斷電。
黎粲重復(fù)了一遍問題。
許歲卓點頭,說清楚了自己的打算。
黎粲瞇眼思索片刻,斟酌了好一陣,才問出了他一直想問的問題。
“你多久回家?”
直到他今天看見了期末考試的通知,黎粲才驚覺快要放寒假了,這樣就意味著整整一個多月都見不著許歲卓,兩人才剛確認(rèn)關(guān)系不久,黎粲不想分開,卻也不得不面對。
許歲卓的手指依然在他的發(fā)間穿梭,動作不停地說: “今年我不回家。”
“噢……不回家?!”
“嗯,我應(yīng)該會再找?guī)讉兼職。”
許歲卓說話依然平靜,這些對他而言都是小事,自從上大學(xué)之后,回家的次數(shù)也就變得屈指可數(shù),當(dāng)然,家中也完全沒有任何要聯(lián)系他的跡象。
好看的眉眼上依然沒帶什么情緒。
心在細(xì)密地疼,黎粲沉默了會兒,眼睛又忽然亮起。
“我家有個!你一定可以勝任的兼職!”
許歲卓垂頭對上了黎粲堪稱欣喜若狂的眼神。
“我忽然想起來,我媽媽有和我說過兼職的事情,剛好是我們家需要的,所以你可以回我家!”
許歲卓沒有放在心上,因為黎粲說謊的樣子實在是太過明顯,其實他不懷疑,黎粲能憑空地給自己編一個兼職出來。
但是他并不想,這樣依附著其他人的感覺,實在是讓許歲卓有些慌張,又或者說,是不習(xí)慣。
自從遇到黎粲之后,自己就一直在充當(dāng)著受保護者的角色,一切都得益于黎粲,哪怕兩人確定了伴侶關(guān)系,他暫時也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方式面對黎粲的家人。
坦然來說,他在害怕。
對他而言是一種極其罕見的情緒,但在黎粲有關(guān)的事情上,許歲卓也無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緒。
許歲卓笑了笑,說: “我是不是說過,你說謊的樣子很明顯?”
聞言,許歲卓能感受到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有一瞬間的僵硬。
隨即,黎粲著急說道: “是真的,我等會兒就讓我媽媽對你說!這樣你總相信了?”
他覷著許歲卓臉上的神色。
許歲卓垂頭,沖他勾嘴角。
“好啊。”
黎粲忽然間有一種自己被許歲卓哄著的錯覺。
過了一會兒,黎粲的頭發(fā)被完全吹干。
熱風(fēng)停了。
趁著許歲卓也去洗澡的間隙,黎粲撥通了老姐的電話。
電話被接通,那邊是安靜到有些空曠的聲音。
黎粲敏銳地問: “你回國了?”
屬于姐姐的聲音從聽筒中傳來。
“回了,你狗耳朵這么尖?從哪里知道的消息?”
“我聽的,”黎粲一心想著家中兼職的事情,沒有其他多余的話, “姐,問你個事。”
“我就說你無事不登三寶殿。”
姐姐調(diào)侃他。
但是他也沒在意,問: “你們之前是不是說想要找個音樂老師給家里的孩子們陶冶陶冶情操?”
姐姐疑問: “家里有音樂老師啊?”
“不是,就是舅舅之前不是說想給他女兒找個好的音樂家教嗎?況且過年的時候小朋友都要寄養(yǎng)在我們家里,我這里有個特別合適的老師人選,經(jīng)驗豐富,專業(yè)水平過硬,主要是不費什么人脈就能請到,我親自把過關(guān)了。”
姐姐遲疑了片刻,說: “可你舅舅家的孩子下個月才半歲,你確定現(xiàn)在提前就請好音樂老師?”
“年齡不是問題,樂感這個東西要從小就開始培養(yǎng),”黎粲一邊盯著門外一邊飛速地說著, “寒假期間也可以上門服務(wù),到時候住在咱們家就行,客房也不用麻煩阿姨收拾,他和我住一間就行。”
姐姐越聽越覺得不對勁。
趕在她疑問之前,黎粲已經(jīng)將心中計劃說了出來,現(xiàn)在需要姐姐做的就是去探探口風(fēng),順便舉薦人選說說好話,老姐在家中說話的分量不必多言。
為此,黎粲再次答應(yīng)了給老姐買限量包的請求。
他咬著牙,說: “老姐,你幫我把這件事辦成了,別說一個限量包,我今年的壓歲錢都能給你!”
