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剛剛還老成穩重的青年館主,如今卻一臉落寞,秦元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道:“館主啊,我不覺得這是你的錯。”
高新旭沉默了一瞬,這種話他聽過很多遍了,不過是親朋好友的寬慰之言罷了,不是自己的錯還能是誰的?話都是從他嘴里說出來的,也是他自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若是平常,他就只是笑笑,不再說什么。但今日,他頓了頓,突然開口道:“那你說,是誰的錯?”
秦元禹半點不慌,直接道:“是武道的錯!”
高新旭:?
好家伙,我原本以為我還是很能說的,雖然話難聽,但好歹都是實話,可是看到對方,高新旭才知道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這么荒謬的言論,對方居然真能這么理直氣壯地說出來?
佩服佩服。
論厚顏無恥還得是他啊。
高新旭自己都被氣笑了,“那麻煩這位兄臺解釋解釋,我陰陽怪氣怎么會是武道的錯呢?”
秦元禹坦然道:“館主,是武道埋沒了你啊,更適合你的明明是陰陽一道!”
高新旭:……
是他錯了,他就不該有什么期待!
他剛想委婉客氣地請對方滾出去,秦元禹卻再次開口了,少年神色認真,聲音清朗堅定,“館主,我一直都覺得,這個世界上沒有廢材,只有被放錯位置的天才。”
聽到這話,高新旭愣了一瞬,下意識深思片刻,然后,他猛地意識到,不對啊!
他在武道也不是廢材啊!
他高新旭在武道一途明明是公認的天才啊!
似乎是看出了高新旭的不滿,秦元禹連忙解釋道:“不是說館主在武道上是廢柴,只是相較于陰陽一道,館主在武道上的天賦就有那么一點點……”
他也不把話說實,畢竟他又不像高新旭那樣在陰陽怪氣一道天賦異稟,秦元禹笑容親切,聲音溫和,“俗話說,寧做雞頭,不做鳳尾。”
“有更適合館主你的道路,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呢?”
高新旭神情震動,秦元禹趁熱打鐵,繼續溫聲道:“館主自詡天才,可是與三殿下比呢?與沈家那位公子比呢?”
他三哥可是當之無愧的武道天才,排兵布陣更是天資卓絕。而沈弘英雖然在自己面前總是一副沒帶腦子,全聽秦哥你的樣子,但在武道上的天賦也是極為優秀。
這兩位是京城頂尖的天才,但除此之外,差不多的天才,京城還有很多。
作為大乾中心,京城從不缺天才。
在這樣天才云集的京城,他連高新旭的名字都沒聽過,可見天賦或許有之,但絕對算不上頂級。
有時候,天才和天才之間的差距,比人和狗之間的差距都大。
果然,在秦元禹說出那兩個名字后,高新旭眼中的猶豫與糾結越來越濃。
秦元禹心中得意,雖然他陰陽怪氣的本事沒有館主厲害,但他嘴炮的本領還是不錯的。
只是,下一秒,高新旭收起了眼底的復雜情緒,抬起頭,一臉奇怪地看向秦元禹,“不是,你到底是不是來學武的?”
“我怎么聽著你好像只想把我這個館主拐跑呢?”
好家伙,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吧,還是說……他想白嫖?!
秦元禹這番操作實在是令高新旭摸不著頭腦,他狐疑地說道:“你不會是沒錢學武吧?才想出這么一招來……”來拉攏他?
這也不對啊。
但所幸高新旭除了嘴巴毒以外還有一個優點,那就是自知之明。想不通他就不想了,直接跳出對方的陰謀,然后再損對方一頓。
這樣就沒有陰謀了!
在他剛要發揮自己的懟人功力前,秦元禹就已經把一大包沉甸甸的銀子塞到了對方懷里,說道:“學費。”
高新旭嘴巴張張合合,懟人的話又全被他囫圇咽了下去。他也是現在才發現,自己這毛病,或許不是絕癥啊……
最起碼,錢就可以堵住他的嘴了。
高新旭支支吾吾,“多,多了。”
秦元禹笑容依舊溫和,“剩下的就當和館主交個朋友,我是真的很看好你。”
“如果不夠的話,還可以來找我。”
高新旭:……
壞了,即使知道是陰謀,我也有點想跟著他跑了。
這種有錢還大方的朋友……他高某人必須交啊!
高新旭猶猶豫豫地說道:“那我就……收下了?”
秦元禹彎了彎眼睛,“館主收下吧,若館主的確在掌法方面研究頗深,我還另有感謝。”
高新旭連忙擺手,“都是朋友,就不要再拿金錢誘惑我了,你高哥我是真經不住這個誘惑。”
“不用再提錢了,之后你想學什么直接說,我絕對半點不藏私!”
這樣一番金錢開路,兩人關系軟化,并迅速升溫,短短幾句話過去,兩人就開始勾肩搭背,互相聊了起來。
聊了幾句后,秦元禹開始問道:“聊了這么久了,我還不知道館主的名姓呢?”
高新旭愣了一下,連忙道:“在下姓高,名新旭,就是旭新武館倒過來。”
“那這家武館?”
高新旭直接回道:“是我父親的,我的名字也是根據武館的名字取的。”
“對我父親來說,武館就是他的一切。”
說最后一句話時,高新旭的聲音有些落寞,但很快反應過來,恢復原樣,問道:“那你的名姓呢?”
秦元禹頓了頓,“我姓秦。”
高新旭動作一僵,“秦?皇親國戚?”
