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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第 51 章 “剛剛他左邊口袋里,不……

    第五十一章

    宋度然反手撐在黑色賓利車門上, 裴尚額前頭發微微垂墜,襯衫領口的扣子松散開,右手捏著打開蓋子的鉆戒指盒, 眼神中有些痞氣又半帶認真地看著宋度然。

    第一次被人當面拿著鉆戒問要不要是這樣的場景,宋度然一時間有點懵。

    結婚紀念日, 鉆戒……

    宋度然不禁皺起眉頭,張總就這么水靈靈地把這么重要的東西輸了?

    他一邊發懵一邊看著裴尚,看完裴尚之后又低頭看那枚鉆戒,等到再皺著眉抬頭看向裴尚, 看裴尚表情也不那么自然, 終于繃不住,邊笑邊推了裴尚一把。

    “靠。”

    “你還真要了?”

    裴尚可能也覺得這個場景太過抓馬,自己也沒忍住, 看著手里那枚戒指垂頭揚唇笑了兩聲:

    “本來沒想要。”

    “這不是得給小朋友一個交代?”

    裴尚說完“啪”地一聲把盒子合上,順手把鉆戒重新放回口袋:

    “走吧。”

    “等等”

    宋度然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開口把裴尚叫住。

    “這個鉆戒……該不會是裴總自己的東西吧?”

    他不知道張總的老婆是男是女,剛剛那個鉆戒的純銀戒圈偏大, 光從款式上完全看不出是男款還是女款。

    該不會是裴尚在故意試探他吧?

    裴尚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阿然, 想多了。”

    “如果是我送,會比這個大很多。”

    “……”

    宋度然上趕著找撩, 被裴尚說得臉紅了一下, 兩個人回到車上,關上車門宋度然問:

    “張總沒帶戒指回家, 他老婆會和他吵架嗎?”

    “不知道。”

    “他和老婆感情怎么樣?”

    裴尚思考了一會兒:

    “好像幾年前鬧過離婚,后來不了了之了。現在不清楚。”

    宋度然扭頭看著裴尚,眨眨眼:

    “要不……”

    裴尚看了他一眼,低頭看了眼車載時間:

    “我先送你回去。”

    “然后呢?你再一個人開車去把戒指送回給張總?”

    宋度然現在已經有點學會用裴尚的邏輯思考他的行為了。

    “嗯。”

    “一起去吧。”

    宋度然很快回答。

    裴尚有些差異看了他一眼, 他本來想問宋度然不困嗎,但對上他的眼神,也大概能猜到他為什么要這樣,沒再多話,在導航里輸入了一個地址,轉動方向盤朝那個方向開去。

    “你不用陪我說話。”

    “閉著眼休息就行。”

    “哦。”

    【你不說我也不說話。】

    【你就是開車時候嫌我吵。】

    【我早就發現了。】

    【你在旁邊誰能敢安心閉著眼休息。】

    【假寐好了。】

    裴尚趁空隙看了一眼努力閉著眼睛,腦袋歪靠在座椅靠枕上的宋度然,車流如織的黃色光燈從少年的眉宇到鼻梁間勾勒出一道明暗交接的輪廓線條。

    流暢、立體、明朗。

    裴尚一邊聽著宋度然毫無保留無知無覺的心聲,一邊看著他碎發耷在額前,影子參差零落,因為裝睡閉著但輕輕轉動的眼睛。

    從公司出來的這條路,他一個人開車走過無數次。

    唯獨今天的副駕駛上坐著宋度然。

    裴尚感覺自己壓著方向盤的手腕脈搏被擠壓地重重跳動著,眼神沉得難以從少年的臉頰上移開。

    車開了大概有半小時,直到一個很長的紅燈時候宋度然裝不下去了,睜開眼剛好看到他們車在右側車道,路邊是一家正要打烊的店。

    宋度然眼尖,一眼看到老板好像正在搬動門口的花束:

    “鮮花店?”

    裴尚低頭看了一眼車載導航一旁的店面標識:

    “嗯。”

    “想要?”

    宋度然很快思索了一下:

    “去一下。”

    裴尚把車開到輔路停下,宋度然邊道:

    “剛剛我還怕咱們忽然把戒指送回去有點奇怪,讓張總老婆有什么誤會。現在正好,好人做到底了。”

    宋度然說完就先下車,看著他的后腦勺,笑了一下也跟了下去。

    花店馬上打烊,剩的鮮切花不多,也基本都是一整束一整束的。看到這么晚還有這么登對的兩個大帥哥進來,老板立馬神色一喜,讓他們隨便看隨便挑,全場七折。

    “請問二位是給哪位先生買花?”

    宋度然擺擺手:

    “都不是。”

    老板愣了一下,立馬意會:

    “懂了,是二位的戀愛、結婚紀念日?買共同的花束?”

    宋度然微笑了一下搖搖頭:

    “也不是。”

    “那是……”

    “我們給別人老婆買花。”

    老板:“……”

    趁老板愣神,宋度然直奔品種小眾的玫瑰花去,在還剩著的幾枝里挑選品相。

    裴尚在花店環顧了一周,慢步走到宋度然身邊:

    “你很擅長挑花?”

    宋度然點點頭:

    “我以前經常給我……家人,也不是經常,就是小時候給家人買過幾次花。”

    宋度然說完有些心虛,趕緊繼續挑花。

    鮮切花不好過夜,老板進的名貴小眾品種比較少,宋度然挑來湊去也湊不齊一束比較獨特的品種。

    “你知道張總老婆喜歡什么顏色嗎?”

    “你覺得呢?”

    裴尚有些無奈地看了宋度然一眼。

    宋度然聳了聳肩,老板緩過神后又過來激情介紹推銷,宋度然最終選了一束包裝比較淑女風的白色玫瑰花。

    “這么小?”

    裴尚和老板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宋度然點點頭:

    “夠了。既然有鉆戒,就是錦上添花,太大反而喧賓奪主了。”

    宋度然很自然拿出手機付款,裴尚先他一步,一邊按住宋度然的手,一邊根據老板的報價給了折前原價。

    老板以為自己沒說清楚,有點懵還要再說一遍,裴尚已經擺手示意不需要了。

    “浪漫還是不必打折了。”

    宋度然:“6。”

    【你沒老婆誰有老婆?】

    老板一臉喜色地跟著附和,每天來來往往買花的小情侶小夫妻關系他見過多少,立馬很有眼力勁兒地拿了一支漂亮的淺粉色卡門包好遞給裴尚,一邊朝他使眼色一邊很紳士道:

    “先生,這束是您的浪漫。”

    裴尚手里忽然被塞了一枝花,老板還在一直朝宋度然明示看去,裴尚用三根手指很別扭地捏著長長的綠色根莖,動作茫然局促。

    氣氛一時間有些尷尬,還是宋度然先走過來,從他手里邊拿走花邊道:

    “老板,這根有點兒長啊,來來再剪一下。”

    裴尚幾不可查地松了口氣,宋度然裝模作樣剪好莖葉之后兩個人就一起出了花店。

    “裴總以前沒送過別人花?”

    宋度然調侃他。

    裴尚思索了一下:

    “算是。”

    “什么叫算是?送就是送過,沒送過就是沒送過。”

    “難不成是沒送出去?”

    裴尚回頭,看著宋度然一臉八卦好奇,想起來那天看完他的演出讓老鄭準備的一大束盛綻的紫羅蘭,忍不住垂眸:

    “嗯。”

    “你都有送不出去花的時候?”

    宋度然驚訝地睜大眼睛。

    連裴尚都看不上?什么人?

    裴尚等著宋度然的下一個問題是“誰啊,誰這么沒眼光”,沒想到宋度然只是搖頭嘖嘖了兩聲,把那支自己的玫瑰花別在耳后徑直走上車了。

    “……”-

    大概二十分鐘后,車就開到了張總的獨棟小別墅區。

    城里的別墅戶型都不算大,裴尚直接把車準確開到張總門前。

    整個屋子只亮著二樓的一盞昏暗的燈光,像是臥室,拉著窗簾。

    宋度然看了一眼時間,這么晚了還沒關燈,不會是因為沒有戒指吵架了吧?

