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攀登雪峰3
伊萊森看起來不太招小動物喜歡。
季庭趕緊上前安慰:“沒事沒事, 它就是怕生蟲而已。”
“你看我剛才靠近,它不是也跳開了嗎?”
季庭佯裝罵鳥:“不識抬舉!”
伊萊森莞爾,放下的手順路捏了一把季庭的臉。
季庭:“……”
體會到了走狗的快樂。
要不哪天跟臣乃武將交流一下?
兩蟲下飛行器時給向導發(fā)過消息, 老向導在遠處等著, 左等不來右等不來, 沒耐住性子過來看了看, 正看到伊萊森捏季庭臉的這一幕。
向導:……
不是說倆蟲沒關系?豈有此理!!!
又跟向導溝通了一些事項, 兩蟲率先出發(fā)。
身邊有蟲的感覺真的很奇妙, 好像要在自己的領域展示點什么了。明明已經很熟悉伊萊森, 季庭還是既緊張又期待,走路都端出一副沉穩(wěn)可靠的氣派來。
輕裝出發(fā),行進速度很快, 季庭和伊萊森一路向上爬, 森林河谷漸漸變成了低矮的灌木, 再然后將是草甸。
趁著還不太高, 野草還沒有稀疏枯黃, 季庭鄭重介紹了尋寶游戲。
“我在山上埋了寶藏。”季庭宣布。
“嗯?”伊萊森沒想到還有娛樂活動。
“很大一個, 拿到的蟲將會得到寶藏,還會有神秘獎勵。”他說:“限時三天,三天后如果沒有蟲找到, 獎勵可就作廢了。”
“很珍貴的, 很珍貴的寶物, 每個蟲都不能錯過!信我, 拿不到會后悔。”
伊萊森對季庭鄭重其事的樣子感興趣,連帶著也期待起寶藏來。
“那么, 我跟誰競爭呢,閣下?”
“這個嘛……”
季庭笑出一口整齊的牙齒:“我。”
“真的?”
伊萊森:“主辦方下場競爭?”
面對選手的質疑, 主辦方全無懼意:“也不比星主收過路費卑鄙嘛。”
“半斤八兩。”伊萊森客觀評價。
兩邊都不要臉了,季庭仗著自己年輕幾歲,扯著伊萊森的袖口耍賴:“阿納、阿納——參加。”
伊萊森面不改色,任由他扯。
季庭挺大一個蟲,又不是小蟲崽,雖然放下臉扯了伊萊森的衣袖,但是實在沒好意思拉著他晃一晃,就輕輕拽著。
伊萊森不開口,季庭騎虎難下。
偏生兩個蟲準備攀登雪峰,衣袖都緊得貼身,留給季庭的空間實在有限。季庭一個沒拽好,手就劃了下去,指尖流過伊萊”森的手背,輕飄飄的帶著癢,最后險伶伶砸在季庭身前。
季庭火燒火燎地縮回手,兩蟲各懷鬼胎地看著對方。
………
季庭盯著伊萊森看。
他現在像是一臺卡死的機器,什么也沒想,只憑著本能操縱。
季庭又行動了。
目標清晰,迅疾高效。他的爪子直直伸向伊萊森的手。可他此刻大腦宕機,沒有握明白,只握住三根冷白的手指。
伊萊森沒躲開,本能地勾了一下,可季庭緊緊抓著他,把他的手握得泛紅也不放。
“阿納。”季庭的喉嚨有點發(fā)緊,伊萊森的手就被他握著,可他感覺不到。他全身的感官好像就只剩下一雙漆黑的眼睛,蠻橫地盯著伊萊森看。
倒是有一點兇惡的樣子了。
“你參加嘛……”季庭低聲說。
“你說話、你多說一點。別留我一個蟲說……”
剛才的目光太強勢,季庭一轉而低聲下氣。
季庭的手很熱,熱意送指節(jié)蔓延,整條胳膊都發(fā)麻。季庭一直表現得很克制,這是第一次主動來碰他,可不管是強勢的季庭,還是哀求的季庭,伊萊森一個也抵抗不來。
可是現在的局面,仿佛也不是一句我參加就能解開的。伊萊森感覺到季庭在哀求更多。
太突然了。
他要什么呢?
伊萊森嘆了一口氣。
算了,要什么我還不能給。怎么樣也不會比現在更差。
別再讓他心焦了。
我看著自己都疼。
伊萊森又勾起被握住的手指,這次沒有掙脫的意思。
他像一個老道的漁夫,不緊不慢地起鉤收線,輕而易舉地將季庭釣進了自己的手心。
伊萊森反手握住季庭,輕輕撥了一下手指,示意他松一點。
季庭不肯,即使伊萊森回應了,他也不肯。
無奈,伊萊森只好托著他的手舉起,湊到唇邊吻了一下。
他的唇柔軟干燥,季庭手背上一燙,不由自主松了勁。
他短暫地愣了一下,隨即居然開始憤怒起來。
急切的,洶涌的火焰霎時吞噬了他,他的臉上迅速紅起來,好像碰了火圈的獅子,毛發(fā)張狂豎立。
“你這樣有用?不行,你憑什么……”
伊萊森重新吻了一下。
季庭的話戛然而止。
伊萊森說:“好,我答應你。”
季庭又好像不敢期待答案,剛才的怒氣還卡在胸腔里,干巴巴地問:“答應什么?”
伊萊森說:“我能給的都答應,你說什么就是什么。”
“參加?”
“也可以。”
伊萊森下這樣一個重大決策的時候,竟然是自然而輕易的,好像他決定的不是兩個蟲的半生,而是中午吃什么。
即使在決策以前,他已經準備了很久。
季庭聽懂了他的意思,漸漸傻在原地,他嗓子有點啞,半晌,才問:“你知道我最想要什么?”
伊萊森左手牽著季庭,右手還有空余理了理他的頭發(fā),從他炸開的黑毛里摘出半根葉梗。
也不知道怎么進去的。
他說:“我知道,我答應了。”
伊萊森笑起來,與那個在霖珀的夜晚,隔著星網安慰失落的季庭時一模一樣。那時分開他們的是距離,聯系他們的是通訊,現在,距離漸漸消失,分開他們的是曖昧,他們不需要其他聯系。
[我仰慕你自由而勇敢。]
伊萊森挑了挑眉,輕佻而又傲慢,帶著張揚的自信,比他二十一歲那年還要得意。
他說:“不就是……”
“啊——別!別說!”
……我嗎?
季庭啊地一聲沖了上來,惡狠狠地扎進了他懷里。
還沒等伊萊森抬手,他又掙脫,一閃繞到伊萊森背后,摟著他的脖子跳上去。
沖鋒衣太密,季庭抓不住,很快又滑下來。
血往他頭上沖,他剛才死機的大腦滿血復活。不僅復活,甚至活的多了些。
剛才握著的手現在開始有了實感,被親吻過的地方燒的季庭眼尾殷紅,失靈的感官瘋狂反撲,豐富的信息壓的季庭喘不過氣來。
這太好了,我肯定要病一場。他想。
“別說,別說,我求你了。”
“不該這樣的,你裝沒聽見。”
季庭在伊萊森耳畔停不下話來。
“就這樣?就這樣就可以?什么都沒有,連雪都沒有。”
他抓著伊萊森:“寶藏還沒開始找呢!我們還沒爬!還沒到山頂!我還沒表白呢,我準備的……”
“我們到山頂再說,飛雪的時候再說,在霖珀說,在最美的地方說。”
“別可憐我!你真的想好了!我喜歡你,你可以再讓我難過……”
可憐的季庭要哭了。
可是他又很開心,開心的不知道怎么形容。他怕壓著伊萊森,又不舍得離開,好像母雞怕壓著它的蛋,孩子怕掉了他的糖,守財奴怕臟了他的黃金。
這是他二十四年第一個心動的蟲,他第一眼就喜歡。他是地球人的事只有他知道,他救他,送他回家,夜里聽他的迷茫,摸過他的翅膀,照顧他,幫他冒險,幫他瞞著,一起買星球,現在牽手。
“就這樣……就這樣就可以?我要是早知道……”
“不爬了,我們這就回霖珀!不,到山頂!我要開直播!我要告訴所有蟲!”
“老師說的都是錯的,就是錯的,我根本不用付出什么,我牽你的手你就會答應……”
季庭環(huán)著伊萊森的手慌忙去牽他,他忙得找不到,伊萊森送到他手里。
季庭期待地問:“你答應嗎?”
伊萊森從來不知道季庭這樣瘋。
身后年輕的身體趴在他背上,季庭身上的風信子香絲絲縷縷地往他身體里鉆。耳邊都是季庭的話,含含糊糊的,又是著急,又是嬌縱,季庭的心貼著他的在胸腔里震,他什么也沒聽清。
他只答:“好,好。”
季庭在他耳邊歡呼,急促炙熱的呼吸吹起他的銀發(fā),撒在他耳側,很快紅了一片。小雄子貼著兩蟲的腦袋用力蹭了蹭,撒開他,鉆進灌木里一溜煙不見了。
伊萊森在原地愣著。
半晌才無奈地笑起來。
真是的,怎么給孩子逼成這樣?
平時一副任由揉捏的樣子,乖乖的完全看不出來,不知道哪個是演的。
真這么喜歡……
季庭當然喜歡,他不僅僅喜歡,他就伊萊森一個蟲。他只信任,只依賴,只欽佩這么一個蟲。他們越交往,季庭越渴望。
不能讓他走,必須抓住他。
季庭以為這條路很長,可能要爬完雪山,抓完星盜,還完欠款,反正好久好久,他才可能答應。
可他現在就答應了。
季庭跑進樹林,一路上踩碎無數落枝殘葉,想把自己的腦袋埋進小溪里。
這還是上次塌方那條。
他罰跑自己一圈,就一圈,跑完就找伊萊森。
謝謝!謝謝諸天神佛,謝謝優(yōu)卡羅娜!
啊啊啊我成功了!
62 攀登雪峰4
季庭在樹林子里瘋跑, 跑了不知道多久才回來,等他回來的時候,伊萊森正站在那里跟向導面面相覷。
看到季庭紅撲撲的臉, 伊萊森橫了他一眼。
“現在跑夠了?”
季庭看著他傻笑。
“我們太慢了, 向導都追上來了。”
季庭還在傻笑。
伊萊森無奈地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腦袋:“回神。”
季庭猛地清醒過來, 老向導笑瞇瞇地跟他招手。
啊, 向導追上來了!
季庭趕緊道歉, 怪他們兩個拖慢了進度。向導也不生氣, 或者說, 他對雄子和他那不懂事情侶有極強的包容度。
老向導原地休息,目睹他們肩并肩重新出發(fā)。
越往上越冷,小樹越來越少, 灌木越來越矮, 枯干的野草侵占大片土地, 路幾乎沒有。
偶爾有那么些地鼠野兔之類的小玩意兒竄過, 怕蟲但不多。
頭頂的太陽縮成針尖大的一個小點, 日光在宇宙中被散去一部分, 在大氣層中又被擋掉一部分,到達這里時已經柔弱又蒼白。
已經接近下午了。
兩蟲短暫地休息。
伊萊森從自己包里拆出兩管營養(yǎng)液,還有一根能量條。
伊萊森這個時候才開始失落, 對季庭的糾結感同身受。
沒有鮮花或音樂, 晚風或月光, 沒有溫暖的房間和貼心的禮物, 沒有精致高雅的餐廳和菜肴。歡呼倒是不少,可都是小雄子自己鬧的, 他們倆什么也沒有。
現在他握著兩管營養(yǎng)液杵在這里,季庭乖乖地坐在地上, 撐著臉仰頭看他。
剛才還大喊大叫的,現在就安靜下來了。
季庭倒不覺得有什么,伊萊森頓住了,他自己伸手接過來。
“休息二十分鐘吧,下午要上雪線了。”
伊萊森就坐下,兩個蟲安靜地補充能量。
季庭一口灌了營養(yǎng)液,看著他身邊的伊萊森,突然有種不真實感。
伊萊森分了他一半能量條:“看什么?”
季庭沒經腦子就說:“鳳凰。”
“嗯?”
季庭說:“好不真實啊,我好像看見鳳凰落在我身邊了。”
伊萊森問:“什么是鳳凰?”
季庭說:“是……我們那的一種神鳥。”
他沒想解釋清什么是鳳凰,只是想了想符合他現在感覺的形容:“飛的很高,又漂亮,威嚴尊貴,又挑剔,不肯將就的。”
伊萊森坐在枯草地上慢悠悠地吃那根能量條,指了指自己,疑惑道:“我?”
季庭偷偷瞄他,伊萊森一看就懂了。
他笑起來:“現在感覺有點幻滅?就像是天上飛的鳳凰變成落地的鳳凰了?”
雖然讀書不行,但是通曉歇后語的季庭連忙瞪大了眼睛:“絕對沒有!明明是我要你來的。”
“我就是有點不習慣,怕你其實不喜歡。”
伊萊森伸長腿放松一下,只是說:“喜歡,別擔心。”
季庭點點頭:“那就好啊。”
兩蟲都想當做那段話沒發(fā)生,可是互相通過心意的蟲怎么還瞞得住?
季庭很快忍不住了,他偷偷去勾伊萊森衣角的松緊扣。
伊萊森看了他一眼,季庭問:“阿納……你怎么突然決定的?”
伊萊森反問:“那你怎么突然來牽我?”
季庭臉一下子紅了:“我不知道,我昏了頭了……”
伊萊森輕笑:“我做了什么讓你昏頭的事?”
季庭期期艾艾地說:“那天買杯子的時候,那個導購員跟你說……說我們倆,就是、夫夫,你都沒反駁的。”
那天伊萊森的默認被季庭聽見了,這讓他漲了膽子。
而伊萊森不知道季庭底氣變足,還以為他是因為得不到回應心里太難過才突然越界。
陰差陽錯,原來是這么回事。
自己做的事,有什么不敢擔的?
