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未來的康莊大道
跪在地上的人,容色未變,半磕著的單眼皮,看起來謙卑溫和,“一切托皇上的福。”
淡淡的眸光在他頭頂掠過,意味深長。
聽著杯盞扣在案幾上的聲音,趙玧成心尖莫名發顫,皇帝的聲音隨之而來。
“朕讓你查的事,你查得如何了?”
端雍帝的聲音令趙玧成后背一寒,瞬間想起,遙遠的往事。
默了默,他才道:“回皇上,還未查到。”
漫長的沉寂,無形的壓力,逼得七尺男兒,頭昏眼花。
一聲綿長的嘆氣聲,伴著地上影子的移動,端雍帝換了個姿勢,往雕著雙龍戲珠酸枝椅背一靠。
淡淡開口,“三年了,愛卿的辦事效率就是這樣?”
對呀,這件事情,有三年了。
溫順的單眼皮,顫動了下,壓著的情緒在眼瞼下輕輕流動。
久之,趙玧成開口:“求皇上寬恕,臣在邊陲三年,并沒有找到黑虎符。”
端雍帝拿起杯盞,又放下。
睨著人,“秦家那兩父子,究竟把它藏哪了?”
“還是有人想私吞?”
此話一出,趙玧成后背起了一層冷汗。
端雍帝的生性多疑,滿朝皆知。
當日他為求權勢,現在就得承受他百般揣測。
趙玧成忍住心中懼意,斂著眉目,正式道:“皇上,臣萬萬不敢,臣對您忠心不二,絕無二心,您再容臣去查一下,一有消息,馬上回稟。”
這些說話,端雍帝天天都聽到,然而他想要的,不是只會說恭維話的臣子。
而是能幫他解決問題的人。
睨了眼趙玧成,端雍帝嫌棄地撇了下唇角。
一天尋不回黑虎符,他的心就不會踏實。
究竟他父皇,生前暗中培養的兵力藏在哪。
扶著龍椅椅把的手,漸漸收緊,端雍帝心中越發不安。
“起來吧。”
趙玧成聞言,眉眼間的緊張終于松開,從地上起來。
端雍帝重新拿起茶杯,喝了口,“昨晚朕聽康公公說,你對平陽王出言不遜。”
還未站穩的人,面色條而發白,“臣,臣也是愛妻心切,一時口不擇言,請皇上恕罪。”
“你大膽!”
趙玧成被這一聲震怒,嚇得重新跪回地上。
端雍帝將身體傾向一側,重量全放在左邊椅把,慵懶又危險地覷著趙玧成。
“他,是你可以隨意指責的?”
大靖的平陽王尊貴無比,就連皇帝,也要讓他三分。
只是,趙玧成不明。
不明白,為何皇帝如此忌憚他,捧著他。
心底劃過一抹不甘,但又不敢多言,得罪了皇帝,別說榮華富貴沒了,就連小命也不保。
亭外湖光瀲滟,荷葉田田,幾株荷花于葉間可見,亭內如冬日嚴寒,難耐煎熬,一簾之隔,一個天,一個地。
趙玧成垂目,言詞誠懇:“皇上,臣錯了,求皇上念臣忠心的份上,給臣一次機會。”
“茶,沒了。”
久之,端雍帝拋出這么一句。
跪在地上的人,馬上明白過來,從地上起來,拿起案上茶壺,為皇帝續茶。
茶水入注,茶香四溢,趙玧成待續滿杯后,雙手奉茶,遞到皇帝面前,“皇上,請喝茶。”
涼薄的骨指伸過來,拇指上帶著的龍紋玉扳指淬著幽光。
端雍帝接過茶杯,滿意呷上一口,隨即一擺手:“下去吧,記得以后少惹平陽王。”
亭內,再次安靜下來。
端雍帝一個人靜靜坐在案前,呷著花,品著湖景。
幾息陽光透過紗簾,落在漆眸里,寸寸光影,寸寸浮沉。
傅翌對傅顯的確很好,他不得不對他這位皇弟好。
為了坐穩他的皇位,他必須捧著他,容忍他。
然而,他捧了傅顯三年,依舊沒有成功。
傅顯非但沒有成為一個四處惹事,無惡不作的王爺,更沒有閑散懶慢,相反一直輔助他在側,在朝中得到一片認同。
傅顯名望越高,傅翌心越涼。
要不是傅顯懂得拿捏分寸,不貪功,不出頭,安安分分做他的平陽王——
他早就找名目將人扣下,送他去見父皇了。
然而,這么一個人極難對付,太過完美,幾乎沒有缺點。
*
趙玧成一臉頹敗回到侯府,紀桑芙適時端著剛煮好蓮子薏米露,走了過來。
“相公,這是廚房剛做的,快嘗嘗。”
拿起勺子,嘗了口,趙玧成興致缺缺地放下。
紀桑芙見狀,沒吭聲,但也沒離開。
“何事?”趙玧成忍不住問出口。
紀桑芙眨了下美目,放下手中托盤,撩了下耳鬢碎耳,才徐徐開口。
“后天便是凝兒16歲生辰,她年紀也不小了。今天我跟婆婆商量過,趁著今回生辰,想給她多物色幾個高門大戶的公子,要是能促成一段姻緣,也是對侯府有所益。”
趙玧成這才想起。
原來他的妹妹都已經16了,是該嫁人。
男人盯著女人耳垂的白玉耳墜,微微發愣,憶起好些年前的時光
他記得,趙玉凝心里一直住著個人。
那人便是傅顯。
那時,還是年歲尚小的她,頭一回見著傅顯,便再也挪不開眼睛。
之后,追了人家好幾年,甚至請老侯爺上門說過親。
當然,沒果。
但自此之后,她再也沒有跟別的男子親近過,就連到了及笄的年紀,她也一再錯過。
白玉耳墜動了下,紀桑芙回頭,用手在趙玧成面前,輕晃,“相公?”
趙玧成回神,站了起來,理著身上衣袍皺褶。
“這事,你安排就好。”
這算是對她的一種肯定嗎?
紀桑芙心中喜不勝收,也跟著站了起來,提了一嘴,“對了,相公,小姑子她還說,她生辰當天,想請平陽王。”
小妹想請傅顯?
趙玧成抬頭,細密的睫羽頓住不動,擋住了一屋燈光。
理著皺褶的手,放了下來,在紀桑芙以為他要開口反對時,卻聽到,“這些事,小妹喜歡就好。”
傍晚的夕霞打在院落里,郁郁蔥蔥的樹木染上一層橘金色,也沾了趙玧成一身。
沐浴在霞光中的男人,仰天冥想,身后橘光,光芒萬丈。
仿如指引他,走向未來的康莊大道。
也好,也罷,既然他小妹對傅顯余情未了,對他的前途,何嘗不是助力一把。
而且有人拿下傅顯,秦淮素不就只會是他的。
第42章 今晚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跑掉
趙玉凝生辰當日,順昌候府熱鬧非凡,堪比過年。
坐在銅鏡前的少女,三千青絲綰成朝天髻,珠光寶翠,華麗而不失嬌俏。
特別那雙靈動的眼睛,是一張臉的點睛之筆。
她特意選了一套輕軟的,桃紅纏金線散花裙,襯得她更要嫩上三分。
這樣的裝扮,恰到好處,將她另一面藏起來。
當她出現在花廳,便吸引了不少視線,男的,女的,眾星捧月。
有人注視,有人吹捧,趙玉凝飄飄然。
儀態萬千地掠過,大方得體的談話,今天的她如同公主般的存在。
這是她從沒有過的感覺。
閑息間,她問:“平陽王,來了嗎?”
明雪:“回小姐,沒呢。”
丫鬟的話,瞬間止住了她的笑容,看著那些對她示好的公子哥兒,頓時沒了好臉色。
那些人,算什么。
她要的并不是這些男人,而是大靖最尊貴的王爺。
玉白小臉泛著不悅,眸光暗下來,又亮起,用絹扇輕敲丫鬟的手。
“秦淮素在哪?”
“小姐,她還在六乾軒,聽說今晚可能都不會回來。”
呵,那更好。
趙玉凝也不想見到她。
免得到時壞了她大事。
但是,從另一個角度想,今晚看不到,秦淮素得知,傅顯成了她的人后的表情,也是有點遺憾。
不過算了,這種事,她遲早都會知道。
目前最重要的是,她今晚的計劃能否成事。
思及此,趙玉凝用手肘撞了下丫鬟,“去,到府門口候著,王爺一到,帶他來見我。”
丫鬟急急離開,趙玉凝也沒了炫耀的心思,隨便尋了個位置坐下,等著她心上人出現。
幸好,沒等多久,他如期而至。
除了他,還有秦淮素。
沒想到,他們會一起出現,還要邊走邊笑,極度和諧。
極度惹人妒忌。
趙玉凝站了起來,不知該用什么表情。
畫得精致的小臉,陰沉不定。
趙玧成等人,也是沒個好臉色。但也不好明擺著,丟了面子。
秦淮素走在傅顯身邊,合適的距離,合適的笑容,用兩個人才能聽到的氣聲,嘀咕。
“傅爺,你非要叫我回來,合適?趙大小姐,就差要提刀殺我了。”
傅顯也用同樣的方式回她。
“少廢話,本王叫你怎么做就怎么做,別忘記了,皇宮那次,可是我救你。”
什么叫他救她…
明明就是他纏著自己不放,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不讓她走。
秦淮素心里白眼翻個不停,面上還是假得不能再假的笑,應付著在場賓客。
兩個人走到趙玉凝面前。
趙玉凝看著眼前一幕,小臉差點快要哭出來。
吸了下鼻子,趙玉凝先給傅顯施禮,隨后,才很不情愿對秦淮素道:
“大嫂嫂,你跟王爺怎一起回來的,也太巧了吧?”
言里言外都是酸溜溜的不滿,秦淮素倒也沒介意,回以一笑。
“是呀,本也沒想著要那么早回來的,就是王爺到六乾軒為小姑子尋生辰禮,就順道回來了。”
聽起來,合情合理,趙玉凝也不好吭聲,秦淮素順勢給如云一個眼神。
如云將早已備好的木盒打開,遞到趙玉凝面前。
一條鴿子蛋大小的南珠項鏈。
顆顆圓潤,光澤度好,是少有的珍品。
“小姑子,這是賀你的生辰禮。”秦淮素道。
如此名貴的禮物,落在趙玉凝眼里,卻再無法提起她興趣,道謝后,讓明雪收起。
她特意冷落秦淮素,轉頭對傅顯道:“王爺,未知你為凝兒備了怎樣的禮物?”
聲音里帶著期待。
“這個嘛”傅顯將手朝順風伸去,“薄禮一份,望趙小姐笑納。”
看著那份禮物,趙玉凝的眼神,從期待,變成失望。
一幅書法,名師之作。
也確實很合賀壽送禮用。
但是,這么一幅山水圖,跟男女情愛,毫無任何關系。
趙玉凝嘴角的笑意仿如石化,整個人僵在那。
氣氛有點尷尬。
幸好紀桑芙走過來,打圓場,“小姑子別光顧著高興了,快點讓人收起。”
適時的提醒,趙玉凝瞬間回神,忙讓人領著傅顯落座。
秦淮素也借故,領著如云如月回到主院。
傅顯這一禮,打擊了趙玉凝的信心,兩姑嫂躲在一旁邊說悄悄話。
趙玉凝:“小嫂嫂,你說,王爺他能同意娶我?”
這個,其實紀桑芙也沒信心,想起上次,她在皇宮單獨面對傅顯那會,她便心生寒意。
但她不能這樣跟趙玉凝說,只得予以安慰,“小姑子放心,有老夫人在,有侯爺在,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的。”
抿了抿唇,趙玉凝不吭聲。
要是傅顯真的會在藍氏份上,她及笄那時的提親,就不會遭到拒絕。
見她一臉不開心的樣子,紀桑芙提著帕子,掩唇在趙玉凝耳邊說了句悄悄話。
“放心,今晚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跑掉。”
說著,她離開趙玉凝耳畔,看著她。
對視的一刻,兩人都在對方眸底,看到了算計,心照不宣。
*
今天的宴會是露天的,設在侯府花園,既能賞景,又便于招待貴客。
席間,傅顯特意被安排坐到趙玉凝身旁。
趙家的拉攏,做得這么明顯,所有人都看得出,有人好整以暇等著看戲,更有不少想結識趙玉凝的男子,歇了心思,互相攀談,寒暄起來。
趙玉凝一直想跟傅顯拉近距離。
然而對方,對她的態度,總是禮貌,疏淡。
苦惱之際,她的大哥娘親來救場了。
安嬤嬤簇擁著藍氏,跟著趙玧成款款而來,身后的婢子們紛紛送上菜品后,趙玧成才開口:“平陽王,感謝你百忙中來參加小妹的生辰宴,本將軍敬你一杯。”
傅顯沒有回話,端起酒杯,喝了一口。
雙方飲盡杯中酒時,藍氏朝兒子使了個眼色。
趙玧成會意,在心里重新擼一遍想好的話,倒了杯酒,遞到傅顯手里,狀似無意提起。
“昔聞皇上提起,平陽王已到適婚年齡,但未曾娶一妻半妾,實在擔心。故命臣如有機會,多為王爺介紹佳偶,好等王爺早日開枝散葉,亦使皇上得以安心。”
捏著酒杯的骨指,沿著杯沿細細描繪,傅顯若有所思道:
“未知趙將軍,想給本王介紹何人?”
第43章 她比任何人都愛傅顯
風很輕,裹著花香,將這句話送到幾人耳里。
趙玉凝小臉一紅,比花兒俏上幾分,含羞怯怯看了大哥一眼。
沒想到傅顯問得直接,倒是省去了肚子里積攢的說辭,趙玧成暗自壓了下嘴角,又喝了口酒道:“小妹仰慕平陽王已久,本將軍毛遂自薦,望能促成這段姻緣,也是一段佳話。”
他說得直白,趙玉凝的心也跳得更快。
偏偏傅顯遲遲沒有回話。
藍氏見狀,面露尷尬,但是開弓沒有回頭箭,今兒就是腆著老臉去求,也得為女兒,為侯府謀個前程。
拉過女兒的手,藍氏道:“凝兒心悅平陽王多年,我相信她一定能成為你的好妻子。”
聽著母親的話,趙玉凝害羞地低著頭,不敢去看傅顯反應。
優雅尊貴的男人,停在杯沿的手指終于動了。
拿起酒杯,走到一旁婢女那,將酒杯放到她手上的托盤。
傅顯站在花樹下,幾縷花瓣從他頭頂飄落,光影交錯間,是唯美和森冷的結合。
“老夫人,你認為趙小姐真的能當好平陽王妃?”
藍氏一怔,不知傅顯何意。
傅顯踏著花瓣,走向趙玉凝,溫淡的眸光落在她面上。
掠過寒意。
“趙小姐,你可知道做平陽王妃,要什么要求?”
有什么要求?
不就是要美,身材好。
趙玉凝不明白傅顯這么問是什么意思,他說的要求,她都有啊。
傅顯未待趙玉凝開口,繼續道:“趙小姐,又可知,平陽王妃要做些什么?”
王妃還要做什么?
不就是每天混跡名媛圈,跟貴婦們吃吃喝喝,炫耀一番,然后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等著王爺寵幸?
趙玉凝覺得自己完全勝任,最主要的是,她比任何人都愛傅顯。
捉著裙子一角的手,不安地捏著布料,趙玉凝滿臉羞紅道:“這些貴婦生活,凝兒自小耳濡目染,定有信心當好這個王妃,而且——”
“我真的喜歡你。”
這樣的明示,暗示,過去的日子,傅顯聽她說過不少次。
要是不知道她為人,還真讓她騙到。
男人側身而立,面向不知名的地方,淡淡勾著唇角。
“本王的王妃,不能是個只懂吃喝玩樂,奢侈糜逸的人,而是可以跟本王并肩而行,為本王分憂的女子。”
換句話說,趙玉凝沒這個能力。
這也是趙玉凝沒有想到的地方,但是,她沒有,秦淮素就有?