    他看到裴尚要往前走,趕緊壓低聲音拉住他胳膊:

    “你就這么直接敲門嗎?”

    裴尚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不是對我有什么偏見?”

    “哦哦哦。”

    【他只是莽,但不是蠢。】

    兩人走上前去觀察了一下地形,宋度然指了指門口的腳墊:

    “放這兒?”

    裴尚搖頭:

    “很多別墅區的快遞會直接放在家門口。別弄混了。”

    宋度然想想也是,而且現在給張總打電話肯定是不合適的,非社交時間,發消息的話不知道多久能看到。

    宋度然又琢磨觀察了一會兒,目光盯到了一層的陽臺上。

    別墅層高偏高,但是陽臺很寬,空間放一小束花和一個戒指盒綽綽有余,而且也很安全。

    而且還有一個好處,只要明天早上拉窗簾就能看到。

    宋度然扭頭看裴尚,對方顯然也和他想法一致,兩人一起朝窗邊走去,誰的身高都不夠。

    宋度然歪頭看著裴尚:

    “裴總,你多高?”

    “186。長得時候沒想到有一天需要和陽臺比高。”

    宋度然被他逗得樂了一下,看了看四周也沒有墊腳的東西。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裴尚,好像只能讓他背起來自己了。

    裴尚沒多話,解開袖口的扣子稍稍卷起,側身背對著宋度然。

    “上來吧。”

    甚至已經十分自然了……

    但這畢竟是宋度然知道裴尚喜歡自己之后第一次“親密”的身體接觸,他看著裴尚襯衫里流暢寬闊的背部線條,兩條修長半蹲的腿,一時間有點局促猶豫。

    裴尚以為是自己蹲得不夠低,直接轉過身:

    “是不是不好上?我正面抱你?”

    “……”

    “不了不了,背就行背就行。”

    宋度然很輕盈地墊腳用力,一步跳上了裴尚的后背。

    可就算再輕盈也是個一米八的大小伙子原地起跳,直接把裴尚壓得往前踉蹌了一步。

    裴尚身上熟悉的木質香調傳來,宋度然的氣息落在裴尚脖頸,他的皮膚跟著泛紅升溫,宋度然趕緊摟著裴尚的脖子調整了一下角度,抬起身體準備放花。

    “裴總,往左點。”

    裴尚往左走了兩步。

    “多了多了,再往右點。”

    裴尚又往右退。

    “好了好了。”

    因為樓上還亮著燈,宋度然和裴尚完全不敢正常聲音交流,兩個人都盡力壓著聲線,做賊一樣。

    好不容易選定位置,宋度然剛拿起花,忽然想到了什么,機警地停下來:

    “裴總,你確定這是張總給他老婆買的結婚紀念日戒指對吧?這種東西送錯了要出事的。”

    “嗯,他自己說的。”

    “那就好。”

    宋度然再次抬起胳膊,誰知道花束沒包嚴,上面的一串裝飾珍珠直接掉在了地上。

    “掉了,掉了。裴總你先放我下來。”

    裴尚看著地上掉落的裝飾品,沒聽他的,說了一句“抓穩”直接單膝半跪快速把珍珠撿了起來。

    “我靠”

    “好強的腿力。”

    宋度然有點呆住。

    身下的裴尚輕笑了一聲:

    “不是腿。是腰。”

    “沒感覺到嗎?”

    “這個姿勢可能不太明顯。”

    “……”

    宋度然有點臉紅,趕緊把珍珠重新放回去,草草復原了一下造型,終于把花束和戒指盒并排擺放在了陽臺上。

    他耽誤的時間有點久,再加上動作幅度大,剛準備拍拍和裴尚說“好了”,忽然就聽到“唰”地一聲拉窗簾的聲音。

    兩人本來就心虛,一聽這個聲音,宋度然直接下意識往下低頭往下躲。

    他整個人力氣往前一傾,直接把裴尚往前壓倒。裴尚瞬間伸手最大程度護住宋度然,盡管這樣兩個人還是一起側摔到了草地上。

    “噓。”

    宋度然怕裴尚沒聽到,立馬直接把食指壓在他嘴唇上,仔細豎著耳朵聽聲音。

    沒過一會兒又傳來了窗簾拉上的聲音。

    而且宋度然很確定不是他們放東西的這扇窗。

    宋度然半個人趴在裴尚身上,直到此刻才從警戒中緩過神來。

    等他低頭看裴尚的時候,才發現裴尚雖然整個人墊在他身上躺在地上,但整個人卻絲毫沒有緊張,而是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你、你沒摔壞吧?”

    宋度然想趕緊從裴尚身上起來別再壓他,卻被裴尚反手拉住胳膊不讓他起來。

    “聽到什么了?”

    “拉、拉窗簾。”

    “你沒聽到嗎?”

    “誰拉窗簾?”

    “張總?張總老婆?不知道。”

    “他們有那么可怕嗎?”

    裴尚仰躺在地上看著宋度然認真的神色。

    宋度然搖搖頭:

    “不是怕他們,是怕被他們看到說不清。”

    裴尚嗤笑了一聲:

    “你說不清,不是還有我?”

    宋度然人還壓在裴尚身上,被他目光看得有點不好意思,稍稍別過腦袋躲過他的視線:

    “我不想給你惹麻煩。”

    他知道能讓裴尚陪一個牌局的級別,張總肯定不是什么簡單人物。

    “為什么是麻煩?”

    裴尚稍稍蹙眉。

    宋度然不想和他解釋那么多,搖了搖頭,打算再看一眼確認沒人從屋里看就起來。

    “別看了。”

    裴尚忽然把人往懷里摟地更緊了一點。

    他語氣有些玩味:

    “張總今夜應該不會有閑情欣賞自家草坪。”

    “神魔意思?”

    “還能什么意思?”

    裴尚勾起嘴角痞笑了一下,躺在草地上,極近的距離看著宋度然:

    “剛剛他左邊口袋里,不止有一枚戒指。”

    裴尚的眼神里充滿了幾分性感的曖昧,再加上他的語氣姿勢,宋度然大腦飛速往成人的世界奔馳著。

    “不是,你意思是……”

    “是我想的那個……”

    “你連人家那個也拿了???”

    裴尚:“……”

    “你找找?”

    裴尚做了一個邀請宋度然搜身的動作,宋度然看著他蠱惑輕佻的眼神,鬼使神差地把手伸進剛剛裴尚掏戒指的右側褲子口袋。

    夏天的布料極其輕薄,又是夜里,這樣的姿勢下宋度然根本看不到,只能把手伸進去橫沖直撞地摸。

    裴尚的口袋很深,宋度然一下還沒摸到,他又把壓著裴尚的身體往上拱了拱,于此同時使勁伸手往西褲口袋深處探去——

    觸感先一步傳到指尖,隔著布料的溫熱。

    【靠——】

    沒等宋度然反應過來收回手,裴尚直接一個跨腿翻身,他呼吸沉悶至極,本能反應也不是宋度然第一次感受了。

    彼此呼吸粗重,宋度然后背接觸草地,裴尚直接按著他的手腕湊到人耳邊:

    “阿然,我沒說在褲子口袋里。”

    第52章 第 52 章 “阿然,我舍不得了。”……

    第五十二章

    宋度然的手腕被裴尚死死扣著, 手掌還在他的西褲口袋里。

    指尖驀然汗涔涔的。

    黑暗里翻滾在張總家的草叢里,風從背后吹拂而過,意識到自己剛剛干了什么之后, 宋度然有點心虛。

    “摸夠了嗎?”

    裴尚聲音板正。

    “……”

    他沒說話,把腦袋別過去不看裴尚的眼睛, 想假裝無事發生地把手腕從裴尚手掌里抽出來。

    抽不動。

    宋度然輕咳了一聲,又使了使勁兒。還是抽不動。

    裴尚非要把頭也稍微偏過他那邊,像是不能白被占了便宜,偏偏得要到一個回答。

    “摸、摸夠了。”

    “這就摸夠了?”

