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潛伏
面板上的字數再次清零, 此刻的秦元禹已經是練氣五層修為,只是突破后, 秦元禹并沒有急著離開系統空間,好奇地問道:“小明,小昏,我能拿點數兌換一些法術嗎?”
“可以。”
“那修真百藝呢?”
明君系統頓了頓,“自然也可以,宿主現在是要兌換?”
秦元禹搖搖頭,坦然道:“當然不是, 我現在又沒有點數。”
明君系統:……
秦元禹笑了笑,意念一轉便回到了自己的宮殿內, 睜開眼,一張臉卻突然出現在他眼前。
秦元禹驚了一瞬,那人卻好像比秦元禹更驚訝一般,連忙縮回了伸向秦元禹的手,只是手里還抓著一塊柔軟的毯子。
緩了緩神,秦元禹看向對方, 動作自然地接過毯子,披到身上, 說道:“爹,怎么大半夜來找我?”
原本還有些尷尬的乾皇聽到這話,頓時來了底氣, “小七啊, 你爹我可得說說你,你也知道是大半夜了, 怎么現在還不睡?”
乾皇板著臉,聲音又沉, 若是那些大臣們肯定早已經被嚇得連忙跪地行禮了,可秦元禹了解對方的性格,完全都沒有被嚇到,只是隨意地點點頭,然后道:“知道了,爹,我會注意的。”
“所以,找我有什么事嗎?”
乾皇臉色依舊很臭,還想說些什么,秦元禹卻像是猜到他要說什么一樣,打了個哈欠,說道:“直接說吧,我很困了。”
訥訥地收回涌到嘴邊的話,乾皇頓了頓,“小七啊,你怎么……怎么突然又想學武了呢?”
說完,乾皇還強行解釋了一句,“真不是我想知道的,是風衛……”
秦元禹自然地接道:“嗯,是風伯非要跟你說的。”說完,秦元禹自己便回答道:“你不是知道嗎?我在查案啊。”
乾皇小聲說道:“可我看你學那些掌法,學得還挺認真的……”
說著,乾皇似乎又來了氣,“咱家的武功不厲害嗎?干嘛非要去學那些不入流的掌法……”
“厲害啊。”聽到這話,沒等乾皇扯出驕傲的笑臉,秦元禹便又繼續道:“可是我天賦不行嘛。”
乾皇:……
嗚嗚嗚,我可真該死啊。
乾皇支吾兩聲,到底還是沒抹開面子道歉,索性秦元禹也不在乎,他知道自家這個便宜老爹的性格,刀子嘴,豆腐心,嗯,嘴巴特別刀子的那種。
他跟高新旭的毒舌不一樣,高新旭的毒舌頂多算得上是精神攻擊,最壞的結果也就是說得對方破防一段時間。可自家老爹的刀子嘴可就是物理攻擊加精神攻擊了,最可怕的時候能直接把一個人嚇死。
嗯,真的去世的那種。
況且,他這么回答本來就是為了堵住對方接下來的話,不然又要嘮叨個不停了,不過……秦元禹頓了頓,“對了,爹,我想學劍。”
乾皇愣了片刻,嘴唇蠕動了下,默默地又把一些話咽了回去,“……好好地怎么突然開始想學劍了?”
是自家的功法不香嗎?
雖然嘴上這么抱怨著,甚至心里沒說出來的怨念還有一大堆,但乾皇已經口嫌體正直地給秦元禹念叨著自己印象里一些劍術大師的名字,末了,還貼心問道:“想讓誰來教你?”
“嗯……”秦元禹猶豫半晌,還是說道:“性格溫柔點的吧。”
雖然他已經習慣并且摸清楚身邊這些毒舌人的弱點,但是,如果可以選擇的話,他還是想要能夠好好溝通的正常人類的。
嗯,真的沒有說他兩不正常的意思。
擔心乾皇多想,秦元禹又抬頭看向乾皇,眨眨眼睛,“畢竟,爹,你也知道的,我的天賦不算好……”
乾皇輕哼一聲,手掌卻已經自動摸上了秦元禹的腦袋,一邊應聲一邊吐槽,“知道了,知道了,我會給你找個合適的劍術老師的。都長這么大了,別老撒嬌。”
秦元禹:……
你這不是摸得很開心嗎?!