伊萊森側眸看著他泛紅的臉,無奈地答應:“是我。”
季庭一本滿足。
“其實那個時候我就有一點感應,基本都安心啦!”伊萊森要是沒想法,絕對絕對不會應,他不會給誤會留任何余地。
季庭還是有點可惜他的尋寶活動,他設計了好久的,用來跟伊萊森表白。
誰成想,伊萊森的獎品沒發(fā)下去,他的獎品發(fā)下來了。
季庭看著自己的獎品,滿心歡喜。
他問:“那我的活動怎么辦啊。”
伊萊森說:“接著辦。”
季庭可惜道:“不驚喜了哎。”
伊萊森說:“那……我真當沒聽見?”
季庭高興起來:“也行。”
過了一會,他反悔地補充道:“不對,你是裝沒聽見,你不能沒聽見的,你都答應了。”
伊萊森許諾他:“好。”
又過了一會。
“那現在能不能牽你的手啊……”
……
[抵達陷光星的直播間——白鳳飛降]
“下午好朋友們!歡迎來到優(yōu)卡羅娜。”
[淚目。]
[woc!陷光星!woc!]
[又是好久不見嗚嗚嗚嗚]
熟悉的彈幕在評論區(qū)飛速閃過,季庭奮力向鏡頭招手。
[怎么會有蟲接商推時天天發(fā)圖,結果廣告爆了消失半個月的啊!]
[陰謀,先用慷慨讓我沉淪,然后杳無消息。]
[你知道這半個月我是怎么過來的嗎?]
[我懂!宣傳圖!品牌放料!曲率環(huán)宇那幾個破宣傳片都讓我盤包漿了!]
“啊?都想我了嗎?那我也想你們。”季庭笑瞇瞇地說。
鏡頭外的伊萊森理著手套,聽到季庭的話,垂下的眸子中閃過一絲笑意。
直播間群情激奮:[敷衍!假的!]
季庭無辜地眨了下眼睛,選擇視而不見。
四面積雪,雪不太厚,隱約能看到大石的腳跟。
莽原不算強烈的日光在此刻竟成了優(yōu)點,日影反照,白雪映出一片明光。寒風冷酷如同刮刀,不時卷地而來,平滑美麗的粉雪隨風漫無目的地飛起,季庭宛若置身瑤池仙境。
季庭興致勃勃地介紹起他的安排。
“預計的行程是五天,還是相當充裕。在圣潔的雪山上視野真的很開闊,現在還能看到一點雜色,一會可沒有了。我們會登米諾峰,米諾那邊地形比較復雜,要攀冰壁哦!帶你們看壯觀的冰川和冰湖。嘶——米諾!說不定可以拍到山峰倒影!”
季庭激動起來了:“我超想拍的!”
雪山風冷,季庭剛剛操作直播球沒帶手套,不一會兒指節(jié)就凍得發(fā)紅。
“已經很久沒有爬過雪山了,雪山在我心中是圣地!”
季庭傻笑:“我爬過的,遇到好事,作出決定,心情變化都會爬,爬雪山跟回家一樣。”
“啊謝謝。”他低頭接過伊萊森遞來的手套。
他接著說。
“其實攀登雪山的觀賞性不高,因為景觀單一時間又漫長,但這其實是雪山的考驗。”
“雪山就是這樣神圣嚴正,沒有信徒總能獲得回應,聆聽到神的只言片語就足以指引你追尋一生。”
“遇見神跡的時候,哪怕只有一瞬,你也會心滿意足的。”
白雪稱得他的雙頰暈開淺粉,說這些話的時候,季庭的眼睛里有一種奇特的神氣,透過明黑的瞳打開回憶,仿佛能看到一個真摯又誠懇的影子。
“你們也會喜歡的。”
抵達陷光星:[我會愛!!!]
似乎得到了彈幕的回應,青年打了個快樂的響指:“我就知道我們是一路蟲。”
[星星今天好像愛我,他甚至愿意哄我。]
[你少給老子放屁,他愛的是我!]
[?粉絲牌三級?你算老幾?給你爺爺讓道!]
直播間迅速瓜分了陷光星的君侍位,日休輪班排到明年。
身側傳來一聲輕響,季庭巡聲望去,發(fā)現自主行動的伊萊森被一塊白雪覆蓋的山石絆倒了,整個蟲懵懵地撲在雪地里。
季庭打發(fā)直播球去拍雪山和山峰的遠景,趕緊過去扶他起來。
伊萊森身前都是落雪,季庭挑的鮮艷沖鋒衣紅一塊白一塊,沒束好的發(fā)絲被帽子緊緊壓在臉側,好像還沒回過神來。
好可愛。
“少將,真沒爬過雪呀?”季庭半跪在伊萊森身側,忍著笑低聲問他。
伊萊森橫了他一眼,躲過他的手拍拍雪自己站起來。
季庭不自覺地關心他:“這里雪薄,摔著了嗎?”
“沒。”伊萊森用腳撥了一下那塊山石,低著頭道:“雪挺厚的,我沒看出來是石頭。”
“沒經驗嘛,”很少有看到伊萊森失落的時候,季庭頓時英雄主義感爆棚,趕緊安慰:“沒事沒事,跟著我就好了,我保護你。”
伊萊森不說話,蹲下從雪地里扒出自己的光腦。
“走路不能看光腦!雪地里什么都有,走神很危險的!”季庭瞪圓眼睛嚴厲道。
伊萊森毫不畏懼地迎著他故作嚴厲的眼睛,涼涼道:“你自己都在看。”
我那是在看直播評論呢!
不過自己不能以身作則,還把伊萊森自己放在一邊,確實理虧。季庭一抿唇,承諾說:“我也不看了。”
伊萊森幾不可察地勾了勾唇,扭過頭,這才勉強聽話。
季庭領隊馴服叛逆隊員,消除攀登隱患,保護了寶物的安全,志得意滿,伸出手輕輕貼了一下伊萊森的手背。
這次沒被躲開。
嘿嘿。
63 攀登雪峰5
直播球飛回來, 季庭也陷入兩難。
剛剛答應了伊萊森不再看光腦,可他想起來,之前紅樹林里還答應過觀眾多關注彈幕。
觀眾們倒是貼心大方, 紛紛發(fā)不要緊, 只要他注意好安全就是。
可是不看光腦的話, 觀眾們發(fā)了什么都不知道, 互動感太差了……
突然, 季庭靈光一現。
“語音!我可以設個語音播報!”
季庭側過頭, 期待地看向伊萊森。
伊萊森:……
播報總能讓他們收斂一點。
他不忍心季庭糾結, 抱著臂頷首就算答應。
季庭歡呼一聲,迅速打開了語音播報。
他的彈幕太多,語音讀不過來, 只好隨機挑選, 讀完一條再讀一條。
[開獎了兄弟們, 歐非在此一舉。]
要不怎么說抵達陷光星機靈, 就在兄弟們摩拳擦掌瘋狂評論以擴大被選幾率, 準備賽臉的時候, 他發(fā)了一條語音。
這條一枝獨秀的語音不需要ai閱讀,當即優(yōu)先被系統選擇,抵達陷光星踩著兄弟們的尸骨上岸, 搶下了第一條播報!甚至是他自己說的!
于是, 在季庭毫無準備的情況下, 雌蟲年輕活潑的聲音從他手腕的光腦上擴音傳出, 在空曠的雪山上被寒風裹出十幾米。
“星星聽我!記得我嗎?我是抵達陷光星!
“我特別喜歡你的!”
季庭目瞪口呆,愉快的神色中道崩殂, 迅速卡掉播報,連忙回頭去看伊萊森。
伊萊森恰好望著他, 眼神淡淡的,看不出什么神色,他站在遠處,甚至微微一笑。
季庭看得開始心慌。
如果他再近一些,也許就能看到伊萊森微微瞇起的鳳目下的暗光。
宛如刺客黑衣夜行,踏雪無痕,唯有腰間寒芒在月光下一閃而過。
抵達陷光星技驚四座,直播間死寂一瞬,不知道誰大喊了一聲臥槽,語音隨即如蝗蟲過境,淹沒了評論區(qū)。
要不是季庭掐掉了播報,誰知道播報會變成什么樣子。
粉絲群里,長得聰明對抵達陷光星破口大罵:[你他雌的你個心機吊!]
一刀切:[我早晚把他病變的腦子摘掉。]
瓦特:[世風日下,真不要臉。]
抵達陷光星:[誰不要臉?瓦特你連發(fā)八條語音你說誰不要臉?]
一時間血雨腥風。
……
哨兵:[別吵了!]
哨兵:[星星有情況。]
鏡頭里,陷光星一直緊張地看著一個方向。
他把聲音壓低放軟,黏黏糊糊的,正在小聲跟什么蟲解釋。
風聲有點大,哨兵聽不太清。
不過,他倒是聽見了另一個蟲的聲音。
聲線優(yōu)雅低沉,帶著一種特殊的韻律感:“七十?”
星星點點頭,隨后瘋狂搖頭。
……
總覺得在哪里聽過這個聲音。
哨兵眉頭緊鎖,一回頭看見粉絲群還在內戰(zhàn),一向沉穩(wěn)的蟲火冒三丈:[還吵,讓蟲偷家了!]
粉絲群驚醒,直播間漸漸也反應過來。
[有蟲?星星身邊有蟲!]
[他不是不喜歡有蟲跟著?]
[我有不祥的預感。]
突然,一只手慢悠悠伸進鏡頭,指尖碰了碰陷光星的側臉,捧住用拇指輕輕摸了一下,隨即,毫不留情地拉上了他的面罩。
而主播毫無反抗,甚至在對方摸上來的時候無意識地把臉往他手心里蹭了蹭。
可笑,誰偷誰的家還不是看季庭的意思。
[……]
[臥槽?臥槽!]
[不是!他!我!他——]
[誰啊?星星找同伴了?!?]
[同伴個屁,這還不明顯?]
[在這示威呢!!!]
直播間無能狂怒。
季庭看不了,伊萊森倒是看了看直播間。
他甚至懶得低頭,只是輕慢地垂眸掃了一眼。
對著季庭,仍然是平常的神色。
“走吧。”
季庭剛剛從觸碰中回過神來:“哦、哦!”
他小跑兩步趕到伊萊森前面領路。
位置交錯間,直播球錄下一個修長的影子,隨即追著季庭而去。
這里其實并不高,覆雪只是冬季的緣故。雪并不厚,撥開還能看見泥土和秋草。
“粉雪。”季庭有點憂心。
“應該是新雪,前幾天我來準備的時候還不是這個狀態(tài)。”
伊萊森捏了一把雪,雪花松軟細膩,風一吹就順著他的指尖溜走了。
“確實像粉末一樣。
他準確地找到了形容詞。
“輕盈干燥。”
走在前面的季庭拔出微微陷在雪里的腳。
“嗯。”他解釋說:“雪的核心是冰晶,低溫時冰晶沒有充分冰凍變大就降落在地面上,在無風條件下可以形成粉雪。”
季庭低頭撈起一把雪團了團,團成一個雪球。往地上一扔,雪球陷進雪里就散開了。
季庭招呼直播球去看。
“一般的雪只會變成坨,可不會變成這樣。”
“粉雪松軟有彈性,含水量少,不容易緊密連接,不結實。”
他簡單地概括:“不好踩,不好爬。”
季庭短暫地猶豫了一下,被伊萊森發(fā)覺:“怎么了?”
季庭小聲說:“更容易雪崩。”
沒看到直播間的激烈反對,季庭倒是怕伊萊森嚇著。
他找補:“其實剛剛下新雪的話 也不是那么容易崩,它們都只是表層雪,沒有強風影響不見得有那么大危害。”
“雪崩的原因比較復雜,不僅僅是表層雪的問題。”
他安慰伊萊森:“我們的救援準備的還是相當充足的,即使真的遇到雪崩也不用太擔心。”
“不過要是不放心,我們再走兩步就回去也不是不行。”
季庭豎起一根指頭:“粉雪滑雪的話還是很舒服的,讓他們給我們扔滑雪板下來!”
伊萊森無所謂雪崩:“你的計劃呢?”
季庭燦爛一笑:“繼續(xù)爬。”
“那我們就爬。”
季庭走著 突然想起來。
“我好像忘了一件大事。”
他招來直播球,把它扭到伊萊森的影子的方向。
“隆重介紹——阿納。”
季庭絞盡腦汁,最后說:“現在是我的伴侶。”
伊萊森配合地打了個招呼,他的影子跟著懶洋洋地動了動。
直播間里,來得早的粉絲心累的說不出話來,新觀眾不斷涌入,一片不明所以的平和。
剛剛進來的粉絲:[星星爬雪山有蟲保護了!]
來的早的:[呵呵。]
[說不定還不止爬雪山呢!]