不,這不過是傅顯的推搪之詞。
趙玉凝捏著絹扇,終于抬頭望向傅顯,“王爺,我可以學習,將自己變成你喜歡………”
男人抬手,止住了她要繼續的話。
“本王不需要趙小姐改變,不適合就是不適合,并不是一句學習就可以扭轉的事。”
趙玉凝不甘心,“王…”
傅顯無心跟她扯下去,再次拒絕。
“趙小姐,一年前,本王已拒絕你,今天你跟令尊說的話,本王就當沒聽到。”
看著他的背影,趙玉凝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轉。
“等下!”
提著裙子,趙玉凝追上幾步,擋住了傅顯去路。
“王爺,今兒是凝兒生辰,你就陪我喝杯水酒當慶祝,再走吧。”
“好。”
傅顯睨著她,久久開口。
明雪端了兩杯水酒過來,送到趙玉凝面前時,不著痕跡抬眸看了她一眼。
拿起左邊的酒杯,趙玉凝回視,轉身,走向傅顯。
“王爺,喝過這杯,就當是你對凝兒的祝賀。”
傅顯接過,趙玉凝跟著拿起另一杯,豪爽干了。
“凝兒先飲為敬。”
女人先喝,男人往往不會推遲,端起酒杯,傅顯一飲而盡。
“趙小姐,生辰快樂!”傅顯將空杯放在托盤上,踏步離開。
望著男人遠去的背影,趙玉凝一臉陰鷙。
不遠處的紀桑芙走出來,給了明雪一個眼神。
丫鬟隨即沒入人群中。
傅顯按原路離開,順風跟在身后,經過某處地方,傅顯駐足,眺望。
那邊是主院,秦淮素住的地方。
想起剛才跟趙玉凝的對話,涼淡的目光,起了變化。
他想娶的人,在這里。
胸腔升起一股躁意,喉嚨上下滑動幾下。
傅顯壓下情緒,正欲抬腳離去,下腹竄起一股火熱,莫名令他難受。
他踉蹌一步,順風趕緊上前,穩住他身形,“主子?”
傅顯旋即明白過來,丹鳳眼一片森寒,緊捉著順風的手,壓著聲音道:“快,快走!”
順風也看出他的不對勁,點點頭,扶著他,快步離開。
越走,越慢。
他步履虛浮,開始頭昏目眩,傅顯斂氣屏息,忍著身體亂竄的火氣,艱難走著。
順風看著主子滿臉潮紅,額頭涔出細汗,也心焦如焚。
想不到趙小姐竟不顧廉恥,公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不禁氣紅了眼睛。
“王爺,你撐得住嗎?要不……”
“別廢話,快走!”
傅顯話音剛落,有丫鬟上前,“平陽王,可是不舒服?不如小婢領你到附近廂房休息會,再離開也不遲。”
“不用……”
順風的話只說了一半,頓住,他感受到,扶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下,給他暗示。
傅顯看著明雪,聲音嘶啞,“有勞。”
*
趙玉凝聽到明雪回稟,傅顯已安排在廂房,下意識笑出來。
“太好了!”
只要她跟傅顯成事了,到時候,娘親再帶著賓客前來撞破,那么多人作證,他還能抵賴?
能不娶嗎?
想到自己馬上達成心愿,她摸了一下發飾,“明雪,幫我收拾下,送我到廂房。”
*
秦淮素正在自己房內,一邊翻看有關于經商的書籍,一邊整理札記。
紅薏走進來,“大夫人,平陽王有請。”
傅顯?
秦淮素放下毛筆,倚窗沉吟。
這個時候找她,什么事?
秦淮素有點不想去。
紅薏看穿她心思,但斷了她后路,“大夫人,王爺說了,你要不去,他來見你。”
聞言,秦懷素回頭,看著紅薏。
羽睫再闔下時,她提著裙子經過紅薏身邊,“叫上如云,一起去看看。”
第44章 靜觀其變
趙玉凝幾乎一路小跑,走進小院。
今天她特意吩咐過,這里不許任何人靠近,所以來的一路,并沒有遇到什么人。
到了院門口,她轉身對丫鬟道:“明雪,你在附近守著,你先回去應酬賓客,一個時辰后,你再領著老夫人到廂房。”
明雪離開后,趙玉凝踏進院內。
里頭安靜,沒有一人,房間的門半掩。
趙玉凝拾階上前,手放在門框上,已是濡濕一片。
深吸一口氣,心逐漸安定,趙玉凝嬌滴滴開口:“王爺。”
“誰?”
傅顯聲音從里面傳來。
趙玉凝忍不住激動:“聽明雪說,你不舒服,我來看看你。”
半晌,里面沒有聲音。
再也忍不住,趙玉凝試探道:“王爺,我進去瞧瞧你。”
說著,她推開門。
屋子里情況,頓時現于眼前。
男人半挽墨發散在肩上,衣領大開,露出緊致肌膚,性感鎖骨,一雙丹鳳眼,又魅又欲。
趙玉凝從沒見過傅顯如此模樣,不覺咽咽口水,玉白的臉迅速漲紅。
她的心咚咚,快要跳出嗓子眼,看著這副模樣,沒有吃藥的她,仿似吃了藥般,口干舌燥,血液沸騰。
“顯哥哥…”
開口的聲音都是顫抖,不自覺又換回傅顯不喜的稱呼。
傅顯凝眸看著她,視線比任何時候,都要灼熱,“是凝兒啊……”
趙玉凝覺得呼吸都是熱的,她滿腦子都是畫本子的禁忌畫面,舔著發熱的唇瓣,她急急腳走過去。
“顯哥哥,凝兒來了。”
才走出一步,忽然,眼前一黑……
*
秦淮素匆匆趕到廂房,也是一片安靜。
過于安靜,讓她嗅到不對勁。
她停在屋前,問紅薏,“究竟怎么回事?傅爺約我到這里?”
紅薏:“回大夫人,傅爺在屋里。”
秦淮素盯著她,眸光沉了下來,“到現在還不肯說真話?”
跟著,她拂袖而去。
“主子,”紅薏急急拉住她,“傅爺在房里,你進去便知。”
看著那只手,秦淮素問:“你是傅爺的人。”
“是。”紅薏沒隱瞞。
秦淮素恍然大悟,原來傅顯早就在侯府安插眼線,怪不得他對自己的行蹤了如指掌。
想到他總是不跟自己商量,就決定做的事,秦淮素鼓了鼓小嘴。
見她神色未明,紅薏又道:“大夫人,你去看看傅爺,他,他出事了。”
出事?
秦淮素收斂心思,轉身往房間走去。
紅薏擋住了如云,“傅爺說了,大夫人一人進去就可,如云跟我在外面等候吧。”
“跟紅薏等著吧,我不會有事的。”
秦淮素不再糾結,匆匆進房。
里面很安靜,沒有點燈。
秦淮素摸索著,欲要將燈點亮,“傅爺,我是……”
燈還沒有點亮,她便被人抵在案上,霸道的吻落下,同時還有傅顯的聲音。
“素兒。”
三年,足足三年。
秦淮素再也沒有聽到,他這么叫她。
不是秦當家,就是陰陽怪氣的喚一聲趙夫人。
壓在心底的記憶,隨之被打開,眼眶漸漸發酸。
“傅顯,你……”
“幫我。”
狂野的氣息落在秦淮素頸間,如烙鐵般燙人,女人倒抽一口氣,推著他,“不行,不可以在這里。”
瞬間,她又察覺到不對勁,“你,你被下藥?”
傅顯吻著她,挑起她的欲*火,“嗯,趙玉凝干的。”
“她竟然…”秦淮素沒想到,她這么大膽。
男人呼吸又熱又亂,還帶著喘息,一雙眼睛,如同餓狼見到食物。
未等她說完,一手箍著她腰,一手扯掉她發飾,傅顯將唇印上去……
*
明雪算著時辰差不多,回稟了藍氏。
藍氏對著幾個嬸娘輩分的中年女人道:“凝兒也是的,都休息這么久了,還不出來,我去接她。”
幾個女人也附和著。
見狀,藍氏趁機道:“不如咱們邊走邊說,堂嬸不是說,有個不錯的公子哥,要介紹給凝兒嗎?”
“對對對。”那名被喚堂嬸的夫人瞬間來勁,熱絡地介紹起來。
一眾人等,來到傅顯休息的廂房。
藍氏一副驚訝的樣子,問明雪:“不是說小姐休息嗎?怎么在這里?”
明雪誠惶誠恐:“回老夫人,小姐剛才說頭痛,就在附近廂房休息。”
“這樣啊,”藍氏一副善解人意,“那你喚小姐起來,就說我們在外面等她。”
明雪趕緊上前,裝模作樣拍了兩下門,“小姐,你還好嗎?老夫人來了。”
久久,她沒聽到預期的哭聲,明雪納悶,又喚了聲,“小姐?”
躲在暗處的人看著這一幕,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如云實在貪心自家老板,欲要沖出去,“小姐還在里面,萬不能讓他們發現。”
順風一把拉住她,“別沖動,你突然出去,不用等發現你小姐,你就暴露所有。”
“可是…”
如云止住聲音,冷靜下來。
同時不免擔心。
順風想看穿她心思,“放心吧,主子會安排好,誰有事,他也舍不得秦當家有事。”
這么一說,如云徹底冷靜下來,盯著那群人,靜觀其變。
明雪連續叫了幾次,都沒人應,就連藍氏也覺得奇怪。
終于最后一次喚人時,明雪推開了房門。
“小姐,我進來了。”
燈光照亮一切,繡屏擋著的一切,可見里頭,人影攢動。
明雪松了口氣,藍氏也跟著上前一步,關懷道:“女兒,你怎么了?”
她也只是隔著屏風問,不敢沖進去,萬一壞了女兒名聲,又惹怒了平陽王,這到手的權勢就等于打水漂了。
只是,她們等了那么久,也沒見趙玉凝回應一聲,難免懷疑。
特別那些親戚的眸光,從擔心變成吃瓜,從吃瓜變成輕諷。
“凝兒,要是沒事就出來吧。”
藍氏的臉面有點掛不住。
同時,暗瞪明雪一眼。
在她惶惶不安時,繡屏后面傳來響聲。
傅顯走了出來。
看到他,所有人都嚇白了臉。
皆因,男人一臉慍怒看著眾人。
“平,平陽王。”藍氏駭得忘記了行禮。
“老夫人,帶那么多人來這里干嘛?”傅顯攜著一身冷氣,直逼藍氏,周身威壓令人望而生畏。
“老,老身,我…”
藍氏腿軟,緊張得說不出話。
所有人紛紛跪在地上。
傅顯挑了把椅子坐下,“說,這么多人在我房里,干嘛?”
堂嬸擔心被牽連,率先開口:“王爺息怒,老夫人也是擔心凝兒,丫鬟說她在這休息…”
說到這,她頓住,說不下去。
第45章 臉面丟盡
瞬間,眾人懂了。
藍氏是故意將她們帶來這里。
室內一片寂靜。
藍氏心里暗罵趙玉凝這個死丫頭,說好的計劃,怎么到現在還不冒出來。
她老臉越來越難看,但又不敢問,跪在地上,如同熱鍋里的螞蟻。
傅顯坐在椅上,冷眼睨著地上一眾人等,雙手交疊,慵懶金貴,不怒而威。
“藍氏,你找女兒,找到本王休息的房間,是何居心?”
他不再尊稱一句老夫人,足以證明,他的震怒。
藍氏臉色大白,就差磕頭求饒,情急之下,她眼尾掃了下旁邊的明雪。
“回平陽王,冤枉啊,老身并不知道你在此休息,是這個婢女說,我女兒在這。”
明雪身板抖得如同篩子,急得眼淚汪汪。
“平陽王饒命,小姐路過此處,剛好說不舒服,要進來休息會的。”
“這么湊巧?”
傅顯半瞇眸子,冷光四起,“剛剛你領本王歇在這里,你小姐也剛好不舒服,要歇這里?”
明雪不知道怎么解釋,磕頭磕得砰砰響,甚至瞌出了血。
但趙玉凝依舊沒有出現。
被傅顯這么一說,所有人都聽懂了。
那些婦人臉色馬上變了樣。
想不到趙玉凝是有這種齷齪心思的女子,竟敢賴上平陽王。
攀高枝。
之前還打算介紹遠房親戚的堂嬸,暗暗撇了下嘴,無聲地哼笑了下。
屋子里的低氣壓,如同一顆定時炸彈,藍氏不得不釜底抽薪,揪了一把明雪手臂。
“死丫頭,快說,你小姐在哪?”
“老夫人,饒命,婢子真的不知,別打我呀。”
明雪哭得眼淚鼻涕一起來,但又不敢躲避藍氏毒手。
“夠了!”傅顯冷喝一聲。
藍氏忙住手,兩只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傅顯站了起來,命人搬開屏風,房間里的一切,呈現眾人眼前。
床上雖然有點亂,但并不是那種像做過什么事的景象。
重點是,里面根本沒有人。
“怎么會這樣?”明雪瞪堂結舌。
小姐不在這。
傅顯眸光掃過所有人,最后停在明雪頭頂,聲音又冷又狠。
“看到了嗎?趙小姐根本不在這。”
藍氏徹底慌了,揪著明雪衣衫,“快說,你小姐在哪?”
明雪也不知她主子搞什么名堂,只得拼命搖頭。
這個時候,紀桑芙跟安嬤嬤匆匆忙忙走進來。
藍氏見狀,忘記了傅顯還在,從地上起來,“發生什么事?”
紀桑芙跟安嬤嬤對視一眼,眼神閃縮,支支吾吾。
藍氏再也裝不出那副溫婉慈祥的模樣,歇斯底里大吼:“究竟怎么了?跟凝兒有關?”
安嬤嬤趕緊上前,給藍氏順手,不停勸道:“老夫人,你別激動,小心身體。”
她能不激動嗎?
今天的臉面都給這個女兒丟盡了,藍氏捉住安嬤嬤的手,顫聲問:“究竟凝兒怎么了?”
“老,老夫人,小姐她”安嬤嬤噙著一抹淚,“她跟安國公的二公子”
紀桑芙見安嬤嬤說不出口,接過了話,“婆婆,你還是去看看吧。”
藍氏已顧不上傅顯這茬,由安嬤嬤領著,往趙玉凝那去。
眾人散盡,紀桑芙福身,帶著歉意道:“今天的事,冒犯了平陽王,請恕罪,小婦人這便”
傅顯走到紀桑芙跟前,他氣場強大,紀桑芙自然而然止住了聲音。
“桑夫人,本王最恨別人算計,希望今天的事與你無關,如果讓本王查出,就是整個順昌侯府也救不了你。”
聲音從紀桑芙耳畔刮過,令她后背生寒,整個人如同石化般。
傅顯說這么一句,是已知曉什么?
紀桑芙在心中推敲。
握著繡帕的手,指關節微微發白,紀桑芙裝著聽不明,“平陽王說的話,桑芙聽不懂你的話。”
“無所謂。”
傅顯收回視線,離開了房間。
紀桑芙這才直起身,松了口氣。眼下最重要的是,還是趙玉凝的事。
不再耽擱,紀桑芙抬腳出門。
硌腳的感覺,惹得紀桑芙蹙眉,收回腳,紀桑芙彎腰,一探究竟。
一顆小小的玉珠,很是眼熟。
哪里見過?
一時間,她想不起。
現在的情況,容不得她考慮這些小事情,隨手將玉珠塞進腰帶,紀桑芙往假山那邊跑去。
假山那邊圍了很多人。
不少人圍在那,指指點點。
“想不到順昌侯府,如此開放,光天化日,在公開場合就跟人歡好。”
“就是,關鍵是還未婚就……肯定想男人想瘋了,嘿嘿。”
“我也看到了,摟著二公子不撒手,虧我還想給她介紹對象,唉,簡直晦氣。”
………
種種難聽的流言,氣得藍氏七竅生煙,捶著胸口,“趙玉凝,你要氣死我嗎?”
已被分開的女人,衣衫不整,披頭散發,仿佛看不到周圍一切,依舊對不遠處的安國公二公子,拋了個媚眼。
眾人嘩然。
藍氏就差要暈掉。
趙玧成臉色同樣很不好看,他沒想過他的妹妹會如此不顧廉恥,好不容易攢起的名望,轉眼就成笑話。
他走過去,將趙玉凝從地上拉起,沉聲道:“瘋夠了嗎?滾回自己院子去。”
“哥!”