“什么時候要?”
秦元禹想了想,“過段時間吧,我不著急。”
乾皇嗯了一聲,“爹想給你找個與皇室無關的劍術老師。”他頓了頓,“若是你可以收服他,就最好了。”
秦元禹神色微頓,“爹,我不想增加風險,況且我沒有那么大的個人魅力。”
乾皇拍了拍他的腦袋,心下暗道,你的個人魅力還不夠大嗎?我那么看好的狀元幾天就被你收服了,而且忠心耿耿。
雖然,這本就在他的默許范圍內吧。
“你風伯會看好他的。”
見秦元禹似乎還想推拒,乾皇直接道:“好了,我又沒讓你招攬權臣,只是一個江湖人士罷了,不要多想。”
“你能夠收服最好,不能收服也無所謂。”
“不需要擔心你的生命安全,你風伯比你想象地還要厲害。”說到這,乾皇的語氣似乎有些奇怪,但秦元禹并沒有多想,只是點點頭,“好吧,我知道了。”
一個劍術老師而已,又是江湖人,應該沒事的。
至于他為什么突然想要學劍,也是考慮到他現在沒有那么多點數可以學習其他術法,對他來說,劍法是最合適的選擇。
等乾皇離開,秦元禹開口道:“小明,小昏,我剛剛突然發現了一個問題。”
兩系統愣了一下,“什么問題?”
明君系統有些驚喜,“宿主你終于發現乾皇的異常了?!”
這下輪到秦元禹愣住了,“不是啊,他有什么異常?”
“他這是……”在往你身邊塞人?暗示你招攬勢力?想到這,明君系統自己也有些語塞,“……沒事了,宿主你想說什么問題來著?”
秦元禹哦了一聲,“我要問的問題是……你們兩系統怎么不給我發任務啊?”
昏君系統&明君系統:?!
兩系統先是沉默了一會,片刻后,昏君系統開口道:“宿主,我們發任務的話,你會接嗎?”
“嗯……不一定。”
“那還問什么?這不就是答案嗎?!”
秦元禹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但是,沒有任務的話,我沒有方向,也沒有動力啊。”
明君系統直接拆穿道:“宿主,您之前不是薅羊毛薅得很努力嗎?”
當然,雖然這樣懟了回去,但明君系統還是問道:“所以,您現在是想要我們發布任務了?”
秦元禹點點頭,末了,又有些不確定地說道:“任務一定是符合我現在的情況的,對吧?”
兩系統齊齊點頭,秦元禹又問道:“我是可以選擇不接某些任務的,對吧?”
兩系統又是一陣點頭,它們沒在意這些,況且就算秦元禹不提,它們也不會這樣做,畢竟,它們和宿主是合作關系。
而且,宿主能主動做任務,這就已經很不錯了啊!
兩系統對視一眼,差點喜極而泣,昏君系統更是急迫地說道:“嗚嗚嗚,宿主,我現在就發布……”
聽到這話,秦元禹連忙打斷道:“不著急不著急,明天再說吧,今天都已經這么晚了。”
兩系統愣了一下,心中隱隱感覺有些不妙,但又找不到理由反駁,只好應聲。
于是,第二日,看到秦元禹面前的建筑時,兩系統一齊沉默了,這怎么發布任務啊?!
……
站在玉羅商行門前,身上已經換了一身洗到發白的素色長衫,此刻的秦元禹臉色微微有些蒼白,本就偏瘦的身形更顯瘦弱,時不時還掩面輕咳兩聲,一副身體不太好的模樣。
腦海里,秦元禹語氣激動地說道:“小明,發布任務啊!”
“發,發什么啊?”明君系統有些懵。
秦元禹輕咳兩聲,耐心講解道:“你看,我現在是要深入調查玉羅商行背后的秘密,皇帝為了兩瓶羅玉散,以身涉險,只為調查出真相,這還不夠愛民如子嗎?”
明君系統磕磕絆絆地說道:“加,加點?”