老姐表示她知道了,讓黎粲等電話。
沒過多久,老姐的電話重新?lián)艽蜻M來。
“搞定了,到時候帶著你對象來吧,時薪不低,包吃包住,制定的時間表我一會兒用郵件傳你,看能不能接受。”
黎粲結(jié)結(jié)巴巴, “姐……姐你……什么對象?又詐我?”
“我從小到大都沒見你為辦成一件事這么大費周章過,反正我不信你推薦的這個人和你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
黎粲失言。
沉默是他的答案。
姐姐見他這副樣子也不再逗人,提前說: “我無法確保一定能夠成功,但是會盡量說。”
“好好好,謝謝老姐,等我放假回來給你買包。”
老姐心花怒放, “行,臭小子,掛電話了。”
得知姐姐的態(tài)度之后,黎粲心中有底多了。
就憑姐姐在家中說話的分量,他所打算的事情幾乎能夠?qū)崿F(xiàn)。
許歲卓進寢室后看見的就是黎粲滿面笑容。
他一邊俯身一邊問: “怎么了?這么開心?”
自從兩人談戀愛之后,許歲卓變得主動不少,和以前相比改變了不少。
黎粲也慢慢適應(yīng)了許歲卓的轉(zhuǎn)變。
他說: “你到時候就知道了。”
許歲卓穿著休閑類的睡衣,似乎整個人還冒著熱氣,雙眼注視著黎粲。
或許是在浴室熱氣蒸熏的緣故,許歲卓的眼睛格外亮,在黎粲看來還有些其他的什么東西。
黎粲無意間和他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屏住呼吸。
不管多少次對視,黎粲始終會心中一顫。
許歲卓俯身,俯身對著坐在椅凳上的黎粲揮了揮手。
兩人距離陡然拉進,沐浴露的香味忽然縈繞兩人的鼻尖。
鼻息糾纏間,那些曖昧越界的心思又冒了頭。
剛剛被事情打斷的了情緒重新翻涌上來。
黎粲忽然回神,定在原地。
換做以前,他是準(zhǔn)備后撤的,可能會加上一句似是而非的否認(rèn)的話。
在現(xiàn)在看來,都是他意志正在動搖的表現(xiàn)。
許歲卓對他的吸引力,極大。
有些旖旎的心思從夢境到了現(xiàn)實,黎粲不受控制地擠著人,有些貪婪。
黎粲喉結(jié)一滾,在他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許歲卓已經(jīng)被他攏住了腰。
黎粲弓身,幾乎將腦袋埋進許歲卓的脖頸之間,往前湊著,就像只求撫摸的狗狗。
許歲卓輕手撫摸著他的后頸,卻被黎粲不容拒絕地擠著,能清晰感受到黎粲體內(nèi)蟄伏著的某種欲。望。
床板響動,兩人的重量完全壓在寢室的床上。
許歲卓屈腿將腳掌抵在黎粲的恥骨處,感受著常年訓(xùn)練的肌肉中蘊藏的力量,腳掌之下似乎有根明顯凸起的青筋,一下一下地跳動著。
黎粲腹部肌肉結(jié)實有力,整個身體呈現(xiàn)倒三角的形狀,身上沒有一絲贅肉,整個腹肌結(jié)實發(fā)硬,許歲卓的另外一只腳正被黎粲單手拖著,感受著他的健身痕跡。
寢室熄了燈,冬日里鮮少有月光透過云層。
許歲卓艱難地在黑暗中想要看清黎粲的臉,卻被對方俯身吻住了眼睛,動作虔誠,輕緩,像是在觸碰某件珍寶。
然而下一秒,許歲卓忽然喊出了黎粲的名字。
黎粲垂頭,輕聲問: “很疼嗎?”