趙玉凝撲進趙玧成懷里,曖昧勾人發出一聲喟嘆。
惹得眾人又是議論紛紛。
趙玧成實在忍不住,抬手給了趙玉凝一巴掌,“清醒點!”
這一巴打得很重,趙玉凝整邊臉都腫起來,嘴角滲出血。
她終于清醒過來,眼淚汪汪地撫著臉頰,“哥,你打我……”
“啊!”
當她意識到發生了什么,大叫一聲,縮在趙玧成懷里,“不,不要看我。”
明雪找來披風,披在趙玉凝身上,遮住她身上痕跡。
“怎么這樣,哥,哥,你要信我。”
趙玉凝哭得傷心可憐,趙玧成額角突突痛,將她推向明雪,“扶她回房。”
安嬤嬤遣散眾賓客,紀桑芙走過來,扶著藍氏,“婆婆,現在怎么辦?”
怎么辦?還能怎么辦。
除了上門,討個名分,還有什么法子。
“安嬤嬤,明天你去備份厚禮,老身親自上安國府一趟。”
第46章 他們曾是戀人
生辰宴一過,趙家的人急著上門提親。
這本是男人該做的事,但現在,趙家早已沒了底氣。
還好,安國公爺同意這門親事,安二公子也愿意負責,納趙玉凝過門。
同意她做第八房妾室。
沒錯,是第八房妾室。
但這如同要了趙玉凝的命。
此刻,她正在房間大吵大鬧,“我不嫁,寧愿死也不嫁。”
安國公二公子,京城早已聲名狼藉,妻妾成群,還好色成性,游手好閑,除了屋里的女人,外面的,不計其數。
讓女兒嫁這么一個男人,藍氏也心痛,但是,現在木已成舟,又什么辦法。
她拍著桌子,怒道:“這由得你?既不想嫁,當天又跟人…”
那些話,她實在難于啟齒,咽咽口水,決絕道:“除了他,你已經沒有別人可選。”
“娘親,你這是逼我去死。”
趙玉凝撲進藍氏懷里,哭得好不凄涼。
明明那天,她要睡的是傅顯,怎么會跟這種人搞一起,至今她也不明白,就是覺得當時身不由己,出于本能的渴求。
長嘆一聲,藍氏伸手揩去趙玉凝臉上未干的淚痕,雙眼中閃爍著不平與怨毒。
“女兒,娘親又何嘗舍得你嫁這么個爛人,但是你不嫁他,又可以怎么樣,你的名聲早就……”
藍氏難受,掩面而泣。
趙玉凝跟她相擁,抱頭痛哭。
想不到這次計劃,竟變得如此荒唐,紀桑芙心里唏噓。
怎么看,小姑子也不像喜歡安二公子,怎么就一起了?
她拍著趙玉凝的背,問出心中疑惑,“小姑子,你去見安二公子前,可是發生了什么?”
趙玉凝從藍氏懷中抬頭,緊握著拳頭,就連指甲深深地刺進掌心中,她卻感覺不到疼痛。
一臉憤怒不甘,“我也不知道,當時我是往王爺廂房去的,突然眼前一黑,跟著就……”
實在說不下去,她抿著唇,不停掉淚珠兒。
這么聽起來,也確實奇怪。
究竟是誰在算計小姑子?
藍氏也聽出端倪,扶著女兒肩膀,追問:“女兒,除了這些,你還記得什么?”
當天她見到趙玉凝,就感到她行徑古怪,就連自己大哥也認不出,那種眼神,就像被人下藥了。
“娘,別問了,我什么也不記得。”
趙玉凝想不起,也不愿意回憶那天的事。
藍氏轉身,對安嬤嬤道:“去,查一下當天的,全府上下都得查,賓客也查。”
緊緊摟住女兒,藍氏心痛道:“要是讓我知道,是誰害了我女兒,我定不饒他。”
這個問題,并不是目前最重要的,若然不將趙玉凝嫁到安國公府。
對這個侯府的生聲譽,影響很大。
“婆婆,嫁妝都準備好了,一切都是按正妻的來辦。”
“好。”
這算是藍氏給女兒的體面。
安國公那邊的幾位夫人都不好相處,而且世子妃是六公主,眼高于頂,用鼻子看人。
就連安國公老夫人也不放眼里。
想到女兒嫁到這么一個家里,藍氏悲從中來。
最后,趙玉凝還是嫁到安國公府,婚后的生活,聽聞不盡如人意,就連三朝回門,都被拒絕。
趙玉凝不在,侯府安靜了很多。
就連藍氏也像失去生機,整天躲在靜安堂。
秦淮素幾乎不在家,府里的日常,就交到紀桑芙手里。
雖然不是財政大權,但是現在她在侯府已經算是說得上話的主子,這已經是很大的進步。
“恭喜小姐。”
玉竹給紀桑芙捶著雙肩。
紀桑芙眉眼舒展,晃了晃脖子,一臉得意,“打理一個家,真累。”
“對了,趙小姐的事,查了那么久,還是沒有眉目。”
玉竹如實道。
紀桑芙閉著眼,享受按摩帶來的舒緩,冷冷哼聲。
“那事就算了吧,嫁都嫁了,還找什么證據,不過是當天的一場戲而已。”
她一點也不在乎那天的真相,現在,她要盡快拿到平妻的名分,然后就是六乾軒。
想到她每次見到秦淮素,就是行禮,心里就恨得牙癢癢。
但她還不可以,廢掉這些禮數。
悶悶地揮掉肩膀上的手,紀桑芙一臉陰鹥。
“對了,秦淮素和傅顯的事,查得怎么樣了。”
“回小姐,他們二人曾是戀人。”
還有這般趣事?
紀桑芙瞬間想通了很多事。
怪不得傅顯看秦懷素的眼神那般奇怪,怪不得相公,那么介意二人接觸。
很多事情,一下明朗起來,紀桑芙眼里盡是算計。
“秦淮素呢?”
“聽說她今天要去東邊那幾條莊子收租,明天才回家。”
秦淮素今回只帶了如月去收租,如云要留在大本營,陪老管家應酬大客戶。
收租這種事情,她一個人來也可以,但是有一戶惡霸,好幾個月沒有交租,她帶了幾個會武功的人一同過來。
“小姐,前面就是黃杏村。”
秦淮素撩起車簾,看到前面煙火裊裊,充滿生活氣息的莊子,嗯了聲。
到了村口,村長已在村口楊樹那等候,一見秦淮素,上前行禮。
幾人寒暄了會,老村長領著人到秦淮素村里的屋子住下。
到了下午,秦淮素領著如月,到了村尾那間屋。
住在這里的許大狗是村里的惡霸,不但好賭成性,還無惡不作,從死去的老爹,接過了田地,房子。
開始他還是準時交租,時間久了,開始耍賴。
拖了快9個月的田租。
秦淮素讓人上去敲門,久久沒人應。
“小姐,這個時間,他會去哪?”
如月雙手環胸,蹙著濃密的英眉。
秦淮素單手支著下巴,四處打量。
門口堆滿柴枝雜物,大門雖然臟,但門把光亮如新,顯然是有人居住。
“再等會吧。”女人沉吟。
等了好一會,遠遠傳來不著調的歌聲,一個蓬頭垢面的中年男人,趿著草鞋從遠處走來。
“許大狗。”
如月眼前一亮,上前討債。
中年男人聽到有人喚他,睜開醉醺醺的三角眼,打了個酒嗝。
“呦,哪里來的小美人兒。”
說著,他的臭手伸向如月。
兩名壯丁上前將他摁在地上,許大狗痛得呲牙裂嘴,當即清醒幾分。
“快松開,救命,殺人啊……”
第47章 升米恩,斗米仇
地上的人雖身體被固,但嘴上不饒人。
罵著極難聽的話,還越罵越興奮。
“聒噪!”
秦淮素對如月使了個眼色。
如月會意,用布條堵住許大狗的嘴。
終于清靜多了。
秦淮素上前,睥睨著地上人,“許大狗,有錢喝酒,沒錢交租?”
許大狗抬頭,帶著幾分醉意,看著面前人。
須臾,認出秦淮素。
但他嘴巴被堵上,只能發出嗚嗚的嗚咽。
“我可以拿開布條,但如果你再說廢話,下次就不是光是堵嘴那么簡單了。”
秦淮素威壓十足。
許大狗馬上點頭如搗蒜。
重新得到自由的許大狗,活動了幾下嘴唇,開始賣慘。
“秦當家,我真的沒錢交租,今年收成不好,我連飯都吃不起,等明年收成好了,我連同今年的一并還你。”
真當她是搞慈善的嗎?
這種說辭,秦淮素每天聽得,能倒背如流。
薄薄的唇抿成一彎柳葉,秦淮素蹲了下來,拍拍許大狗肩膀,頗有股流氓又不容對方忽視的氣勢。
“許大狗,你真當我傻呀。收成不好,你會有錢賭,有酒喝?”
“不想交租,是吧?”秦淮素冷笑,“沒問題,那我現在就把田地收走,賣掉你房子,來抵租。”
許大狗一聽,頓時慌了,對著秦淮素哀嚎:“別別,秦當家,你要是賣了我房子,拿走田地,這不是把我往死里逼嗎?”
這座房子是許老爹留給他的唯一財產,念在許老爹一生誠信的份上,秦淮素才容忍許大狗一拖再拖,然而,他的劣本性,根本不值得別人同情。
升米恩,斗米仇。
秦淮素站在了起來,決定不再姑息,拍了拍手道:“要么今天你把錢給我,要么我就收走房子。”
“房子出售后,抵掉租金后,多余的錢我會給你。”
秦淮素不再跟他多廢唇舌,讓人押著他,欲要進屋察看一番。
豈料,卻從他身上掉出了銀票。
如月上前,撿了起來,一看,足足兩百兩。
“小姐,這里剛好夠抵田租。”如月將銀票遞里秦淮素手里。
“不,你們不能拿走。”許大狗這回真的哭出來,“這是老子的賭本,不能給你們的。”
“賭賭賭,成天就知道賭。”秦淮素將銀票疊好,兇了許大狗一句。
“你老爹怎么死的,難道這些過去,還不夠你領悟嗎?”
秦淮素讓人松開他,對他道:“許大狗,看在你爹昔日的情份上,今回我不把田地收回,如果你下回再賭,無法交租,就別怪我收走。”
“賤人!”許大狗根本聽不進去,小小三角眼全是仇恨的紅色。
沒想到,事情這么快就處理好,秦淮素帶著如月去視察田地,其余人先回屋去。
莊子比起城里,空氣特別清新。
微風裹挾著青草的香味,令人心神舒泰。
主仆倆走在田埂上,有一句,沒一句聊天。
想起最近的情況,如月直接問:“小姐,最近你特別看重大老爺。”
如月口中的大老爺,就是秦淮素的大伯,萬坤。
今天秦淮素出來收租,六乾軒的所有事就由他說了算。
田埂的路水分較多,泥土相對松軟,秦淮素走得極小心,說得也極怕,“他是萬家的長子,按理說,當家這個位,就該由他坐。”
“他的能力怎能跟”
如月頓住,駐足望著前面的秦淮素。
“怎么不走?”
察覺到丫鬟沒有跟在身后,秦淮素回頭。
“小姐,你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不愧是跟在她身邊多年的人,秦淮素往如月走去,停在她面前,明艷的臉,有幾根發絲貼在上面。
“如月,如果有一天,我要離開京城,你會跟我一起嗎?”
這個消息實在太突然。
又或者,小姐藏得太深,平日根本看不出半絲痕跡。
如月伸手拂去秦淮素面上發絲,語氣遲疑,“小姐,為什么會徒然做這種決定?”
“不是突然,是一直都有。”秦淮素抬手,將如月的手握在手心。
微溫的手感,是主仆兩感情的遞進。
風吹過,裙子飛揚,也吹紅了如月眼睛,這丫頭就是眼淺,聲音都是帶著哭腔。
“小姐,是不是在侯府不開心?”
話出來后,如月覺得自己問了句多余,那個家,任誰也不開心。
遠處有幾人是秦淮素的租客,認得的,也就隔遠打了個招呼,秦淮素對著那幾人笑,說的話卻是回應如月。
“等大伯上手了,我就打算離開這里。”
“那傅爺呢?”如月知道,小姐心里有他。
嘴角那抹漸漸止住,秦淮素回頭看著如月,風從她耳邊吹過,剛剛繞好的發絲又再吹散,同樣——
也吹散了女人眼里的光。
“他以后會找到,更適合他的人。”
女人眼神很淡定,漆眸如墨,化不開的濃重,慢慢對接上如月的眸子,所有的擔憂疑問,在此刻煙消云散。
如月似著了魔般,堅定道:“小姐去哪,如月便跟到哪。”
日頭漸升,氣溫越發悶熱,不少人跑去樹蔭下乘涼,田里勞作的寥寥幾人。
倏而,一道哭聲響起,主仆二人尋聲望去。
不遠處的菜田里,有個小女娃正坐在地上大哭,很是可憐的樣子。
“過去看看。”秦淮素率先往前去,如月跟緊在后。
原來孩子顧著玩耍,回來卻發現娘親不在,急得哇哇大哭。
“別哭了,我們送你回去吧。”秦淮素拿出繡帕,給孩子拭淚。
三個人往前走,田埂很窄,泥土濕滑,秦淮素一個沒注意,差點摔跤。
如月過來整理著秦淮素臟了的裙子,泥巴滲入布料,擦不去,她知道小姐是個有潔癖的人,提議:“小姐,我先送孩子回家,你自己走回家換套衣服行嗎?”
她也有此打算,同意了如月說法。
人聲遠離,一個人的時候,總是特別容易觸動情緒,想起某些人,某些事。
聲聲蟬聲此起彼伏,亂了她心緒,女人輕輕嘆息一聲,從石墩上起來,決定往回走。
她剛站起,后脖子襲來有股陰風,秦淮素不省人事
第48章 禍不單行
秦淮素出事,傳回了京城。
紀桑芙得知消息,卻置之不理,只要將消息壓下,時間久了,這事就石沉大海。
趁著趙玧成去了兵營視察,這種事,最易瞞天過海。
傅顯帶著一隊暗衛,到了黃杏村,一下馬,眸光鎖緊如月,“她怎樣了?”
如月跪在地上,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回王爺,小姐至今下落不明。”
“你是怎么當差的,主子也可以弄丟?”傅顯氣紅雙眸,揚起手掌,眼神凌厲銳利。
揚起的手掌,漸漸收攏,筆挺的男人壓著火氣,漸漸轉身,登上臺階,涼薄的聲音從上方飄落。
“起來吧,將事情完完本本說一次。”
不算大的客廳,干凈明亮,燈火落在傅顯的臉上,幾分陰暗,幾分明朗,一雙丹鳳眼,全是看不清的暗沉。
婆子端來了茶,他拿在手上,聽著如月的話,偶爾囁一小口。
等如月悉數交代完畢,傅顯放下茶杯。
他理了理袍子,做出決定:“順風,你帶人去后山那邊看看。”
“另外,把許大狗給我捉來。”
茶杯的瓷片,映著他眉眼,精明的,寒涼的。
順風知道主子心情差,當即跟如月退下。
二人并肩走,如月眼角還有淚,順風心一軟,扶著她,揩去了那滴淚。
唉,剛剛主子也是氣性太大了些,畢竟她也是個十來歲的丫頭,定是被嚇壞了,見如月一臉怔然,順風收回手,“快走吧。”
*
秦淮素在疼痛中轉醒。
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雙手雙腳被捆,嘴也被塞了布條。
躺在地上的她,只能半睜著眼,看著外面。
天色已暗,照明的光線有限,秦淮素打量了半晌,還是能從周圍環境判斷到,這里大概是個荒廢的寺廟。
她嘗試著起身,卻感到周身疼痛。
應該是有人趁她,昏迷,毆打了她一頓。
哆哆嗦嗦從地上起來,幾乎要了她半條命,秦淮素痛得咬著牙,腦海里想到一個名字。
許大狗。
趙府那群人,自詡清高,最重要的是,傷了她,就是等同斷自己財路,秦淮素不認為她們會這么做。
只有許大狗這種窮兇極惡的人,才會出此下策。
眼前的情況不容樂觀,要是她再想不到辦法逃離,萬一許大狗回來,她后果不堪想象。
嘗試動了下手腳,嘶~綁得還真結實。
沉著氣,冷靜下來,秦淮素尋找一切可以割斷繩索的方法,這里除了尊沒了頭的佛像,就要一張發白褪色的長幾。
等等,好像還有點東西。
秦淮素的視線停在案幾上,一只破舊的燭臺,橫躺在上面,孤零零的。
希望來了!