“可……”以,秦元禹頓了頓,解釋道:“可是,你還沒有發布任務啊。”
“比如,換個身份臥底玉羅商行?維持自己的身份不要暴露?臥底時暗中調查?”
秦元禹一連舉了三個例子后,明君系統終于聽懂了對方的意思,好嘛!這是要把行動細分,然后每一個步驟都要薅它一點!
果然,宿主還是那個會薅羊毛的宿主啊。
而且,更會薅了!
明君系統沉默一瞬,到最后也沒說出什么反駁的話,只是在面板上多出了一個任務,“請宿主偽裝身份潛入玉羅商行。”
秦元禹眉眼微彎,他薅羊毛的手段又進步了,之前自己真是浪費了很多點數啊。
可是,下一秒,另一個任務彈了出來,“請宿主拒絕加入玉羅商行。”
秦元禹:?!
昏君系統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宿主,我畢竟也是你的系統啊……”
這任務怎么可以只讓明君系統一個統發呢!
明明是它先來的!
秦元禹沉默一瞬,閉了閉眼睛,只是還沒等他做些什么,一個看起來約末二十八九的溫婉婦人便從玉羅商行里走了出來,手中還拿著一個熱乎乎的餅。
婦人直直地朝秦元禹的方向走去,對著他溫和一笑,然后將手中的餅遞過去,說道:“餓了么?要吃一點嗎?”
秦元禹:……
他想偽裝的身份不是乞丐啊!
又看了眼對方手中的那個餅,撲面而來的香味縈繞在他鼻尖,秦元禹剛想出聲拒絕,一陣悶響從他的腹部傳出,腦海里,明君系統適時開口道:“宿主,我檢測過了,那個餅沒有毒。”
聽到這話,秦元禹越發窘迫,見婦人仍保持著遞餅的姿勢,他連忙伸手接過,低聲道謝,“謝謝。”
似乎是看出了秦元禹的尷尬,明君系統貼心地說道:“謹慎小心,加一點。”
“……謝謝。”秦元禹沉默了一瞬,和系統道謝的聲音更小了。
嗯,雖然很尷尬,但是餅和點數都好香。
見秦元禹接下餅,婦人彎了彎眼睛,笑容溫和秀麗,“外面冷,進來歇歇腳吧。”
入了秋,每日都比昨日要更冷一些。
為了契合人設,秦元禹特地穿得單薄,雖然并不冷,但他沒有拒絕,只是聲音更低地道了一聲謝。
婦人笑容越發溫婉柔和,“不必如此,你看起來和我兒子差不多大。”
說著,她還指向屋內一個正抬頭好奇地看著他們倆的小孩,“你看,那就是我兒子。”
看著那最多不超過十歲的男孩,秦元禹沉默了一瞬,這算差不多大?
雖然心中腹誹,但秦元禹明白對方的好意,頓了頓,也跟著說道:“很可愛。”
跟著婦人走進玉羅商行,見兩人進來,那個小男孩眼睛一亮,便朝著婦人的方向跑去,像個小炮/彈一樣一股腦地撞進了婦人懷里。
婦人被他撞了個踉蹌,臉上的笑容卻越發燦爛,她伸手撫了撫男孩的小腦袋,笑著問道:“明文,幫我去給這位客人倒杯熱茶,好嗎?”
那個叫做明文的小男孩乖巧地點點頭,說道:“好。”
說完,婦人看向秦元禹,“這位客人快請坐吧。”
秦元禹面色越發窘迫,婦人卻像是看出他的想法,直接伸手拉著他坐下,說道:“這位客人,我剛剛看你在我的店門口站了許久,是有什么事情嗎?”
秦元禹心中微動,連忙道:“在下想問這里需不需要人?”
婦人并不驚訝,只是將桌上的糕點向秦元禹的方向推了推,說道:“客人先填填肚子,這件事我們一會再聊。”
秦元禹沉默了一瞬,還是沒有拒絕。
他在思考剛剛他經歷的事情,看這婦人游刃有余的樣子,她在商行里的地位應該不低,應該是店里的掌柜,而且看起來……還挺善良的?她和她兒子的關系也很好,可這么久過去了,卻始終沒見到她的丈夫。
垂眸沉思片刻后,一個小身影急匆匆地靠近,然后,一杯還冒著熱氣的茶水便放到了他面前。
秦元禹抬起頭,剛剛那個男孩正站在他面前,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他,看起來對他很是好奇。
秦元禹彎了彎眼睛,接過茶水,說道:“謝謝你。”
小男孩眼睛一亮,嘴巴張張合合,很努力地吐出幾個字,“不,不客氣。”
……說話有些問題,默默記下這一點,秦元禹伸手捻起一塊糕點,遞到男孩嘴邊,說道:“要來一塊嗎?”
