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沒睡好的還有林牧時,從療養院離開的他近乎一夜未眠。
清晨。
林牧時攜著一身水汽從浴室走出,漆黑的發絲被順手捋到腦后,發梢滴落的水珠落到胸膛冷白的皮膚上,沿著流暢的肌理滑落到人魚線,最終隱匿到掛在腰間的浴巾中。
寬肩窄腰,緊實利落的肌肉線條,哪怕有張精致到具有攻擊性的臉,“柔弱”這個形容詞也與他無關。
哪怕所有人都想在他身上看到林琳的影子。
可,他不想。
林牧時這天并沒有早八的課,這個時候出門也沒有什么特別需要做的,翻出手機中寇棲發來的課表看了一眼,“書法史!
寇棲那手爛字,是應該學學這個。
*
另一邊,寇棲和舍友們走在去教學樓的路上,被風一吹,打了個噴嚏,搓搓胳膊,有點后悔沒穿外套了。
舍友鄭尤是標準的低頭黨,就算是走路上也要不停地劃拉手機屏幕,開腔道:“寇棲,學委說是有個表格要你填,但加你好友申請一直沒過。”
寇棲微微一怔,同樣掏出手機,給鄭尤看他聊天軟件好友申請的界面,“是哪個?”
鄭尤一看,那好友申請翻兩下都沒到底,“就是小狗頭像……”
算了,他放棄,“我把他推給你,你加他好了。”
“行!钡浆F在,寇棲的紅點強迫癥都快好了,之前是通過像女孩子的申請,后來大半夜收到男生某個部位的私密照后,他就對所有申請都采取了無視。根據過往的經驗,他對男女的判斷能力實在差勁。
“快走吧,我可不想坐前面!绷硪粋舍友招呼著加快腳步。
林牧時是在第二小節課到的教室,理所應當地坐在寇棲旁邊的位置。
狀態不對,哪怕是神經大條如寇棲,也察覺到了身側人的消極情緒,仔細掃一眼,眼下還有些微睡眠不足導致的黛青色。寇棲手扒在桌沿,心虛令他坐立難安,“早八的課,你不來也可以的!
他腦袋上的繃帶早就拆掉了,當初用的理由也不合適了,林牧時直接選擇不來,都很合理。
林牧時睨了他一眼,“在趕我走?”
寇棲被噎了一下,“倒不是這個意思!
算了,來都來了,那就從現在開始計時,然后實驗一下吸收到的精氣能支撐多久好了。
林牧時確實沒精神,手扶著腦袋,濃密的眼睫垂下,眉眼中居然透出了幾分恬靜來。
只是這么一來,寇棲便注意到了他手背上的傷痕,細長的兩道,在冷白的皮膚襯托下尤為明顯。昨晚在校門口分開時還沒有——
“你打狂犬疫苗了嗎?”寇棲認真發問。
林牧時撩起眼睫,一個問號差點從頭頂冒出來,順著寇棲的目光看到手背上的傷口,一時無言。
“不是被流浪貓抓的?”寇棲見過林牧時和院里的小貓玩,撓撓頭,“都這么有攻擊性了,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吧?”
“不是貓抓的!绷帜習r沒有進一步解釋的意思。
剛好上課鈴響,寇棲“哦”了一聲,便不再開口。
偏偏林牧時又看了他一眼,搞得寇棲有點摸不著頭腦,一句“怎么了?”剛問出口,上課鈴響了,林牧時偏過頭,擺明了終止話題。
寇棲:“……”切。
林牧時唇角下壓。
就問那么一句,不能繼續問是怎么受傷的,疼不疼嗎?
所有人都說寇棲看上了他,想把他給拿下,好笑。
他清楚寇棲喜歡一個人時的樣子,是全心全意,滿心滿眼只有那個人,如果看到對方受傷,會表現得像自己受傷一樣,至少不會和現在一樣,給一個冷冰冰的“哦”。還是說當初就沒心肝,現在更加沒心沒肺了?
寇棲的課聽著聽著就神游天外了,打了個哈欠的工夫發現旁邊的人有點氣鼓鼓的,實在摸不著頭腦。
趁著小組討論的時間,他眨巴了下眼睛,小聲道:“你是不是有起床氣?”
林牧時的視線在那顆湊過來的蓬松卷毛頭上停留一秒,面無表情抬手,一個腦瓜崩落下。
寇棲迅速捂住腦門,恐嚇道:“你完了,不讓我打回來,我就又輕微腦震蕩了!
林牧時勾著嘴角,用平穩到無波瀾的語調,“嗯,我好怕!
寇棲唇瓣張合,最后什么也沒說出來,化作一聲冷哼。
欺負完人就高興了,好可惡一人。
不對,“你剛才碰到我了!”
林牧時:?
現在才反應過來?
“不能碰?”