秦淮素眸光一亮,挪著屁股,像蟲子般蠕動過去,看準時機,一腳踹在案腳上。
燭臺轉了下,沒掉。
又踢一腳,轉到了幾邊,可還是沒掉下來。
氣得秦淮素使盡全身力氣,往案幾一撞,燭臺終于‘啪’一下掉地上,富貴開花。
顧不得身上的痛,秦淮素伸手過手要撿起地上瓷片,她是反手被綁,平時可以輕松解決的事,現在困難重重。
看得到,摸不到,來來回回,她的手被繩索勒出了血珠。
心中越來越煩躁,秦淮素逼著自己冷靜下來,不斷調試位置,終于——
“呀!”她被瓷片割到手指,忍不住叫出聲。
一手血的女人,憑著自己毅力,終于割斷繩索,順利離開破㾄。
到了外面,秦淮素才算真的發懵。
外面密林叢叢,明顯是山里。對于從未到過此地的她來說,完全沒有方向感。
沮喪之際,忽然看到林間閃過幾點星火。
忙尋了個隱蔽處,靜觀其變。
那三個男人到了破㾄,卻發現人不在,臉色當場就綠了,“操,才離開這么會,就被她逃了。”
另一把聲音響起,帶著憤然,“難怪大狗說她狡猾。”
“老大,一個女人,不會跑得多遠的,咱們快去追吧。”聲如鑼鼓的人道。
幾人紛紛沖出門,要去找秦淮素。
聽到這里,她也明白過來了,現在不跑,真的跑不掉。
然而,禍不單行。
她轉身的一刻,踢到的磚頭,發出響。
那三人很快便發現她,“老大,她在那!”
歹人們面露猥瑣,朝秦淮素走去,每逼近一步,女人的心便冷一分。
“不想受苦就乖乖就擒,許大狗將你賣給我們了。”
“哼,他有什么資格賣我,”秦淮素強忍住從心發出的懼意,盡量逼自己冷靜,“我勸你們快放了我,不然等我的人到了,你們一個也休想走。”
那個被喚做老大的人,根本不相信秦淮素說的,啐了一口,“他把你賣給我賭坊抵債了,現在你就是我的人。”
“想得美!”
秦淮素趁著三人不備,轉身跑進樹林。
樹林遮天蔽日,幾乎透不進一絲光亮,秦淮素拼命地跑,沒了命般往前跑,耳邊只有呼呼風聲,還有蟲鳴聲。
她一路狂奔,心中只盼,早點甩掉那幾人。
腳步聲,叫罵聲,越來越近,秦淮素的心也越來越急。
心中一緊,她加快速度向前跑去。
然而,一個沒注意,她被伸出來的樹枝絆了一下,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向前跌去。
秦淮素驚叫一聲,雙手胡亂揮舞,試圖抓住些什么,但一切已來不及了。她的身體順著山坡滾了下去,樹枝、石頭、草叢在她的身上劃過,帶來一陣陣劇痛。
不知滾了多久,她的身體撞到一塊大石,終于停下了。
四周寂靜,只有遠處的呼嘯風聲和蟲鳴聲還在繼續。
身心受損的人,精疲力竭,意識也開始模糊,只覺得身體像是被無數只螞蟻咬噬,痛苦不堪。
她是要死了嗎?
還殘留幾分清明的女人,艱難地扯了下嘴角,緩緩閉上眼睛。
也好,死了,一了百了。
徹底解脫了。
再也不用面對趙家,不用面對傅顯。
她一動不動,躺在草堆里,意識越來越散渙。
不知從哪個方向,草叢里傳來細碎的聲音,瞬間,秦淮素清醒過來,心提到了嗓子眼。
第49章 有我在,不怕
草叢里的周圍,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秦淮素躺在草堆里,全身骨頭似敲碎般,無法動彈,聽著草叢深處的聲音,她的意識也卻變得越來越清晰。
盯著聲音來源的方向,她摒著呼吸,額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滑落,沾濕了發絲貼在臉上,心里的恐懼如潮水般涌來,令她感到窒息。
聲音越來越清晰,秦淮素的心跳如同擊鼓般敲在她胸膛,現在她一身是傷,手無寸鐵,就算不是賭坊的人,只是林中的兇狠動物,就可以奪她性命。
這種緊張絕望的時候,她記得,從前也曾出現過一次。
13歲那年,她的母親得罪了權貴,對方報復,找人將她綁走。
那時她一人被困在山洞里,跟現在的情況差不多。
沒人的時候,她終于放下偽裝,露出孩子般的純真,將心里的害怕委屈通通哭出來,在她哭得最是撕心裂肺時,傅顯他來了。
秦淮素就這樣看著他,忘記了哭泣。
那晚的月色很美,傅顯將他穿的長袍披在她身上,將她抱起時的樣子,秦淮素至今還記得。
“傅顯”秦淮素盯著不遠處的黑暗,下意識喚著心底的名字。
莫名的期待鼓動著她,剛剛還心灰意冷,想一了百了的人,瞬時求生意志滿滿,挪著身體,摸索周圍環境。
指尖一點點地往前摸去,秦淮素憑著觸感,感受周圍的一切。
這里的草很高,很密,足以遮蔽她的身體,只要她不發出聲音,或許,能躲過一劫。
前面的聲音直逼而來,女子逐漸淡定下來,將身體盡量縮在草叢里。
她一心想躲的是人,卻忘記了,還有別的危險。
她以為躲得很好,在動物靈敏的嗅覺面前,根本是徒勞無功。
草叢中,赫然出現一雙眼睛,泛著幽冷的綠光,正緊緊盯著草叢里的人。
一頭充滿侵略性的野狼,正對著秦淮素,露出獠牙,踏在草叢上的利爪,散著讓人心驚膽戰的寒光。
它一步步朝秦淮素走來,嘴里不停發出呼呼聲。
此刻,秦淮素真的絕望了。
絕望得連垂死掙扎的念頭,也不再有。
臨死前的一刻,昔日往事如皮影戲般,一點點在倒流。
一點點的,隨著指甲陷進掌心,刺痛著她的心。
“傅顯,我”
連最后的話,也來不及說,惡狼已迫不及待飛撲過來。
然而,預期的疼痛沒有出現,一股溫熱噴了她一臉。
彷徨地,掀開眼皮,透過細縫,望著外界。
那龐然大物,掙著四肢,停在她面前,卻無法前進半分。
不會是做夢吧?
女人睜開雙眼,望著眼前一切,久久沒法說話。
男人身后的幽光,照出他修長挺拔的輪廓,身著黑衣的他,跟夜色融為一體,沉冷,深邃。
他手持利劍,劍身自惡狼身后,穿喉而過。
一雙墨眸,斂著氣勢,緊鎖在狼身上。
惡狼早已一動不動,血流如注。
突發的情況,令秦淮素措手不及,轟然倒地的聲音,令她回神。
男人將狼尸拋到一邊,朝她走來。
在她面前,蹲下。
兩雙對視,男人扯下面巾。
傅顯定定望著她,平靜的臉龐,暗涌的眼神。
似要將她吞進肚子般。
“你”秦淮素哽咽,不知說什么。
他來了。
他真的來,救她了!
眼眶一點點漾起水汽,一點點溢出,一滴又一滴,斷線的珍珠,在黑暗中,閃著光。
沉沉嘆了聲,傅顯將人摟在懷中,用手揩去那些淚。
“別哭了,有我在,不怕。”
有我在,不怕
多年前的那個晚上,傅顯抱著秦淮素,也是對她說,類似的話。
那時的她就像現在,心呯呯亂跳,所有的害怕,都被這句話趕跑了。
也是從那時起,她知道什么叫心動。
也是從那時起,她喜歡上傅顯。
“不哭了,好不好?”
看著懷人的人,不停掉淚,傅顯語氣不禁又軟了幾分。
秦淮素靠在他胸前,緊緊貼著,扁嘴道:“我就是想哭。”
多少年了,他再也不曾見過,她撒嬌。
父兄戰死沙場,母親郁郁而終,她將自己武裝成身披鎧甲的將軍,一個女人撐起了六乾軒。
不哭。
不鬧。
就連笑,也是假意奉承。
像這般小女兒模樣,傅顯已很久沒見過。
一時沒忍住,他彎腰,想吻她。
一道火光照了過來,打斷了男人要繼續的動作。
順風帶著如月,找了過來。
“傅爺”
傅顯回頭,睨著他,眼神有點冷。
如月看見傅顯懷中的人,撲了過去,全然沒有留意到男人的臉色。
“小姐,終于見到你了。”
主仆間的感情,橫在男人面前,打擾了他一親芳澤的想法。
傅顯笑笑,倒也沒有介意,隨之抱起女人,對如月道:“她有傷,下山再說。”
這件事總算告一段落,許大狗,以及賭坊的人,由順風按律法處理掉。
秦淮素因著有傷,再一次住進平陽王府。
此刻的她,看著院子的景色,百般感慨。
總覺跟他之間,有種擺脫不了的命運。
“秦當家,風大,快關上窗。”
是張嬤嬤的聲音。
秦淮素回頭,很是順從關上窗,攏緊了身上的披風,訕訕解釋:“就一會,別告訴他。”
看著兩人回到從前那般光景,張嬤嬤嘴角也壓不住笑意。
“老奴不多嘴,但當家也得愛惜自己身子。”
婦人扶著秦淮素,坐在圓桌邊,端了烏雞湯過來,“傅爺心里,有多緊張你,當家又不是不知。”
“來,趁熱喝。”說著,將勺子塞進秦淮素手里。
過去,傅顯怎么對她,秦淮素當然知。
但現在。
她不敢說。
見人盯著湯出神,張嬤嬤瞧著干著急,干脆坐下來,單刀直入。
“當家,其實當年,你怎會答應嫁到順昌侯府?”
迷茫的眼神漸漸聚焦,落在張嬤嬤面上,秦淮素道:“我有等過他的。”
“但是,皇上的賜婚,我不得不從。”
這事,她也有耳聞,只是秦當家當年等過王爺?
她不是求皇上賜婚的?
思緒有點混亂的婦人,正要問清楚,雕花大門,被人重重推開。
第50章 和他和離
傅顯怒氣沖沖走進來,捉住秦淮素肩膀,顧不上她痛不痛,含著慍怒。
“你剛說的,是真的?”
張嬤嬤見狀,知道兩人有私密話要談,忙退了出去。
傅顯直接坐下,沉眸,“快說!”
秦淮素雖有點生氣,但還是一五一十將當年的事說出來。
她很少看到傅顯那么生氣。
更知道,她嫁給趙玧成,是他心里頭,一根拔不掉的刺。
越聽,傅顯臉色越沉。
頭一回,他在秦淮素面前,連續發了兩次脾氣,男人大掌一拍,碗里的烏雞湯,灑了不少在桌面。
秦淮素也有點心驚驚,“怎,怎么?”
傅顯直接站起來,像以往那般,捏了捏她臉,“在家等我。”
男人風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
端雍帝正摟著新納的美人,喝灑聽曲。
臺上舞娘,身段婀娜,扭著如水蛇般的腰,款款多情。
皇帝看得如癡如醉,懷中美人,順拋將剝好的葡萄,送進他口,“皇上~”
美人眼神勾人,勾得端雍帝心猿意馬,大手一攬,將美人壓在身下
“皇兄,好興致呀。”
沉冷的聲音響起,嚇得皇帝魂不附體。
身下美人,一聲尖叫,摟緊衣裳,躲進皇帝懷中。
樂音停,舞姿止,舞娘,樂師紛紛退下。
被擾了興致的皇帝,雖不悅,但也忍著,沒有表現出來,對美人道:“你也退下吧。”
美人心不喜,但也是個有眼識的人,行了禮,乖乖退下。
看著對方來者不善的臉上,傅翌神情也凝重起來,攏了攏身上明黃,淡聲道:“皇弟,何事?”
傅顯一步步走向端雍帝,氣壓直逼而來。
端雍帝閑散坐著,看著他們,絲毫未慌。
兩人氣勢相仿,難見高下。
傅顯站在端雍帝面前,僅一桌之隔,視線落在傅翌臉上,似要將他看穿。
“皇兄,我來想向你求證一事。”
半瞌的眼皮,隱隱跳動,少頃,端雍帝拿起桌上的酒壺,給自己倒了杯酒。
他拿起來,晃著酒杯,“你說。”
“我想知道,三年前,秦當家嫁給順昌侯,可是自愿?”
一個沒把握好力度,酒灑了出來。
傅顯的眸光,瞬間落在那攤酒跡,又從酒跡處,移到傅翌臉上。
端雍帝依舊沒變換神色,拿起一旁放著的錦巾,蓋在酒跡上,重新端起酒杯。
“為什么問這個?”
“皇兄,不是該跟我說清楚?”
端雍帝終于看了傅顯一眼,停頓了會,眸光落在那塊錦布上。
“你聽到了什么?”
他半點口風也不漏。
傅顯從桌上拿起酒壺,也給自己倒了杯酒,氣勢不減,“我想你,親口告訴我真相。”
“當年朕已經說過了。”
“皇兄說的,是真話?”
“放肆!”
傅顯的步步緊逼,惹怒了端雍帝。
傅翌變了臉色,被氣得微喘。
傅顯依舊氣定神閑,不惱,不懼,坐在那品酒。
倒是傅翌語氣軟了下來,又給自己灌了一杯酒后,耐著性子解釋:“朕已經說過了,是秦當家提出的。”
“素兒提出?”傅顯臉含嘲諷,“皇兄,該知道,她跟我之間的感情,她可能會自己提出?”
當年,他也是這樣跟傅顯說的。
為何現在,他再說一次,傅顯卻不信。
傅翌心中思忖,但他臉上藏得住事,聲音一如既往平靜,“真的,當年就是她跟朕說。”
“我跟她的婚事在即,只等我從江南回來,她會在這時向你提出?”
傅翌微噎,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
無論如何,他不能說出真正的意圖。
“這個當然,只是她對趙卿家,也是非同一般。”
當年,秦淮素幫助過順昌侯府,渡過難關,傅翌聽趙玧成提過。
想起那個男人,傅顯眸色一沉,放下酒杯,回頭望著傅翌,“皇兄,這個事我心中有數,而且,我信素兒。”
那就是說,他說的,傅顯不信?
端雍帝面露僵色,手指來回在玉扳指上摩挲,腦里不停想著法子周旋。
要應付傅顯不容易,再這樣問下去,只要他一不小心說錯什么,隨時讓傅顯發現蛛絲馬跡。
悵然間,門口邊上的人影,讓傅翌眸光亮了起來。
他重重咳了兩聲,才對傅顯道:“皇弟,皇兄見的女人比你多,有時她當面跟你說一套,后面又是另一套,這樣的人太多了。”
“不可能,素兒不是這樣的人”
傅顯聽出來,傅翌這是狡辯。
眼看招架不住時,門外的康公公走了進來,跪在地上,鄭重其事的樣子。
“皇上,溫貴妃她肚子不舒服,那邊的人請皇上過去一趟。”
“溫然出事?”傅翌忙起來,對傅顯道:“皇弟,朕先去看看愛妃,你這事,稍后再說吧。”
這種小伎倆,傅顯豈會看不出,既然皇帝不愿意說,他再逼下去也沒用。
唯今之計,他必須將當年的事,好好徹查一番。
彎腰行禮,傅顯退了出去。
人一走,傅翌立即對康公公道:“叫趙玧成進宮一趟。”
*
傅顯快馬回到平陽王府。
風風火火回到自己房間,秦淮素剛吃完烏雞湯,正拿著書在翻閱。
“回來啦。”秦淮素剛說完,就被傅顯抱在懷中。
抱得緊緊的,生怕她會消失般。
手上的書掉在地上,秦淮素雖覺得傅顯今晚有點莫名其妙,但也喜歡他這樣抱著自己,于是回抱他。
“怎么?”她把頭埋在他懷中,聽他的心跳。
一下一下,強健有力。
“素兒,跟他和離,回到我身邊,好不好?”