男孩眼睛越發明亮,看起來頗為驚喜,一口就將遞到嘴邊的糕點全部吃下,還沒有咽下去,就想張嘴說話,秦元禹笑著說道:“先吃完再說。”
說著,秦元禹還用手抹了抹男孩嘴邊的碎渣,這小孩看起來也挺善良的,而且,似乎沒人真正親近他。
所以才會因為一塊普通的糕點這么開心。
抬起頭,秦元禹便對上婦人探究中帶著些許深意的眼神,他沒有驚訝,只是溫和一笑,說道:“我很喜歡小孩子。”
婦人愣了一下,眼底的笑意與探究加深了些許,“客人是儒生嗎?”
沒等秦元禹回答,婦人便繼續說道:“愿意做我家明文的夫子嗎?”
秦元禹愣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這個結果,但是仔細想想又覺得這個選擇比最開始計劃中的帳房先生要更好一些。
看了眼身旁一臉期待的男孩,秦元禹點點頭,然后在腦海里激動地說道:“小昏,加點!”
“我可沒有加入玉羅商行。”
見秦元禹點頭,男孩興奮地幾乎要跳起來,對面的婦人卻是柔和一笑,并不意外秦元禹的答案,轉頭便開始和對方商量起薪資來。
一邊商量,秦元禹還在腦海里說道:“小明,加點。”
“我已經成功臥底了。”
兩系統沉默一瞬,最后還是都在任務那一欄打上了已完成的標記,然后各自給出一個點。
宿主在薅點數這方面真是……天賦異稟。
果然,就像宿主之前說的那樣,沒有廢柴,只有放錯位置的天才。在武道一途,宿主天賦平平,可在薅系統羊毛方面,宿主簡直就是絕世天才!
……
和婦人商量好后,秦元禹便直接回了皇宮,旭新武館那邊他已經提前通知過了,最近有些忙,不會過去學武。
高新旭倒是沒有說什么,只是看起來有些懷疑,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
當然秦元禹并不在意,畢竟前幾天他才跟對方討論了羅玉散的事情,今天便說最近要忙起來,只要高新旭長了腦子,就該知道這事跟他有關,估計這個月也不會來買羅玉散。
而齊況和裴今賢則是被他派去調查陳玉良和潘志宏的兩人關系親近的人,獲得羅玉散的條件如此苛刻,陳玉良和潘志宏兩個人的家境又并不寬裕,還是儒生,又沒有加入武館……就算他兩都學了摧風掌,也不需要奢侈到使用羅玉散吧。
所以,他們手中的羅玉散到底是哪來的呢?他們又是怎么發現羅玉散身上的問題呢?又是誰告訴他們羅玉散的事情呢?
這些問題他都交給了齊況兩人去調查,至于沈弘英,依舊在忙,秦元禹自己也不想牽扯到他,便沒有跟他說這件事。
獨自一人朝殿內走去,秦元禹仍在思索著接下來的計劃,看了眼時間,剛好就要到上晚膳了。
見秦元禹回來,一旁的侍從連忙傳膳,一開始,秦元禹還興致頗濃,畢竟他今日確實餓了,可是,越到后面,秦元禹就越來越茫然。
最后,他隨手扯住一個侍從,疑惑地問道:“今日怎么這么多菜?”
他一個人怎么吃得了這么多?是還有誰要來嗎?
他仔細看了眼被自己拉住的侍從,是三哥的人,繼續問道:“三哥要來?”
侍從連忙搖搖頭,“是陛下吩咐的。”
秦元禹的登基本就是無奈之舉,因此,除了那些需要跟他在朝堂上演戲的大臣們以外,皇宮內的侍從都沒有改口,后宮也依舊是那些妃子。
聽到這個回答,秦元禹更迷惑了,“我爹?他干嘛突然搞這些?”