    宋度然:“……”

    黑暗中裴尚好像低低地嗤笑了一聲, 用笑聲表示了自己對這個反應滿意之后才松了松手。

    宋度然趕緊把手抽了出來。

    他想起來, 裴尚先他一步起來半跪在草地上,沒著急站起來,而是先把宋度然摟起來, 才使勁一站,順勢把宋度然拉起來。

    兩人并肩往車邊走,裴尚沒再說什么騷話,宋度然有點臉紅。

    腦子里回憶著剛才的觸感, 手腕不自覺有了動作。

    裴尚敏銳地捕捉到他的動作, 低頭看宋度然那只“罪魁禍手”,極輕地悶笑了一聲。

    靠。

    宋度然感覺臉熱熱的, 倆人上了車, 宋度然直接搖下車窗,胳膊肘撐在窗沿上假裝看窗外。

    汽車馳動, 頭發被風兜地呼呼作響。

    “至于么?”

    等紅燈的空擋,裴尚側頭看了一眼宋度然,語氣中稍微有些不解。

    宋度然輕咳了一聲,扭頭瞟了裴尚一眼沒說話。

    “你自己不是也有?”

    裴尚精致的眉頭微微蹙起來一點。

    “那能一樣嗎?”

    宋度然也皺起眉轉頭看向裴尚。

    “多不一樣?”

    裴尚身體靠在黑色真皮座椅上, 側仰頭看著宋度然。

    “……”

    兩個潛伏的處男太早地暴露了彼此的身份,裝也裝不起來,掩飾也掩飾不下去。彼此之間沒有任何技巧,剩下的全是真誠。

    【要不你來摸一下試試呢?】

    “我摸一下試試?”

    裴尚精準點讀他的心里話。

    “靠。”

    宋度然震驚地轉頭看著裴尚,雙標道:

    “你別耍流氓。”

    裴尚:“……”

    宋度然看裴尚動了動嘴,可能也想罵,最終側著頭看了宋度然一會兒,眼中笑意繾綣地收回目光-

    宋度然第二天早上7點就醒了,除了家教之外,這算是兩輩子加起來第一次正式打工,還是給喜歡自己的上司打工,心里又怪又忐忑。

    他早早吃過早飯,穿好衣服稍微打扮了一下,他昨天發現裴尚的集團里青藝穿著不算正式,他們頂層基本都是西裝襯衫。

    宋度然打開衣柜看著那身西裝正在糾結,手機就來了一條微信:

    [老鄭九點半去樓下接你。]

    [不用穿正裝。按你舒服來。]

    [老鄭??]

    [那老鄭叔叔不就知道了??]

    [要不我還是自己坐地鐵過去吧?不然顯得我和裴總關系不清不楚……]

    宋度然趕緊驚訝地打字發過去。

    裴尚低頭看了一眼手機,無奈地笑了笑:

    [早就知道了。]

    [咱們的關系,清楚么?]

    宋度然:“……”

    宋度然還在那兒捏著手機猶豫,又收到一條信息:

    [今天第一天,怕你會緊張。以后都自己來,好嗎?]

    宋度然看著那句話,心里忽然松了一下。

    裴尚那種平時說一不二的果決性格,很難想象他像哄他一樣問出“好嗎”是什么語氣。

    九點半宋度然準時到樓下,邁巴赫已經停好了,老鄭從后視鏡里看到宋度然下樓,立馬下車去后座給他開車門。

    宋度然趕緊小跑了兩步自己來到車門邊自己拉開溜進去:

    “謝、謝謝老鄭叔叔。”

    老鄭上車,從后視鏡里朝他憨厚的笑了一下,問候了兩句就開始開車。

    老鄭是他在這個世界認識最早的人之一。

    裴尚送陸進回家,他倆第一次相遇的那個晚上老鄭就在場。從開車從精神病院接他回家,到親自送他去裴尚的公司上班……

    短短幾個月,宋度然已經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老鄭輕車熟路,車很快開到了裴尚的私人車庫,電梯直通他的18層。

    老鄭把宋度然送到電梯門口轉身要走,宋度然忽然拉住他的襯衫袖子:

    “老鄭叔叔,你不一起上去嗎?”

    老鄭詫異了一下:

    “宋少,我不上去啊。”

    “哦、哦。”

    宋度然嘴上哦著,那兩根手指遲遲沒有松開。

    老鄭比宋度然多吃幾十年鹽,再遲鈍也懂了少年的心思,看了一眼宋度然,仿佛在用眼神說真拿你沒辦法,指了指電梯:

    “一起上去吧。”

    宋度然這才松開手,老鄭進了電梯之后偷偷看了一眼宋度然。

    他這么多年跟著裴尚見過多少形形色色的關系,看過多少男男女女,說實話,像宋度然這樣單純大方、氣質出眾的男孩極少極少。

    而且是唯一一個禮貌叫他老鄭叔叔的!

    自家總裁墜入這條愛河,他作為直男都完全能理解。

    除了已婚,沒有任何毛病。

    電梯很快上去,老鄭輕咳了一聲,走在前面和宋度然故意保持了一個工作場合的社交距離,好讓一切看起來正常。

    兩人很快來到一個小辦公室門前,劉特助立馬皮商務微笑地迎出來:

    “宋助理,早啊。”

    【壞了,他肯定也知道了。】

    裴尚身邊最親近的沒有蠢人。

    “早、劉特助。”

    劉特助兩只眼睛恨不得黏在宋度然身上,宋度然更心虛了。

    他可能也沒想到短短一天宋度然就搖身一變成了他的同事。

    “我帶宋助理到你的工位。”

    劉特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好的。”

    宋度然被帶進辦公室,這是一個有百葉窗簾遮擋的套間,宋度然趁機環顧了一圈四周,好在辦公室里只有兩張桌子。

    劉特助指了指那張已經放了東西的桌子:

    “這是我的座位。”

    又指了指對面那張空著的位置:

    “這是宋助的位置。”

    “原來劉特助也沒有自己的單人辦公室嗎?”

    宋度然有些差異。

    劉特助圓圓的臉頰用力,假笑起來嘴巴和眼睛都成了縫兒,深吸了口氣:

    “在宋助來之前是有的。”

    宋度然:“……”

    他的辦公桌已經被簡易布置好了,桌上放著基本的辦公用品和全新的電腦設備。

    宋度然坐下,簡單收拾了一下,劉特助就推給他一個移動柜子的雜志:

    “宋助以前當過助理嗎?”

    宋度然搖搖頭。

    “你電腦上有一個表格文件,你按照表格的條目把這些雜志的臺賬做好。”

    劉特助說完還遞給他一個工牌,裴尚公司的工牌很簡約大方,宋度然認真看了一遍,博雅集團,職位:實習生助理,照片是那張拍立得上的臉,處理成了一個不太模糊的大頭貼。

    還有模有樣的。

    宋度然大大方方地把工牌掛在脖子上,打開電腦,桌面上就是劉特助說的那個文件。

    他點開表格,密密麻麻的類目結結實實晃了他一下,他抽出一本雜志對照著看了兩遍,倒是能很快厘清其中的邏輯。

    但是會很費時間。

    “劉特助,我除了做這個不用做別的嗎?”

    劉特助點點頭:

    “暫時就做這個。按你的時間節奏來。”

    宋度然松了口氣,裴狗還算有良心,沒給他安排什么拋頭露面的活。

    宋度然答應了一聲,他上手很快,雜志國內外都有,好在還是中英文偏多一些。

    大概認真地做了一個小時,宋度然聽到玻璃對面有動靜,他回過神,喝了口水順便放松一下脖頸。

    瞅準劉特助也沒在忙,宋度然走到他身邊好奇問道:

    “劉特助,對面辦公室有人嗎?”

    劉特助神情復雜地看了他一眼,聲音稍微低了點:

    “有時候有。”

    什么叫有時候有?