傅顯的話,帶著迫切,不似玩笑,更似深思熟慮。
秦淮素抬頭,瞳仁里映著那張清雋俊朗的臉,指尖劃過他臉龐。
幽幽道:“傅顯,今晚你怎么了?”
男人回視她,伸手捉過她手,放在唇邊輕輕吻著,“回來我身邊,不好嗎?”
半晌,女人踮高腳,雙手捧著他的臉,溫軟的唇,印上他的。
“好。”
兩人情到濃時,門外張嬤嬤來請示:“傅爺,如月姑娘來了。”
第51章 計劃周詳
聽到如月的話,秦淮素神色淡淡,對她道:“好,我知道了,明天就回去。”
如月退下后,秦淮素打了一下腰間那只手。
氣哼哼的,“松開,就快勒死我了。”
“明天別回去,行不?”傅顯依舊沒松開她,但也松了些力度。
她三四天沒有回去了,再不回去,也說不過去。
“別這樣,”秦淮素再次埋首在他胸前,“畢竟,我現在還要面對他。”
每回她說軟話,傅顯就沒轍,淡去了嘴角的不悅,無奈道:“明天,我送你。”
*
馬車停在趙府前面,秦淮素下車。
后面跟著傅顯。
“好了,送到這就好,快回去。”秦淮素回身,推著人。
自從聽到秦淮素的話,傅顯心里的那根刺也拔掉了,對她更是依戀,想到她要回到趙玧成身邊,他的心就很不舒服。
但也知道,目前也是沒辦法的事。
捏著她手,指腹在手上輕輕輾磨,“知道了。”
兩人在門口處的一幕,只是極短的時間,便已分開,傅顯看著秦淮素進了大門,也坐馬車離開。
大門處,再次回復安靜,肅穆。
只有一對石獅子,在日照下,留下剪影。
拐角處,一抹影子落在地上,影子的主人,久久沒有半絲動靜。
直到,她看到那輛馬車遠離,粉色的裙袂,才動了起來。
“原來,他們兩個真的有一腿。”
紀桑芙嘴角,噙著一抹笑,意味深長。
猛然間,她想到了那顆珠子,情敢那天的事
越想,她的笑意,越深。
同樣,她身旁的玉竹,望著馬車遠去的影子,也是一臉深沉。
趙玧成得知秦淮素,在收租的期間,發生的事,表示很大悲傷。
同時,他對秦淮素的說辭,也沒有懷疑,真的以為,這段時間她在六乾軒休養了。
“夫人,你身上的傷,還沒全好,這段時間,你就在家里好生養著。”
趙玧成對秦淮素,出奇的好,好得讓人妒忌。
可是,今回紀桑芙卻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她學精了,不再自以為是,貿然跟秦淮素,硬碰硬。
在西樓小筑的她,聽著丫鬟的話,只當沒聽到。
繼續拿著撥浪鼓,逗著兒子玩耍。
玩了會,她才道:“佑兒,該午睡了,跟乳娘出去吧。”
屋子里只剩下,她和玉竹二人。
玉竹走過來,坐在紀桑芙身邊,細聲道:“主子,可要我做什么?”
這個事,紀桑芙可是計劃了很久。
秦淮素太精,她不得不,計劃周詳。
盯著桌面燃著的八寶琉璃香鼎,紀桑芙仿佛透過香鼎,看到了秦淮素受苦的表情。
她冷笑道:“玉竹,我要你幫我一個忙。”
“小姐,您吩咐。”
“明天,秦淮素就回六乾軒了,你想個辦法,中午吃飯的時候,讓傅顯出現在那。”
玉竹依舊神色平靜,表情淡淡,“小姐,婢子會安排好的。”
*
秦淮素今天在六乾軒忙了一天。
幾天下來,積下不少工作要她處理,忙到中午,肚子咕咕叫。
“如月,讓人給我去買份外賣回來。”
她剛喊完,如月便出現了。
但她卻不是要給秦淮素買外賣,而是另有事跟她說:“小姐,姑爺來了。”
秦淮素忙暈了,一時沒反應過來,“誰?”
“順昌侯。”
秦淮素這才眨了下眼,放下手中毛筆,“他來干什么?”
“他說,想跟你吃飯。”
趙玧成對她的態度,最近真的好得太過分,秦淮素本不想答應的,但想到之前,他曾在六乾軒門口大鬧,最終站起來。
“我去見見他。”
今天趙玧成聽從了,紀桑芙的建議,專門來約秦淮素見面。
那天端雍帝讓他多陪秦淮素,就連紀桑芙也不再爭風吃醋,他何樂而不為呢。
一天沒有得她認同,他無法接觸到六乾軒,就無法心安。
看著秦淮素朝他走來,趙玧成換上好丈夫的笑容,忙將身上披風解下來,披到女子身上。
“風大,快披上。”
秦淮素想解下,卻沒有趙玧成手快,捉住她手,往前走。
“我在前面酒樓訂了房,快走吧。”
無奈下,秦淮素只得忍著。
兩人進了酒樓,到了廂房,趙玧成馬上吩咐小二上菜。
廂房在一樓,臨街,可以看到外面的熱鬧。
小二一一上完菜,趙玧成道:“素兒,快試試,這里的杏花雞做得最好吃了。”
秦淮素從窗外收回視線,執起筷子,淡笑:“好。”
吃得一半的時候,趙玧成見氣氛烘托得差不多了,狀似無意道:“素兒,你聽過黑虎符嗎?”
秦淮素正在吃雞,抬頭看著趙玧成,一臉無知:“什么黑虎符?”
“秦將軍沒跟你說過嗎?”
“沒呀。”秦淮素放下筷子,“夫君,你今天很奇怪,怎么問這個呢?”
“我一個女兒家,爹又怎會跟我說這些。”
她的語氣明顯不悅。
趙玧成知道不好再問下去,于是趕忙轉換話題。
同時也怪自己多慮,秦老將軍又怎會跟他女兒說,她要知道,早就暴露了。
想到當時,他去將軍府搜過,也搜過秦淮素的房間,都是些女兒家的東西,再不然就是經商的札記。
看來,他得另尋他徑才是。
于是,他夾了個雞腿,放到秦淮素碗里,“素兒,多吃些。”
窗外停著一輛馬車,車窗的簾被人撩起。
傅顯正從車窗看著這一幕,一張臉陰森森。
沒想到順風說的是真的,趙玧成真的來六乾軒找秦淮素。
本來,他是擔心趙玧成鬧事,要過來給她撐場的,沒想到,卻見到是這副光景。
兩人談笑風生,交談甚歡。
難道皇兄,曾經說的
順風看著主子越來越沉的臉,也不禁后悔自己一時沖動。
要不是他的故人玉竹,跟他聊天提及,趙玧成來了六乾軒,而他把這事告訴了主子,現在主子也不會那般難受。
“停車。”
順風剛停下車,傅顯走了下來,往酒樓而去。
第52章 為了哄他開心
秦淮素正夾起雞腿,咬了一口。
嗯,味道還不錯的。
雖然同食的人,不是自己想看到,但總不能因為這,而虐待自己的胃。
她真的餓了,吃得津津有味。
門突然被打開,一股寒風沖了進來。
傅顯如同惡羅剎上身,眸光陰沉,一身冷冽,寒氣逼人。
二人被他駭得同時起來,趙玧成略顯僵硬,淡淡笑道:“傅爺,也來這吃飯?”
傅顯直接坐下,小廝自覺端來干凈碗筷,他倒了杯酒,語氣冰冷道:“趙將軍,不介意請本王,吃個飯吧。”
就算他說介意,傅顯就會走嗎。
沒有辦法,趙玧成陪笑道:“不介意,一起吃吧。”
這頓飯,吃得秦淮素如坐針氈,每每趙玧成想跟她說什么,傅顯總會適時問他別的話題。
時間久了,變得三個人坐在那,默默吃飯。
小廝又端來幾個菜,其中有一道燴鹿肉,傅顯記得,秦淮素很喜歡吃。
夾起一塊,放到她碗里,“嘗嘗,我剛吃了一塊,味道還好。”
傅顯夾的,秦淮素不敢拒絕。
拒絕他的下場不會好,特別是,她清楚,現在傅顯正在氣頭上。
同時,她也不好當著趙玧成的面,跟傅顯交往甚密。
“謝謝,傅爺。”
秦淮素頂著兩道壓力,夾起驢肉,咬了一口。
實在吃不下,秦淮素站起來,“我很忙,先回六乾軒。”
“我剛好有事要找你,一起。”傅顯也站了起來。
趙玧成夾著菜,往嘴里送,仿佛沒事發生般。
就在秦淮素動了下身形,趙玧成開口了。
“素兒,能不能陪我再吃會,關于咱們剛才說的話題,我有些事,想單獨告訴你。”
趙玧成將‘單獨’兩個字故意加重語氣,很明顯,不想傅顯聽到。
之前他提及的,是關于黑虎符的事,難道當天父兄的死,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內幕?
沉默了會,秦淮素重新坐了下來,“好。”
站著的男人,垂著頭,耳側的墨發垂落,擋住了他的容顏,即使身在光下,依舊感受到他身上昏暗陰沉氣息。
沉默良久,傅顯抬頭望向她,眸底壓著風暴。
“真的要留下?”
對視了半息,秦淮素認真解釋:“有點事,我想知道。”
想知道什么,不可以問他,一定要跟趙玧成一起?
黑漆的瞳孔失去了光,唇角跳動了兩下,最終抿平,傅顯轉身,朝外間走去。
“秦當家隨意。”
秦淮素看著那個落寞的背影,心中酸澀摻雜,瀲滟的狐眸隨著傅顯越走越遠,一點點失去光彩。
他生氣了,但她也不想的。
關于她父兄的事,她真的很想知道。
*
傅顯今天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不少暗衛丫鬟遭了殃,就連順風也被罰去練劍。
坐在書房里的人,終于停止了震怒,闔眸養神。
男人靠在椅背,整個身體的重量都放在椅背上,看起來,難得的放松。
只是他緊皺的眉頭,攏著悲傷,一直未曾散去,跟‘放松’二字,又是極不相符。
傅顯覺得今天的時間,過得特別慢,特別的讓人心火旺。
到現在,她怎么還不出現。
她不知道,自己生氣,還是說,她不在乎他生氣?
想著想著,他的手不自覺握緊,收攏成拳,冷白的皮膚,凸起的青筯,盤著他的慍怒。
他記得,這段感情里,總是他在意的最多,就連當年,她跟趙玧成結婚,他雖氣她,恨她,但也放不下她。
那時用盡手段去纏著她,就是因為不想失去她。
想到今天,他見到趙玧成跟她同桌吃飯的樣子,傅顯實在無法再闔下去。
丹鳳眼倏而張開,細細的紅絲布滿在漆眸周圍,傅顯微微瞇起狹長陰郁的眼眸,冷然盯著書房的環境許久。
“順風,備馬。”
他還是忍不住,再一次要去六乾軒。
策馬才經過一個路口,突然沖出的車馬,令他停了下來
*
傅顯今天離開的樣子,令到秦淮素沒法專心工作,好幾次,客戶跟她說話,她都分神,聽岔了。
但奈何要她處理的事,一件接一件,臨近黃昏,她才算叫將手頭的事,做空了些。
“如月,這里你和如云看著,我到一趟平陽王府。”
她拿過披風,率先走出六乾軒。
傅顯愛吃一道辣子豆腐的小吃,炸得金香酥脆的豆腐,再配上特制的醬料,灑上辣椒,藤椒,讓人味蕾大開,食欲大增。
而他特別愛吃的是城北吳記出的辣豆腐,常說老板做辣豆腐的手藝,就是宮里廚子也比不了。
為了哄他開心,她特意繞到吳記,買了一份辣豆腐,才走往平陽王府。
馬車緩緩向前駛,秦淮素心情也是美美的,想到一會見到他,哄哄他,那人的氣便會消得差不多。
她了解傅顯,她知道怎樣,傅顯會消氣。
進入這條街,這里都是達官貴人住的區域,盡頭最大的宅子,便是平陽王府。
徐風陣陣,樹影婆娑,夕陽灑下一片金光,落在院墻之上,減了分莊嚴,多了絲瑰麗,就連門口石獅的輪廓也變得更加柔和。
秦淮素的馬車經過一片斑駁,停了下來。
“怎么不走了?”她在車廂里問。
馬夫告訴她,前頭好像出了點事,有匹馬撞到了馬車。
不會是傅顯出事吧。
秦淮素掀起簾子,對馬夫道:“我自己走過去吧。”
拎著豆腐,懷著忐忑的心情,漫著小碎步,秦淮素心里祈禱,千萬不是要傅顯出事。
馬車看起來沒事的樣子,秦淮素懸著的心,也漸漸放下,只是一天沒見到傅顯,她依舊提心吊膽。
走近了不少,隱約看到人影,那個男人的背影,很像傅顯。
不,不是像,而是是。
傅顯站在夕陽中,修長的身形在地上拖出一道長長的影子,跟另一道嬌小的影子,纏在一起。
他約了人嗎?
秦淮素抿著笑,偷偷挪著步子,打算一會給他個驚喜。
當她走得越近,嘴角的笑越往下壓。
怎么會是她。
第53章 端午節
已婚的趙玉凝看起來比少女時期,多了幾分嫵媚,一身水紅色羅裙,楚楚可憐的樣子,十分激起男人保護欲。
例如,她面前的男人。
傅顯正一臉凝重,雙眉高攏,不知什么事,令他如此嚴肅。
以往的他,特別討厭趙玉凝。
何解,現在靠得如此之近,看起來很緊張的樣子。
秦淮素盯著遠處的人影,捧著辣豆腐的指尖,漸漸收緊。
趙玉凝本也沒想到會遇到傅顯,再見他時,她的心依舊控制不住的狂跳。
從兒時起,她就喜歡這個男人,貌似也有五六年之久,雖然她已嫁作他人婦,但不代表,她就能忘記他呀。
男人的英俊,他的氣息,令她無不心動,想到早厭了她的安二公子,太久沒有肌膚之親的婦人,如同久渴在沙漠里的人,發現了綠洲。
她想靠近,對方卻在回避。
一次又一次的得不到,在趙玉凝心中形成執念,而且,她發現了遠處樹后的人影。
對于傅顯,她更想贏到她的對手。
“哎呀,我的腳。”趙玉凝故作痛苦狀。
傅顯冷冷看著她,沒有動,隨手指了下旁邊的大樹,“讓你的馬夫扶你到那休息。”
“另外,修馬車的錢,到時把賬記到平陽王府名下。”
說完,傅顯扭頭想走。
男人對她一點情面也不說的樣子,氣起趙玉凝眼睛都快瞪翻了。
但又不能表現出來,只得繼續裝可憐道:“王爺,你就不能扶我一下嗎?”
“不能。”傅顯很直接回答,“趙姨娘該知道,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
趙玉凝心里干翻白眼,但她看到遠處那抹影子不見了,地上只留下一包豆腐,嘴角不可聞察地勾了下,順著傅顯的話道:“也是,是小婦人失言了。”
*
傅顯再去六乾軒,依舊見不到秦淮素。
聽如月說,她回趙府了。
于是他又去問紅薏,他的心腹說,秦當家正在跟趙將軍下棋。
急著回家,就是為了陪趙玧成?
傅顯為此發了一場比之前更大的氣,差點掀了平陽王府。
兩人互不理睬已有一段日子,為難的往往是下屬,王府的暗衛不好過,就連六乾軒的員工,最近常常加班,老婆孩子也很少見。
再這樣下去,大家遲早被逼瘋。
“小姐,快端午了,不如放大家一天假吧。”如云膽戰心驚地提議。
秦淮素把算盤打得啪啪響,她嫌如月打算盤太慢,親自上陣。
蹙著秀眉,一臉煞氣,女人不悅道:“放假?那么多貨,延后一天,六乾軒的信用還要嗎?”
如云心口一窒,有點不敢開口,如月端了蓮子雞蛋糖水進來,打算解圍:“小姐,天氣熱,喝點糖水。”
‘啪’的一下,秦淮素收了手,睨著如月,眼神凌厲,“如月,你現在很閑?專做跑腿的功夫?”