“他要來跟我一起吃?”
不知是聽到了什么動靜,秦元禹忽地面色一頓,沒再繼續發問,只是揮揮手,便讓周圍的侍從們都下去了。
片刻后,一道身影出現在他面前,秦元禹連忙站起身來,“風伯,這是怎么回事?”
風衛神色古怪,嗓音依舊有些沙啞,開口道:“他覺得你居然餓到要吃別人家里的飯了……”
“嗯,有些不開心。”
秦元禹:……
很好,還是他爹的味道,也的確是他爹能做出來的事情。
只是,看了眼幾乎要擺滿桌子的菜,秦元禹拉了拉風衛,說道:“風伯,跟我一起吃吧。”
“這么多菜,我肯定是吃不完的。”
對了……秦元禹眼睛一亮,在腦海里說道:“小昏,加點!”
“這可是貨真價實的鋪張浪費!”
感謝我爹送來的一個點數。
……
第二日,秦元禹準時來到玉羅商行。
遠遠地看見秦元禹的身影,夏明文便沖著秦元禹的方向跑來,直接沖進對方的懷里。
穩穩地接住懷中這顆炮/彈,秦元禹笑著遞上一塊糖果,說道:“禮物。”
夏明文眼睛一亮,對這個本就看起來十分順眼的夫子越發喜歡,結結巴巴地說道:“謝,謝謝。”
秦元禹彎了彎眼睛,摸摸他的腦袋,“走吧,你之前學到哪里了?”
……
一開始,秦元禹面帶笑意,語氣溫和,只是不過半個時辰,秦元禹就感覺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又過了半個時辰,此刻的秦元禹已經徹底笑不出來了。
看著面前的紙張,秦元禹深吸一口氣,看了看點數,閉上眼睛,最終還是默默將怒火壓了下去。
他現在總算知道輔佐孩子學習的痛苦了。
“明文……”他長嘆一口氣,有些無奈地看著對方,說道:“你是不是不喜歡我?”
本就有些坐立不安的夏明文越發慌張,他連忙搖頭,“不,不是的。”
“夫,夫子,我,我很喜歡你。”
他這句話說得很艱難,眼神卻格外認真與真誠,見狀,秦元禹心情微緩,指了指紙張上的某行,說道:“那為什么故意答錯這道題?”
夏明文手指緊張地捏在一起,本就有些結巴,現在更是慌張地說不出來話。
秦元禹拍拍他的背,放緩聲音,說道:“別緊張,我沒有生氣。”
一開始的確有些惱火,只是看夏明文這副表現,應該不是故意的。
那是為什么呢?
夏明文急促地呼吸了幾下,見秦元禹始終態度溫和,才終于慢慢開口道:“我,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我,我記不住。”
秦元禹心中有些驚訝,但并沒有表現出來,只是又安撫性地拍了拍對方。
記不住?明明前后不超過十分鐘。
不安地又看了眼秦元禹,見對方沒有懷疑,也沒有生氣,夏明文小心翼翼地問道:“夫子,我這么愚鈍,你不會生氣嗎?”
秦元禹愣了一下,隨后從口袋里掏出一塊糖果遞給對方,搖搖頭,說道:“不會,若學生什么都懂,還需要夫子做什么?”
夏明文眼睛一亮,下意識吸了吸鼻子,眨眨眼睛,努力收回眼底的淚水,“夫,夫子,你人真好。”
看了眼對方手中的糖果,夏明文猶豫了一下,還是堅定地搖搖頭,“夫子,明文沒有做對題目,不該拿這塊糖果。”
講學開始時,秦元禹便說了,只要夏明文做對題目,他就會獎勵給對方一塊糖果。
聞言,秦元禹直接將手中的糖果塞到對方嘴里,解釋道:“嗯,的確沒有做對題目,但是,明文做對了人啊。”
他摸摸夏明文的腦袋,說道:“明文很誠實,也很努力,這塊糖果是你應得的。”
說到后面,秦元禹已經沒有怒氣了,有的只是一些感慨。
其實,他和夏明文有些像,不是性格,是經歷。
小時候的他在武道上又何嘗不是這樣愚笨呢?而且,又有那樣一群怪物天才當親人,練得還是這世間最頂尖也是最難的功法。
想到這,秦元禹就有些感慨,要不是他覺醒了宿慧,想起了前世的記憶,現在的心態哪能如此平和?