    他右手握著一支筆,朝那個方向指了指,也壓低聲音:

    “對面剛剛好像……”

    尾音未落,百葉窗簾上卷的聲音清脆響起,一片光晃來,下一秒玻璃對面就出現了裴尚坐在辦公桌后的身形。

    “……”

    宋度然正對著裴尚,劉特助背對著,看到宋度然的反應,忍不住憋了聲暗笑。

    宋度然的眼神被裴尚逮了個正著,兩人的目光越過被玻璃分割而成的兩個空間,越過三張辦公桌,越過劉特助圓圓的腦袋交匯在了一起。

    裴尚依舊是黑色襯衫西褲,這張桌子哪怕沒有他私人辦公室的闊氣,裴尚坐在前面那種總裁的壓迫感還是十足。

    宋度然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脖子上掛著工牌,右手的筆還懸在半空中,一臉發懵地看著董事長。

    直到此刻,宋度然才有種裴尚真的成了他的上司老板的實感。

    沒等他反應,劉特助直接絲滑地挪動椅子轉身,站起來朝裴尚一臉恭敬地點頭表示打招呼。

    【劉特助泥……】

    裴尚朝劉特助簡單點了個頭以示回應,劉特助就又重現坐下轉回了宋度然對面。

    宋度然再不情愿,當著劉特助的面還是得裝一裝,正準備也學著他的樣兒站起來和裴尚打個招呼,就見裴尚簡短干脆地朝他搖了搖頭。

    宋度然屁股停在椅子上,指了指自己,又把雙手交叉成一個‘X’,指了指上,用口型打啞語:

    “我不用站?”

    裴尚稍微瞇了瞇眼才看清他的全部動作,不動聲色揚了揚嘴角,頷首。

    宋度然看清了他的動作,立馬心里一喜,把左手彎成一個圈:

    “OK。”

    裴尚又指了指劉特助,給宋度然投去一個稍稍挑眉的眼神。

    宋度然大腦快速反應了一下,應該是在問他和劉特助共事的怎么樣。

    宋度然看著識趣地低頭撿東西的劉特助,趕緊又圈了圈手:

    “OK。”

    裴尚又點了點頭。

    猜對了。

    宋度然神色輕松了點,剛準備繼續工作,就看到裴尚又指了指自己桌上的茶杯,手上做了一個飲水的動作。

    【干杯?】

    【大白天干什么杯?】

    宋度然飛快地瞟了一眼劉特助,臉上稍稍有些發熱,又看向裴尚,對方還在把手放在茶杯邊看著他。

    【哥你也太膩歪了吧……】

    【高需求寶寶?】

    他又偷看了劉特助一眼,趁劉特助沒注意,直接稍稍低頭,飛快地擰開一旁的礦泉水瓶,朝裴尚的方向舉了舉,快速仰頭喝了兩口之后又把瓶蓋擰好。

    裴尚沒舉杯。

    【?】

    宋度然茫然地看著裴尚,就見對方也怔了幾秒,末了笑了笑,自己站起來從茶桌上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茶。

    “……”

    “……”

    人在尷尬的時候會假裝自己很忙。

    裴尚看著立馬聚精會神假裝盯著電腦一手翻雜志的宋度然,嘴角又毫不掩飾地揚了揚。

    宋度然上午忙完,一抬頭對面裴尚已經不見了。中午劉特助帶他在高管的私人餐廳吃了私廚自助,每一個菜的口味都不輸外面的餐廳。

    吃過飯之后簡短午休了一會兒,宋度然就又開始繼續工作了。

    下午劉特助也一直不在辦公室,晚上6點多再回辦公室,發現宋度然還在一絲不茍地整理臺賬,手邊已經放了一沓已經整理過的。

    劉特助沒著急進門,瞄了一眼那些雜志,發現宋度然雖然第一次接觸,已經完全按照自己的理解很聰明地分類,甚至還做了一個按照自己理解劃分的新表格。

    別說,這樣的身份關系還能這么踏實干事……

    劉特助伸出手摸了摸自己圓圓的下巴,咳嗽了一聲走進去,聲音平和:

    “宋助,該下班了。”

    宋度然忽然被叫,抬頭嗯了一聲,還是先把手里最后一本雜志數據認認真真整理完。

    他坐直身體撐了個懶腰,指尖揉了揉眉心,和劉特助打了個招呼,問了日常的上班時間,往玻璃后看了看,裴尚還是沒回來。

    他看了看劉特助,舔了舔嘴唇,最終沒問出來。

    宋度然簡單收拾了一下工位,剛拿起包打算走,劉特助忽然飛快地接了一個電話,宋度然聽到他好了兩聲之后,掛了電話:

    “宋助,裴總叫你去他的辦公室。”

    宋度然:“……”

    宋度然拽著包走到裴尚辦公室面前敲門,裴尚很快說進。

    辦公室里沒有別人,裴尚坐在外間辦公桌前,看樣子也是剛回來不久。

    “你沒我微信?”

    宋度然一手把包單肩拽挎在肩膀上,另一只手把工牌從脖子上摘下來,拽得二五八萬似的。

    裴尚看他少年臭臉,反應了一下,笑了笑:

    “職場上不主張越級調人。”

    “連你也不行?”

    宋度然摘了工牌就像驢摘了磨繩,立馬沒把裴尚當上司了。

    裴尚沒說話。

    宋度然順手把工牌塞到褲子口袋里:

    “那裴總現在就是越級了。”

    宋度然轉身要走,就聽到身后裴尚:

    “喂,劉特助,宋……”

    “你!”

    宋度然忿忿轉回身,裴尚正靠在椅背上,壓根沒打電話。

    平時裴尚都能把他玩得團團轉,更別說是在人家的主場。

    “怎么樣,工作還適應嗎?”

    裴尚給宋度然這活明顯就是臨時找的,或者從青藝某個職員手里拿來的。除了費時間,沒有任何技術含量。

    宋度然覺得裴尚也有點太小看他了。

    “不難。”

    裴尚點點頭:

    “工位還習慣嗎?老劉已經很多年沒帶過人了。”

    “還有別的選擇嗎?”

    宋度然其實是覺得和劉特助坐在一起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有。”

    “哪兒?”

    宋度然一喜。

    裴尚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桌子:

    “我辦公室里。”

    “……”

    “我坐外面還是你坐里面啊?”

    “你想坐哪兒都行。”

    裴尚的話落得太快,宋度然低低地“嘶”了一聲。以前他和裴尚兩個人互嘴,一直都是在他以為對方討厭他或者要坑他的狀態下。

    現在宋度然知道裴尚喜歡他了,幾乎他隨口說出去的每句話,裴尚都會給個答案。

    大多數還都是同意。

    再加上現在是在他公司,滿級董事長面對職場新人,好像是生怕把他嚇跑了一樣,什么事兒都帶著點兒在掌控里收著的意味。

    哄小孩似的。

    宋度然心里有種莫名的悸動又心虛的意味,躲過他目光說了一句“不用了”。

    “裴總還有其他事兒……”

    宋度然剛問了一半兒,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震動了起來。

    長震動是電話,他有些詫異,除了裴尚和宋明兆,誰還會給他打電話?

    宋度然遲疑了一下才從口袋里掏出手機,來電顯示上赫然寫著:陸進。

    他猛地皺了皺眉,下意識抬頭看了一眼裴尚,對方也看出來了他神色的異常。

    震動絲毫沒有停的意思,宋度然猶豫了一下,裴尚指了指里間:

    “進去接。”

    宋度然沒再磨蹭,大步走進里間辦公室,沒關門。

    宋度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

    但他說的話并不多,只是幾個“嗯”、“哦”,中間穿插的都是沉默。應該是在聽對方在說話。

    直到裴尚聽到一句皮笑肉不笑的“老攻喝太多容易癡呆哦~”。

    腦中的某根被掩埋已久的神經忽然被狠狠撥動了一下。

    宋度然感受到后背有點發涼的時候,一回頭裴尚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不聲不響站在他身后了。

    臉色十分陰沉。

    “……”

    裴尚沒有問他是誰,宋度然沉默了一下,指了指手機,用口型和他說:

    “陸進。”

    裴尚極小幅度地點了下頭,聽筒里鬧哄哄的,他伸手做了個抬高的動作,宋度然愣了一下,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點開了揚聲器。

    “你別說那么多有的沒的,我現在就是有事兒要見你。說位置,我馬上去接你。”

    【一只禿鷲還玩上霸道總裁那套了。】

    宋度然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身體往背后的落地窗上斜斜地一靠,動作隨意至極,語氣卻茶得真誠:

    “老攻你可千萬別來,我怕我忍不住報警抓酒駕呢。”

    “……你少扯淡,我有司機!你就說你到底在哪,你今天要是不說我就……”

    “不說怎么樣?”