隨即,許歲卓向上弓起的身子躺了回去,抬起一只手掛在黎粲的脖頸上。
他低聲說: “我自己來。”
……
天氣似乎很好,冬日中鮮少出現(xiàn)的月光從窗外灑進寢室。
黎粲瞇眼抬頭,透過窗子看見了皎潔清澈的月光。
夜很深了,對面的樓已經(jīng)全部熄了燈,他垂頭,看見了鬢角被汗?jié)竦脑S歲卓,睜著眼睛,沒有說話。
黎粲啞聲問: “什么時候醒的?”
“一直沒睡。”
許歲卓的聲音同樣啞了。
“你呢?”
他扭頭直視著黎粲。
“我也沒睡。”
黎粲坦誠。
許歲卓提醒道: “明天該換床單了。”
黎粲復(fù)又摟住許歲卓,雙手圈過他的腰。
許歲卓往他身上靠,幾乎是將整個人都擠進了他的懷中。
釋放壓力之后,許歲卓的腦中一片空白,他不知道自己這種時候應(yīng)該想些什么。
累,但睡不著,也毫無睡意。
他有些出神,只覺得黎粲的懷抱很溫暖,可靠,溫暖,讓人不想動彈,又或者是在報復(fù)性享受。
以前的他,從未體驗過這樣的感覺,一旦有了,就會拼命地感受,想要將這些片刻的感受延續(xù)得再長一些。
黎粲給他帶來了太多新的體驗。
自己好像也在變了很多,但他自己卻說不上來。
許歲卓放松地將手搭在黎粲的脖頸上,他很喜歡這個部位,能清楚地感受到黎粲的脈搏在自己指尖下跳動,他無意識地捻著黎粲的發(fā)尾玩兒。
發(fā)涼的指尖擦過黎粲的脖頸,他和黎粲對視。
……
幾分鐘后,許歲卓重新翻身跨坐在黎粲身上。
黎粲的眼神一直追隨著他的動作,無法將目光移開分毫。
他只知道,他要答應(yīng)許歲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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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同居
“好的,我明白。”
許歲卓掛斷了電話。
黎粲正一臉得意地望著許歲卓。
他說: “怎么樣,我沒騙你吧?我說了我們家需要你許老師,怎么還不信?”
許歲卓掛斷電話后沒說什么。
在這幾天黎粲一直說他們家中需要一位音樂老師,剛好是一個寒假的時間。
在時間,條件能夠完美契合自己安排的兼職幾乎沒有,但是黎粲卻說有一份,甚至包吃包住,這完全解決了許歲卓的燃眉之急。
假期中學(xué)校不讓留校,所以他需要自己在校外找到一個合適且短租的房子,不是說沒有,而是很難,但是黎粲口中所說的兼職條件幾乎完美契合他的需要,更何況兼職地點就在黎粲家,所以許歲卓很難不懷疑是黎粲特意編造出來的。
然而黎粲的家人已經(jīng)和他聯(lián)系,看來是真的。
確實有一份完全符合他心意的兼職,黎粲并沒有騙他,但是他也不懷疑黎粲在其中所下的功夫。
他知道黎粲的家庭,不像是請不起行業(yè)大家當(dāng)家庭教師的條件,這樣好的機會怎么會落在在自己的頭上,在這中間一定會有黎粲的幫忙。
然而黎粲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
他雙手舉起做投降狀,證明自己的清白說: “我確實有想過在其中插手幫忙,但是家里人在找老師的同時還了解了其他人的情況,其中不乏很多優(yōu)秀的人,但是最終敲定了你,換句話說,你贏過了他們所有人!”