這樣想著,秦元禹繼續道:“老師向來信奉一句話,這個世界上沒有廢物,有的只是放錯了位置的天才。”
看著夏明文懵懂稚嫩的眼睛,秦元禹笑著說道:“所以,說不定,真正適合你的道路并不在儒學呢。”
聽到這話,夏明文一臉驚喜,嘴唇張張合合,只是還沒等他說出些什么,一道溫柔的女聲突然響起,直接打斷了他,“夫子說得很有道理。”
秦元禹抬起頭,便見那個婦人此刻站在房間門口,也不知道聽見了多少,下一秒,“……只是,儒學就是最適合明文的路。”
“這些話,還希望夫子以后不要再說了。”
關鍵……秦元禹適時沉默片刻,最后還是點點頭,“我知道了。”
等婦人離開,秦元禹和夏明文對視一眼,靜默片刻后,夏明文突然開口道:“夫,夫子,怎樣才能找到適合自己的路呢?”
秦元禹彎了彎眼睛,“要看你喜歡什么。”
“不過,適合你的,你不一定喜歡。你喜歡的也不一定就適合你。”
“一切要看你如何選擇。”
當然,此刻秦元禹還需要維持夫子的身份,話頭一轉,“只是,你現在還小,還需要聽一聽長輩的意見。”
話語落下,余光中,一道淺綠色的衣角閃過。
果然,從始至終,她都沒有信任自己。
……
結束了今日的課程,不出意料的,告辭時,秦元禹再度見到了那個婦人,婦人容貌明麗清秀,一身淺綠色長裙更顯溫婉,只是,此刻她臉上的神情卻是有些陰沉。
抬起頭,婦人輕聲說道:“夫子,明文還是小孩子,在尊重他想法的同時,你也應該清楚他并不成熟。”
秦元禹點點頭,“我只是想鼓勵明文不要自暴自棄。”
“而且……”秦元禹面帶猶豫,“玉掌柜,明文的口吃并不是天生的,對嗎?”
玉婉頓了頓,點點頭,“沒錯。”
她眉頭微蹙,眉宇間有幾分自責,“這是我的錯。”
秦元禹還想繼續說些什么,玉婉便抬起頭,認真且堅定地說道:“但是,最適合明文的一定是儒學。”
……這到底是在說服他,還是在說服自己呢?
秦元禹沉默片刻后,點點頭,“我知道了,以后我會盡量避免在明文面前提起這些的。”
玉婉神色微緩,“麻煩夫子了。”
……
后面幾天,秦元禹都沒有再在夏明文面前提那些話,他知道這些是關鍵,只是,現在還不是時候。
而且,就算真的找出了答案,這會與羅玉散有關嗎?
秦元禹有些不確定,但如今他能抓到的線索就只有這些,玉婉和夏明文就住在玉羅商行這邊,每日上課時他都能暗中觀察,只是,并沒有什么異樣的地方出現。
齊況和裴今賢那邊也沒有得到什么有效的線索。
案件的調查進度仿佛就這么停滯了下來,除了每日固定增長的兩個點數以外,秦元禹毫無所獲。
嗯,很凡爾賽的一句話。
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便到了第二月的初八。
這天,秦元禹剛要繼續講解昨日的內容,夏明文便一臉急迫地打斷了,“夫子,我想跟你聊一聊。”
秦元禹心中微動,表面卻不動聲色,“你要跟我聊什么?”
“聊你那幾乎一道題都沒有做對的考卷嗎?”
秦元禹扯了扯嘴角,“那我倒還挺有興趣跟你聊一聊的。”
夏明文靦腆地笑了笑,根本沒有在意秦元禹的陰陽怪氣,這段時間,他早就和秦元禹混熟了,甚至在對方面前,他都已經很少結巴了。
“夫子,我說認真的。”
秦元禹不接茬,“我也是認真的。”
夏明文扯了扯秦元禹的衣袖,說道:“今天我娘親不在家,夫子你就再給我講一講那個什么才是適合我的路吧?”