說著說著,季庭突然抬頭:“那邊好像有什么過去了。”
“狐貍。”伊萊森說。
季庭羨慕死了:“你們雌蟲動態(tài)視力真的好強。”
“還可以。”伊萊森伸手把他扭回去帶路:“有你帶著,沒有用武之地。”
季庭被夸的心滿意足,美滋滋地帶路去了。
再往上走,連零星的泥土色也見不到了。
眼前是成片的白雪,如同沙丘起伏,遠近都不分明。
季庭給身后的伊萊森戴護目鏡。
滑雪鏡束得緊緊地,伊萊森不習慣有東西擋在眼前,反射性地要去松開。
“戴好,不許再偷偷松開。”季庭兇巴巴。
“都是雪,看久了眼睛會不舒服。”
“不會。”伊萊森一邊微微低下頭方便季庭動作,一邊給自己辯解。
宇宙射線都不一定能讓他眼睛不舒服。
季庭才不聽他的,堅持給他戴好。
“好了,我們走吧。”季庭抬起頭望望天色:“天有點晚了。”
“我們只會在白天趕路。”季庭跟直播間解釋:“太陽下山后,雪山的溫度下降很快,黑夜和嚴寒是致命的。”
“我們會在合適的地方進入雪洞休息。”
一下午時間,直播間對于季庭的不時離開鏡頭都麻了。
[星星注意安全。]
[雪山這東西真不是蟲爬的。]
[這主意誰想出來的,我怎么感覺我們的耐受度越來越高了……]
[當年他喝管營養(yǎng)液我打報警電話,如今他頂寒風上雪山我說注意安全。]
[好小子,原來那報警電話是你打的。]
……
海拔四千以上,雪已經硬了很多,起碼季庭走一步,不至于陷到膝蓋以上。
伊萊森試了試,一條胳膊伸進雪里,沒有摸到底。
伊萊森新奇地發(fā)現,不和什么蟲說話的時候,季庭幾乎是冷肅的。
雪山好像賦予了他一點冷色的內核,季庭迅速地沉靜下來,丟失鮮活的神色和表情,黑亮的眼睛不再總是含著光彩,隔著護目鏡,桃花眼微微斂起,因為寒冷而泛白的皮膚讓他像是一座雪雕,只有透過面罩散出的輕微白霧證明他是活的。
雪山好像真的是他的家,他不過多思考,自然而然地前行。
季庭好像不太能時時都想起來他已經不是一個蟲,而伊萊森并不在意偶爾被遺忘。
他很感興趣,對于觀察另一面的季庭。
季庭在前面開路,伊萊森踩著他的腳印走。
流動的雪把他們的痕跡卷走,在絕對的偉岸面前,蟲很難留下太多。
天色暗下來,在莽原,直播球提前打開了夜視模式。
背風坡,季庭計劃好的第一個營地。
“雪洞挖了一半。”季庭說:“當時穿的實在是少,挖不動了。”
他看著伊萊森:“你要不要增加點參與感?”
伊萊森接過冰鎬,從季庭挖好的出入口內探進去。
冰鎬是用來攀登的,但季庭身上也沒有帶什么鏟子一類的工具,伊萊森只好用冰鎬的柄順著季庭挖過的痕跡慢慢把主室擴大。
他第一次應對這樣的雪洞,做起來有點生疏,但他做得比季庭預想的好很多。
出入口僅容一蟲,季庭呆在外面負責夸夸。
在極寒中活動需要消耗更多的能量,可一旦減少活動,寒冷很快會將蟲裹挾。
簡單來說,季庭又冷又餓。
不過還好,他很習慣雪山,知道自己處在什么狀態(tài),并沒有感到不適。
更好的是,伊萊森也沒有。
64 攀登雪峰6
因為熱空氣上升, 冷空氣沉降的原理,雪洞出入口挖在主室下方,可以更好地讓雪洞內暖和一些。不過他們過夜裝備齊全, 并不擔心熱量散失, 只要不會坍塌, 雪洞可以挖得大一些。
雪洞挖得大還有一個好處, 只要通風口通暢, 就可以生火。
只不過他們現在不需要。
季庭檢查通風口, 伊萊森從他的包里拿出一盞取暖燈。星球軍開荒用的東西, 自帶的能源足夠用72個小時,打開時泛著暖黃的光。
不大的雪屋內溫度迅速攀升,等季庭收拾完畢, 隔溫層鋪好, 伊萊森和溫暖的毯子已經在等著他。
季庭驚喜地扎了下去。
有老婆真好哎!
雪洞挖好, 今天的行程就要結束了。
懷著對觀眾們的愧疚, 下播之前, 季庭坐在毯子上看評論, 伊萊森沒摘面罩,季庭毫不避諱地靠在了他身邊,鏡頭拍進他半個柔和的側臉。
直播間大怒。
[什么蟲鬼鬼祟祟!報上名來單挑!]
[誰允許了, 我就問誰允許了!還不分開!]
[砸兄弟飯碗!呔!何方宵小安敢獨享閣下?]
伊萊森看到評論, 眉梢微挑, 轉身手腕就搭上了季庭的肩。
他摘了手套, 修長的手骨節(jié)突出分明,泛著微微的涼意, 好看得猶如玉雕。
不會有蟲想知道它握出拳峰的時候打蟲多疼。
伊萊森輕輕用力,季庭就無措地倒在了他懷里。
伊萊森攬住他的腰, 半身都被他壓著,微微低頭,就躲在了季庭身后。
伊萊森雙手把季庭圈在懷里,唇貼在季庭耳畔小聲抱怨:“你看他們。”
季庭僵得像根木頭,直直挺在伊萊森懷里,被清淡的氣息包圍著,身上的溫度讓他整個蟲一點點熟透,好像是一只被抬上烤架的可憐乳豬。
上午剛剛互通心意,晚上就賴著他耀武揚威,果然是妖妃!
但、但是,既然蟲都跟了他了,怎么能讓蟲受委屈……
季庭兇悍開口:“你們別兇阿納!”
直播間迷之沉默,隨后被[Wooooo——]刷屏。
[好好好,白菜讓蟲拱了。]
[上個月還說愛我。]
[woc!woc!他胡說的!誰兇他了!]
[糊涂呀,糊涂呀——]
[閣下你睜眼看看他什么面目!]
“我沒說過愛他。”季庭回頭辯解。
伊萊森貼了貼他的臉頰,隨即“嗯”了一聲。
很輕,不知道怎么地,季庭聽出一種帶著饜足的笑意,好像伊萊森早就對他全然信賴,只是想要撒嬌而已。
被他抱著,季庭的身體懶洋洋,又輕飄飄,什么也不想動,什么也比不過這樣了。
季庭色令智昏。
“少污蔑我啊,我陷光星什么時候跟你們有過不正當關系了。”季庭接著跟觀眾說話:“阿納會誤會的。”
[噫——]
“相信我,我不會在這么大的事情上輕易決斷的。”
“他一定是特別特別好的蟲,嗯?”
長得聰明:[不行,我不放心。]
長得聰明:[他誰啊,連臉都不露?]
長得聰明:[我當然是相信星星的,但是、這也太突然了,隨便冒出個蟲來?]
南塢:[可能是有生活上的顧忌,露臉容易受到影響。]
長得聰明:[那更不行了,連我們都頂不住他怎么能保護好星星……]
瓦特:[我沒看出他哪里顧忌了,你看給星星騙的,陰險!]
希望:[不要惡意揣測別蟲。]
希望:[我倒有點印象。]
長得聰明:[?]
[當時小溪塌陷的時候,星星飛起來,第一時間去救一個蟲,后來兩個蟲一起纏在殼子里,你們記不記得?]
[就是他???]
[就是他,不是突然的,他們之間有一段時間了。]
[別去跟他對線,星星很喜歡他。]
粉絲群沉默良久。
一刀切:[沃日。]
一刀切:[挾天子以令諸侯?]
正確評估敵我雙方實力后,直播間在大粉的帶領下不情不愿地偃旗息鼓。
季庭驚喜:見將相和,朕心甚慰!
直播間偷偷:敵明我暗!來日再戰(zhàn)!
氣氛和平地下播,小小的雪洞里慢慢安靜下來。
臉紅過后,季庭賴在伊萊森懷里不肯出來,伊萊森只好單手摘下面罩。
外面很冷,雪洞里溫暖如春,季庭能聽到急促的風雪聲,隔著厚厚的一層雪壁,模糊地傳進來,好像一種天然的白噪音,隔絕了世外的一切,把這里變成一座孤島。
此時此地,只有他們兩個蟲。
“我們差不多后天沖頂。”季庭說:“明天上午可以到游戲地點。”
“這是還我第一次帶蟲攀雪峰。”季庭眼睛亮亮的。
“第一次嗎?你好像很喜歡雪山。”伊萊森說。
“我當然喜歡,真的很喜歡。”季庭從伊萊森懷里扭過來:“雪山是我冒險的開始。”
“冒險的開始……”伊萊森重復著這句話,似乎感受到了某種故事感,是二十四歲之前的季庭,在遙遠的,未知星球上的人生。
他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樣子,沒能參與,甚至無法體會季庭的成長,看著他怎樣變成現在。
“我們之間的了解還很少。”伊萊森為此感到遺憾。
季庭安慰他:“會變得很多。”
他笑起來:“你想不想聽我的故事?想聽的話,我就都告訴你。”
“但是要拿你的來換。”
伊萊森摸摸他烏黑的頭發(fā)。
在蟲族,沒有雄蟲會在福利院長大,但是季庭會。
“這個事情其實很奇怪。”季庭說:“很少有健康的男嬰會被遺棄到福利院,就在一個早上,院長媽媽一推開門,就看見我了。”
很小的一個季庭,用天藍色的褥子包的很漂亮。初秋的早晨天氣不算涼,他沒有一點不安和哭鬧,乖乖地在襁褓里面睡覺。
生下來三四個月。
他身上什么也沒有。
院長抱著他查了兩個小時監(jiān)控,拋棄他的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十七八歲,打扮的亂七八糟。低著頭,模糊的視頻里看不清楚面容,大概是在哭。
院長看了很久,嘆了口氣,把季庭留下了。
“可能是我媽媽。”季庭說:“我們那邊負責生育的是女性,體力比男人差一些,工作不容易,獨自養(yǎng)育小孩比較艱難。”
“她還很年輕呢,小女孩而已。”
伊萊森抱著季庭,把下巴放在他肩膀上:“找不到她嗎?”
季庭笑起來:“應該找得到的,但是院長媽媽沒有去找。”
“不知道為什么。”
后來季庭就被領養(yǎng)了。
“才一個月而已!還要算辦領養(yǎng)手續(xù)的時間,我很搶手的!”季庭強調。
“好的好的。”伊萊森答應。
領養(yǎng)他的是一對中年夫婦,婚后沒有孩子,條件也不錯,很喜歡季庭。
“他們特別好。”季庭說:“我會吹陶笛,你會嗎?我爸爸教我的。我媽媽會做蜂蜜蛋糕!”他就記得這么幾件事。
季庭來到他們家一二年,他們就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爸爸媽媽認為季庭是有兄妹緣的小孩。
但是后來他們一家出車禍,爸爸去世了,媽媽生了很長一段時間的病,她的年紀也不小了。
他們的親戚只愿意幫忙養(yǎng)活一個孩子。
“我就回去,我那個時候已經八歲了,很聰明,記事很多。”再加上他之前養(yǎng)父母的經歷,愿意領養(yǎng)他的人少了。
他一直在福利院待到十六歲。
“我是最大的……在福利院逗孩子玩,小男孩比小女孩好玩,我跟你說……”季庭說他給孩子們分巧克力條,有個小男孩咬著包裝不松口,他使勁往上一提,居然把孩子釣起來了。
季庭想起來,笑得止不住。
“就跟我們救下的那個蟲崽差不多大,哈哈哈哈……”
伊萊森看著他,他對季庭的過去想過很多,從沒想過竟然是這樣的。
既然他開心,好像也不錯。
“讀書,讀書超級辛苦。太難了,只能考個及格分。”講到學習,季庭垮起臉:“我真的有努力!佩服那些會讀書的同學,學習太難了。”
“高二出去工作,成績不好嘛,民辦二本太貴了。沒必要耗在學校里,拿到畢業(yè)證就行。”季庭輕描淡寫地說。
“遇見白鳥!”
季庭講到重點,激動地握著伊萊森的肩。
白鳥也是個冒險主播,比季庭大六七歲,當年二十四。
富二代,但是腦子不好,喜歡荒野求生。
“我們那里剛好有一座雪峰,他來爬,在店里遇到我。”五千塊,一星期,老手都不干,白鳥把稚嫩的季庭拐進了茫茫雪山。
“遭老罪了,我倆差點凍死在山上。死白鳥,恨他一輩子。”季庭痛罵白鳥喪心病狂:“他生吃兔兔!野人!后來我直播跟他連麥,他天天茹毛飲血,自己直播間被封還連累我的也給封了!我什么都沒干!”
“但是他挺好的。”季庭總結:“他特別好。”
“雪山超級美,我們頂著暴風雪登頂,看到維納斯帶。”季庭想起冰天雪地里,遙遠地平線的光影,黃昏暮色投放在東方的天幕,粒子反散,玫瑰色光弧粉嫩如同少女面頰。
“我從那天愛上冒險。”
季庭興致勃勃,講他的冒險,講他怎樣開始直播,講怎樣認識冒險運動員哈森、女地質學家柚子,還有其他各種各樣的朋友們。
福利院怎樣翻新,他怎樣偷偷跑回去看他妹妹。
“很乖,上大學了,成績很好,健康可愛。”
季庭有點失落:“不認得我。”
“我還得說說柚子,她也是……”
“特別好?”伊萊森笑起來:“你說每個人都特別好。”
對于伊萊森的不嚴肅,季庭不滿地微微鼓起臉:“我說真的!他們就是很好。”
也有不好的,人并不都好,季庭不提他們。
取暖燈的光芒跳動,外面的風聲小了。
季庭環(huán)住伊萊森的腰,緊緊地貼著,把臉埋進他胸前。
“還有你,你也特別好。”
他的聲音悶悶的,伊萊森皺眉捧起他的臉,看見他泛紅的眼眶。
伊萊森嘆了一口氣,曲起手指蹭了蹭季庭的眼尾。
“怎么要哭了?”
“我想他們。”季庭別扭地說。
伊萊森沒有什么話安慰他,只好輕輕親吻了一下他的泛著水光的眼睛。
“他們也會想你,沒有不好的事發(fā)生,只是分開了而已。”
“你值得很好的人,以后也會遇見更好的。”
季庭說話太多,已經口干舌燥,低低地嗯了一聲,揚起臉來:“親這邊。”
伊萊森拉開一點距離,無奈地看著他:“過界?”