許歲卓收拾衣物的手一頓,抬眼看向黎粲。
黎粲笑得開心,一如平常。
隨即,許歲卓也垂頭笑了。
沒過多久,他起身說: “咱們的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明天就可以直接離開學(xué)校。”
黎粲點了點頭,隨即摟過許歲卓狠狠親了口。
許歲卓沒說什么,只說: “等下考試加油。”
黎粲點頭說: “你也是,我等會兒考完了之后來接你。”
許歲卓點頭,看向窗外。
今天是個好天氣。
兩人鎖緊了寢室門,隨即并肩離開。
等會兒就是兩人最后一堂期末考試,很意外的,兩人就連最后一門考試結(jié)束的時間都重合。
空中一陣鳥群飛過,冬天中為數(shù)不多的樹葉在風(fēng)中簌簌抖動,兩人走在了林蔭大道之上。
有些同學(xué)已經(jīng)先行拖著行李離開,校園相較平時空曠了不少,兩人走在其中更是惹眼。
自從兩人之前的論壇出柜之后,兩人關(guān)系的話題討論度一直在論壇中居高不下,兩者在大學(xué)校園中已是很為出名,兩人在一起了更是吸引了很多人的圍觀。
只要現(xiàn)在兩人同時出現(xiàn)在校園內(nèi),大部分人都知道,這兩個帥氣的男生就是之前在學(xué)校論壇公開出柜的那一對,不少人表示心碎但也送上了祝福。
許歲卓的小指勾著黎粲的手。
兩人并肩走在道路之上,沒有在乎身旁人的那些眼神。
站在場館之外,許歲卓沖前面的人揮了揮手,用口型對他說著“加油。”
在他沒看見的地方,黎粲的一眾兄弟正趴在場館的窗口竊竊私語。
“臥槽我真的沒想到,粲哥居然瞞我們這么久?是不是早在我們之前吃飯的那次,他們就已經(jīng)確認(rèn)關(guān)系了?”
一旁的男生搖頭, “據(jù)我分析,他們應(yīng)該才確認(rèn)關(guān)系不久,不然也太甜蜜了……我經(jīng)常遇見他們,太膩歪了,給我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你別說………還真有點好嗑。”
真正了解來龍去脈的王澤笑而不語,早在他們在校園論壇出柜那天,他就已經(jīng)找黎粲和許歲卓問清楚了。
得知兩人在一起后,他甚至沒有什么驚訝的情緒,好像早就知道兩人應(yīng)該如此。
王澤早在之前就已經(jīng)知道了許歲卓的性取向,雖然他作為黎粲最好的兄弟也知道他之前恐同,但是在和許歲卓相處的過程中,他能明顯感受到黎粲對許歲卓的不一樣。
黎粲笑著邁步場館,看見了趴在窗口處的一干人等。
隨即,眾人連期末考核都沒放在心上,圍著黎粲要聽些什么。
黎粲招架不住,正和他們說著什么,就被教練拉了去。
另一邊的許歲卓進了階梯教室,等待著期末最終的考核,在角落中默默練習(xí)著等會兒需要表演的曲目。
臺上是依次接受考核的同學(xué)們,他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
許歲卓拿起麥克風(fēng),示意自己準(zhǔn)備好了。
隨即,伴奏響起。
進入狀態(tài)后,許歲卓的周遭氣質(zhì)改變,不似之前那樣疏離。
他仍然穿著白色長款羽絨服,下巴幾乎快埋進了圍巾,柔軟的杏色圍巾兜住了他的整張臉,曲目緩慢,嗓音如同開了混響,配上他的整體氣質(zhì),讓其他等待著的同學(xué)連準(zhǔn)備都忘了,均抬眼看向他。
臺下的老師眼神中均透著光,相互討論了會兒,隨即一曲完畢。
許歲卓鞠了個躬,而后離場。
離開教室時,許歲卓看見了教室門口圍著很多人。
他沒有注意,滿心往外看著,似乎在找一個很重要的。
隨即,一只溫暖干燥的手圈住了他的手。
許歲卓被那人輕輕用力帶出了圍觀著的人群。
許歲卓用另外一只手往下壓了壓圍巾,露出整張臉,笑道: “怎么這么快就來了?”
黎粲四下環(huán)顧,隨即悄悄說: “想快點看見你。”
他晃了晃手,說: “咱們現(xiàn)在可以回家啦!”