如月嚇得手抖,連忙放下糖水,拿起賬本,跟如云對視了一眼。
到底是經常跟客戶周旋的人,如云靈機一觸,提了句,“端午節那天,萬祈寺那邊有很多人放紙鳶,要是我們能放假就好了,就不定能遇上順風,大家一起玩。”
如月馬上領悟過來,抱著賬本點頭,“對,順風去,平陽王也會去。”
秦淮素坐著那,不發一言。
不上不下吊著兩個丫頭的胃口,實在太難受,如云加重力度,繼續游說,“聽說端午節,跟自己心上人一起祈福消災,這一年都會遠離厄運,平陽王每年都去萬祈寺,應該也是這個意思。”
女人突地站了起來,嚇了兩丫頭一跳。
兩個丫頭正在心中打鼓時,秦淮素拿起那碗糖水,松了口:“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端午放假一天吧。”
說完,端著糖水走進休息室。
*
端午節當天,家家戶戶都會在門口插上艾草、菖蒲,以驅除邪氣,迎接吉祥,另外廚房還會準備粽子,艾團等食物以示消災祛百病的意思。
女人們都會準備五色手繩和香包,送家人或心愛之人。
秦淮素也做了一個香包,月白色,繡了翠竹。
除了她,如云也做了五色手繩。
不知順風他會不會喜歡。
緣分就是那么奇妙,自上次平陽王被趙玉凝下藥那次開始,她對順風的感覺就變得不一樣。
若果,他收到這條手繩,會懂她意思不
正害羞地想著,如月扶著秦淮素出來,見到她兩頰泛紅,秦淮素問:“臉那么紅,喜歡人了?”
如云忙收斂心思,跟在秦淮素身后,疾聲否認:“沒有,咱們快走吧。”
萬祈寺位于京城郊外的五里山,林木茂密,山巒延綿,除了祈福上香,也是個郊游的好去處。
秦淮素選了在萬祈寺附近的草坪放紙鳶,這處地勢平坦,沒那么多樹阻擋,十分適合放風箏。而且這里離萬祈寺,什么人到了萬祈寺,她一目了然。
如月將早已準備的鳳凰紙鳶拿出來,如云拿著線軸,她則拿著紙鳶,選擇風勢最佳時候,迎風奔跑。
秦淮素也加入她們,三人玩得十足大孩子般,忘形,肆意。
趙玧成遠遠來到,看到就是這么一幅畫景。
他的心也跟著,似被人砸下一顆石子,泛起陣陣漣漪,如同今天的湖光秀麗。
“素兒,你在這里呀。”
秦淮素正在拿著線軸跑,驀然停下,紙鳶從天上掉了下來。
*
在順風的游說下,傅顯今天到了萬祈寺添香油,當然這個不是主要,聽順風說,有人想見他,想著過節,他也就勉勉強強來看看了。
“主子,你走慢點。”
順風跑得上氣不接下氣,心里腹誹——
又說不在意,跑那么快干嘛?難為他之前天天跑步練劍,現在還得陪他通山跑。
他正抱怨時,前頭的人頓住了,他差點撞上傅顯,呆呆道:“怎”
剛剛還容色興奮的男人,此刻如同六月飛霜。
第54章 多哄下就沒事了
趙玧成的突然出現,令秦淮素始料不及。
男人朝她信步閑庭走過來的樣子,淬滿陽光的溫柔,“素兒,夫君陪你一起放紙鳶。”
秦淮素僵在那,如墜冰滘。
“你怎么過來了。”
他停在女人面前,豐神俊朗,眸里似捧著一抹春光望向她,“夫君當然是,因為想你了。”
要是真的信了他的話,秦淮素早就死得很慘。
淡淡撇開頭,秦淮素道:“夫君先找個地方休息吧。”
秦淮素的意思,趙玧成不是聽不明,只是他有皇命在身,不得不調查清楚。
秦淮素跑著滿頭是汗,趙玧成忙掏出汗巾,體貼道:“夫人,為夫給你擦汗。”
那只魔爪已經伸向秦淮素。
秦淮素沒想到,趙玧成會這樣,連連后退,“不不,不用”
她退得急,沒注意,一個不小心踩到裙子,就要往后跌去。
“啊”
“小心。”趙玧成伸手扶住她腰。
秦淮素嚇得一身雞皮疙瘩,欲要甩開腰間那只手。
只是手還沒甩出去,卻從袖子里掉了個東西。
月白的香包,配上翠竹,雅致飄逸,還帶著一股淡淡的草藥香。
趙玧成眼前一亮,彎腰拾起,嗅了一下,“素兒,是送我的嗎?”
“這……”
秦淮素抿著唇,沒再說下去。
趙玧成已自顧自地,將香包系到自己腰間,感動道:“謝謝夫人。”
沉悶的腳步聲,踏著青草而來,帶起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眾人回頭,被傅顯沉冷自若,不怒而威的樣子震懾。
秦淮素嘴唇發白,想要解釋,結果傅顯先開口了。
“趙將軍的香包真好看。”
男人嘴角那抹似有若無的笑意,刺痛了秦淮素的心,“我……”
趙玧成卻當她面前,生怕她一副受欺負的樣子,拿起香包,愛不釋手。
“夫人她,用心良苦。”
明匡匡的暗示,瞬間令傅顯眸光沉了下來。
隨后,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語帶嘲諷,“看來趙將軍,在夫人心中,不一般。”
趙玧成笑笑。
像個守得云開見月明的癡情男人。
傅顯放在背后的手,早已捏得啪啪響。
他越氣,越是沉冷,壓著的怒氣,如同隨時崩塌的冰山,“也是,夫人跟將軍過往,情誼深厚,當之無愧。”
秦淮素實在聽不下去,直接越過兩個男人,留下一句氣話。
“這里的風景太礙眼,我先走一步。”
她生什么氣,跟人放紙鳶的是她,送人香包的也是她,現在還有脾氣了。
傅顯擰著眉,看著遠去的背影,心莫名被刺痛了一下。
草坪后面的小樹林,一對年輕男女的身影倒影在溪水上。
順風撓撓頭,紅著臉,從懷中掏出一副耳墜,“月兒,這是送你的。”
如月羞著臉,正欲拿過,順風一收手,“還是等我給你戴上吧。”
等他戴好后,又贊了句真美。
如月臉更紅了,抿著唇,從懷里掏出香包,“送你的,記得帶身上,保平安的。”
兩個人甜得,糖都比不上,跟本沒有察覺到樹后的人。
捏著手里的彩繩,如云一臉灰白,她怎么也沒想到,順風跟如月……
從萬祈寺回來,傅顯的脾氣更差了,順風很幸運地成了,被罵的最慘的一個。
看著順風總是嘴角含春的樣子,傅顯就來氣,怎么長得不如他的下屬,出去一趟,就成了魂不守舍的樣子。
“出去給我沖壺茶,三分冷,七分熱,山泉水泡的。”
“是。”
順風心里委屈,但不敢違抗,乖乖出門。
“等下。”
傅顯陰沉不定的聲音響起,敲著桌子問:“你腰上的是什么。”
順風低頭看了一眼,嘴角微勾。
那副吃了蜜糖的樣子,傅顯看得酸死了,呵斥一聲:“你是不是騙了人家小姑娘?”
“啊?沒有沒有。”順風嚇得趕緊往回走,“傅爺,我跟如月是真心愛慕的。”
“你…跟如月?”
傅顯緩和了神色,坐了下來。
順風知道主子為了今早的事,跟秦當家不歡而散,如果自己再不想辦法,修復這二人關系,受苦的還是他。
于是道:“傅爺,你這樣生悶氣多沒意思,女人嘛,多哄下就沒事了。”
這口吻,如同情場老手。
“你就是這樣,哄住了如月?”
傅顯睨著人,嘴角總算揚了起來。
順風說的,不無道理。
晚上,傅顯輕易翻進了主院,熟門熟路,摸到了主屋房間。
嗯?還亮著燈?
已過子時,這女人不睡,搞什么鬼。
傅顯直接推門進去。
同時握緊手中短劍,要是趙玧成在里面,他就一劍解決了他。
屏風后面,秦淮素提著手筆,正在比畫著什么。
那神情,看起來,很駭人。
幸好,沒有看到趙玧成,傅顯暗松一口氣,收起利劍,靜悄悄走進去。
不知那女人在干什么,顯然連他進來了,也沒所察覺。
一心只沉浸在筆上。
傅顯趁好不注意,從背后,伸手取走了那張正畫的紙。
“誰?”
有人抽走紙張,秦淮素才回神,當看到傅顯,嚇了一跳。
緊跟著眸光落在張紙上,伸手去搶,“還給我。”
默默看著紙上的內容,傅顯頭頂如同飛過一群烏鴉,這女人那么認真的寫寫畫畫,就是為了罵自己?
看著紙上面的‘自己’被打得很慘的樣子,旁邊還配上文字,傅顯一言難盡。
“咻”一下,秦淮素搶過紙張,瞪了他一眼。
完全沒有自己做了壞事的樣子。
女人氣哼哼的轉頭就要走,傅顯直接將人壓在桌上,危險邪魅地盯著她,“罵完就想走?”
突然的近距離,熾熱的氣息落在她臉上,秦淮素心湖立時被攪亂,但面上還是冷冰冰,“誰罵你,放開!”
“還嘴硬?你手里的是什么?”
傅顯又湊近幾分,酥酥麻麻的感覺從臉上傳到頸窩。
秦淮素腿有點發軟,耳尖泛紅,依舊嘴硬:“你看到什么,你看到我罵你了嗎?”
狹長的丹鳳眼危險地半瞇起來。
“嘶,確實。”傅顯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上面沒寫我的名。”
秦淮素細細地哼了聲,又似嘲笑,又似勾人。
“但是,本王覺得是,你就是。”說著,他一把咬上她唇
第55章 還有禮物補收嗎
柔軟的唇瓣,帶著香甜,如同成熟的蜜桃,誘著傅顯想一口吞進腹中。
太久沒嘗過的滋味,令他吻得越來深,越用力。
女人被他壓在桌上,動彈不得,僅承受他的重量,又得承受他的熱情,掙扎了沒幾下,手上一直拿著的紙,飄到了地上。
明明是他氣的人,現在還拿她出氣。
秦淮素推不動,打不了,干脆哭了起來。
吭吭唧唧的聲音,帶著嬌喘,竟變得惹人浮想聯翩的吟唱。
戰況有著不可收拾的勢頭,秦淮素咬在傅顯肩頭,口齒不清道:“傅顯,你敢強要我,以后就不用再找我。”
傅顯繃緊下頜線,停下了動作,壓著欲望,離開她唇。
他清楚這個女人,說到做到。
現在逼著她,只會越來越糟心。
傅顯捧起她臉,鼻尖相抵,黑漆漆的瞳孔里,只有女人意亂情迷的臉,“我錯了。”
低沉帶著磁性的聲音,似從天上傳來,落入凡間,滋潤著女人心田,秦淮素抽著鼻子,停止了哭聲。
半晌,秦淮素撇開臉,“說什么,聽不到。”
好不容易才低聲下氣的,竟然給臉不要臉,想到順風教的,傅顯磨了磨牙,湊在她耳邊,認認真真道:“秦當家,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一回吧。”
“噗嗤”一下笑出聲,秦淮素瞬間破功。
佳人重拾笑容,傅顯心頭大石落地,重重親了秦淮素面頰,“磨人精!”
“還不是你氣的?”秦淮素決定好好管教這個拈花野草的男人,“你那天跟趙玉凝是怎么回事。”
傅顯沒想到,秦淮素那天會找他,又好氣又笑的,揪了下她小巧的鼻子,“秦當家,你還不承認吃醋,竟然會以為我喜歡趙玉凝這種女人。”
被他當場戳穿,秦淮素馬上禮尚往來,“平陽王,你還不承認吃醋,竟然會以為我喜歡趙玧成這種人。”
真的一點虧也不愿吃。
傅顯好笑地看著她,故意逗她,“過了端午節,還有禮物補收嗎?”
秦淮素看著他,眼里光芒閃撲,如同一只狡猾的狐貍。
倏而拉開抽屜,抓了個東西,快速放在傅顯手里,“看你大方承認錯誤的份上,可憐可憐你吧。”
一條由五色絲線編成的手繩,躺在傅顯手心。
手繩中間有顆玉珠,珠上刻了個‘素’字。
她的意思,傅顯收到了,忘情地吻著她,直到她喘不過氣,傅顯才離開她唇,跟她咬耳朵。
“秦淮素,遲點我也有份大禮要送你。”
眸光微亮,秦淮素問:“哦?什么來的。”
“不急,等我準備好了,再告訴你。”
這么神秘?
秦淮素彎起一汪春泉,應著他,“好。”
傅顯清晨才離開,至于什么時候走的,秦淮素不知,到她醒過來時,身邊的位置已是冰涼。
看來,離開已有一段時間。
“如月,讓人打水給我梳洗。”一開口,破啞的聲音,難聽得女人皺眉。
昨晚叫得太厲害了,看來今天要喝點蜜糖水才行。
穿戴好后,如月給秦淮素梳頭,昨晚聽傅顯提到這丫頭跟順風的事,秦淮素故意戲謔道:“如月,我記得你昨天繡了個香包的,在哪?”
突然被小姐問起,如月臉色蒼白了瞬,“小姐,那個香囊”
她心不在焉梳著頭,想為送順風的事找借口,卻留意到銅鏡里的人在偷笑,瞬間明白過來。
“好呀,小姐,你取笑我的。”
秦淮素哈哈大笑,拉過如月的手,“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順風是個不錯的人,值得你付托終生。”
如月羞紅了臉,不知什么好。
秦淮素沒想到這個沉靜的女生,臉皮這么薄,竟是這么可愛,將心中決定跟她說:“傅顯說了,等皇上壽辰過了,就給你倆完婚,如何?”
門口傳來了瓷器落地的聲音。
秦淮素跟如月回神,看到花瓶碎在地上,一地的瓷片,水跡和殘花。
如云怔怔著在門口,失魂落魄的樣子。
“你怎么了,有沒有割傷手。”如月第一個沖過去,關心如云是否受傷。
秦淮素也跟著過去,吩咐人清理后,她對如云道:“我放你兩天假吧,這幾天你做事總是心不在焉。”
如云仿佛聽到什么可怕的事一般,拼命搖頭,“小姐,我”
“別說了,從現在起,你再也不用跟著我,休息好了,再說。”
秦淮素見她情緒不佳,只得強行命令她休息。
“如云,你乖,別叫小姐擔心。”如月也勸著她。
兩道聲音如同魔咒般,在如云耳邊縈繞,再也忍不下去,如云紅著眼圈,跑了出去。
“如月,這丫頭怎么了?”秦淮素對如云的行為感到奇怪。
“沒事的,可能是葵水來了,心情不好,我有空就會哄哄她的啦。”
主仆倆,都沒有將心思放如云身上。
如云一個人,躲在假山里的一個山洞,偷偷哭泣。
自己第一次喜歡的人,竟然不喜歡自己。
同樣的出身,甚至,她比如月還要漂亮幾分,為什么,順風會喜歡如月。
越想越傷心,如云放聲大哭。
地上突然多了個影子,如云盯著它,打了個哭嗝。
玉竹出現在如云面前。
看到是紀桑芙的走狗,如云頓時站了起來,欲要走出山洞。
“如云姑娘,怎么了。”玉竹擋住好的去路。
如云心情不好,語氣不善:“滾開!”
“嘖嘖嘖,別那么說話,”玉竹雙手環臂,靠在山石上,好整以暇看著她,“說不定,我可以幫如云姑娘呢。”
“誰稀罕你幫。”如云一臉鄙視。
玉竹冷笑:“我跟順風是故人。”
如云終于停下要離開的腳步。
*
今天朝中出了件喜事,端雍帝有意將永親王的女兒,永樂郡主,覃杳,賜平陽王為妃。
永親王一直居于南邊地帶,管轄南邊幾個州郡,極少上京。
據聞他的女兒比天仙還要美,永親王又只得一女,標準的放嘴里,怕化了,放手里,怕碎了。
而永親王一直仰慕傅顯才華,有意招他為婿。
于是,端雍帝撮合了這門親事。
秦淮素聽著趙玧成的喋喋不休,仿佛身墜寒潭。
第56章 貓比他重要?