“快點。”季庭恃寵而驕。
伊萊森只好親在他側臉上。季庭看起來很熱,側臉燙得好像要燒起來,伊萊森微涼的唇瓣貼在他臉側,好像往沸騰的火焰上放下一塊薄冰。
好舒服,好喜歡他。
65 攀登雪峰7
第二天一早, 季庭從睡袋里掙扎出來。
昨天晚上跟伊萊森說得太晚,到最后,季庭都困得睜不開眼了, 還抱著伊萊森不肯放手。
“你沒說完……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是保持體力, 考核的過程拉得很長, 休息不好的蟲會被更早淘汰。睡覺。”伊萊森把他從自己身上扒下來, 無視季庭的哀求, 干脆地把他塞進睡袋里, 綁成一個肥碩的蛹。
他的手一抹, 季庭的眼睛就不受控制地闔上。
季庭閉著眼睛,還在小聲咕噥:“這下你滿意了吧……你這個冷酷無情的蟲。”
伊萊森氣笑了,俯下身逼問:“誰?”
季庭安詳去世。
蒼山負雪, 明燭天南。
季庭從雪洞里出來, 伸了個愜意的懶腰, 差點被背包拽倒, 好容易穩(wěn)住自己, 隨即又被迎面的寒風凍得打了個哆嗦。
“好冷好冷!我被取暖燈慣壞了。”
他去牽站在前方的伊萊森。
伊萊森說:“昨晚下雪了, 新雪復晴。”
季庭了然:“哦,那是有可能。”他估摸著:“九、十點鐘的時候可能性最大了。”
季庭雙手合十,虔誠地向雪峰拜了一拜:“別崩。”
語言有點隨意, 意思到了就行。
伊萊森莞爾, 替雪峰答應道:“好吧。”
不知道是不是季庭的祈禱起了作用, 他們的攀登風平浪靜。
伊萊森向上仰望, 碧白的冰壁呈階梯狀高聳,坡度大概有五六十。
“攀冰了哦!”季庭躍躍欲試。
“無繩攀, 我也是第一次嘗試。”
伊萊森眉梢輕挑:“第一次你就敢?guī)孪x?”
季庭嚴肅地看著他:“你就說,這一百五十米的斜坡, 你摔下來會死嗎?”
伊萊森錯愕地看著他,平穩(wěn)的尾音都要上揚:“你就是這么打算的?”
季庭眼巴巴地看著他。
伊萊森無奈道:“非得摔完一百五嗎?我可不可以扎進去卡住?”
季庭想起伊萊森銀灰色的骨翅,并不像是尖銳的樣子,遲疑道:“你卡得住嗎?”
伊萊森摸摸冰面:“可以。”我卡碎都行。
季庭高興了:“那行。”
高興完了,他拍著胸脯保證:“我開玩笑的,你放心爬,失手了我?guī)泔w嘛!”
伊萊森:……
婉拒。
季庭示范,一路冰雪,他一早戴好了冰爪。
從包里拿出折疊冰鎬,他提在手里掄開,長冰鎬的破風聲輕盈似箭,微曲的鎬尖烏黑鋒利,在合適的蟲手里,像一把絕世神兵。
季庭帶著他的寶貝頭盔。
攀冰是很考驗協調性和平衡感的運動,冰面險滑,他每一步都極為謹慎。鎬尖牢牢地插進冰面,而盡可能地不破壞冰層。外物的束縛讓季庭并不像他之前在北灣爬的那個野崖那么輕便和靈活。
季庭非常遺憾,自覺觀賞性不高。
伊萊森則完全地注視他,好像在看一朵開在冰壁上的花。
激情freesolo十幾米,季庭翻上一處冰臺階,他身后的伊萊森隨即跟上。
季庭跟他碰了碰拳。
“學會了嗎?”天太冷,他眨眨眼,有一點微小的雪花從他鴉羽似的長睫上飛落。
伊萊森似笑非笑:“我該學會了嗎?季老師?”
季老師什么也沒教,但是很坦蕩:“我看你爬的很好,有天賦的。”
季庭說著,檢查了他的冰鎬。
隨后季老師看著磨損的冰鎬尖沉默。
“我收回剛才的話。”他說:“敗家子!不給你管錢了!”
伊萊森對他曾擁有過這個機會感到驚訝。
“我以為你對我的理財能力不抱信心。”
“我一開始這樣覺得,但你后來賺錢也很快嘛。”
季庭說:“把錢交給另一半管理是我的夢想。”
隔著面罩和寒風,伊萊森的笑音顯得模糊而朦朧。
“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夢想?”
季庭換著鎬頭,不假思索地說:“這樣很親密哎!有一個能完全信任的蟲本身就很幸福,我想要有蟲管著我。”
“而且我不擅長這個。”他興致勃勃:“你知道柚子她老公……”
季庭一邊開始往上爬,一邊跟伊萊森嘰嘰喳喳。
“專心!”伊萊森只好跟在他旁邊提醒。
“對對對。”季庭對攀冰壁駕輕就熟:“你專心啊!提醒你最好快點。”
然后繼續(xù)叭叭柚子的老公。
“柚子家就是她老公在打理,柚子跟我一樣攢不住錢,但她老公可會了,她老公是個比柚子還直的理工男,但是超級會理財,真的!錢生錢。”
“柚子從來不管賬,從來不缺錢,哭了。”
冰壁寒涼,還要控制音量,季庭張嘴就吞風,這也沒阻礙他分享的熱情。
慢慢地,他從低頭說話,變成了正常說話,又變成了抬頭說話。
季庭仗著自己經驗豐富一心二用,沒注意到什么時候竟然被伊萊森搶先翻過了冰壁。!!!
季庭發(fā)出哀痛的嘆息。
冰壁上不遠,一眼能看到穩(wěn)固的三角堆,上面插著一面迎風招展的小紅旗。
紅旗上寫著四個小字。
[勇則冠軍]
“寶藏?”伊萊森思考了一下,沒什么頭緒。
他站在高處,低頭看了看還俯在冰壁上的季庭。
季庭眼巴巴地看著他,看起來馬上就要登頂。
伊萊森轉身,抬手就拔旗。
這面旗竟然是深深砌在冰里的,伊萊森沒有注意,一用力,旗桿顫巍巍帶起了大塊錐形的銀冰。
一根淺藍色的布條正凍在冰里。
伊萊森歪了歪腦袋,徒手捏碎了冰錐。
季庭在冰壁上奮起直追,好容易露出一個腦袋,就看到這令人目瞪口呆的一幕。
季庭看起來已經懷疑人生:“你!你……捏碎了?”
伊萊森展開布條,其上是銀線刺繡的滿天星斗。
形狀有些眼熟,伊萊森把布條塞進兜里,轉身虛心求教:“你原先安排的什么?”
季庭跳起來摘下他的包,飛速從里邊扒拉出一方紅白色頭巾。
冠軍牌。
抖開頭巾,頭巾內印著一個掃描碼。
季庭展示掃描碼。
“你用光腦掃這個,里面會出現背景故事!可以推出拔旗方法!”
季庭悲痛欲絕:“我想了很久的!你們軍部都沒團建過嗎?”
軍部團哪門子建?但伊萊森感到愧疚:“對不起,我沒想到還會有背景故事。”
季庭哭喪著臉。
“沒事,你玩吧。”他對這個只看肌肉的世界絕望了。
“這樣也挺好玩的。”
懷著愧疚,伊萊森偷偷掃碼。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雪山孕育的孩子。他的頭發(fā)像雪一樣白,他的眼睛像冰一樣藍,所以,雪山給他取名為:阿納公主……]
伊萊森:……
怎么會選擇相信高中生寫的故事。
伊萊森耐著性子一目十行。
[為了慶祝他的生日,雪山舉辦了盛大的宴會……可是,雪山中邪惡的十三雪峰沒有收到邀請,氣憤的十三雪峰匆匆趕來,對這雪山施下了惡毒的詛咒:
寒冰!永不腐朽!]
……
很怪,但是說不出來。
[這時,還沒有來得及賜下祝福的十二雪峰站出來,大聲說:我祝福公主有一顆能融化寒冰的美麗心靈!]
[受到詛咒的雪山無奈陷入沉睡,幸好有英勇的白銀騎士阿庭護送著公主逃離寒冰的牢籠,來到春之國。]
[柔弱美麗的公主在騎士無微不至的照顧下一天天長大,二蟲相依為命的生活雖然美好,可沒有母親的公主還是常常垂淚,終于有一天,阿納公主問騎士:“阿庭,我的雌父在哪里?”
騎士本不欲告訴公主殘酷的現實,可在淚眼的公主的哀求下,他寒冰做的心動搖了,告訴公主:你的雌父就被冰封在寒冬深處……]
[阿納公主下定決心:回到冬之國,我一定打敗十三雪峰,要救出我的雌父!]
后面的故事未完待續(xù)。
伊萊森:……
好惡毒的故事,竟然還人蟲文化聯動。
季庭說這個故事里有拔旗的方法。
伊萊森想了想,還是寧愿把冰捏碎。
阿納公主低頭看著英勇的阿庭騎士,騎士正頹喪地蹲在他腿邊,往地上戳雪坑泄憤。
伊萊森猶豫地輕聲叫:“季庭?”
季庭頭都不抬。
哄不好了。
“……阿庭騎士?”
這次季庭悶悶不樂地嗯了一聲。
你就非要這樣嗎?
伊萊森下定決心,眼睛一閉:“阿納公主需要你的幫助。”
季庭噌地站起來了。
“為您分憂是我的榮幸。”他手扶右胸,虛虛做了個脫帽的手勢,微微躬身低頭,竟是行了個標準的古典騎士禮。
季庭挺直腰背,厚重衣物下身形頎長挺拔,姿態(tài)端正,優(yōu)雅克制的微笑和正直的眼神讓他顯得英俊又可靠。
只有真正的公主有資格受到這樣的注視。
寒風沒有讓伊萊森的面容泛紅,季庭做到了。
伊萊森欲言又止,面罩遮住他的唇齒,可他連眼神中都透露著為難——一米八六的高大雌蟲竟真有了幾分嬌羞的柔弱感。
季庭嚴肅地注視著他,眼神異常堅定。
這冰天雪地里跟他耗下去有什么意思?自己選的雄蟲變傻了也要負責。
伊萊森鄭重地伸出右手,季庭似乎察覺到了什么,拖起他的右手順勢半跪。
“請你跟我一起征服十二雪峰,救出雪山!”
66 攀登雪峰8
不出意外的話, 這個所謂的十三雪峰就是米諾峰。
但伊萊森不太明白:“為什么米諾是十三雪峰?他不是第四峰嗎?”
季庭說:“因為睡美人里是這么說的。”
“睡美人是誰?”
“哎呀我晚上給你講。”季庭催促:“你得到什么線索了嗎?”
伊萊森拿出布條。
冰壁爬完了,季庭摘下頭盔塞進包里,看著布條上的紋路, 暗戳戳地瞄著伊萊森說:“好像很眼熟哎。”
伊萊森伸手按住鬼鬼祟祟的季庭。
“是眼熟。”
他笑起來, 似乎看透了季庭的小心思。
前面是冰雪巖石的混合攀, 難度M5, 兩蟲討論了沒多久, 又要專心致志地攀登。
“水冰?”季庭說:“快要到冰湖了。”
伊萊森低頭, 這里的冰是童話一樣的淺藍色。皙白紋路如同晶片緊密排布, 清透而柔和,日光下竟顯得更加純潔。
每一步都小心又艱難,好像在喜怒無常天神的穿衣鏡上行走。
浩瀚的冰川雪坡, 空氣逐漸稀薄, 面罩遮不住季庭唇齒間的寒涼, 他面前無比廣闊。
威嚴、莫測的雪峰等著他, 寒冰妄想阻礙, 風雪卻要送他歸家。
季庭登頂過七座雪峰, 這是他的第八座,沉默的雪峰仍將接納他,這是他的靈魂故鄉(xiāng)。
今年我?guī)x回來看你。
模糊的呼嘯聲里, 季庭判斷著伊萊森的狀態(tài)。他的氣息略微有些急, 但是平穩(wěn)、合拍, 每一步每一步都干脆而有力量。
季庭想起地球的人。
每年雪峰都會留下大批冒險者伴他長眠, 每年都有人在攀登的過程中必須暫時放棄,季庭曾在海拔六千多米的攀登處遇見冰崩, 來自遠古的撕裂聲中,死亡與他擦肩而過。
冒險是挑戰(zhàn)自我的過程, 挑戰(zhàn)則意味著風險,需要付出巨大的勇氣和代價去實現。收獲固然很好,付出也足夠令人銘記一生,行走在人與自然的交接點,擴張和征服的沖動才是冒險的魅力。
不說伊萊森,就是自己,在這次的行程中也沒有感受到太多困難。
雪山對蟲族來說已經不是危險的代名詞,或許在茫茫宇宙中,還存在某一個種族,可以把雪山當做愜意的后花園。
在生生不息的綿長演化中,生命的力量更上層樓。
但自然無窮,冒險永無止境。
或許伊萊森也是一個冒險家,只是他自己不知道這回事。
季庭笑起來,想起一句著名的口號:
我們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雪坡頂端可以看見冰湖,冰湖并不在他們面前,而在他們對岸的下方。
湖面被白雪圍困,看著異常平坦,遠遠地,像一塊切割光滑的藍寶石。
晶瑩、堅硬、均勻、稀有……冰湖從不融化,當一個東西看起來像寶石,摸起來像寶石,體驗著像寶石,那么它就是了。
既光潔又幽深,透過雪,泛著典雅的湖綠色,季庭看著,覺得太過寂靜,比不上伊萊森的眼睛。
直男騎士季庭被靈感擊中,拉了個近焦對著伊萊森拍,換來了公主一個疑惑的回眸。
季庭指揮伊萊森擺姿勢,伊萊森對鏡頭的追蹤駕輕就熟,對拍照姿勢則一竅不通。
“記者和通訊蟲常常跟著我拍。”伊萊森解釋:“他們的影像里我的姿勢通常是立正講話、坐著講話和離開的背影。”
季庭對此有點印象。
“背影占多數吧。”他說:“他們說你是‘面向域外的蟲’。”
“說我傲慢居功?”伊萊森挑眉:“不完全錯。”
“我覺得他們只是胡說而已。”季庭維護他的公主:“什么蟲也配察覺到你的傲慢?”