“嗯。”許歲卓抬眼望去。
最后也不知道為什么,黎粲牽著他跑了起來。
回家的心情是急切的,更何況還是和喜歡的人一起回家。
許歲卓的聲音上揚, “慢點,黎粲。”
最終,黎粲放慢了腳步,俯身轉(zhuǎn)頭,逆光看向許歲卓。
在逆光中,許歲卓看不清他的表情,但知道他應(yīng)該是笑著的。
于是,他聽見他說: “上來,我背你。”-
“阿姨好。”
許歲卓進了黎粲家中的門,向著迎出來的女人打了招呼。
“你好,進來坐吧。”
女人笑著接過兩人的物品,毫無架子,保養(yǎng)得很好,臉上完全看不出歲月的痕跡,比之前在視頻中見到的樣子還要好看,笑起來時眼尾向下垂,柔和至極,但盯著人看時又透出一些其他的味道來。
溫柔但有壓迫感。
黎粲身上的壓迫感或許就從母親身上而來。
“小許是吧,我經(jīng)常聽小粲提起你,你們關(guān)系很好,”女人親自為兩人倒了熱水暖暖身, “不用拘束,把這兒當(dāng)自己家就好。”
許歲卓和黎粲對視了一眼,隨即接過女人遞來的水,說: “謝謝阿姨。”
女人笑了笑,臉上都是藏不住的高興,端坐在沙發(fā)上。
女人點了點頭,說: “快坐快坐,要不是今天他爸爸公司臨時有事,家里的司機都調(diào)走了,我早就讓人去接你們了,外面那么冷,肯定凍壞了吧?沒關(guān)系,我給你們倒些熱水,喝了就不冷了,咱們暖暖身子。”
然后又起身給兩人倒了熱茶。
隨即,女人意識到了什么,黎粲之前對她交代過小許的性格,稍微比較正經(jīng),于是她暗中給自己也立了個正經(jīng)些的人設(shè),于是從他們進門之后,她就想要正經(jīng)著說話,此刻她的嘴上卻沒剎住車,劈里啪啦說了一大段。
說那些客套話真別扭。
許歲卓道了聲謝,俯身接過熱茶,率先遞到黎粲手中,自己才端起熱茶小口地喝起來。
家中開了暖氣,很是暖和,沒一會兒身上就熱起來。
媽媽說: “熱就先脫下來,讓小粲幫你拿就好啦。”
許歲卓乖乖聽話,將身上的長款羽絨服脫下來,隨即一只大手伸過來。
黎粲很自然地接過他的衣服,就像是做了很多次那樣,他將羽絨服抱在懷中,低聲說: “放到我的房間里去。”
媽媽起身,說: “可以可以,你們快去吧,我去看看廚房的湯熬好沒有。”
黎粲應(yīng)了媽媽,說: “我的房間就在二樓,咱們先去看看。”
然后他大手一拎,把重的行李提在手上,旁邊的管家想要上前幫忙,黎粲連忙制止說: “王叔,讓我來就好,別把你腰閃了。”
王叔“嘿”一聲,道了聲“臭小子”,隨即手中的重量一空。
“就勞煩您去幫我看看廚房里的曲奇烤好沒有,剩下的體力活我來。”
黎粲熟練地支走管家。
許歲卓在一旁招呼完畢后就沒再說話,成為了一個旁觀者。
黎粲的家庭環(huán)境很好,不難看出黎粲有著很多人的愛。
回到臥室中,許歲卓站在他的房間中央。
臥室大而簡約,其中不乏很多運動元素,例如墻上張貼著的球星海報,還有沙袋,啞鈴之類的器材,還有各種各樣的游戲機擺在一旁的櫥柜之中。
他收回視線,站在了喃喃自語的黎粲身邊。
黎粲站在床邊,暗暗想,這是他第一次覺得自己的床太大了。
從今天開始,許歲卓就要他家中兼職,還住在家中,為期是整整一個寒假,當(dāng)然是和他一起睡,一些暗暗的小心思在看清床大小后而落空。
許歲卓站在他身側(cè),問: “什么太大了?”
黎粲搖搖頭,連聲說“沒什么。”
兩人齊力收拾行李,許歲卓沒有將自己的衣服掛在衣柜之類的地方,而是將衣服放在行李箱中,把箱子推到靠近衣柜的角落中。
然而黎粲卻將行李箱從角落中拉出,一件又一件地將箱子中的衣服掛到自己的衣柜中。
最終,許歲卓站在衣柜面前,手中是空了的行李箱。
里面的衣服全部掛在了屬于黎粲的衣柜之中。
黎粲叉腰看著杰作,他俯身問: “你有沒有覺得我們這個樣子特別像同居?”