    裴尚忽然手掌一動,手機不知道怎么得一瞬間到了他手里。?!!

    宋度然愣在原地,震驚地看著他忽然出聲。

    “?你丫誰啊?姓宋的你和誰在一起呢?”

    宋度然意識到裴尚顯然在情緒波動,他不會失控了吧??

    【別搞哥,真的別搞。】

    【我離這個婚不容易。】

    宋度然生怕他一個沖動把兩個人給陸進做局的計劃都搞亂了,想去搶裴尚手里的手機,裴尚一個轉身繞走,已經說出了第二句話:

    “我的聲音都聽不出來了?表哥?”

    【完了。】

    對面遲疑了大概二十秒,才傳來陸進大著舌頭的聲音:

    “表弟?你怎么、怎么會和姓宋的在一起……”

    裴尚在話筒邊深深地吸了口氣,看了一眼宋度然焦急的神色,把手指壓在手機上,重新揚起語調:

    “我來藝大簽協議。剛好碰到有公司想簽……阿然。他最近在藝大很出色。”

    “我靠,不能簽!幸虧你碰到了表弟,你一定要攔住,千萬不能讓他簽!我、我找他就為這事兒,表弟,穩住、你、你在的太好了……”

    裴尚沒再多說,給了一個“嗯”的音,確保陸進聽到之后就掛了。

    辦公室陷入沉默,夕陽已經在中國尊后面落了頭,辦公室沒開燈,整個天空泛著夜幕前的灰藍色。

    空氣中沉默了幾秒,宋度然靠在落地窗前長長抒了一口氣:

    “我靠你剛剛嚇死我了。”

    “我還以為你要說什么‘他現在是我的’霸總話,緊張地我都出汗了。”

    宋度然邊說邊用袖子在腦門上擦拭了一下,他是真沒夸張。

    裴尚的目光越過夜幕初上的朦朧,沉沉地落在宋度然的臉上,他像是有一句本可以張口就來的話,最終在胸腔中深深度了一口氣,末了稍微移開目光開口:

    “不會。”

    很嚴肅的兩個字。

    宋度然沒注意到他的神情,大大咧咧擺了擺手:

    “沒事兒沒事兒,我知道你不會。”

    “而且我也猜到你剛剛那么說是為什么了。你先陸進一步造出我在藝大有名的聲勢,再加上你倆的關系,他對你的信任,以后秦總的套他會上的更自然。”

    “他剛剛給我打電話其實就是說這些。”

    其實當初他和裴尚定的聯手計劃很簡單。要想讓陸進品行不端主動提離婚,抓他平時出軌包養小情人是一招,更狠的一招是讓他自己把老婆“讓”出去。

    宋度然負責好好跳舞,在藝大造勢“火”起來,秦總作為中間人,再推出一個第三方“林總”。

    陸進公司款項先是被裴尚介紹的各種項目架空,又欠了林總的巨款,錢還不上了,煙花場上三杯兩盞過去請林總一定再寬限寬限,那時候林總提出要簽他老婆的要求,再暗示兩句,按陸進那孫子的性格,估計恨不得立馬離婚把宋度然打包送過去。

    剛剛陸進給他打電話,開頭第一句就是他剛剛和某某公司的林總喝了酒。

    “他平時經常給你打電話嗎?”

    裴尚的聲音打斷了宋度然的思路,他搖搖頭:

    “沒有。宴會結束后的第一次。”

    裴尚面色稍微松了點,宋度然給他又詳細說了一遍剛剛陸進在電話里說的,目光狡黠地揚了揚下巴:

    “魚快要上鉤了。”

    宋度然滿眼即將完成計劃的野心,裴尚在身邊稍稍低頭,沉吟的語氣中流露出一絲苦笑的無奈:

    “阿然,現在看來,這個計劃并不是最完美。”

    宋度然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裴尚的意思。

    他淡淡地笑了一下:

    “已經很好了裴總。”

    “畢竟我開局這么爛。”

    將他視若仇人的爹媽,總幫倒忙的大哥,奇葩渣男原配老攻,在學校里的聲名狼藉……

    他一個小小炮灰反派,能改寫命運到今天這步已經不容易了!裴尚已經幫了他太多太多了!

    他越想心里越輕松,準備要走,看到裴尚仍然目光發沉,于是又伸出手拍了拍裴尚的胳膊:

    “開心點兒裴總,你不會是被陸鳥影響心情了吧?那你也太脆了,你看我忍他……”

    他話還沒說完,胳膊忽然被裴尚一拉,整個人依靠著慣性往前跌撞,直接撞進裴尚結實的擁抱里。

    “那是以前。”

    兩人站立在棕色地毯上,他們沒有開燈,窗外林立大樓里卻好像有千萬盞燈為這扇落地窗折射著影影綽綽。

    裴尚的擁抱很緊。

    他身上男性的荷爾蒙味道、木質香調輕緩地包裹宋度然的周身,兩只有力的胳膊仿佛想極力把宋度然擁入身.體深處,力道和呼吸都沒有了往日的克制。

    裴尚細密的胡茬掃在宋度然的額前,他聲音極其沙啞:

    “阿然,我舍不得了。”

    第53章 第 53 章 “衣衫挺整齊的”

    第五十三章

    裴尚的擁抱不夠有章法。

    環住宋度然的臂膀力氣不夠均勻, 不輕不重,卻又輕又重。

    不像情侶間的日常甜蜜擁抱,仿佛只能用這個動作來代替很多言語, 包含了很多意思,最終說出來的只有短短的幾個字。

    他舍不得了。

    這是一種有些奇怪的情愫, 宋度然卻隱隱能懂。

    因為有上帝視角,所以他知道裴尚最初對他這個人有多么的厭惡。

    最初見面就是害過自己父親的人的愛財作精妻子,抱著調侃戲弄的態度在學校幫他,帶他去精神病院羞辱他, 再到那個夜晚忽然告知的他的喜歡。

    裴尚的心思潛得太深, 直到告白那天宋度然才知道他“喜歡”他。

    現在他說“舍不得了”,又是和多少次從前對自己的偏見和厭惡撕開、懊悔。

    【他倒是挺坦誠的。】

    宋度然喉嚨上下滑了滑。

    國貿圈的華燈透過深藍色天幕落在他的臉上,沉默了短短幾秒, 宋度然伸出胳膊,同樣輕輕環住了裴尚。

    他甚至想不通自己對這個裴尚的這個回抱的動作是什么意思。

    但此刻他就想這么做。

    也就這么做了。

    兩道人影落在十八層偌大辦公室的地上,裴尚又用力了點兒,胡茬擦地宋度然又癢又疼。

    幾聲連續恭敬的敲門聲打破了氛圍, 宋度然一個激靈, 猛地意識到這還是在裴尚辦公室,而且兩人在窗前窗簾都沒拉。

    宋度然趕緊從裴尚懷抱里睜開, 一邊臉頰泛紅, 一邊裝模作樣整理自己的衣服頭發。

    一副“又一次沒忍住和老板偷情了”之后的后悔但暗爽的樣兒。

    裴尚悄無聲息斂好目光,重新緊了緊袖口就要往出走。

    宋度然一看他就這么動了步子, 趕緊追上從后面拉住他的袖子,一臉驚訝小聲道:

    “你要去哪兒?”

    裴尚眉頭一簇:

    “有人敲門,沒聽到?”

    “不是,你現在開門我怎么辦?”

    “什么怎么辦?”