這種說法似乎有點奇怪,但是很貼切。伊萊森因為季庭的偏袒笑起來。
隔著帽子,他輕輕吻了吻季庭的額頭。
季庭:獎勵?乖乖接受。
攝影師親自下場擺弄笨手笨腳的美貌模特,一邊擺弄,一邊控訴中央媒體厚顏無恥的抹黑。
“他們說你脾氣暴躁,會無視軍規(guī)把親兵踹進醫(yī)務室。”
“他們還說你天生冷臉從來不會笑,對中央星的雄子沒有一點耐心……啊這是個優(yōu)點。”
“他們還說……”
伊萊森在中央的黑料很多,他在中央的名聲也算不上好。當年季庭到處打聽伊萊森的時候,溫和如艾瑞,也沒有說出什么伊萊森的好話。
在中央以外的地方,伊萊森少將的風評倒是截然相反。
“影響到你了嗎?”伊萊森被按坐在雪地上,隨著季庭的手張開腿,隱隱感覺到一點緊張。
季庭腦子里還有那種頑固且放.蕩的思想,下意識地把自己和伊萊森都當男人看,沒有意識到他的行為失禮。
而伊萊森按捺著心中的異樣,對他的行為完全順從,簡直是為虎作倀,無意識地放縱了季庭的任性。
“怎么沒有,我很早之前就喜歡你,卻要到好久之后才能真正認識你,換誰不生氣……”
季庭得寸進尺,把伊萊森的外套扒了,反正他也不會冷。
伊萊森一向擅長主導關系,現在卻成了任由小雄子操縱和擺弄的布娃娃,卸載了獨立思考和反抗的能力,大腦被迫停擺。
“嗯、嗯?”
“走神了?這你都不仔細聽?”季庭更生氣了。
“怪不得他們欺負你。”
誰?誰欺負我?
伊萊森遲鈍地回憶,答應道:“我回去讓他們收斂。”
季庭不信:“他們都敢做了,還怕你敲打?”
“要是我能幫到你就好了。”
把伊萊森擺好,季庭找位置拍照,再擺再拍,重復無數次,好像從沒有拍過照似的百拍不厭。
這家伙對自己的得意之作珍惜異常,一張照片也不給伊萊森看。
把直播球放出去,季庭和伊萊森短暫休息。
一個雪坡后是季庭埋好的補給,兩蟲終于擺脫營養(yǎng)液和能量條,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季庭偷偷打聽尋寶的進度,被伊萊森不緊不慢地擋掉。
繼續(xù)攀登,過了冰湖,他們的行程就不急了。
莽原的光照一向慘淡,日頭微微偏西,太陽已無以為繼。
厚重的大氣層削弱了它的強盛,卻賦予了它的姣美。
這里的日光格外絢爛,云霞也一樣,如果有的話。
雪峰向陽的一面光滑如同絲絹傾瀉而下,金燦燦的光影在它的表面,微光在絲絹上交織流淌,明暗流轉,足夠藝術家追尋一生。
不遠處,正是云海翻騰。
第二個補給點,季庭埋了帳篷,帳篷很難和雪洞相比,但也有獨特的優(yōu)勢,今天他們需要提早休息,為凌晨的沖頂做準備。
季庭一路上都在誘惑伊萊森趕緊尋寶。
“既然都眼熟了,公主有沒有想到點什么?可能是關鍵的道具哦!”他還是不肯放棄背景故事。
伊萊森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想到了想到了。你怎么比我還積極。”
季庭一噎:“我當然積極了!騎士也可以解救雪山的!”
他猶豫了一下,好像是怕伊萊森失去興趣似的,補充說:“當然,公主解救是最好的……你想到什么了?”
伊萊森突然想起,盡管他一直表現得友好而無爭,好像一個熱心的關鍵NPC,但季庭好像也是一個寶藏競爭者。
競爭者不主動參與,反而推著他往前走。
伊萊森突然問道:“公主的寶藏是什么?”
季庭眼神亂瞟。
“寶藏就是寶藏啊,沒拿到是不能知道的……”
“那騎士的呢?他勝利獲得的也是和公主勝利一樣的寶藏?”
季庭回避這個問題:“我不知道,我是選手,場內問題你找主辦方去。”
他在伊萊森含笑的眼神注視下,幾乎要惱羞成怒。
伊萊森似乎猜到什么,他順了順季庭的毛,重新打開光腦。
隨后離開帳篷,拒絕季庭的跟隨,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之中。
季庭看著他離開,目光緊緊跟隨,直到再追不到他的身影。
他消失在正東方,丹霞余暉為他拉出一條長長的影子,似乎也在指引著他的方向。
季庭拉起面罩捂住眼睛,倒頭栽進了帳篷里。
伊萊森走出幾十米,綿延起伏的山體把他遮了個嚴嚴實實,雪山的確廣闊,可要藏一個什么東西,也是輕而易舉。
直播球圍著他轉,這個小東西是他走到一半時出現的,應該是季庭不放心,才派它出來跟著他。
雪里插著一面深藍的旗幟。
旗幟上打了分割線,正面卻只寫著四個字:
[星辰在側]
字與字間婉轉勾連,卻偏偏都勾在字的上方,不是任何一種常見字體,更像是什么蟲一手描畫出來。
伊萊森伸手描摹,復寫兩三遍,突然低頭打開光腦。
未完待續(xù)故事下的省略號,他輕輕一點,竟是六個空格。
伊萊森輸入了勾連筆畫代表的數字。
故事緩緩展開。
[在阿庭騎士的陪伴下,阿納公主重返冬之國。
克服艱難險阻,他們相互扶持這來到十三雪峰的領地。]
[這里的一切都有著熟悉的遺韻,公主記不得的過去,曾經的繁榮與愛戀,都留在騎士的腦海中。]
[雪山就被封印在領地之巔,阿庭騎士卻不愿意再走下去。]
字跡慢慢展開。
……
伊萊森抬起頭,看見他的阿庭騎士站在遠方。
靜靜地注視著他。
67 攀登雪峰9
“我的公主。”季庭低聲說。
[“我不愿送你離開。”騎士低聲說:“我違背了騎士精神, 對你的愛讓我變得卑劣。”
他的眼睛沉沉地低下,試圖遮住絕望,可他的微笑如此苦澀難以觸碰, 公主怔在原地。]
“我背叛了對雪山的忠誠, 從此害怕再遇犧牲的榮光, 為你而贏下的榮譽全都染上欲望的臟污, 只希望折下驕傲能換來你的笑容——”
[“我失去靈性、失去英勇、失去公正、失去謙卑……我完全的淪陷向你, 到現在, 只剩下最后一點誠實支撐著搖搖欲墜的心, 我把它也獻出來,因為我不想再失去你。”]
“阿納。”
[雪山終將會被解救,公主走進宮殿, 騎士淹沒于人海, 我們回到各自的軌道上。相依相伴的時光如同指尖流沙轉瞬即逝, 并肩作戰(zhàn)的恩情只剩三言兩語一笑置之, 唯有我的冥頑的悲哀化作霜雪千年。
公主說:……]
季庭走到伊萊森面前, 他的雙睫微微顫抖, 可他堅持地注視,好像真的成了那個孤注一擲的騎士,將自己的真心剖白于眼前, 只希望獲得一個肯定的答復。
伊萊森低下頭, 發(fā)現故事到公主說這里頓住了。
季庭拽住了他的衣袖, 好像他們在上山時的那樣。
伊萊森在季庭胡言亂語的時候就知道這場尋寶的意圖, 可當他真正身陷其中,還是做不到無動于衷。
公主說:“你違背什么了呢?”
公主將手放在騎士肩膀下壓, 騎士在他指尖泛白前就順從地單膝跪了下去。
“你不是雪山的騎士。”
他鄭重宣布:“你是我的騎士。”
“不需要為責任糾結,只需要對我忠誠。”
他蹲下想要平視季庭, 蹲的不太穩(wěn),干脆像季庭一樣半跪下來。
“過去的尊貴我沒有享受半分,將來的人群圍繞的也不是此刻的我。”
“公主或許有無數仆從,但我永遠只接納一個騎士。”
多年前,騎士懷抱著年輕的公主飛馳在暗藏殺機的雨夜。現如今,公主緊靠著不安的騎士相擁在落日余暉的雪峰。
伊萊森拉下季庭的面罩,輕吻他的臉頰,誘哄般的低語道:“我們不會分道揚鑣。”
……
事后,紅著臉的季庭被他自己寫的傷痛文學尷尬的抬不起頭。
“我準備的時候,你還沒答應么……”
季庭像是被咬了舌頭一樣,低著頭含含糊糊地說。
伊萊森坐在懸空的帳篷里,好像坐在一張搖搖晃晃的吊床上,拿著他的新線索,笑的很是促狹。
“那我要是沒答應,你就打算這樣?”
伊萊森嘆氣:“好像也很難拒絕。”
“不是!”季庭一下子坐起來:“不一定的,你要是無意,那不就成賣慘了!我不會給你壓力的。”
伊萊森靜靜地看著他,季庭越說臉越紅,越說聲越小,最后干脆憤憤地撲進伊萊森懷里。
“跟我有什么關系,反正是你自己選的。”
他小聲嘟囔。
因為地形崎嶇,帳篷搭建時甚至找不到一塊完整的平地,所以伊萊森干脆把四周狠狠砸進冰雪,讓帳篷掛在了峭壁之上。
它只有三分之二落在實處,不免搖搖晃晃的。
季庭一撲,帳篷劇烈晃動起來,伊萊森坐不穩(wěn),被季庭撲得倒在墊子上,兩蟲親密地滾到一處。
伊萊森實在受不了這樣的距離,抬起胳膊擋在身前,拒絕季庭粘到他身上去。
季庭非常委屈。
“你變了。”他控訴道:“你以前不這樣的。”
季庭以前也沒有這么愛撒嬌,他很遵規(guī)守矩,不肯給別的蟲一點為難,也不愿意讓自己因為唐突被拒絕而難堪。伊萊森突然心軟,擋在身前的手臂也卸了力,季庭如愿擠進他懷里,隨即環(huán)著他的腰把臉埋進他溫熱的脖頸。
太放縱了。
被風信子的濃烈香氣包圍,伊萊森半心半意的想。
“你還有別的準備?”好像怕嚇到貼在身上的雄子一樣,他低聲問。
季庭哼哼唧唧:“不告訴你。”
“不能再反悔了!”季庭用額頭磕了他一下:“你別想知道。”
“我不反悔。”伊萊森說:“我有什么好反悔的。”
“你知道的,我很早就離開家族,在中央沒有什么勢力。年紀不小了,名聲又不好,現在還未婚跟小雄子廝混……”
伊萊森將手伸到季庭的后腦,慢悠悠地伸進他散亂的發(fā)絲,五指并攏,拽著他的頭發(fā)把季庭的腦袋從自己身上提起來。
他冰藍色的眼睛里倒映著季庭埋得缺氧泛紅的可愛樣子。
“貴族的雄蟲不會要我,天天忙于工作又沒有積蓄,三四十萬在霖珀連E級的雄子都嫁不到……”
“為什么害怕?我還能反悔到哪里去?”
季庭一下子空白起來。
“不是!誰說的!離開是家族不好,你自己也可以成為帝國明星,軍部的勢力本來就不在中央,他們是嫉妒才抹黑你,三十歲有什么年紀大的,你未婚、你——”
他在激烈的喘息聲中抿唇。
“我想要……”
“他們沒有眼光,我想要的。”
季庭低聲說:“我想要還來不及,我只怕你不愿意和蟲在一起。我不要你給我錢,我花錢娶你,我的錢都給你管,E級配不上你,我是全霖珀最好的雄蟲。”
季庭緊張的要窒息了,他想起來一點,好讓自己喘口氣,可身下就是伊萊森,根本找不到可以支撐的地方,他只好這樣繼續(xù)說下去。
“如果你愿意、愿意和什么蟲共度一生的話,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
“第一個考慮我!我是最好的,真的!”
季庭眼巴巴地看著伊萊森,好像一只小狗看著桌邊準備跳崖的肉骨頭,張大嘴等著它掉下來。
又被小雄子逼到這個地步,伊萊森無奈地嘆氣。
“沒有那么多好考慮的,我只在你眼里這么好而已。”他說。
“既然遇見了最好的雄蟲,我還有什么不愿意?”
“如果,我們可以出去就——唔!”
他禁錮季庭腦袋的手不知怎么失了力,季庭不管不顧地親了下去。
他不太會,伊萊森柔軟的唇被他壓得變形,風信子的花香濃烈熏得兩蟲神思恍惚,好像明光彈在耳邊轟然炸響,五感都被屏蔽,唇瓣不知道什么時候悄然打開,唇齒間都是熾熱的氣息。
未完的話被季庭吞食,他什么也不會,過量的喜悅把他的理智沖洗得一干二凈,季庭是被本能驅使的野獸,伊萊森毫無防備地掉進他嘴里。
自由意志在頂級信息素包圍的此刻就是笑話,更何況伊萊森本身也不那么清白。
糾纏了三四分鐘,直到唇瓣發(fā)麻,季庭終于停下。
“……”
“再說一下、你再說一下。”
季庭哀求道。
伊萊森迷離的眼睛緩慢聚焦,伸手惡狠狠地把季庭拉了下來。
伊萊森咬住季庭柔韌的唇瓣,隨即探進他的牙關,他吻的又霸道又兇猛,季庭纖長的睫毛一顫,硬著頭皮迎上去,很快被情潮裹挾。
伊萊森手指慢悠悠摸著他頸后清俊漂亮的骨頭。他回過神來了,不肯放季庭走。
“你想要我說什么?”他低啞的聲音隨著頸后的揣摩響起,季庭下意識地戰(zhàn)栗,好像命脈被蟲拿捏。
伊萊森被他的反應取悅,低聲笑起來。
“我就算什么都沒有,也是帝國少將。”
他張開腿,讓季庭的半身落下去,隨即緊緊鎖住。
“是很兇的。”
他冰藍色的眼睛在跳躍的燈光中閃爍著危險的暗芒,在細碎的吮吻中,他的唇瓣順著季庭白皙的側臉一路轉到耳畔。
“要了我,再也不能要別的蟲。現在不行,以后也不行。你的輪班永遠排不開,什么精力都要放在我一個蟲身上。”
他張開嘴,含住季庭的耳垂,尖尖的牙齒廝磨,季庭被咬得身體發(fā)軟。
夢寐以求的蟲乖巧地躺在他懷里,季庭目眩神迷。
耳畔是誘他墮落的惡魔低語:“真的要嗎?”