還沒等到回答,敲門聲兀地響起。
許歲卓心中一跳,或許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又或是有些心虛。
黎粲噤聲,顯然也被嚇到。
他試探著問: “誰?”
“我,你姐。”
屬于姐姐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br />
黎粲放下懸著的心,說: “進吧。”
姐姐推門而入。
眼神卻直接略過了黎粲。
她說: “我不是來找你的。”
黎粲一頭霧水,隨即聽見姐姐對許歲卓說: “你好,我是黎粲的姐姐。”
許歲卓沒有展現(xiàn)出情緒的波動,點頭,說: “姐姐你好。”
而后,姐姐用一種接近于命令似的語氣說: “麻煩你和我來一下,好嗎?”
疑問的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態(tài)度。
許歲卓沒有回應(yīng)黎粲擔(dān)心的眼神。
黎粲也想跟上去,卻被姐姐攔了下來,說: “等會兒找你。”
黎粲敏銳地察覺到姐姐的態(tài)度不對勁,卻無法說什么。
他心中有個猜測,難道是姐姐看出了他們的關(guān)系?
一旁,許歲卓跟著姐姐來到了書房。
姐姐將門鎖住,開門見山地說: “你們在談戀愛,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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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地點談戀愛=w=
第60章
家長
黎粲站在書房外踱步。
由于平日中辦公的需要,書房隔音做得很好,黎粲在外面幾乎聽不見房間中的聲音。
按照他對姐姐的了解,兩人的關(guān)系就算被發(fā)現(xiàn),她也不會做出強硬拆散人的舉動。
只不過兩人在書房中聊的時間有些久,久到黎粲心中也漸漸變得沒有底氣起來。
姐姐在商界中殺伐果斷,但是對家里人很好,平時在內(nèi)也沒有任何強硬的架子,不可能會威脅許歲卓。
早在帶許歲卓回家時,黎粲就已經(jīng)做好了之后的打算,先從姐姐拿下,接著再從媽媽突破,最后是爸爸,或許需要時間,但是他有信心。
然而姐姐將人拉去聊了這么久,黎粲心中惴惴。
黎粲踢著書房外的地毯,垂在身側(cè)的手已經(jīng)緊握成拳。
媽媽端了盤小曲奇,樂呵呵地往書房的方向走來,黎粲扯出了個不自然的微笑。
媽媽悄聲說: “怎么樣,我剛剛演的,正經(jīng)嗎?”
黎粲搖搖頭,說: “媽,你就做你自己就好了。”
“那怎么行,那是你的好朋友,還是要在人家面前留下好印象,你們才能多來往,不多說了,你快吃吃我烤的曲奇,聽你小姨說你們可喜歡吃曲奇了,我專門找她要了配方。”
媽媽滿眼是光,像個小女孩。
黎粲聞言扔了塊餅干在嘴中,但嘴中卻沒什么味道。
此刻他的心思全在書房中,毫無其他的心思來吃曲奇,但他仍然笑著說: “很好吃,老媽你的廚藝又進步了。”
“是嗎?”媽媽顯然很高興,接著說: “那我拿進去給他們試試。”
一聽媽媽要進書房,黎粲立刻大步一跨攔住去路。
他說: “我端進去就好了!”
“沒事的呀,讓我進去看看唄。”
媽媽端著雕刻著精細(xì)花紋的骨瓷盤,作勢想往書房中去,然而黎粲說什么也沒讓。
“小粲你今天怎么了哦?怎么奇奇怪怪的?”
媽媽疑惑地看向他。
黎粲趕緊說: “姐姐在里面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我在外面等他們結(jié)束之后送進去就好。”
媽媽看了他一眼, “平時沒見你對你姐這么有耐心?她又抓住你什么把柄啦?”
“媽——”
黎粲拖長語調(diào)說: “我們都多少歲了?再說老姐馬上就要正式進入公司了,我還有一年就要大學(xué)畢業(yè)了,媽你還拿我們當(dāng)小孩子呢?”