    裴尚上下打量了宋度然一遍:

    “衣衫挺整齊的。”

    “靠。”

    【拔x無情】

    宋度然心虛忐忑地跟著裴尚走到門邊, 順手從辦公桌上撈了兩本雜志猛猛大喘氣兩口,打算裴狗一開門就cos剛剛來匯報完工作的實習助理。

    裴尚走到門邊,轉頭看了一眼宋度然的樣兒,手搭在門把手上,壓根沒擰動把手,也沒問敲門的人是誰,直接隔著門道:

    “告訴劉特助把走廊到電梯間清一下——”

    說完他轉頭看向宋度然,宋度然生怕他說出一句什么宋助理怎么怎么,胳膊夾著雜志瘋狂朝裴尚擺手,裴尚立在門邊看著宋度然,笑了一下,轉頭繼續對門外道:

    “說我不方便出去。”-

    宋度然認認真真在博雅集團上了一周班,裴尚每天都很忙,倆人下班時間幾乎沒有獨處過。

    但盡管再忙每天都會抽幾個小時坐在和劉特助宋度然隔著玻璃的那間辦公室里辦公一會兒。

    哪怕工作再投入,只要聽到百葉窗簾卷起的響聲,宋度然還是會不自覺地抬頭。

    窗簾對面也永遠是裴尚先看向他的那張臉。

    裴尚肩寬,哪怕再有疲態,坐在辦公桌前都自帶一種強大的穩定軍心的感覺。

    天生霸總圣體。

    宋度然這段時間已經完全沉浸在整理雜志數據上了。這些雜志表面上涉及到明星的采訪、時尚表現力,其實背后涉及到各種品牌代言、時尚資源等。

    這些雜志都涉及到了青藝的藝人,但畢竟一本雜志不可能只寫一個明星,豎著臺賬列完了,只要稍微用心點再做個橫向對比,收獲的資源數據不是一般多。

    甚至可以作為行業的專業數據庫了。

    宋度然在做這些時候不自覺和上輩子自己運營公司的項目做對比,尋求兩個世界里行業模式的異同,后知后覺對于上輩子的運營模式做出查漏補缺。

    宋度然平時來公司上下班都戴著口罩,電梯直通18層的人少,他每次都會早來半小時避免上電梯高峰。實在有人同乘也會等所有人都下去之后再按十八。

    偶爾去衛生間時候轉角遇到人,宋度然都盡量保持目不斜視走過去,但還是不難發現所有遇到他的人都會忍不住好奇盯著他看幾眼。

    除了白天上班之外宋度然還有每周兩次小高的課,劇組也通知了赴杭演出的時間,宋度然在桌上擺了一本臺式日歷,翻開8月那頁,在上面記錄這兩周需要做的事。

    裴尚當初和他說的實習時間是兩周,宋度然看了看演出隊通知的離京時間,剛好是第二周的周四,兩周都沒撐到。

    宋度然在離開的那天空白處寫了一個“離開”。

    剛寫完對面的裴尚剛好進來,兩人對視了一會兒,宋度然看了看這兩個字,怎么看怎么覺得別扭,稍微蹙了蹙眉,把日歷拉過來,改成“離職”。

    還是不太好。

    宋度然又把離職也劃了,在僅剩的那一小處空白地方,畫了一個小人背著包離開的簡筆畫。

    他又唰唰幾筆,在小人脖子上加了一個方形的小工牌。

    還挺可愛的。

    宋度然看著畫傻樂了一會兒,正打算抽個時間去告訴裴尚一下,剛一抬頭對面剛好有人敲門進了裴尚的辦公室,宋度然只能趕緊把腦袋低下繼續干活。

    周二周三兩人都很忙,尤其是裴尚,有一次宋度然都走到他私人辦公室門口了,剛好碰到劉特助風風火火從里面出來。

    宋度然很少見劉特助這么急切,猶豫了一下問了句怎么了。

    劉特助好像正愁手里的活干不完,看到宋度然像看到救星一樣,讓他趕緊幫忙調整一個會議手冊流程。

    宋度然看著那個印著“內部”的手冊,好像聽到了“奔波兒灞,你去把唐僧師徒捉來”。

    他指了指自己:“我?”

    劉特助鄭重點點頭,壓低聲音:

    “涉及博雅核心的內部會議,現在只能交給你幫忙了。”

    宋度然睜大眼睛驚訝:

    “劉特助這么信任我嗎?”

    劉特助左右看了看,靠近宋度然:

    “聽著,宋助,博雅從初創到現在,能坐在我對面的人只有你!”

    “懂么?”?

    劉特助說完就大步流星去忙了。

    他在燃什么?

    宋度然看了看手上的會議日期,就是明晚。他沒再想進去打擾裴尚,拿著手冊回去幫忙修改了。

    他看了一下會議流程,這個會確實很重要,好像涉及到在新加坡成立分公司的事兒。不止裴尚,整個十八層這幾天好像都在忙這件事,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躊躇斗志。

    宋度然偷偷加了一晚上班,終于在周四中午所有工作都做完了。

    除了劉特助交給他的雜志臺賬之外,宋度然還額外整理出一個橫向表格,放在U盤里托劉特助轉交給裴尚。

    他的航班是今晚,落地杭州之后直接統一入住酒店。就在宋度然以為走之前可能見不到裴尚時候,裴尚下午忽然風風火火走到辦公室,直接點名把宋度然拎走開會。

    宋度然抱著筆記本電腦跟著他進了電梯間,裴尚直接按下了“7”。

    【青藝娛樂】

    “青藝管理層會議,涉及到今年的項目總結調整,很有意義。”

    “你新加坡的會?”

    裴尚伸手看了一眼時間:

    “我讓他們把會議時間控制在兩小時。”

    “前一小時我參會,后一小時你自己聽。”

    裴尚冷不丁地丟出這么多信息,宋度然感覺一時間有些難以完全捕捉到重點。他快速反應了一下,在博雅跟了裴尚兩周,他已經不會再問“我參會方便嗎”這種問題。

    裴尚說的很有意義,究竟指得是對誰很有意義?

    電梯很快到達7層,出電梯的那一刻宋度然問了一個問題:

    “裴總確定我能聽懂這個會?”

    裴尚轉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意味深長:

    “管理層的會議邏輯模式,你應該不會陌生。”

    裴尚和宋度然直接來到會議室主位,圓桌會議參會人很多,宋度然一眼就看到了當時面試他的蘇珊,蘇珊顯然也看到了他,目光短暫錯愕了一下之后立馬很快恢復了職場素養。

    哪怕是娛樂公司,重大會議的氛圍也很嚴肅,尤其是裴尚罕見露面。可能是因為規定了時間,會議密度很高,宋度然最快調整好狀態進行筆記,他沒有刻意看時間,只是在裴尚起身時候停下敲擊的鍵盤看了他一眼。

    裴尚坐在他身邊,起來時候順勢伸手在桌子底下,給宋度然打了一個下壓的手勢。

    他五指修長,戴著棕色腕表的手掌緩緩往下壓了兩下,手背上青筋凸起,仿佛隔著皮膚都能看到血管顏色。

    宋度然偏頭,看著他的手勢,心里也跟著放沉了回去,沒有再看裴尚,沒有分心,目不轉睛地繼續聽會記錄。

    兩個小時會議結束,宋度然趕緊跑回公司吃了口便飯,把工位、電腦、筆記本、雜志位置全部復位,又把工牌摘下來整齊擺放在一旁,仿佛他第一天來時的樣子。

    新加坡的對接會已經開了,劉特助不在,宋度然用便利貼給他寫了個告別紙條,最后把椅子推回去,結束了他短暫的實習生涯。

    也不知道裴尚明天看到他不在會不會又狗勁兒地怪他不告而別。

    宋度然拎著行李打了個車直奔機場,晚高峰堵車,到機場已經八點多了。

    宋度然本想在路上回憶一下舞劇的一幕幕動作,但這兩周“實習”和裴尚接觸的點點滴滴,還有那些雜志數據總是控制不住地往腦子里閃。

    兩周實習生,一生博雅情。

    宋度然不自覺地蹙著眉嘖了兩聲,司機以為是嫌他開得慢著急,趕緊又轟了一腳油門。

    宋度然干脆把胳膊搭在車窗上放空腦子,什么都不想。

    他到機場的時候劇組大部分人已經都到了,為了正規他們還搞了個“隊服”,一水簡約的白T文化衫。

    藝大舞劇組都是帥哥美女,再加上統一服裝,前前后后吸引了大半個機場的目光。

    宋度然一過安檢陳蓓蓓和羅盛就找過來,看宋度然還穿著規矩正統的白襯衫,立馬問:

    “然哥,你怎么連衣服都還沒換?都快登機了。”

    宋度然揚了揚手里剛買的礦泉水:

    “沒來得及。我現在去。”

    宋度然把行李給陳蓓蓓看著,自己背了包拿著T恤去廁所換完。

    他把換下來的白襯衫整整齊齊疊好放進包里,看著鏡子里又恢復了男大樣的白T恤,感覺稍稍有點恍惚。

    他出來找陳蓓蓓拿行李,陳蓓蓓忽然盯著他:

    “我去,然哥你怎么……”

    “怎么了?”