季庭求之不得。
不知道這一晚上是怎么胡鬧過去的,說好了早早睡覺,直到九十點鐘兩蟲才闔眼。
真的很晚了,雪山的夜是很長的。
凌晨,季庭在休眠的取暖燈的微光下睜開眼睛。
他悄然鉆出睡袋,匆匆披上厚重的外衣,隨即離開帳篷,消失在茫茫的夜色里。
正北,紫薇曜曜,季庭融化凍冰,拔出一面金旗。
正南,銀河跡循,季庭把一面銀旗深深掩埋。
正西,灑天星燦,一面黑旗已經被雪沒過一半,季庭暴力折斷,讓它永無出頭之日。
正東,季庭裹著寒風回到帳篷,伊萊森在縈繞的信息素的安撫下沉眠,季庭脫掉外套,重新鉆入睡袋。
兩小時后他們就將醒來,沖頂,在頂峰再次相擁,為故事續(xù)寫圓滿的結尾。
季庭不會為難任何蟲,每一面旗都有它的線索,每條線索都通向不同的結局。
這不是我寫的故事,是我們一起寫的。
季庭那晚準備了很多選項,騎士也不知道前路通向何方,但伊萊森沒有讓他忐忑太久。
他做出了季庭想不出的,最好的安排。
68 攀登雪峰10(倒v結束)
凌晨三點, 伊萊森被季庭的鬧鈴叫醒。
很奇妙的感覺,伊萊森起床從不需要鬧鐘,可昨天晚上睡的太黑太沉了, 就像死過去一段時間, 又在今晨復活。
鈴聲有點大大, 他要去關掉鬧鈴, 被季庭艱難地伸手按住。
“還有三分鐘……”季庭含含糊糊地說。
季庭非要讓鬧鈴響過這三分鐘, 就好像關掉它之后他就睡不好了似的。
第一個鬧鈴漸漸偃旗息鼓, 第二個鬧鈴接下重任, 繼續(xù)聲嘶力竭。
季庭賴在睡袋里充耳不聞。
三分鐘轉瞬即逝,季庭從睡袋中猛然坐起,卡在第二個鬧鈴消散的最后一刻關掉。
第二個鬧鈴于是完成任務, 榮歸故里。
每個定鬧鈴的早上都要來這么一出。季庭極速穿外套, 伊萊森不知道起了什么心, 慢悠悠幫他擦臉。
“你不是還有一個鬧鈴?”
伊萊森在森林里就發(fā)現了, 季庭習慣連續(xù)安排三個鬧鈴, 卻從來不會等到第三個響起。
季庭一邊仰頭方便伊萊森動作, 一邊在擦臉的空隙里囫圇的往嘴里塞肉干:“那個不能響,那是報警電話,一響就會發(fā)定位出去。”
伊萊森的手一頓, 季庭把肉干炫進嘴里, 自己往擦臉巾上蹭:“地球上的習慣, 獨自冒險么, 總會有意外的。”
“那定位也不太靠譜,它一開始會發(fā)給最近的救援機構——什么機構不確定, 有時候不好用。”
季庭在偏遠山區(qū),有一年救下了一個被鐵鏈子栓著的女人。
“他們那邊跟星盜一樣, 警察聽族老的。”
季庭說:“女人跑了全村幫抓,山上夜夜都是火把,劉姐很虛弱,我背著她走。在深山里躲了半個多月,身上的補給早吃完了,有一次差點被村民抓到。出去以后才知道,因為我的鬧鈴報警了。”
“感謝白鳥。”季庭雙手合十:“得虧那段時間還常跟著他荒野求生。”
季庭收拾好自己,和伊萊森一起動手收帳篷。
“那也是個江州女人,劉姐,說話我能懂的。剛被拐走不久,家里人還在找,老家有對象,沒嫌棄,過年還給我寄禮物。”
季庭戴好冰爪:“你聽不懂這個,這是很好的結局。”
伊萊森吻了一下他的側臉:“人也很好。”
季庭贊同:“是這樣。”
兩個蟲凌晨出發(fā),莽原的夜幕黑沉如同深海,明星閃耀,頭上的獵戶座和銀河高遠又清晰,覆雪的山峰與山脊在夜色下一片皎潔。
“乞力馬扎羅烏呼魯頂峰,有一段橫切很艱難。”
黑夜寒冷無比,季庭咬著牙。他不該說話,可他想說。
“海拔攀升太快,落腳點塞不下半個冰爪。我拽著路繩掛在巖壁上,抬頭看見流星雨。”
那天的流星雨像是散光的霓虹、垂落的煙花。任何遙遠、冰冷又華美的景物都能借來形容它,又都比不上它。
它太盛大,季庭好像闖進暴雨里。
流星的尾跡鋒利又流暢,方向明晰又堅定,無窮的光劃破夜幕迸發(fā)出來,燃盡自己去往遙遠的彼方。
宇宙中再微小再零落的碎片也有發(fā)光的那一天。季庭仰望它們,好像在仰望孤獨的偉人。
“再沒有比那更好看的。”季庭說:“那天的天是紫色的,沒落的星星泛藍,我覺得它們在哭。”
后來白鳥說那天根本沒有流星雨,是季庭缺氧高反的出現了幻覺,季庭沒否認這種判斷。
但他心里不是這樣想的。
他想的是:或許流星只降落給我一個人看。
天空黑了很久,才做出一點泛白的樣子。他們帶著光源走過漫長的雪坡,好像兩個披荊斬棘的流放者,一無所有地前行,開辟他們的道路和將來。
季庭悄無聲息地開播。
蟲族有著偌大的領地,各星球都有自己的時間,無論何時開播,總能有空閑的蟲第一時間進入。
當然,也擋不住有不空閑的蟲非要進入。
[!!!突然開播!!!]
[星星那里還是凌晨啊……]
[沖頂了嗎沖頂了嗎?]
剛剛下課,當睡倒的學生七七八八地爬起來時,溫和的亞雌教授已經不知所蹤。希望步履匆匆,下課鈴聲掩蓋了他光腦發(fā)出一聲輕響。
[陷光星的直播間:白鳳飛降。]
季庭沒有太多力氣大聲說話了,直播球掛在他身邊,在寒風里飛得很是艱難。
直播間鏡頭里,夜視模式仍只能看清方寸,就好像攀登的季庭,只能看到他身前的一小片雪。
只緣身在此山中。
“登頂,帶你們看日出的雪山。”
他簡短道,吐字間帶著克制的喘息,嗓音因為風雪的磨礪而微微沙啞,低沉如晨間絮語。
[閉嘴。]
[不是,誰發(fā)言了!]
[我知道沒有,但先閉嘴。]
直播間奇妙的保持了緘默,沒有一個蟲的想法能夠說得出口。
全都如此,全部錯誤,此刻直播間里沒有清白之蟲。
希望老師逆流而上:[前面有冰裂,小心。]
冰川運動中,冰層受應力作用的影響,形成的裂隙稱為冰裂隙。
季庭看不見他的提醒,他沒精力去看。
他在全神貫注地向上,冰川多冰裂,結組前進是安全度過冰裂區(qū)的有效方法,第一次雙人結組,他在伊萊森前方。
天空的顏色漸漸泛淺了,淺的很遲緩,這不是太陽的本意。
它還沒露面,就把夜色渲開了。
季庭的汗還沒發(fā)出,就被奔逃的寒冷卷走,腳下的冰川像畫卷寸寸展開,蔓延到想象之外的地方。
如此浩蕩,滾滾洪流,波濤威嚴如怒,在永恒時間的極寒里凝固,土地被侵蝕,山巖被崩裂,凍結天地的聲威猶在,細看晨光下的紋理卻如初生花瓣般細膩的栩栩如生。
光芒一閃,季庭下意識地偏頭躲避。
曲線橫亙蜿蜒,潔白的冰川靜靜地躺在那里,并沒有活過來。
神女在此長眠,神威不可直視。
側面是高聳的錐形冰川,形狀獨特,高昂且鋒芒畢露。
這是應該的,經過自然的鬼斧神工,應該像跳出道德天尊的煉丹爐一樣宣告世界。
它宣告的是世界,而非任何人。因此對于路過的季庭和他的戀蟲,冰川漠然置之。
遠方的山體烏黑,光折射出令人膽寒的藍。
長得聰明:[行,爺的寒假又有著落了。]
瓦特:[你還有錢?誰山海際域爬著回的?]
長得聰明:[?]
長得聰明:[我們只是網友,你越界了。]
天空驟然亮堂起來,是太陽躍出地平線。
那一刻,雪山等到它的情郎。
冰川與雪坡借著天邊粉黛,在霞光下熠熠生輝。金色的米諾峰頂近在咫尺,斜暉脈脈,光線緩緩透過山脊,白雪寸寸化為金銅,它的全貌展露,竟如此窈窕修長,美艷如同王后。
光與影在它的身軀上譜寫贊歌,旋律無聲卻悠揚。東升鳥振翅而起,盤旋的痕跡久久留在天邊。
六千米飛雪霜花滾似綿,它是生機的大使。
這是冒險者追逐的丹霞,守財奴夢中的金山。
他們此刻登頂。
這是鮮為人知的影像。
飛雪揚起,空氣中沒有一絲微塵。今天的天氣足夠好,云層很薄,東升的太陽霞光萬丈,伊萊森拉下面罩,山巔的空氣清透珍稀。
季庭還是有點頂不住,拿出一個舒緩瓶補氧。
分化后他的身體素質直線上升,對雪峰的適應能力也變強了很多,這一整趟攀登下來,他幾乎沒有受到高反的阻礙。
想起自己第一次攀登時跟著白鳥那半死不活的鬼樣子,季庭感慨萬千,好像看到自己長大。
[星星高反了?舒緩瓶不管用,有氧氣瓶嗎?]
這是亞雌。
[高反?高反是什么?]
這是雌蟲。
[誰的爪子!出去!]
這是惱怒的粉絲。
所以說雌蟲跟怪物有什么區(qū)別?第一次攀雪峰的伊萊森吐息自然仿若無事發(fā)生,甚至可以幫季庭舉舒緩瓶。
季庭深吸一大口,后仰示意離開舒緩瓶,隨即趕緊關上調節(jié)閥防止浪費。
“往西,往西。”他指揮直播球。
直播球乖乖向西轉去。
西面的天際,地平線還是幽深的藍,雪峰的冷調并未在日光下完全消散,它的后背仍能蔭蔽千里冰川。
向下俯瞰,優(yōu)卡羅娜盡收眼底,西側群峰清晰可見。
群山在側,冰雪綿延如大河滔滔,浮光躍金,云霧游龍,極目遠眺,金字塔型山影鋪展直到天邊,地影沉靜,青藍婉若衣帶碧水。
初陽的輝光穿越云隙散射出來,投影到圓轉的天空,曙光穿越天際,在太陽的對立面重新交匯,地影上十度,金粉交織,玫瑰色艷光延展,妖嬈如同愛神的腰帶,精美絕倫。
世界從何處誕生?在何處長大?它能這樣雄偉,又這樣嬌媚。它把雄偉和嬌媚藏到一處,唯恐顛倒眾生。
什么辛苦都值得,什么困難都攔不住,什么絕望在此刻統統不值一提。
一無所有者也能生出勇氣,因為在看到它前,已經賭上生命。
黑脊彎下,海子蕩漾,山腳森林郁郁蒼蒼。
歸途如虹,返回塵世的路同樣可愛。
“維納斯帶,漂亮吧?”季庭說:“我什么時候騙過你們。”
[沒沒沒!星星牛逼!]
季庭去牽伊萊森,讓同樣沉醉此間的他回過神來。
太陽升高,影影綽綽的美景如月下曇花不可久留。群山為證,霞光漫天,季庭在女神面前吻過他的愛蟲。
69 季庭雙倍價值(二合一)
從米諾峰上下撤到峰頂所見的海子邊, 湖水墨藍,波瀾冷冽如同玉雕,伊萊森開始找他獲得的寶藏。
季庭笑瞇瞇地幫他一起。
“日出的時候忘記宣布了!我們已經打敗了邪惡的十三雪峰!但是很遺憾, 公主只是短暫地喚醒了雪山, 所以寶藏也只能拿到一半。”
伊萊森早有預料, 但還是問:“徹底喚醒雪山的方法是什么?”
季庭說:“喚醒雪山的重點在于融化寒冰呀!需要公主的真心。”
好抽象的東西, 伊萊森費解道:“真心要怎么拿出來?”
季庭撓頭:“眼淚可以的, 但是效果沒有真心好。”
他眼睛一轉, 說:“真心最起碼要說出來, 不說怎么會被察覺到呢?騎士就是這么做的。”季庭點點光腦上的故事。
伊萊森笑起來:“點我?”
季庭不承認:“沒有。”
金色的陽光撒在飛揚的蘆葦蕩,冬日色彩的純凈的斑駁,枯黃淺綠正好補色, 一時豐韻如同晚秋。
季庭坐在草地上搖頭晃腦, 伊萊森蹲下把他抱起來。
“!!!”季庭瞪大眼睛:“干什么!你要武裝奪取政權?”