媽媽樂呵呵地扔下了一句“小屁孩”。
隨后交代一句說: “記得讓你姐姐和朋友吃啊,不要一人悄悄吃完啰。”
看著媽媽遠去的身影,黎粲搖了搖頭。
盤中出爐不久的曲奇散發(fā)出松軟香甜的味道,黎粲的眼神卻落在空中,沒有分出絲毫的注意力給曲奇。
還沒來得及再想什么,書房的門被打開。
許歲卓站在門口,他看到了站在門外等候著的黎粲,臉上完全沒有任何意外的神情,似乎早就知道了黎粲會站在門外。
黎粲瞬間繃緊身體,眼神望向書房。
許歲卓說: “進來。”
然而黎粲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在許歲卓的臉上掃著,滿臉警戒,似乎只要知道姐姐為難了他,就會做些什么舉動來警告姐姐。
許歲卓莫名想到了兩人在宿舍初見的時候,黎粲也像只炸毛的狗。
他不免覺得好笑,臉上的神情忽然松懈下來,嘴角勾起。
黎粲立刻卸勁,許歲卓上前一步穩(wěn)住了快要墜落的骨瓷盤。
“怎么這么緊張?”
趁著拉近距離的時候,許歲卓在他耳旁低聲問了一句。
黎粲以同樣小的音量回復(fù)了許歲卓, “我腿都快軟了,怕我姐姐對你動手。”
“在編排我——?”
屬于姐姐的聲音從書房中傳出來。
眼見被抓包,黎粲索性也不再躲在門外。
他和許歲卓交換了個眼神,得到了肯定的答案,隨后便放了心走進去。
看來沒什么大問題。
姐姐不會不接受同性戀的存在,但不知道對于自己這段感情的態(tài)度是怎么樣的,黎粲摸不清楚具體態(tài)度,只能走進書房。
從未有過一刻能讓黎粲覺得家中的書房這么大。
姐姐就坐在在老板椅中,一副在公司的樣子。
黎粲和許歲卓并肩走過去。
姐姐率先破局,說: “你倆都這樣總覺得身后毛毛的,你倆有點表情行不行。”
聞言,黎粲的心徹底放下。
許歲卓給姐姐遞了曲奇。
姐姐拿了一塊,說: “小粲你能不能向人家學(xué)學(xué),你是我弟還是他是我弟?”
黎粲看了看許歲卓,又看了看姐姐。
許歲卓出聲: “黎粲剛剛一直端著曲奇等在門外。”
姐姐似笑非笑,說: “那是為了誰?我感覺不是為了我。”
“沒有,你們倆都重要。”
黎粲出聲回復(fù)。
“嘖,你都還沒問我怎么想的,”姐姐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就不怕我甩張卡讓他離開你?”
“你這都是好古早的橋段了,”黎粲從盤中撈出個曲奇遞給許歲卓, “而且就算這樣,我相信他也不會接受的。”
隨即他看向許歲卓。
正在吃曲奇的許歲卓一噎,語調(diào)沒有起伏, “嗯”一聲。
黎粲搖著他的衣角, “曲奇比我還重要嗎?”
隨即許歲卓停下了進食的動作,搖了搖頭。
只不過他的眼神仍然停留在那盤曲奇上。
一只食指抵住骨瓷邊緣,將盤子往前移,直到盤子停在許歲卓面前。
“行了,知道你們的關(guān)系也用不著在我面前撒狗糧了。”
黎粲看向姐姐,心中明白姐姐的意思。
姐姐頓了頓,換了副嚴(yán)肅的神色。
“你既然把人家?guī)нM家里來,就要明確人家的身份,是作為家教,還是你的朋友又或者是男朋友?”