秦元禹頓了頓,不在家?去做什么了?
簡單一想,一個名字便出現在他的腦海里,羅玉散!
明日便是初九,是羅玉散每月售賣的日子,玉婉今日離開商行,難道是去取這個月的羅玉散?!
果然,這羅玉散的制造者另有其人。
不過,為何京城這么多商行偏偏挑中了玉羅商行?而且羅玉散,玉羅商行,名字都極為相稱。
玉婉肯定知道些什么。
他默默思索著,一旁的夏明文卻有些著急了,又扯了扯秦元禹的衣袖,“夫子,夫子,你在想什么呢?”
秦元禹回過神來,頓了頓,“在想要不要和你說那些。”
夏明文瞪大眼睛,“當然要說啊!你可是我的夫子,又不是我娘親的。”
聽到這番話,秦元禹沒忍住笑出了聲,“可是,雇傭我的錢卻是玉掌柜給的呀。”
夏明文一臉驚訝,臉上的神情甚至有些受傷,秦元禹卻毫不在意,只是順手給對方塞了塊糖果,夏明文便又露開了笑臉,只是很快又嚴肅了神情,“夫子,這幾天我一直都在想,什么才是最適合我的。”
秦元禹認真地聽著,很給面子地接話道:“是什么呢?”
夏明文看了他一眼,認真地說道:“不要著急,夫子,你聽我慢慢講。”
“娘親總想讓我成為儒生,她說這才是最適合我的路,可是,我并不喜歡學這些。”說到這,他眼睛一亮,“夫子,我喜歡學武!”
“可娘親卻不喜歡我學武。”
十幾天前還有些結巴的小男孩此刻卻是滔滔不絕地說著話,期間,秦元禹一直耐心地聽著,并不插話,只是默默聽著夏明文說著他的過去,說著他的感受,說著他的想法。
說到最后,夏明文的嗓子都有些啞了,秦元禹順手倒了杯茶,遞給對方,等了片刻,確定對方不再繼續后才開口問道:“那么,你想好了嗎?”
握住茶杯的手默默攥緊,夏明文抬起頭,一臉堅定地說道:“想好了,夫子,我想學武。”
“當然,我也不想讓娘親傷心,所以,儒學我肯定也是要學的,但是,武道我也不想落下。”說著,夏明文抬起頭,可憐巴巴地看著秦元禹,“所以,夫子可以一起教我嗎?”
“我會讓娘親給你雙倍錢的。”
“而且,等我長大了,夫子就是這個世界上除了娘親以外,我最尊敬的人!我一定會好好報答你的,等我賺到錢,就把錢都給你和娘親……”
一開始秦元禹還在認真聽著,企圖分析出更多的線索,可是到后面,卻是越聽越無語。
到最后,秦元禹直接伸手捂住了對方的嘴,“好了好了,不要再說了。”
小小年紀,畫餅技術倒是一流。
夏明文眨眨眼睛,“那夫子會教我嗎?”
秦元禹擺擺手,“不可能。”
夏明文一臉難過,就連過去百試百靈的糖果都不管用了,只是噙著淚水,滿臉委屈地看著秦元禹。
見狀,秦元禹有些無奈,“不是我不想教你,而是我不會啊。”
“我不懂武道。”
“……是真的嗎?”
一道溫柔的女聲響起,秦元禹和夏明文都瞪大眼睛,動作僵硬地看向聲音來源處,那里一身勁裝的玉婉正默默地看著他們。
秦元禹微松了口氣,還好他剛才沒有說什么不該說的話,只是……他瞥了眼一旁被嚇到直接從座位上站起來的夏明文,又看了眼正活動著手腕的玉婉,默默在心底為夏明文祈禱了一瞬。
祝你好運。
不忍見這母慈子孝的一幕,秦元禹無視了夏明文投來的求助眼神,默默退出了房間。
……
在外廳等了片刻后,額頭帶著些許薄汗的玉婉便走了進來。將一杯微涼的茶水往對方的方向推了推,秦元禹輕聲道:“玉掌柜,喝杯茶吧。”
打了這么久,也該口渴了。
玉婉愣了一下,笑容柔和,“謝謝。”
一陣無言后,玉婉平復了下呼吸,看著秦元禹的眼睛亮得驚人,輕聲問道:“夫子真的不喜武道?”