什么亂七八糟的。
伊萊森說:“我要表達真心。”
季庭端正態(tài)度:“請講。”
伊萊森看著他有點緊張, 把立正的季庭擺弄出一個放松的樣子。
他們面對面對視很久, 直到兩個蟲都笑出來。伊萊森投降一樣嘆氣, 逃離季庭的視線把他帶到懷里。
好像看不見季庭, 他才可以暢所欲言。
“我沒有寒冰做的心。”
他好像想笑,季庭偷偷去攥他的腰。
“我擅長表達情緒,倒是擅長掩埋它, 或許曾經讓你難過, 我以后改。”
“我——”
季庭屏住呼吸, 他預感他又要收獲驚喜。
伊萊森頓住之后, 不知道怎么,不動聲色地把話倒回去說:“我從沒有和只見過一面的蟲私連, 也不會整晚看別的雄子直播。”
“你看過別的雄子直播?”
“當然沒有。”伊萊森說。
“我破過很多例,變過很多次, 動了很多腦筋,幫你解決問題不是因為我天生就好。”他說:“我確實有私心,希望能幫到你。”
“你是全霖珀最好的雄子。”
“我早準備好獨自走完一生,不承認自己有一天決策錯誤,找各種借口。”
“是我的錯,謝謝你堅持。”
伊萊森說不出話來,季庭就抱抱他。
于是他把腦子里糾結的東西通通忘掉,只剩下不擅長的承諾和心聲。
“我會愛你。”
伊萊森擅長交流,雖然與他交流的蟲不這么覺得。以前無差別擅長,現在有所區(qū)分。
其他蟲和季庭。
他想說的很多,多到能推翻他過去的所有觀點。如果他把真心打開,所有蟲都會發(fā)現此刻的他與過去的自我完全相反,那矛盾會把他抵消,伊萊森會像被撬開的蚌一樣柔軟無可抗拒。
他將不再無所不能。
他寧愿直接做,他可以立刻跟季庭領證,滾到床上去,把自己三十年贏得的所有都交給他。
伊萊森費盡力氣,只能打開一點點,好在季庭富有好奇心,愿意歪著腦袋去看他硬殼里有什么。
伊萊森說不下去,季庭抱住他,他就再增加一點力量。
虎頭蛇尾的話說完,伊萊森竟然有言不由衷的感覺。
“……行嗎?”
“你問我?”季庭說:“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伊萊森沒說話,季庭的肩膀感覺到他點了點頭。
他們兩個還抱著,沒有什么意義,好像兩只親嘴魚碰碰對方,沒有什么想法。
“我們這樣是愛嗎?”
伊萊森說:“不清楚。”
季庭開始笑:“我也不太清楚,好像不像。”
吃第一口奶的孩子,不會知道奶是甜的。
他們兩個的戀愛很怪,在蟲族的世界沒有相戀,愛是親子兄弟們與生俱來的血緣,是雄主與君侍日久天長的寵愛和陪伴,近些年也興起類似一見鐘情的例子,最后也歸于后者,抑或不知所終了。
他們不屬于任何一種,所以伊萊森不知道他們在做什么,急于找到一條安全的軌道。
季庭也不知道,他對愛情的了解僅限于小說,兩個主角有各種各樣的羈絆互相鏈結,被逼的、匹配的、有婚約的、某條道路上不可避免的……哪怕故事開始時已經徹底決裂,也總會出現在對方的生活,反正他們總能聯系起來,因為天生一對。
他們像是麻花一樣相互無法分離,季庭看著羨慕極了。
輪到他的時候,季庭卻和他的心上蟲隔著十萬八千里,總也遇不到。沒有一點命運的安排可供等待,每一步都是自己爭取來。
自由的旅行博主和自由的軍部少將能有什么聯系啊!難道不應該一開始就把阿納強行分給我嗎?
季庭捧著伊萊森的臉貼過去,讓自己和伊萊森的鼻尖親昵地碰到一起:“阿納。”
伊萊森垂下眼睛:“嗯。”
“我們好困難啊。”季庭感嘆:“一定是地獄模式。”
伊萊森不明所以:“地獄?”
季庭“砰”地一下撞到他的腦袋。
“一個有點不容易的地方,但是特別好。”
“我說真的,特別好。”
我寧愿我們從無到有走到今天,也不想我們之中任何一個任蟲擺布、失去自由的靈魂。
……
最后伊萊森通過說好話和向主辦方出賣美色得到了全部寶藏,這個寶藏竟然還不是獨屬于他一個蟲的。
因為它是屬于別蟲的財產——季庭的秘鑰。
打開這個寶藏之后,季庭露出心虛的表情。
他也覺得很怪,但這是他挖空腦筋后想到的最好的東西。
其實是挺直男的。
“所有的鑰匙哎!從大門到書房抽屜,我CF密碼都在上面了!這是我能想到最珍貴的東西。”
伊萊森把寶藏揣進懷里。
怎么說呢,珍貴是珍貴的,可這也太珍貴了,都珍貴到小眾了。哪怕伊萊森為這件寶藏所帶來的交付感到愉悅,也能體會到它對于別蟲會有多莫名其妙。
伊萊森似乎有點明白,為什么特別好的一個人,年輕又帥氣,開朗又向往愛情,會在特別好的地球上單身二十四年。
他對季庭的財產不感興趣,楓泊1030號最有價值的現在就在他眼前。
他挑重點問:“臥室門也可以打開嗎?”
季庭愣住,隨即一頭磕在他肩膀上,不肯出來了。
……
自從回到霖珀,季庭就變得很奇怪,好像很瘋,又敷衍,可能是丟了魂了。
T帝:[阿坦出差,許年多排了一天。]
T帝:[他上班,我連吃五頓外賣,大概該考慮跟他離婚。(再見)]
季庭:[嗯,特別好。]
T帝:[?]
季庭:[嗯嗯。]
季庭:[外賣多新鮮,特別好。]
T帝:[???]
季庭:[啊你說離婚?]
T帝:[……]
季庭:[哎呀!特別好!]
……
季庭帶著他的“特別好”到處亂竄,創(chuàng)到一大批蟲,山河甚至給他推薦了一個中央醫(yī)院的心理醫(yī)生。
季庭點開一看,發(fā)現居然已經加過了。
艾瑞醫(yī)生!!!哈哈!!
副官維希的心情也很好。
因為少將心情好,少將好工作就好,工作好維希就好,維希好下官就好,下官好士兵就好……
未來可期!第三軍這不就好起來了???
休假太有用了,你沒看休假回來,少將面相都變了!
“從鰥寡獨孤變成虛情假意。”尤特納中校私下如此形容。
聽說很快進醫(yī)務室領了一針恢復劑,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當事蟲避而不談。
……
下班,伊萊森直飛楓泊。
他現在住在季庭家。
交換完愛語,兩個蟲關于下一步做什么產生了一點分歧。
季庭認為應該戀愛,伊萊森則主張直接結婚。
他闡述了自己的觀點:“蟲族沒有戀愛期。”他說:“我們不是戀完了嗎?”
季庭向往戀愛很多年,如今好容易有了條件,竟然還要跳過,當場就要表演一個原地抑郁。
“沒有戀,雪山上不能算的,我們才剛剛表白完!”
伊萊森費解:“親過都不能結婚嗎?你們人類的考核好嚴格。”
他又問:“具體要到哪一步才可以?我不在乎這邊的看法,可以配合你……”
季庭火燒火燎地堵住了他的嘴。
最后兩蟲各退一步,決定先同居一段時間充當戀愛。
離譜,這個想法到底是誰提出的!為什么同居可以被當成戀愛啊!
對于一段時間的定義,季庭傾向于一月,伊萊森傾向于三天。
于是折中到一周。
還有住誰家的問題。
通常來說,蟲族的雄子一般是住在雌君買的房子里。絕大部分雄子成年那天會從雄父房子里直接過渡到雌君房子里,從此房子就屬于雄子。如果離婚另娶,舊雌君自己卷鋪蓋走蟲,雄子在自己的房子和新雌君的房子中自由選擇。
雌侍沒有向雄主提供住房的機會。
到了季庭這里,他和伊萊森都有家。
但是季庭對伊萊森的家表示了不滿。
“跟酒店套房似的。”
于是伊萊森搬來。
飛行器滑進地庫,冷冷出來迎接新主蟲。
“……”但是冷冷卡殼,不知道如何稱呼。
“雌君。”伊萊森盤了一把他的腦袋。
“!!!”
季庭在家剪視頻。聽到動靜匆匆跑出來親了他一口,沒等伊萊森反應過來,又匆匆跑回去繼續(xù)剪。
伊萊森:……
他好像短暫地愛了我一下。
昨天還不是這樣的!這么快就不珍惜了?
脫掉外套,伊萊森上樓去找季庭。
季庭坐在他的書房里跟視頻奮斗,伊萊森從后面環(huán)過他脖頸,俯到他身上去。
他身上清冽的香緩緩包圍了季庭。
“還在剪?”
中午伊萊森回家的時候,他就在剪視頻了。
光腦屏幕上正是旭日東升。
“快了快了。”季庭跟他貼貼腦袋,道:“盯了一下午雪地,我要瞎了。”
季庭回頭,伊萊森像是惡霸調戲良家少女一樣捏住他的下巴,輕佻的打量了一番。
少女不敢反抗惡霸,只好可憐巴巴地看著他。
“沒瞎,眼睛很漂亮。”伊萊森吻一下他的眼睛。
他邪惡道:“還不快點,你的粉絲等著你呢。”
季庭:QAQ!
準時下班的伊萊森爽了,像揉機器管家一樣揉了一把可憐季庭,只留下一句“期待你的成果。”隨后翩然離去。
等季庭剪完視頻,像游魂一樣飄下樓,冷冷已經端菜上桌。
“主蟲吃飯啦!”冷冷高興道。
季庭不知怎么的,順手擼了一把它的頭。
他以前從沒這么干過,不知道從哪里學的。
冷冷:<(。_。)>
“阿納呢?”季庭幫冷冷擺餐具,順口問道。
“雌君在院子里。”冷冷說。
季庭哦了一聲。
“等等。”他突然反應過來:“誰讓你叫雌君的?”
冷冷說:“雌君呀。”
他自己要求的!!!
季庭說:“他讓你叫你就叫?”
自從得到確切回應,季庭愈發(fā)膨脹。
他就想結婚,他都不愿意跟我戀愛!他就想結婚!
這就雌君了!雌君跟老婆有什么區(qū)別???
季庭正視冷冷,恍然間好像看到了霸總文學經典角色——名言管家。
[你是少爺第一個帶回家的女人。]
“可是主蟲都帶他回家了呀!”
[很久沒見到少爺笑得這么開心了。]
“主蟲和他很親密,相處也愉快。”
[他從來沒這么失控過。]
……
世界上的管家都這樣嗎?機器管家也逃不過這個定律?還是說我已經從一個平平無奇的冒險博主進化成一跺腳就能引起世界經濟危機的霸總了?
季庭莫名其妙開始笑。
冷冷迷惑:“主蟲?不可以叫雌君嗎?”
季庭哈哈哈停不下來:“不,特別好。”
冷冷:……
伊萊森在院子里給桂樹裹上稻草,季庭早上提過。
原來生活里還有這種任務,做起來有點新奇。
他把麻繩系得結結實實,回小樓看見季庭在伏在桌邊捂著腹部。
伊萊森立即上前。
“怎么了?”
季庭直起腰,臉色透紅,唇畔還帶著笑。
“阿納!我們也是主角!”
伊萊森熟練地聽不懂先點頭:“特別好。”
不用羨慕別的文啦,我們也天生糾纏。
吃過飯,伊萊森在沙發(fā)上坐著回消息,季庭大搖大擺躺到他腿上。
有點硬,季庭戳了戳他。
被雄子突然枕住大腿,會緊張是本能反應。
季庭不愿意立刻結婚,占起便宜倒沒完了。
伊萊森無奈地低頭看了他,努力放松肌肉。
變軟了,季庭滿意地轉轉腦袋,開始刷CF。
他新剪的視頻還沒發(fā),自己的賬號上到處是嗷嗷待哺的催更。
不能怪他們。季庭賺錢的時候為老板瘋狂營業(yè),勤奮活躍的姿態(tài)欺騙了大批粉絲。
然而他事實上非常懶,哪怕在地球上,賬號十天半月沒個動靜也是常有的事。
粉絲們一時陷入巨大落差。
[兩天了!下雪山已經兩天了!]
[雪山攀完了,視頻在哪里?]
[我本能忍受黑暗,如果我從未見過光。]
季庭:……
救命,愧疚感好強。
今晚一定!
他懷著愧疚心打開消息。
不朽鈴想買山影照片。
賣給他,賺錢不丟蟲。
山河老師問進展怎么樣了,他是所有老師中最為關心他們進展的,出力也最大。
季庭:[老師!我跟你說!]
立即分享快樂生活。
但是,眾所周知山河不看好這門親事,他關心的目的只是讓季庭趕緊回頭而根本不想聽好消息。
山河:[……]
我說,夠了。
回著回著,季庭突然哎了一聲。
“方秘書好像很久不見了。”
“方秘書?”伊萊森問。
“雷格納特副會長的大秘嘛,自從我跑到霖珀,他就定期通訊回訪。”
季庭翻了翻記錄:“瓦爾納會長也好久沒聯系。”
伊萊森嗯了一聲:“你看看戰(zhàn)陸。”
季庭撇嘴:“戰(zhàn)陸隊長天天給我發(fā)考勤表。”
“我到哪里考勤啊,寫起來很麻煩。”
伊萊森要來他寫的考勤表看了看。
姓名年齡編號入職日期目前方位……
他笑起來:“這個表不是這么填的。”
季庭仰起頭:“嗯?”
他這個角度正好能看到伊萊森清晰的下頜線條,脖頸修長漂亮。
伊萊森把他拉起來,兩只蟲湊在一起,咔嚓拍了一張合照。
季庭眼睜睜看著伊萊森用他的光腦把它發(fā)給了上司戰(zhàn)陸。
季庭:!!!