隨即,姐姐說: “我不希望你們不清不楚,關(guān)于歲卓這邊我已經(jīng)和他深入交流過,在兼職期間不會被其他事情影響,當(dāng)然,在每天結(jié)束兼職時間之后,你們怎么樣我不會過問,既然你們已經(jīng)確認(rèn)關(guān)系,那小粲在參加家族活動也記得帶著人家一起。”
姐姐的態(tài)度已經(jīng)分明,許歲卓既然是黎粲的男朋友,那么也是家中的一份子,關(guān)于家人的東西他也會有,姐姐一番話的重點落在了許歲卓身份上,更多的是在敲打黎粲。
黎粲重重地點了頭,還沒來得及保證什么,許歲卓就出了聲。
“我相信他,也,”許歲卓頓了頓,看向姐姐, “請您相信我。”
是許歲卓的保證。
幾人已經(jīng)攤牌,聰明人之間不必多言。
末了姐姐也承諾父母那邊的思想工作她也會出手。
父母思想開明,只不過仍然需要時間來接受,不算是太棘手。
至此,幾人心中的事情已經(jīng)說清,黎粲全程沒有插嘴的機會,幾乎都是許歲卓和姐姐兩人在對話。
這也是自從認(rèn)識以來,第一次見許歲卓這么主動且頻繁地接話。
黎粲側(cè)目,看向一句接一句往外說話的許歲卓。
他知道,許歲卓是在打消姐姐的顧慮,哪怕他平日里行動多于話語,此刻也為了自己在解釋,坦誠著。
最終聊到了許歲卓的家庭。
許歲卓停頓了一下,最終止住了話頭。
姐姐敏銳地察覺到這樣話題的敏感。
許歲卓斂了眼神,剛想說聲什么。
黎粲神色嚴(yán)肅, “我是和他戀愛而不是和他的家人戀愛,所以他的家庭如何,并不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更何況家庭也不是自己能夠選擇的。”
“停。”
姐姐及時制止,攔下了準(zhǔn)備長篇大論的黎粲。
她對著許歲卓說: “我并沒有說過什么不妥,現(xiàn)在我不敢對你承諾,但是你以后就把這里當(dāng)成自己的家,我們都尊重你的想法。”
許歲卓愣怔片刻,隨即點了點頭,半響沒想出來自己該說些什么。
黎粲趕緊拉著人走。
最后姐姐也滿意地點了點頭,大手一揮讓兩人離開,她則留下來處理事情。
臨走時候,黎粲從桌上端走了曲奇。
“姐我記得你不喜歡吃曲奇,我就給你端走了。”
姐姐看了他一眼,又恢復(fù)成往日的模樣,趕緊對他揮手, “走走走,快拿去吧。”
兩人回到了黎粲的房間之中。
黎粲將曲奇隨手放在桌上,他出聲問: “在想什么?”
自從聽見了關(guān)于家庭的話題之后,許歲卓的反應(yīng)就有些跟不太上,和平時的他判若兩人。
許歲卓搖了搖頭,語調(diào)緩慢。
黎粲帶著他躺在床上,高級定制的床墊深陷,裹住兩人的身體。
許歲卓看著天花板,一字一句地說: “我……好像第一次聽人說‘把這里當(dāng)家’,有些吃驚。”
許歲卓鮮少剖白自己,此刻卻以一種極其緩慢的語調(diào)將他自己的感情說了出來。
黎粲敏銳地察覺到許歲卓現(xiàn)在有些不一樣,他沒有說話,等待著許歲卓的后文。
“在初中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很少和家人間有聯(lián)系了,又或者換個詞,叫做羈絆,我從來沒有體驗過真正的家是什么樣子,我無法得知親人之間怎么相處,也不知道該怎么和其他人之間相處,關(guān)于這一塊,我的經(jīng)歷是缺失的。”
許歲卓緩慢地說著。
“在我表現(xiàn)出想要走音樂這條路時,他們雖然沒有說什么,卻在行動上否決我,他們也不知道音樂在我從小的成長過程中意味著什么,我們始終有隔閡,到最后有了弟弟,我們之間的親情越來越淡薄。”
“再后來就是我自己獨立出來,很少和他們交流,到了后面他們知道了我的性取向,徹底放棄了我。”
許歲卓說這話的時候情緒好似全無波動,也刻意地隱去了細(xì)節(jié),聽上去似乎和小事無異。
只不過黎粲已然聽出了他話中的其他東西,他單手支起腦袋,望向許歲卓。
許歲卓仍然盯著頭頂?shù)奶旎ò澹暰不曾移動。
他還在說些什么。
黎粲俯身低頭。
他輕柔地貼上了許歲卓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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