    “怎么好像有班味兒了?”

    “……”

    宋度然:“有嗎?”

    “怎么沒有?羅盛你看是不是?然哥你不會背著我們偷偷實習去了吧?”

    羅盛也湊過來仔細看了看:

    “好像……不過然哥你就算有班味兒也帥。”

    陳蓓蓓:“等會兒在飛機上睡會兒。也不知道誰定的機票啊,都快紅眼了。”

    又有好幾個同學陸續過來和宋度然打招呼,自從宋度然來了換上衣服,機場里回頭率更高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宋度然總覺得劇組同學對他好像更熱情了。連程杰都蔫吧兒地躲著他。

    自從李慕表白未遂那天的聚會以后,這還是宋度然第一次見陳蓓蓓她們。按照她倆的八卦性格應該會開始打聽了,到現在都沒有要提起的意思,也不知道是為什么。

    還有李慕,自從那天之后到現在都沒給他發過消息。

    幾周沒見同學們都話多,聊了很久還沒聽到登機要求,沒過一會兒果然聽到機場廣播,飛機延誤。

    宋度然拿起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十點多了。

    也不知道裴尚會議進行的是否順利。

    這個點兒,就算會議結束也應該還在忙著應酬。

    他打開了兩個人的對話框,打了一段事后離職報告,看了一會兒又都刪了。

    反正某些人親口說過,不能越級匯報。

    宋度然又以從前慣有的朋友打了段話,看了看,還是刪了。

    只是去趟杭州,又不是去月球。

    矯情什么呢。

    宋度然把手機收回口袋,夜晚航班機場人不算多,大多臉上露著疲態。

    陳蓓蓓和羅盛還在激情姐妹話題,忽然的放松和身份轉變讓他有些不適應。

    宋度然坐在一邊茫然放空著,沒過一會兒他就感覺嘈雜聲越來越大,幾個人往登機口看了一眼,好像是要排隊了。

    宋度然拎著包和行李箱站起來,他有些心不在焉,自顧自拎著行李往前走,就聽到周圍的嘈雜聲越來越大,好像是在叫他。

    等到陳蓓蓓拍他時候宋度然才意識到真的有人在叫他。

    他回過頭,就看到不遠處一對中年夫妻直奔他走來,宋度然驚訝地睜大眼睛,幾乎是不敢叫出口:

    “張總?”

    張總小跑兩步趕來:

    “哎呦哎呦,可算是趕上了,急死我了!我在路上一直祈禱飛機延誤,還真靈驗了!”

    張總邊說完邊給宋度然介紹了身邊的老婆,宋度然滿臉驚愕地一邊和他們握手一邊往旁邊挪了兩步。

    “您來找我?”

    “可不是嗎!老裴今天下午才告訴我你晚上就要飛杭州,這不,我們緊趕慢趕才趕來!這小子,數藕的,渾身全是心眼子!”

    宋度然仍然有些不可思議:

    “您找我……”

    張總看了一眼老婆,張總夫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胳膊肘懟了他一下:

    “看到戒指的那天老張就都和我說了。說他怎么一口氣把牛吹到天上去,把紀念日鉆戒輸給裴總,又怎么小心翼翼不敢回家。”

    “我家離國貿那么遠,那天你們送完戒指回去都快半夜兩點了吧?”

    張總:“這事兒裴尚那小子干不出來。我一想,估計是你的意思。老張在牌桌上從不欠東西,我問了那小子好幾天得送個什么東西補給你,或者把你的聯系方式給我,這小子今天下午才松口。幸虧你這航班還有頭等艙空著。”

    宋度然沒想到張總會這么鄭重,還直接追到了機場,有些不好意思地搖了搖頭。

    張總夫人一看小男孩都嚇著了,又毫不留情地懟了張總一把:

    “哎呀你啰嗦什么,趕緊拿出來啊。”

    張總趕緊“哦哦哦”了幾聲,直接從懷里拿出一塊表遞給宋度然:

    “我看你手上沒塊表,不算貴重。”

    “他怕自己眼光太老氣,專門叫我一起挑來的。”

    盒子專門換成了沒有LOGO的,宋度然下意識往后退,嘴里瘋狂拒絕,張總卻直接一步上來硬要往他懷里塞,推扯之間立馬引來周圍同學的目光。

    張總趕緊壓低聲音:

    “別推了小助理,再推我明天要上新聞的。”

    張總夫人跟著笑了兩聲,宋度然只能任由盒子到了他的口袋里。

    張總順勢拍了拍宋度然的身體:

    “杭州夏天比京城熱,你到了那邊一定注意防暑。”

    張總夫人:“本來想給你帶些點心,怕天氣干燥吃著上火。你搞舞蹈辛苦,一定注意體能和補水。”

    “連我搞舞蹈都知道了??”

    宋度然睜大眼。

    張總和夫人都沒忍住笑了兩聲,這傻孩子。

    京城圈子要想打聽一個人,不難。更何況還是裴尚身邊這么與眾不同的人。

    登機隊已經到了尾端,張總夫婦不再耽誤時間,如兄嫂般又囑咐了他幾句就要走。

    宋度然感受到口袋里沉甸甸的表盒,還是有些不好意思,他稍稍蹙眉:

    “張總,送回戒指,無論是對我還是對裴總來說都是一件小事……”

    “你說對了。”

    張總忽然認真看著他:

    “我們生意做到今天,動輒上億的項目交易、上達天聽的人情關系,來來往往的沒有小事。”

    “所以往往這種不起眼的小事,才是最寶貴的。”

    張總說完話就又走了,兩個人胳膊挽著胳膊出了機場,陳蓓蓓他們立馬忍不住湊過來:

    “我靠然哥,那是誰啊?”

    “看氣質打扮好像大總裁啊。”

    “對啊然哥,和你那么親,你哥?”

    “哥什么哥,那個歲數應該算叔了吧?然哥你叔感情真好啊,人到中年了還這么甜。”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宋度然直到檢完票走上廊橋時候才算是緩過神。

    所以裴尚知道他今天要走?

    還故意今天告訴張總,這算是讓張總替他來送自己?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兩聲,宋度然打開一看,很簡單的四個字:

    [背包沉嗎?]

    “……”

    行李艙剛剛關上,宋度然趕忙站起來重新把背包拿下來。

    一打開宋度然就發現了一個本來不應該在包里的東西。

    那本日歷。

    他熟練地翻開8月那頁,今天的日期框格里,那個被宋度然劃掉的“離開”、“離職”下,他用簡筆畫畫的那個背著包要走的小人。

    身邊赫然多了一個線條不夠流暢碳素筆墨小人。

    與他腳踏同路。

    與他并肩而立。

    第54章 第 54 章 #白馬少年 瓜

    第五十四章

    宋度然怔怔地看著那個小人, 夜幕的微光從飛機圓窗里透過,晦暗地映在日歷泛白的紙張上。

    兩個背對著他的小人站在紙上,前面好像延伸出一條沒有盡頭的路。

    畫得真蹩腳。

    從他畫完日歷到帶著包走, 裴尚是什么時候有空偷偷畫下來的?

    一邊開董事會,一邊趁機歪歪扭扭給他畫簡筆小人?

    宋度然不自覺蹙著眉失笑了一聲, 心里卻微微有些泛酸。

    他正拿著日歷失神,坐在他旁邊的徐弋大大咧咧到:

    “然哥你看什么呢這么認真?”

    徐弋四肢發達地像個體育生,宋度然嚇了一跳,下意識把手中的日歷合上:

    “沒看什么, 日歷。”

    “日歷?你還帶了紙質日歷??”

    徐弋長這么大第一次見有人帶著這么大一本紙質日歷出門的。

    宋度然被他呆頭呆腦的夸張表情和語氣逗得也覺得想笑, 嘴角揚了揚:

    “看日子不行啊?”