覃杳,典型的江南美人,秦淮素第一眼見到她時,腦里閃過兩個字:
驚艷!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波光流轉間,帶出婉約氣質。
柔,但不弱不禁風。
姿容儀態,處處妥帖優雅,均是世家王族養出來的矜貴大氣。
江南女子的清婉,她有。
京中王女的濃稠,她也有。
兩者在她身上,沒有一點違和感,配合得相得益彰。
今兒她送貨進宮,太后得知,差人過來請她走一趟。
她嘴甜,后宮妃嬪們都喜歡她,太后也是。
她正跟太后聊天,逗著寶兒,覃杳出現了。
猝不及防闖進她眼簾。
太后見到她,忙放下懷中的貓,“杳兒,快過來,到哀家身邊。”
言語間,是對這位郡主的喜歡。
秦淮素識趣地抱起寶兒,同時給覃杳請安,“六乾軒秦淮素,給永樂郡主請安,郡主安康。”
覃杳坐到太后身邊,看向秦淮素,眸中難掩驚喜。
“原來你就是鼎鼎大名的秦當家,快起來,別這么客氣了。”
秦淮素頷首點頭,坐在一邊,陳嬤嬤端來茶水,糕點,太后招呼著人,“大家都別拘謹了,都是自己人。”
茶杯里溢出的香氣很特別。
太后拿起,喝了一小口,“喲,這是什么茶,真香。”
覃杳也跟著喝了一口,眸光一亮,跟著又喝了一口,確定不會錯,嘴角一勾,不忘贊嘆:“想不到,到了京城,還能喝上荔枝茶。”
荔枝,嶺南的特色,也是覃杳最愛的水果,想不到到了京城,還到嘗到,覃杳連飲兩杯。
太后也跟著,慢慢啜著,果香馥郁,酸甜可口,齒頰留香。
“荔枝哀家倒是吃過,但這荔枝茶,卻是第一次喝。”她對茶的贊嘆不低于覃查。
秦淮素笑笑:“太后,郡主,別急,一會還有。”
說曹操,曹操到。
陳嬤嬤領著兩名小宮女,分別端了兩盤東西進來。
一盤是新鮮荔枝,另一盤是糕點。
“這”太后笑得,如同盛開的菊花,點著秦淮素額頭,“素兒最是會哄人,這后宮沒有一個女人,不被素兒哄得高高興興的。”
覃查嘗了一點糕點,眼睛睜著大大的,好奇地問道:“秦當家,這是什么?”
“荔枝團子。”秦淮素坦白道:“里面是新鮮的荔枝肉,外內是軟軟的糯米皮,再灑上棷絲。”
“這道甜點,是小鎮一位老師傅的特色手藝,為了讓大家吃上新鮮的,素兒直接將人帶入京城,為太后,郡主等效勞。”
秦淮素做事周全,覃查豎起大拇指,“不愧是六乾軒當家,做事細心,周到。”
幾人談笑間,珠簾響動,傅顯跟著走了進來。
三人同時一愣。
覃查沒想到,會突然見到自己的未婚夫。
秦淮素更沒想到,傅顯會來。
傅顯看著自己女人和覃杳,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但他很快恢復神色,給太后請安。
“顯兒,快,來見過你未婚妻。”
一句話,三人面色各異。
傅顯垂著眼瞼,沒有動,也沒有開口,但臉上端著笑。
秦淮素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繼續逗弄著寶兒。
倒是覃杳,大大方方站了起來,給傅顯行禮:“覃杳見過平陽王,王爺金安!”
溫婉嫻熟,如畫里的仕女,要不是臉上的兩朵紅云,減了兩分穩重,她的言談可謂女子典范。
傅顯淡淡頷首,算是打過招呼了。
看到女人不理他,心里有點氣:貓比他重要?連眼神也不愿分一個過來,難道沒看到有女人要撬她男人嗎?
他故意往秦淮素旁邊的位子坐,還伸手過去逗弄寶兒下巴,“寶兒,想我了嗎?”
他的手,有意無意碰到秦淮素的手,似是無心,又似有意。
“你什么時候跟寶兒感情這么深?”
太后看著自己的小兒子,語氣寵溺,“傻孩子,貓有什么好逗,快坐到杳兒身邊。”
傅顯繼續逗弄著貓,似是回答太后的問題,“兒子就喜歡寶兒。”
“那也不行,”太后只當傅顯還有孩子氣,加重了語氣,“快,跟杳兒坐一起。”
當一件事推搪不了,只有面對。
“好。”傅顯收回手,理了理蟒袍,走過去,坐在覃杳身邊。
“真般配。”
太后看著兩人,口中念叨。
有種婆婆見媳婦,越看越滿意的感覺。
郎才女貌,如同新婚夫婦。
傅顯淺笑,至始一言不發,覃杳嬌羞,小女兒家感覺滿滿。
左看看,右瞧瞧,總感覺二人差了點兒。
太后蹙眉沉思,好會,對兒子使了個眼神,“傻小子,就光著干嘛,還不給未來媳婦剝個荔枝?”
不知怎的,寶兒突地叫了一聲,竄了開去。
秦淮素也跟著起身,“太后,許是寶兒嫌悶了,素兒這就去看看。”
得到太后首肯,秦淮素出去尋貓了。
傅顯的眸光追著那人飛了出去,他也跟著站起來,對著太后道:“母后,河洲鬧瘟疫,已是民不聊生,顯兒只是偷空過來請安,現在兒子先回皇兄那。”
“這”剝個荔枝給人,再走也不遲呀。
太后有點下不了臺,但又不能在國家大事前,表現出不悅。
倒是覃杳出來解圍,她剝了個荔枝,放到太后面前的小碟,“太后,要剝也是杳兒先給您剝,河洲的事,臣女也有耳聞,確是刻不容緩,王爺身為重臣,理應為皇上分憂。”
覃杳一番得體的話,打破了僵局,太后聽得舒舒服服,拿起那顆剝好的荔枝,細細咬了一口。
“那既然杳兒這樣說,你晚膳到壽康宮,陪杳兒一起吃吧。”
傅顯淡淡看了覃杳一眼,“好。”
*
秦淮素抱著寶兒,在御花園瞎逛。
不管花開得再美,她的心情都是悶悶的,看什么都是煩躁。
想起剛才的事,她輕嘆了口氣。
別說剝荔枝,以后兩個人,只會有更多親密舉動,想到此,美人眉頭輕蹙,愁云慘霧。
“寶兒,還是你好,不會氣我。”
秦淮素看著懷中的小東西,心情總算好了點,說著她就要親親寶兒的臉
溫軟的唇還未來及碰到寶兒,秦淮素被人往后一拉。
“啊”
第57章 誰是你王妃?
線條冷硬的唇有點干,貼在秦淮素的唇上,有點癢。
秦淮素又驚又惱,推著他。
傅顯摟得更緊,恨不得要將她腰掐斷。
“傅夠了”
秦淮素喘不過氣,話也變得不利落,心里的悶氣也跟著散去,從抗拒變成回應。
兩人越纏越緊,懷中的寶兒實在受不了,喵了一聲,不知竄去哪兒。
天上的云飄來,又飄去,兩人纏夠了,才離開對方的唇。
傅顯壓著人在樹上,曖昧又痞氣道:“秦當家,借寶兒離開,這醋也吃得太明顯了。”
“那傅爺還不回去,給郡主剝荔枝。”
秦淮素靠在傅顯肩頭,兩手勾著他脖子,毫不在意地懟回去。
擱在她腰上的手,狠狠地掐了她軟肉一把,傅顯哼哼:“區區郡主,也配我平陽王給她剝荔枝?”
女人抬頭,狐眸半瞇,狡黠道:“那誰配平陽王剝荔枝?”
“當然是我王妃。”傅顯圈著她。
秦淮素抬頭,狐眸半瞇,狡黠道:“誰是你王妃?”
傅顯像變戲法般,從袖袍里取出一串鮮荔枝。
秦淮素眼前一亮,“你還隨身帶呀。”
傅顯將荔枝剝開,修長的手指靈活翻飛,捏著白玉般的果肉,似虔誠,似誘人墮落。
一個剝好的荔枝,晶瑩剔透,傅顯將它塞進秦淮素嘴里,“好吃嗎?為了哄你,順個荔枝帶身上算什么,做過再驚險的事,多了去了。”
也是,過往傅顯做的,比這個更大膽。
咽著荔枝,秦淮素心里也是甜滋滋,笑得比花園的花還要艷,看得傅顯眼神一暗,重重親了下她臉頰。
“吃過我剝的荔枝,就是我王妃了。”
一顆荔枝就想收買她?
秦淮素搖搖頭:“哪有這么劃算的買賣,六乾軒當家,將軍府嫡女,就只值顆荔枝?”
這貨就是離不開商人本質。
傅顯磨磨牙,湊在她頸窩吹氣,“你吃都吃了,還想抵賴。”
受不住他的攻勢,秦淮素差點溢出聲,咬著唇,死不退讓,“大不了,剝回給你就是了。”
傅顯從容自如地等著她。
秦淮素搶過荔枝,正要剝的手頓住,睨著男人,“我剝也可以,但是要收費。”
嘖嘖,他剝,沒說要收費,到她剝了,就要收費?
“秦當家,這不厚道吧。”傅顯好笑地看著她。
“對,收費。”秦淮素認真點點頭。
“傅爺沒說要收費,是傅爺的事。”秦淮素正式道:“但六乾軒當家,不做虧本買賣。”
這女人就是將‘六乾軒當家’這五個字,刻在骨子里。
時刻不忘,萬家祖訓。
傅顯失笑,“那秦當家打算怎么個收法。”
認真想了想,秦淮素豎起一根玉指,彎著眉眼,“一萬兩黃金,一顆。”
一萬兩黃金,一顆。
傅顯頓了頓,捧腹大笑。
這貨完全當他是冤大頭嗎?
“傅爺,不剝就算了。”秦淮素欲要從他懷中逃離。
“誰說不剝,”傅顯收緊了手,不讓秦淮素亂動,但又為難道:“我沒錢。”
一樁買賣眼看要促成的時候,最忌聽到對方說沒錢。
秦淮素瞬間耷拉了眉眼,懨懨道:“我趕時間,傅爺讓別人給你剝吧。”
“等下,”傅顯不給她機會逃,“我沒錢,但有別的。”
“什么?”
傅顯吻上秦淮素唇,廝磨間,輕啟:“我的人,我的一切,全都給你”
*
這幾天如云一直放假,秦淮素見她心情不好,讓她一直休息。
她的工作,暫時讓如月接替。
開始如云不適應一下閑下來,現在倒也習慣了。
此刻,她在小廚房,做包子。
玉竹說,可以幫她,讓順風注意到她。
現在她就按玉竹說的,特意給順風做了籠肉包,等他操練完后,可以吃上她做的東西。
做好,她依言送到順風手上,意外地,他不但接過,還連續吃了兩個。
如云心情美美地往主院方向走,經過一棵大樹時,樹葉晃動,沙沙地作響。
她頓住。
玉竹從樹后走了出來。
如云作勢要繼續走。
玉竹先她一步,開口:“順風現在對你態度是不是變了很多?”
這段時間,她和順風兩個人確是熟悉了很多,話題也多了起來。
如云不吭聲,抬腳還是打算走。
“打完齋,不要和尚?”玉竹諷笑。
如云轉身,望向她,“你想怎樣,直接說吧。”
“想知道六乾軒的事。”
“要我出賣主子?”如云義憤填膺,“做夢去!”
“別說得這么難聽。”
玉竹抬手,風輕云淡的樣子,“又不是要知道什么重大機密,只是想了解下六乾軒的日常運作而已。”
“無可奉告。”如云拒絕。
玉竹沉默。
如云不再看她,轉身就走。
“那,你跟順風,就算了吧。”玉竹在她身后道。
繡鞋抬起又落下,旋了個圈,轉到另一面。
如云看著玉竹,眸光怨素,憤滿,“你少威脅我。”
她會轉頭,就代表動搖。
這種只是裝裝表面的話,對玉竹來說,不痛不癢,女子一貫漠然,面無表情道:“我可沒威脅你,而是你看到順風的轉變,至于你要不要幫我,完全取決你自己。”
這回,倒是玉竹先離開。
望著遠去的背影,如云說不出的心塞。
*
傅顯晚上,如約留在壽康宮用晚膳。
太后看重覃杳,又有最愛的小兒子在側,這頓晚宴做得精致又費時。
盡量做的都是覃杳喜歡的菜色。
“杳兒,這鱸魚新鮮。”太后知道她愛吃這魚。
傅顯默默吃自己的,仿佛就是一個搭飯的。
這孩子真是的,太后有點氣,擱下筷子,“顯兒,你也太木頭了,還不快給杳兒夾魚。”
早上的荔枝錯過了,現在再推,就說不過。
傅顯沒吭聲,放下筷子,拿起公筷,夾起了魚最嫩的一塊肉,放到覃杳碗里。
“郡主,嘗嘗。”
他天生一副好皮囊,骨相清雋,凌厲冷俊,偏生一雙丹鳳眼,眼尾上揚,看人時,微微揚起,勾人又極具威勢。
覃杳臉一紅,夾起魚肉,細細抿了一口,“謝謝。”
太后心滿意足,笑逐顏開,為了增加小兩口互動,她道:“杳兒,我記得顯兒曾下江南,住的就是你家。”
第58章 你們兩個在干什么
傅顯曾住在永親王府,這不是秘密。
三年前,江南水患,傅顯奉旨賑災,當時就是在永親王府暫住。
賑災期間,傅顯展現的鐵腕能力,治貪官,救災民,防洪災,他處理起來,有條不紊,游刃有余,永親王對他,極為欣賞,有意招他為婿。
除了永親王,他的女兒對這位年輕有為的王爺,也是芳心暗動。
只是,那時的他道,自己已有未婚妻。
不曾想,世事玄妙,以為沒戲的事,現在再有了希望,自己成了他的未婚妻。
覃杳低頭,笑得像一彎月牙。
太后覷了眼,心里清明。
看得出,這姑娘對兒子,真心喜歡。
才情,樣貌,家勢,她配顯兒——配得起。
太后笑瞇瞇地喝了口湯。
心道,看來大兒子今次總算做對了件事,或許,覃杳真的能讓顯兒能放下過往
一頓飯,說不上熱鬧,但也算溫馨。
傅顯吃完飯,借口公事忙,從壽康宮回來。
早上才見完秦淮素,現在又開始想她了。
想到她今晚要回趙府,傅顯不禁加快腳步。
前面的人影似曾相識,傅顯駐足,狹長的眸子閃過一抹狐疑的光。
秦淮素正從溫然那出來,一個人慢悠悠地逛著。
想著今晚要回趙府,她故意拖時間。
卻不料被人拖到樹后。
傅顯看著她,眸光帶著興奮,“秦當家,這么晚還不回家,在宮里干嘛。”
真是哪都能見到他,秦淮素不知是好氣,還是好笑,“我這辛苦命,哪有下班時間,不像王爺,不用為生活奔波。”
還故意酸他了。
傅顯吻了下她唇,對她愛不釋手,“嫁給我,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扯著扯著就跑題,秦淮素沒有回答他,笑著問:“跟永樂郡主吃飯開心嗎?”
“不開心。”
“得了便宜還賣乖。”秦淮素推開他,往前走去。
傅顯追上去,信誓旦旦道:“秦當家,我跟她,就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接觸過。”
秦淮素哈哈大笑,“你不用解釋,不關我事。”
“怎么會不關呢。”傅顯道:“你吃了我剝的荔枝,就是我的人;我吃了你剝的荔枝,就是你的人,當然得跟你交代。”
秦淮素被傅顯的言詞,逗得眼淚都笑出來了。
兩人的開心時光,仿如一下回到三年前,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傅顯摟住她,在她耳邊道:“素兒,你要信我,再給我一段時間,我會讓你正式成為我王妃。”
她嫁給趙玧成是皇帝下的旨,哪有這么容易就和離。
秦淮素只當傅顯哄她,也不好掃了他興,“好,我等著。”
兩人打鬧間,身后傳來了一道威嚴,又憤怒的聲音。
“你們兩個在干什么?”
皇帝的聲音落在兩人耳里,傅顯和秦淮素皆為一震。
沒想到,皇帝會突然出現,更沒想到的是——
“夫人,你剛才”
趙玧成的聲音,寒如深潭,聽得秦淮素頭皮發麻。
他們都看到了?