秦元禹愣了一下,搖搖頭,“的確不喜歡。”
看起來玉掌柜真的很討厭武道啊……
可是,到底是為什么呢?而且,為什么這么討厭武道,還會接下羅玉散的售賣嗎?
該不會……這羅玉散的實際功效是破壞武者的武道之基?畢竟,大乾武道當行也和大乾每個人體內都有武道之基有關。
人人皆可習武,區別只在于天賦和悟性。而天賦就和武者體內的武道之基有關,用更通俗些的方式解釋,武道之基其實就是根骨。
恰巧,羅玉散宣傳的功效正是提升天賦,也和武道之基有關。
難道說……秦元禹沒再繼續想下去,因為面前的玉婉已經開口了,她笑容燦爛,“那就好,我也不喜歡武道,很不喜歡。”
“夫子不用在意明文的話,也不需要去教他武道的知識,當然,如果夫子有空的話,可以幫我盯著他一點。”
說著,玉婉彎了彎眼睛,“畢竟,雙倍的錢,我現在就可以付給你。”
與其讓自家兒子拿來畫餅,還不如她直接付給對方。
秦元禹應了聲,然后問道:“明日我還需要來嗎?”
聽到這話,玉婉神情一頓,有些警惕地問道:“為什么要問明日?”
秦元禹笑容溫和,“我只是想問明文的傷……”
聞言,玉婉臉色微紅,頓覺有些尷尬,但還是點點頭,“來吧,明日,明日……”她頓了頓,開口道:“明日玉羅商行的事情比較多,還要拜托夫子能夠多照看明文一會。”
終于得到對方的一部分信任了……秦元禹點點頭,“我知道了。”
……
給齊況和裴今賢傳信,讓他們注意那些人里有沒有明日要去玉羅商行的人之后,秦元禹便沒有過多動作,現在的玉掌柜對自己還很警惕,最好是等到下個月初九再開始下一步計劃。
到那時,齊況和裴今賢那邊也能騰出些時間和人手了。
第二日,秦元禹照舊朝玉羅商行走去,經過一個有些偏僻的巷口時,秦元禹神色微頓,腳步也有意放慢了些許,隨后,另一道急促的腳步聲從他身后響起。
下一秒,秦元禹轉身,便看到風伯已經將那人擒住了,只是……
“高館主?!”
秦元禹一臉驚訝,“怎么是你?”
高新旭比他更驚訝,“秦兄弟,你早就發現我了?!”
他看了眼身旁的風衛,心中越發驚駭,他也算是實力不俗,可卻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的存在,落入對方手中后,更是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
有這種水平的大佬來保護秦兄弟……
秦兄弟還需要在他們武館學掌法?!
高新旭臉色有些難看,合著還是他自作多情了唄。
觀察了一番高新旭的神情,秦元禹不著痕跡地退到一個安全距離后才開口道:“風伯,放開他吧。”
被猛地松開鉗制的高新旭,腳下一個不察,直接跌到了地上。
“高館主,今日你跟蹤我到底想做什么?”
高新旭自然也注意到了秦元禹的動作,一臉不可置信地說道:“我把你當兄弟,冒著生命危險跑來幫你,你就是這么對我的?!”
秦元禹:?
完全沒想到這個回答,秦元禹下意識啊了一聲,聽到這個聲音,趴在地上一時沒力氣起來的高新旭頓時更生氣了,“啊什么啊,拉我一把啊。”
秦元禹有些警惕,“你不會是想等我靠近,然后趁機鉗住我,想要拿我當人質威脅風伯吧?”
高新旭:……
“……我真的是沒力氣!”
秦元禹還想再問些什么,一旁的風衛卻輕咳一聲,把高新旭從地上拉了起來,隨后有些尷尬地開口道:“好像是因為,我剛剛不小心點了他的麻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