倒不是不能碰,只是寇棲這次想記錄的是他們坐在一起吸收的精氣,現在有了接觸,就不準確了。他猶豫一下,也不好單方面要求什么!皼]事。”嘴巴上是這樣說的,看起來卻不像是那回事。
下課。
寇棲背著包去上素描課,林牧時也有自己的課程要上,而且是在不同的教學樓,并不順路。所以在下樓梯時,寇棲先把下午不去上林牧時課的事情說了,林牧時沒追問,二人就這么分別。
寇棲素描課,這次的模特并不是陸今安,而是另一個過來兼職的同學。
長得不說美丑,而是很有特色,陰惻惻的,像是角落滋生霉菌的爛橘子。只要抓住了他眉眼中特色的那部分,整幅畫就成功了,畫起來要比陸今安輕松許多。
寇棲和舍友幾個坐在一起,裴紀作為曠課大戶也是少見的到場了,只是一看就不是想來畫畫的架勢,就昨天的校外聚會對寇棲問東問西,最后還聊到了林牧時手背上的傷痕,陰陽怪氣地說:
“把你給心疼壞了吧?”
對于這種無聊的問題,只需要簡單的給予肯定,“對啊,怎么了?”寇棲漫不經心地抬眼,先用鉛筆在畫板上勾勒出大概。
裴紀心沉了下去,勉強地牽著嘴角,“該不會是你抓的吧?”
寇棲一臉的莫名其妙,眉頭蹙起,反問:“我抓他干什么?”
裴紀松了一口氣,“沒事!
“你那些亂七八糟的消息怎么聽得那么快,誰說的?”寇棲糾結這個問題很久了,他身上是被放監視器了還是怎樣,有夠毛骨悚然的。
裴紀聳肩,“論壇,還有朋友。”
舍友鄭尤也插話進來,嘖嘖道:“真的特別夸張,寇棲,你不知道,現在在論壇有一個有關你的專門小分區!
寇棲有一段時間沒點進論壇了,對此一無所知,不過猜測起來也就是說些捕風捉影的八卦,沒什么意思。
但鄭尤都提起來了,他還是點進去看一眼。這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里面除去各種亂七八糟不知道什么時候偷拍的照片外,就連他的日;顒佣几爬藗詳細,比起當初林牧時的資料,有過之而無不及。
“什么啊……”
寇棲喃喃,只覺得毛骨悚然,從腳后跟爬上涼意,“我要投訴的話,這些能被刪掉嗎?”
“應該可以吧?”鄭尤并不確定,他也僅僅是知道有這個分區而已,并沒有認真看過里面的內容,看寇棲無措的模樣,也是點進去掃了兩眼,“又不是明星,還出來私生粉了!
甚至有個專門的帖子,從寇棲離開宿舍開始記錄。
惡心。
變態!
“不畫畫就這么聊天,是不是太明目張膽了?”老師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走過來,看見寇棲沒動兩筆的畫紙,抱起胳膊,“這次過來的模特同學可是為了你過來的,這么不用心,不是讓人難過嗎?”
“?”寇棲在這一天里,表達困惑的次數實在太多了,什么叫為了他過來的?
他驟然轉頭,與那個所謂沖他來的模特目光相撞,那是一雙渾濁而陰濕的眼睛,令人聯想到匍匐在沼澤草叢的毒蛇。
在寇棲怔住時,對方揚起嘴角,露出了個靦腆的笑。
出于禮貌,應該回以笑容,只是寇棲沒能做到,而是回過神后直接錯開了視線。
他精神有些過分敏感了。
老師走開后,裴紀又開了腔,“置頂貼里有管理員的郵箱,我發給你了。帖子那么多,你一個個舉報得到什么時候,直接發封郵件過去讓管理員批量刪一下。”
寇棲懨懨的,頭發絲都跟著一起蔫了,“嗯,知道了!
說起來裴紀就一肚子氣,對于他寇棲舍友的身份,有些發帖人簡直嫉妒到眼睛都紅了。他承認談過的對象不少,但腳踏幾條船是真沒有,一盆盆的污水往他頭上倒,“你換了發型之后,有些人真的不太正常了。”不過就算是林牧時,在里面也被描述成了人渣,比他被罵的還兇,讓人稍微感到了一絲心理平衡。
寇棲欲言又止,沉默地抓了下頭發。
他知道不是這個原因。
算了,上課呢,還是先把畫給完成。
……
“棲棲!
過分親昵的稱呼,卻沒有親密的關系做支撐,讓寇棲不自覺皺眉。
是那個當模特的男生,肉眼可見的緊張,讓他不停地扣著手指,“可、可以把你的畫送給我嗎?”
寇棲清楚自己不算大師,畫出來的東西距離被稱之為藝術還相差十萬八千里,男生想要他的畫肯定不是出于欣賞,而是對他這個人,或者說是魅魔血脈的癡迷。
他不想給,直截了當地拒絕,“不要!
裴紀在旁挑眉道:“你什么時候能學的委婉一點?”
寇棲瞪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