秦淮素跟傅顯對視了一眼,指尖捏著他手,漸漸收緊。
腳步聲朝他們而來,狹長的丹鳳眼,眼皮半瞌,蓋住了眸底的冷意。
就在傅顯開口時,意外地傳來一把女聲。
“秦當家,你沒事吧。”覃杳狀似焦急,跑了走過去。
她一把捉住秦淮素,上下打量她,確認她沒事般,才松了口氣,“剛才見你摔著了,幸得王爺扶你一把。”
看起來,她真的很擔心。
端雍帝和趙玧成暗松一口氣,隨后傅翌又問:“剛才你們三個人一起的?”
“是呀,”覃杳點頭,“剛才我跟王爺飯后散步,遇到秦當家,看到附近花美,我偷偷跑去摘花了。”
傅翌看了眼,覃杳手里的花。
確實是這附近的花,而且她的手背,沾了點泥巴,顯然是剛才摘花,弄臟了。
傅翌神情緩和不少,但也沒松口。
覃杳趕緊跪下來,“皇上,臣女一時貪玩,才起了摘花的心思,望皇上恕罪。”
被覃杳這么一跪,傅翌也不好再追究下去,連忙扶起她,“快起來吧,這點小事,就要怪罪,那朕豈不是成昏君了。”
幾人恢復了正常神色,端雍帝對趙玧成道:“既然秦當家摔著了,趙卿家,你就扶她回府休息吧。”
待秦淮素和趙玧成離開后,端雍帝看了傅顯和覃杳一眼。
“杳兒,看來你跟皇弟的感情,進展得不錯呀。”端雍帝笑道,笑意不達眼底。
都是皇族世家養出來的人,哪個不是人精。
傅顯不語,算是默認,也是否認。
覃杳狀似聽不懂他的試探,端的是溫柔小意,頷首低眉,“皇上說笑了。”
誰也看不穿誰的。
要是那么容易相信人,就不會是端雍帝,傅翌收起心思,眸底一片冷意,拂了下龍袍,“朕乏了,你們隨意吧。”
康公公追著他的身影,走出御花園。
夜色降臨,宮燈陸續點亮,一勾極細的彎月,眉毛似的,升上天空。
宮燈從遠處照過來,給俊男美女,描上一圈光暈,幾許真,幾許假,似在天上宮闕的仙,又似落入凡間塵世的妖。
覃杳沒有任何解釋,笑著福身,燈光照清她身型。
照不清她的心。
傅顯望著她轉身,眸色很深,藏在袖袍里的手,握緊。
她都知道,但裝不知道。
甚至,今天出手幫了他,究竟意欲何為?
幽香暗送,不知是花香還是人香,覃杳手里的花,有幾朵,花瓣隨風散,往身后的傅顯飄去。
花香迷人眼,卻迷不住傅顯雙眼。
倏而,男人叫住她:“站住。”
覃杳回頭,站在風里,揚起的微笑,似醉似真,“王爺?”
傅顯往前走去,步伐沉穩從容,地上拖出長長的影子,延綿身后。
他站在覃杳面前,氣勢盡現,不同于在太后跟前那會,連裝也懶得裝,冷漠,拒人千里。
覃杳一副意料之中的樣子。
“為什么幫我們?”傅顯問。
女子眉目如畫,抬頭望向他,眸底有隱隱跳動的光,“王爺是我未來夫君,幫你不應該嗎?”
第59章 公認的平陽王妃
傅顯微怔。
覃杳的回答,令他意外。
風繼續吹,香氣飄飄裊裊,傅顯往前一步。
“明知的事,何必自欺欺人?”
指的是,她已經知道,他跟秦淮素的關系。
女子淺笑,般般入畫,“王爺也是我未來夫君啊。”
傅顯定定望著她,久久才道:“你想怎樣?”
“王爺多慮了,杳兒不會害你。”說著,女子轉身,融入夜色當中。
覃杳,你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
望著遠去的背影,傅顯眸色不明。
*
連續一段時間,大家都相安無事。
傅顯跟秦淮素那件事,誰也沒有再提起,兩人關系依舊。
秦杳依舊是,一副不知道的樣子。
她非但沒有纏著傅顯,甚至給二人做起遮掩。
唯一變化的是,秦杳的處世手法極高,認可度也越來越高。
所有人都喜歡這位未來的平陽王妃,期望兩人早日完婚。
傅顯私宅。
兩人剛完事,秦淮素起身穿衣,傅顯拉住她,“再陪我一會。”
“傅爺,你不是馬上大婚在即。”秦淮素收回手,“你還是陪你的郡主好了。”
“你明知道,我跟她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傅顯從背后纏上來,不依不饒。
“可現在不同了,她已經成了公認的平陽王妃。”
這個確實。
傅顯眸色一沉,突然明白過來,秦杳當日沒有拆穿他們的原因。
她是想借用公眾的力量,逼他就范,娶她為妻。
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不愧是嘉興長公主教出來的女兒。
一時間,傅顯也沒了辦法。
“傅顯。”秦淮素喚住他。
傅顯回神,捉過她手,放在唇邊吻了吻,“如果你要我現在公開咱們的關系,我隨時愿意。”
秦淮素反手輕輕拍了他頭一下,“傻啊,這不就是至六乾軒,平陽王府于險境嗎?”
確實,他們都有要保護的人。
六乾軒的員工,王府上下多條人命。
兩人都無法眼睜睜看著,他們因此受到牽連。
特別秦淮素,不可以讓萬家歷代心血毀在她手上。
傅顯想,覃杳就是看準了這點。
男人沉思間,房外響起了順風的聲音,“傅爺!”
順風一向懂得察言觀色,不是重要的事,不會在這種時候,打擾他。
“何事?”
男人不悅的聲音傳出。
順風道:“清玄大師,已回來。”
男人繃著的下頜線柔和下來,對門外吩咐一聲“備馬”,將臉貼在女人背上。
“我帶你去個地方。”
萬祈寺。
秦淮素來過這里很多次,不知道,今回傅顯要搞什么名堂。
覷了眼,拉著她手的男人,秦淮素好奇道:“你想帶我見清玄大師?”
傅顯點頭,“一會你就知道了。”
清玄大師的居室,單獨在后院設成獨立院落,在藏書閣旁邊。
院子很簡單,一院一室,小小的地方,很干凈。
秦淮素也是第一次來。
傅顯領著秦淮素進入院子,一名穿著主持袍服的老者,站在廊下,鶴骨仙風,慈眉善目。
“見過清玄大師。”秦淮素雙手合十。
老者笑笑,點頭還禮,“秦施主有禮。”跟著,又對傅顯道:“阿彌陀佛,清玄見過王爺。”
秦淮素納悶。
清玄是得道高僧,皇上見他,也是禮讓兩分,但他對傅顯的態度,隨和中多了分恭敬,像是下屬見上級的樣子。
傅顯攔著秦淮素進門,“進去再說吧。”
室內跟院子也是一樣,干凈,簡潔,除了一床一柜,一桌四椅,再沒其他。
三人圍著竹桌坐下。
傅顯毫不避諱,“有什么事,直接說就好。”
清玄沒回答,看了眼秦淮素。
“帶她來,就不怕讓她知。”傅顯直接捉過秦淮素手,“在你說之前,我有事告訴你,素兒將是我的王妃,唯一的妻子。以后你見到她,如同見到我。”
秦淮素沒想到,傅顯會這么突然,又直白地說出來。
臉一下紅了,想要抽回手。
清玄神色一松,隨后又謹慎起來,“王爺,外間傳你跟永樂”
“不管傳什么,沒有本王認可,不得作實。”
有了傅顯保證,清玄完全沒有顧慮,直接道:“王爺,你讓我查的事,我查到些眉目了。”
傅顯一直握著秦淮素的手,認真聽著清玄的話。
當年先皇駕崩,他生前所培養的黑虎軍也跟著消失不見。
那支軍隊只有一百人,但個個都是精英,武功高強,且兵術了得,更重要的是黑虎符高于其他四大兵符,有了它,如同可以調動全部軍隊。
傅顯到此刻才知道,那支軍隊,并不在端雍帝手里。
他開始有點明白,端雍帝為何特別的緊張多疑,但凡有人提及‘黑虎符’的字眼,輕則挨板子,重則殺頭。
只是父皇既選了皇兄登基,為什么不將黑虎符交給他?
想起當天他父皇駕崩,恰好被派往其他地方處理事宜的他。無法趕回來見父皇最后一面,至今也是遺憾。
那時也是奇怪,好好的山路,突然天降大石,封了去路,待重新通過后,一切已成定局。
清玄見傅顯一臉沉重,隨即道:“王爺,你放心,我遲點再去查探一番。”
“好,但是你要小心,”傅顯收回神思,站了起來,“既然那個符不在皇兄手里,相信他早已找人在查,你得注意點,免得招來殺身之禍。”
兩個人走出院子,掌心里的小手撓了撓他的,“傅顯,你跟清玄大師是什么關系?”
前面的菩提樹旁邊有個石亭。
傅顯拉著人到亭里,兩人對視而坐。
“清玄曾經是父皇的愛將,受皇命出家,專門為父皇做事。后期父皇將他交給我,成了我下屬。”
聽傅顯說完,秦淮素終于明白過來,突然問:“如果你找到了黑虎符,會怎么做?”
會怎么做?
傅顯暫時還沒想到。
但他不想交給傅翌,既然當天父皇不愿交給現在的皇帝,肯定有原因。
而這個原因,他會去查證。
“這個事情,以后再說吧。”傅顯有點疲態,拉著秦淮素的手,“我先送你回趙府。”
自他認清了自己的心意后,特別喜歡牽著她手,兩人走下臺階時,迎面撞上兩道身影——
藍氏和紀桑芙。
第60章 吃了熊心豹子膽
藍氏跟紀桑芙齊齊望向亭里的二人,發怔的樣子,如同見鬼般。
“秦淮素,你,你們”藍氏指著面前二人,結結巴巴,不知怎么開口。
傅顯站在那,一身正骨,一點也沒有被捉個正著的慌張樣,將秦淮素護在身后。
身后的人,身形微頓。
沒想到藍氏她們會來萬祈寺,今天并不是什么特別日子,按理說,藍氏不會舟車勞頓到這。
避得初一,避不過十五,秦淮素從傅顯身后走出來,頷首行禮:“婆婆。”
“好呀,秦淮素,你竟還有臉叫我婆婆。”
藍氏氣得不輕,身子輕顫。
“婆婆,什么意思?”秦淮素裝著看不明,淡定道。
其實,今天藍氏就算跟她翻臉,也沒所謂。
哪怕沒有傅顯,她也有自己的后著,那個家她呆了三年,三年的時間,她看清趙家的嘴臉,也對此深感厭煩。
藍氏見秦淮素毫無羞恥感,怒極反笑:“秦淮素,你勾搭男人都勾到寺廟了,還好意思裝無辜?”
“藍氏,注意你的言行。”
傅顯聽不得那老女人數落他女人,出言呵斥。
今回藍氏不再顧忌傅顯身份,剛才,她可是見到這男人跟她媳婦勾搭,想到他給自己兒子戴綠帽,藍氏目露兇相。
“傅顯,老身本來敬你是王爺,一直對你客氣,沒想到你私下里,竟然如此不知廉恥,老身今回定要將你告上金鑾殿。”
紀桑芙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由于今天要見清玄,傅顯只帶了秦淮素一人,現在幾人鬧出動靜,有的人駐足吃瓜,議論紛紛。
有時潑婦比起惡男,更恐怖,藍氏跟紀桑芙兩人寺院潑婦罵街,已有幾名和尚介入。
見到有人,藍氏更肆無忌憚,越罵越上癮,全然忘記對方的身份,自己的身份。
“都住口!”
熟悉的女聲在藍氏身后傳來,她轉頭看到一位衣著華貴的女子站在她們面前。
“你”藍氏和紀桑芙并沒見過她。
覃杳身邊的丫鬟道:“見到永樂郡主還不行禮?”
永樂郡主,那就是傅顯的未婚妻?
藍氏勾起一起唇角,面帶諷意,“小姑娘我看你年紀小,就別被人騙了,這個男人早就跟旁邊那個狐貍精搞一起,你還傻傻地要嫁人。”
她態度傲慢,語言刻薄,完全沒有將對方身份放在眼里。
“大膽,王爺和郡主豈是你隨便非議,胡亂捏造事實?”覃杳雙手放于胸前,端著中規中矩的姿態,沉穩邁向藍氏。
藍氏被她氣勢嚇得連退兩步。
紫金繡芙蓉花錦袍,用料貴重,極其華美,在陽光下,更顯貴氣萬分,覃杳雍容冷艷,高高在上睥睨藍氏。
“你口口聲聲說王爺跟秦當家不軌,他們是衣衫不整,還是你有實證?”
藍氏一愣,看了傅顯他們一眼,他跟秦淮素兩人,妝容規整,半分凌亂也沒有。
心虛地咽咽口水,藍氏不甘心道:“老身記得,傅顯剛才牽著秦淮素的手。”
“藍氏,你會不會看錯了,剛才本王只是虛抬著手,并沒有觸碰到秦當家。”傅顯冷笑。
她看錯了?不可能呀,剛才她真的看到了吧。
藍氏不相信地轉頭看了眼紀桑芙。
后者的樣子,也是不敢確定。
“本王記得,院里除了我和秦當家,還有其他人,藍氏你盡可問下他們。”
傅顯氣定神閑的樣子,藍氏更不敢確定了。
“老衲可以作證,王爺跟秦當家是清清白白。”清玄不知什么時候走出來。
其他小和尚見到他,也紛紛道:“我們都沒有見到,王爺跟秦當家牽手。”
那么多人作證,還能有假?
藍氏臉色大變,眼珠子晃來晃去,偷偷扯了下紀桑芙衣袖。
紀桑芙臉色也好不到哪,干笑道:“既然是誤會,那我跟婆婆就不打擾幾位了。”
鬧完事就想走,哪有這么便宜的事。
覃杳對丫鬟使了眼色,丫鬟上前攔住二人去路,“等下,誣蔑了人想當沒事?老夫人,趙府的教養都是這樣的嗎?”
藍氏心中發怵,周圍的眼光都投在她身上,心虛得后背衣衫都濕透了,緊緊粘在肌膚上。
一道眼光就是一份壓力,藍氏緊緊攥著衣衫,燙得直貼的袍子,都被弄出密密麻麻的皺褶。
默了默,藍氏對傅顯福身:“王爺,你大人有大量,老身剛才眼花了,你莫怪。”
跟著她對紀桑芙使個眼色,打算叫她想辦法溜之大吉。
那些小動作自然逃不過傅顯法眼,他直接站在藍氏跟前,不給她再使小動作,“藍氏,除了本王,你還該跟誰道歉?”
秦淮素?
傅顯想讓她跟秦淮素道歉?
藍氏睜著不可置信的眸子,皮笑肉不笑:“秦氏是我媳婦,哪有婆婆給媳婦道歉的事,再說,她也沒受什么損傷。”
要她給秦淮素道歉,那是不可能的事。
這要是傳出去,她這將軍府老夫人的面子,往哪擱。
紀桑芙也不可以讓藍氏輸了威勢,不然以后更沒人壓住秦淮素了。
于是道:“對呀,哪有婆婆給媳婦認錯的,再說姐姐大量,定不會跟婆婆計較的,是吧。”
藍氏馬上將眸光投向秦淮素,“素兒,你還不跟王爺解釋清楚,說剛才是誤會?”
所有人都看向這位,一直沒有說話的秦當家身上。
站在亭子里的女人,冷靜美艷,特別那雙眸子,黑漆漆,閃著睿智的光,不經意間吸引著人多看她一眼。無視眾人異樣的眼光,秦淮素只看著藍氏,粉嫩嫩的嬌唇輕啟。
“婆婆,沒有誤會,你剛就是不分青紅皂白,用污穢詞語指責素兒。”
這秦淮素是要作反了嗎?
過往雖是秦淮素掌家,但她還是會禮讓自己三分,從不曾出現過,直接頂撞她的場面。
現在她竟然公然頂撞自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
“秦淮素,你”
要不是想起在佛門,藍氏差點就要將‘賤人’兩字脫口而出,幸好改了口,但臉色紅紅紫紫,被氣得相當精彩。
對于她們,傅顯已沒了耐性,沉沉發出怒吼:“藍氏,還不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