秦元禹倒也沒有打算瞞著對方,只是現在也不適合說明身份,于是他點點頭,“有點聯系。”
“但不多。”
嗯,真的不多,畢竟他是皇上。
高新旭動作越發僵硬,秦元禹仔細看了一下對方臉上的神情,發現其多為不自在和排斥,卻并無怨恨。
不自在和排斥太正常了,秦元禹并不在意,這是古代,階級清清楚楚地存在,而且可以壓死人。只要沒有怨恨就好,不然,這個手下他就收不下了,就算他不介意,父皇肯定要介意的。
拍拍高新旭的肩膀,秦元禹笑著說道:“高館主別誤會,我并沒有隱瞞你的意思,實在是你的學徒們太過熱情,根本沒有問過我的名姓,就直接把我帶進來了。”
“而且我也絕無想要利用高館主的心思……”
高新旭冷哼一聲,“也是,皇親國戚,身份多高貴啊,哪里需要利用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用我給你磕一個嗎?”
他是看準秦元禹態度溫和才會開口,不過,出乎他意料的,秦元禹沒有反駁,只是點點頭,“我確實不需要利用高館主你。”
高新旭神情微怔,秦元禹沖著對方眨眨眼睛,“我這么說,高館主可放心了?”
說著,秦元禹將自己如何打聽到旭新武館的事情說了一遍,最后總結道:“所以說,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
高新旭頓了頓,再度發揮出他自知之明的優良品質,只哦了一聲就不再去想。反正他學費都收了,退是不可能退的,那還想這些做什么?
他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一邊走還一邊說:“走吧,想學什么掌法?之前有過練武基礎嗎?什么時候能來武館練武?”
“什么掌法都行,有過一點基礎,明日吧……”
連著回答了三個問題,一邊跟在高新旭身后走著,秦元禹卻是頗有些激動地在腦海里跟兩個系統說道:“小明,小昏,看看這嘴!看看這態度!”
“說話清晰流暢,語速極快,但字字清晰,而且,即使知道了我的身份,他也沒有忘了自己陰陽大師的稱號,不畏強權,上來便是一發陰陽怪氣……”
兩系統聽得機械腦一陣發昏,秦元禹卻仍滔滔不絕地夸贊著,見狀,明君系統連忙打斷道:“等等,宿主,高新旭什么時候有了陰陽大師的稱號?”
秦元禹頓了頓,“呃,我剛給他封的。”
“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就是我心中最完美的臣子啊!如今,高新旭已經意動,離他徹底倒向我,只有一步之遙……所以,小明,加點!”
話音剛落,面板上的點數直接由“0”變成“5”,秦元禹一臉驚喜,“我就知道你懂得識人……”
他還沒說完,昏君系統便搶先一步道:“不,宿主,剛剛是我加的。”
“重用無能之人。昏庸,實在是太昏庸了!”
秦元禹瞬間啞火,支支吾吾許久,才開口道:“我覺得高館主應該是明臣來著……”
昏君系統哦了一聲,“那我扣回去了?”
秦元禹連忙攔下,猶豫片刻后又向明君系統問道:“小明,如果把高館主看作明臣,你能給我加多少點啊?”
明君系統沉默了一瞬,“根據系統的計算,以明臣的標準來核算高新旭的能力的話,我只能給您一個禮貌的價格。”
“0.01個點數。”
秦元禹:?
他頓時半點猶豫也沒有了,直接道:“無能,高館主確實無能,但我就是要重用他。”
“小昏,加點吧。”
對不起了,高館主,點數也是能讓我閉嘴的。
……
秦元禹這邊練武練得如火如荼,裴今賢卻已經找到了陳玉良的親生母親,那是個瘦弱矮小的婦人,衣衫被洗得發白,臉上寫滿了老年喪子的愁苦與悲戚。
裴今賢定定站了一會,才走上前去,說道:“陳玉良的母親,對嗎?”
陳母抬頭看了裴今賢一眼,眼底的死寂與麻木令他心驚了一瞬,“上官有什么事嗎?”
沒等裴今賢開口,她自己便先道:“沒什么事的話,老婆子我就先走了。”
裴今賢頓了頓,開口道:“我是奉陛下的旨意來查案的。”
剛背過身去的陳母身形一僵,裴今賢卻繼續道:“你相信七殿下嗎?”
“十年前,七殿下可以救下你們母子的命。”
“十年后,七殿下依舊可以替你們討個公道。”
陳母依舊背對著裴今賢,沉默良久,聲音極輕地說道:“真相?”
她嘆出一口氣,慢慢走回屋子里,就當裴今賢以為陳母不會在出現時,她又慢慢從屋子里走了出來,步伐很慢,甚至有些蹣跚,卻莫名堅定。
她的手里拿著一個布包,“這是他留下的東西。”
說完,她就像是耗盡了全部力氣,擺擺手,再不發一言。
見狀,裴今賢也識趣地告辭離開了。
等回到大理寺,他才將手中的布包打開,里面是幾個空的瓷瓶,瓷瓶裝飾秀美奇特,看上面的名字好像是練武時需要的某種補藥。
裴今賢神色一凝,這陳玉良和潘志宏可都是徹頭徹尾的儒生……
為何會有武者所需的補藥?
是他們私藏了身份不明的武者,還是在暗中練武另有圖謀?
數個問題堆積,裴今賢直接站起身,想再去找陳母問個清楚,下一秒,一個他之前派去暗中保護陳母的衙役卻急匆匆趕來了。
“裴寺正!陳母,陳母……自縊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