季庭慌忙坐起來要刪掉:“別呀!我那是工作!”
可是戰(zhàn)陸已經看見了。
猛犸象:[……]
季庭:[到崗。]
季庭絕望地看著伊萊森拿著他的光腦挑釁上司。
完蛋了,我要變成走后門的少將小情蟲了。
戰(zhàn)陸隊長剛正不阿,他不會屈服的!
猛犸象:[收到。]
……
季庭呆住。
他不可置信地轉過去看著伊萊森。
“你做了什么……你怎么做到的!”
“你跟戰(zhàn)陸隊長私交這么深厚?他這就愿意破例了?”
伊萊森笑起來。
“沒有,你們戰(zhàn)陸隊長對我不滿很久了。”伊萊森輕描淡寫的說:“你最好提防他給你穿小鞋。”
季庭:???那你還發(fā)?
“戰(zhàn)陸考勤的目的不是知道你有沒有時間干活,是為了知道你在軍部的勢力范圍里待著。”
伊萊森說:“你不是想問雄保會為什么不管著你了?”
伊萊森說:“因為你現在是軍部的蟲。”
伊萊森一場談判,如果只給季庭弄來一個假身份,那未免也太失敗了。
季庭變成了“陷光星”,但是“季庭”在官方檔案里并沒有消失,仍然留在檔案上,有關這個身份的一切變成空殼被保留,真蟲被贖了出來。
方秘書不會再回訪,瓦爾納會長也不會再苦口婆心地念叨季庭注意安全。
季庭從此進入軍部的羽翼之下,雄保會不再干涉。
但這只是一場暫時的合作,一個A級雄子的婚事操縱好能讓世家反目,誰會輕易放棄?合作的好,雙方平安無事,合作的不好,等到軍部和雄保會翻臉的那一天,他們也不可能放棄對A級雄子的接觸。
雄子進入某個勢力,有一萬種被利用的方法。
可進了軍部,季庭竟然自由自在了。
季庭從入職到現在就干了一次活,雖然危機四伏,但那是任何蟲都沒想到的。
可見這個后門是真的沒少走。
伊萊森輕描淡寫:“不難贖,你身份有問題,他們懷疑你是星盜遺雄,價格大打折扣。”
他笑起來:“不然我哪買的起A級?我連A級的抑制劑都買不起。”
蟲族的雌性和雄性每年都有求偶期,雄子當然不缺伴侶,雌性這可以通過抑制劑幫助渡過,抑制劑由雄子信息素為核心原料,和雄子一樣分成各個等級,A級抑制劑一針就是五十萬,是伊萊森多久的余錢不用我說。
“雄保會疏遠你是正常的,戰(zhàn)陸知道你安安穩(wěn)穩(wěn)的就行,他發(fā)的工作不想做可以拒絕。”
伊萊森皺眉:“他還讓你寫分析報告?欺負蟲呢。”
季庭連忙搖頭:“別別別!工作是我價值的實現!”
伊萊森看著他笑:“還價值?真的不結婚了?”
這是在笑季庭當年因為自己不能娶七八個雌蟲回饋社會而難過一宿的事。伊萊森對于受到外界幫助后要努力回報的理論完全不感冒,只是看不得季庭難過,所以干脆給他分個活來安慰他。
不得不說行之有效。
季庭一想也是,他本來是因為不能盡雄子義務,才在冒險直播的自我實現以外找了個雌子義務干著。
本來努力工作就行了,誰知道居然又打算結婚。
奇妙的價值增加了!
季庭突然對結婚信心百倍:“結結結!我要實現雙倍價值!”
伊萊森沒想到一時興起的坦白還能收獲這樣的意外驚喜,一時哭笑不得。
季庭熱心的把著他的肩膀:“你愿意生蛋嗎?阿納?我娶不了七八個了,如果你愿意,那我們就生七八個,你不愿意,那沒實現的價值算你頭上……”
伊萊森一把把他的腦袋按下去。
季庭嚷嚷:“你就這么對待雄主?你好好想想!阿納!”
70 伊萊森頂級富豪
不管怎么說, 季庭答應結婚總是一件好事。
伊萊森哄著他,季庭一盤算,發(fā)現兩蟲結婚簡直是雙贏。
從自己的角度說, 自己結婚后不僅可以實現社會意義的雙重價值, 還能獲得巨大的經濟收益。
還不上錢就娶回債主, 欠款一筆勾銷!
從伊萊森的角度, 那更好了。不僅無痛得到雄主, 以后的信息素無限量供應, 甚至還能省下一大筆稅款。
雌蟲十八歲就成年, 二十五歲開始需要交個蟲稅,交到四十歲為止。
這里的個蟲稅可不是個人所得的意思,而是二十五歲沒有結婚的雌蟲交的, 囊括生活方方面面, 十五年個蟲稅交下來, 不嫁蟲也攢不下錢, 從根本上解決了雌蟲不舍得結婚花錢的問題。
星際時代沒有蟲頭稅, 但消費稅百分之五, 資產稅百分之十……個蟲稅讓伊萊森的個蟲經濟雪上加霜。
以前伊萊森從沒在乎過這個,但自從季庭向他許諾過以后家里的財政大全之后,他對金錢的敏感度直線上升, 維希都說他批資金變謹慎了。
忍不了一點。
季庭承諾戀愛結束就結婚。
伊萊森:“原先不是這樣的嗎?”
“原先……”季庭從沙發(fā)上跳起來:“我視頻還沒發(fā)。”
一溜煙跑走了。
……
臣乃武將:[星星這次的視頻什么時候發(fā)?]
T帝:[這兩天剪不完吧, 最少后天。]
長得聰明:[明天還不行嗎?]
T帝:[我覺得不行。]
經常等視頻的朋友都知道, 陷光星剪視頻的時長和他冒險的時長成正比。
像是紅樹林那樣較長的直播, 他的視頻要剪三天,而海蝕洞那樣的小探訪, 一下午就能剪出來。
雪峰之行結束兩天,特倫斯本來就不期待。
更別說, 他知道的事還要多一點。
季庭剛剛追到他喜歡那個雌蟲,黏黏糊糊的,高低得卿卿我我兩天,沒時間剪視頻的。
誰成想季庭發(fā)憤圖強,當晚就把視頻傳上了CF。
剛剛裝完大佬的特倫斯:……
怎么回事,連雄子都勾不住?
那個雌蟲是不是不行啊!
特倫斯氣得想躺下,許年給他架好光腦。
陷光星:[白鳳飛降。]
[視頻.]
陷光星的視頻里常有直播沒有的東西,比如這次的雪山之行,他的視頻從山谷開始。
……
這是個安靜的山谷,四下沒有蟲跡,鏡頭放的很低,幾乎要鉆進茂密的荒草中。野物不時露出一點耳朵或尾巴,你就追著它去吧。
草莖纖長又柔韌,哪怕秋風里滾過幾番,冬日里報團寒顫,仍然有著不屈的力量。
層層疊疊,磕磕絆絆。
莽撞的孩子,你怎么到這里來啦?
尾巴?可惡的尾巴不見了,周圍是連天的荒草,碎石花哨可愛,松軟的黑土泛著潤澤的光。
隨便找個方向吧,狠狠一撞,撞到新的天地里。
溪水淙淙溶溶,淙和溶是兩個好字,它們看起來就溫吞,讀起來又從容。有一頭長角的鹿要來喝水了,它低下長頸的線條清晰又有力。
在這樣的凈土上,有力獻給誰呢?
長靴踩碎從容,健美的鹿受驚奔逃離開。
我們的向導來了。
毛茸茸的動物幼崽太小了,看不到全貌。
向上仰望,才能知道,你在一個何等偉大的地方。
雪山巍峨俯視,它太過雄偉。十萬年白頭,十萬年等待,它的每一座山峰,每一塊石頭,每一條裂痕,都是無窮無盡的時光。它見證枯榮百代,巍然化為林海,它守衛(wèi)細流微微,匯聚東流潤澤九州。
這里的每一種生靈,都在向它獻禮。
拔高,拔高,直到能與它匹敵。可以是象足下的螞蟻,不可以是虎目下的塵埃。
你走吧,走過亂石,走過雪坡。
你攀吧,攀過冰壁,攀過雪巖。
朝圣之路漫長而又漫長。
你埋進雪崩里、你踩進冰裂中、你掛在巖壁上、你失足滑下山坡、你在寒風里僵硬、你在虛無中饑腸轆轆。
你在威嚴中死去,在神圣里復活。想登上圣象的額頭,需得付出一切。
抓著他的影子吧,那個向上的身影。
他穿過茫茫黑夜,帶你回到世間,他只是過客,你記得誰救下你嗎?是誰掙扎,是誰痛苦,誰被威嚴逼得后退,誰堅持著向上——
直到曙光降臨。
你回頭看,那升騰的雪,它披著霞光,繞著雪山飛呢。
[陷光星:攀登雪山——白鳳飛降.]
“好辛苦啊,有點嚇蟲了,不過最后真的很漂亮!揚雪像是一只大鳥。”
“我喜歡那個山谷!要不明年去那里玩?”
“許年你不去的話……許年?”
許年怔怔地看著在回首中定格的雪山,失控地想要伸手觸碰。
“許年!”
許年猛然回神。
他像往常一樣垂下銀灰的眼睛。
“嗯,雄主。”
季庭在上傳視頻的同時還上傳了一份路線圖,詳細記載了他們這一次的準備、時間和定位。
陷光星:[紀念這條線路吧,讓我們叫它鳳凰。]
[很小很小,小的看不見了,在黑夜里攀爬的時候。]
[他好像要掉下去,又好像讓我別死。]
[暴霜露,斬荊棘,撥云見日,旭日東升!]
[挑戰(zhàn)與攀登恒久偉大!!!]
[莽原-優(yōu)卡羅娜雪山-米諾峰-鳳凰線。]
[你們冷靜!別自己爬啊!!!]
……
發(fā)完視頻等待三分鐘,再看一看評論區(qū)。
他把漫長的攀登過程剪掉絕大部分,但觀眾們還是喜歡溫馨柔和抑或沖擊力強一些的場面。
下次滿足一下?
季庭敲著桌子想。
第二天一早,季庭剛剛從床上坐起來,打開光腦,就是一聲美妙的提示。
星幣入賬八萬元。
不朽鈴買照片的錢到賬了。
感謝榜一大哥,給季庭帶來愉快的一天。
有蟲輕輕敲門,遙控門打開。
剛睡醒雞窩頭的季庭和收拾整齊的伊萊森面面相覷。
三秒鐘后,伊萊森禮貌地關上門,季庭飛一樣從床上跳下來。”
伊萊森靠在門外,聽里面極速行動和翻箱倒柜的聲音。
“倒也不用那么急。”他像是自言自語:“不習慣?以后天天會看到的。”
伊萊森吃過飯上班,季庭牢記教誨,拍了張自家餐廳發(fā)給戰(zhàn)陸。
猛犸象:[……]
隊長最近沉默的次數好像有點多。
季庭:[隊長有活盡管吩咐!]
猛犸象:[收到。]
打卡后,季庭站在餐廳猶豫了一會,隨即選擇上樓快樂地回到被子里。
放縱,昨天睡太晚了,就放縱這一天!
閉上眼睛。
季庭:我好困。
大腦:你答應什么來著?
……
季庭合上的眼睛猛然睜開!
季庭搜索一上午,關于蟲族的結婚流程卻只找到網上申請辦法。
季庭轉給伊萊森。
季庭:[怎么辦,我準備什么。]
伊萊森聽著會議室里下官匯報工作,不動聲色地瞄了一眼光腦。
伊萊森:[沒有要雄子準備的道理。]
伊萊森:[我來。]
季庭:[。]
倒頭大睡。
季庭沒吃午飯,因為睡過了。
他昨晚熬夜剪視頻來著。
“熬夜剪?你十點不都發(fā)了。”
特倫斯跟他連麥采購。
季庭捧臉:“你懂什么……看看這個,這個一米八六的雌蟲能不能穿?”
特倫斯定睛一看,亞雌寶貝可愛毛絨小南瓜。
特倫斯沉吟片刻,評價為:“藝術。”
季庭找到一件XXXXXL,加入購物車。
季庭:“當睡衣穿么,很可愛的,他們家碼很全,阿坦的都能有。”
特倫斯激情下單。
“我認真的,這樣結婚有點趕了。”季庭逛逛他們家店,又看好一件純潔小天使。
“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特倫斯質疑:“你買給他換著穿?”
季庭:“這我自己的!我自己喜歡!不過我們倆可以一個碼。”
季庭:“換著穿也挺好!”
他催道:“你說句話啊。”
特倫斯:“哎呀你倆的破事你連是誰都不說——”
“真沒有那么多事的,你等著登記,覺得不夠珍重就去實地登,兩家蟲吃個飯就行。”
“別的都是他的事,你別管,不滿意就不答應。”
他跟伊萊森哪來的家蟲?
季庭撓頭。
“起碼先準備點。”他對照著清單最后說:“我得再買點紅內衣。”
“紅內衣?”特倫斯問:“干什么的。”
季庭說新婚那天穿的。
特倫斯發(fā)出不明笑聲。
“還不如買根紅繩。”他說。
季庭買東西的時候,伊萊森在清點他的資產。
房屋三座,飛行器兩臺,存款忽略不計。
北灣一座小區(qū)、中央封地,股份等……莽原星球一個。
維希恨鐵不成鋼。
“為什么買莽原呢?”他問:“為什么一定要買莽原呢?”
“我去跟中央接觸的時候,他們以為我開玩笑的。我說我的長官不是傻子。”
“莽原什么也沒有。”維希心酸道:“功勛星啊,只有全勛章的將級才能領的,少將只能領一個,獲得功勛星的機會比我當街遇見A級還小。”
“就換了個又冷又破的莽原。”維希可難過了:“您的雄子會喜歡嗎?”
伊萊森笑起來。
“他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