    “你這不是看日子,你這簡直是算日子啊然哥。”

    “然哥,你這么舍不得北京, 北京有sei啊??”

    他動靜大地周圍幾個學生也探過頭看,宋度然無奈笑了笑,站起來拿起包,當著眾人的面把這本日歷工工整整地塞回包里。

    塞好之后宋度然坐回窗邊的位置, 過道里還是陸陸續續登機的乘客, 他身體□□靠在窗艙上,拿出手機給裴尚回消息:

    [會議順利嗎?]

    裴尚很快給他回了一張圖片過來。

    圖片里幾個人在古樸典雅的茶室里喝茶。

    怎么像是查崗報備……

    宋度然:[沒去喝酒嗎?]

    談生意大半夜地二場在茶室, 還挺少見。

    裴尚:[我不喝酒。]

    宋度然心里緊張了一下, 快速打字:

    [又胃疼了?]

    裴尚:[沒有。]

    [前助理不讓喝。]

    “……”

    宋度然看著屏幕,低罵了一句幼稚。

    明明就知道他要走, 明明看出來他一次一次想去找他說這事兒。

    就故意裝著。

    宋度然心里沒由來地煩悶,恰逢艙門關閉,直接把手機按了揣回褲兜里。

    放手機的時候又摸到了口袋里那塊表,宋度然又拿出手機給裴尚發消息:

    [你知道張總給我送的是什么吧?]

    [不知道。]

    [不知道??]

    宋度然驚訝地給他重復了一遍過去, 生意場上的關系,再近也沒有簡單的。宋度然再天真,也不會真的認為張總給他補這份禮物僅僅是因為輸了牌以及送回戒指這么簡單。

    生意場上的出手理由,哪怕再小再遠,經過了裴尚,那就是帶了一份人情。

    更何況那塊表價值不菲。

    [不知道你就讓人送?不怕我還不起這大人情?]

    [很大嗎?驚訝/]

    “……”

    裴尚以前發消息鮮少有表情。

    哪怕知道裴尚應該又有什么騷話等著他,宋度然還是抱著賭一把的態度誠實回復:

    [很大。]

    [哥能還得上嗎?]

    [……能。]

    [哥的就是你的。]

    媽的。

    空姐走過來提醒調整飛行模式,宋度然看著屏幕上最后一句話,順手直接把手機調成了飛行模式。把手機收回褲兜的時候眉頭是蹙著的,嘴角卻是忍不住往的上揚-

    飛機到杭州的時候已經過了0點,難為對面省團這么晚還有接待,再三給眾人解釋了一下安排這么晚航班的原因,眾人在機場合了個影之后就直接被大巴車送到了酒店。

    宋度然這還是穿書以后第一次離開京城去一座新的城市,盡管已經半夜宋度然還是好奇地打量著這座新城市。

    和他記憶里上個世界的杭州沒什么區別,已經城市設定好像和京城一樣,既有真實的標志性城市建筑,又多了很多小說化的更改,街上頗有一種兩個立體空間碰撞融合的奇妙感。

    這回的匯演暫定兩個周末兩場,平時工作日期間又給他們安排了機場劇團觀摩演出。時間填得不算滿,但唯一愁人的就是這回的演出是封閉式的,除了去劇院其余時間都得待在酒店,出去玩都得打報告。

    接待方安排的酒店都是標準間寬雙床,陳蓓蓓和羅盛一早要到了房卡,宋度然還在猶豫,剛剛飛機上鄰座的徐弋直接和他說用下身份證,沒過三秒就給兩人開好了一間房,完了才問宋度然行嗎。

    宋度然懶得和這個鋼鐵直男計較,和陳蓓蓓她們打過招呼之后就和徐弋開房去了。

    宋度然讓徐弋先洗,等到自己洗完穿好睡衣出來,對方已經躺成個大字在床上打鼾了。

    宋度然把頭發吹干,剛剛飛機一到裴尚就發來了消息,宋度然不想耽誤他明天上班,報過平安之后兩個人就結束了對話。

    劇組只彩排了一天,周六日就直接連著開演。舟車勞頓加上天氣炎熱,大家都在盡最大努力讓狀態趕緊提起來。

    三天連軸轉的彩排加演出,直到最后一場時候每個人才敢重重松了口氣。

    他們這幾天別說出門,連手機都沒什么時間刷。

    等到周日演出結束大家一個個謝幕的時候,輪到宋度然跑上前的時候場上忽然響起了一大片熱烈的掌聲和吶喊,足以讓整個劇組人都驚訝的程度。

    宋度然也是一頭霧水,直到演出結束一個拿著自拍桿、掛著媒體工作牌博主沖到他面前,告訴他他“火了”之后,宋度然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劇院演出的影響力比學校大的多,再加上是面向社會人士,宋度然從第一場演的時候就被拍到網上迅速走紅了。

    宋度然有些懵地看著博主的屏幕,公屏上嘩嘩嘩飄過一句一句:

    “啊啊啊崽崽!!崽崽真的是你!”

    “啊啊啊啊老公!秋天的第一個老公!!”

    “你就是我見一個愛一個里最愛的。”

    “誰懂啊他的每一步都跳在我心巴上了!!!”

    宋度然出現在屏幕里時候,他和直播間觀眾顯然都愣了一下,緊接著直播間觀眾先反應過來,彈幕立馬快到宋度然完全看不清了。

    “來來來,傳說中的白馬少年,和大家打個招呼吧。”

    宋度然還沒緩過神來,看著自拍桿里的自己,條件反射一樣,伸出雙手乖乖地沖鏡頭晃了晃:

    “嗨,大家好~”

    他做了發型帶著古風發冠,鬢角處還有細細的汗珠,剛跳過舞還有些氣喘吁吁,慕然面對鏡頭的微微臉紅,再加上這個呆萌的動作,形成了強烈反差。

    “啊啊啊啊我靠崽崽也太乖了吧!!”

    “啊啊啊啊原地變媽粉誰懂啊。”

    “一分鐘之內我要知道他的全部資料!”

    “有沒有好心人說說他是誰啊球球了球球了我真的球球了。”

    宋度然眼見彈幕又飛起來了,趕緊趁博主低頭看彈幕的時候溜走了。

    又有很多舉著自拍桿的媒體奔著他蜂擁而來,陳蓓蓓她們眼尖,一看這架勢趕緊沖到宋度然身邊招呼工作人員管理秩序,才勉強把宋度然護送走。

    陳蓓蓓張開雙臂老鷹護雞仔一樣沖到最前面,嘴上說著什么“白馬少年”不接受采訪,結果直接被鏡頭懟在臉上:

    “不采他采你也行啊火燒云姐姐!”

    陳蓓蓓:“…………”

    宋度然一行人回到酒店,直到和徐弋進到房間里才松了口氣。

    徐弋一臉驚魂未定中又帶著點興奮:

    “我靠,然哥,這也太嚇人了。你看到咱們回來時候酒店門口好像有蹲點的粉絲了吧?會不會都是來看你的啊?”

    “原來火是這種感覺嗎?”

    宋度然也搖搖頭,他洗過澡換上睡衣之后才打開手機,一打開微信就發現金浩和白毅的群里已經很多條@他的消息,還帶著好幾個視頻軟件里下載下來的視頻。

    無非就是一句話:然哥,你火了,你是真火了。

    宋度然快速滑完群里的消息,趕緊打開那個軟件視頻,搜索了他們在杭州的這出交流演出的劇目,幾個先出來的視頻已經達到了幾百萬贊,宋度然點開一看,基本都是劇目里自己最經典的一幕回眸。

    那個回眸的動作本來就深邃又遺憾,配上古風音樂和什么“一眼萬年”文案,在豎屏短視頻時代瞬間爆火。

    十個視頻里有八個都是他,宋度然繼續往后刷,竟然還刷到了他當時轉專業時候那個視頻。

    視頻剛好是他最后一個起跳失敗,狠狠跪在地上,又以極快的應變能力原地轉為一個挽弓射月的動作。這個動作比“一眼萬年”下面的評論還要夸張,各種啊啊啊和“易碎感”就算了,甚至已經編出了他重傷忍痛上場的小作文。

    宋度然看得有些心驚肉跳,他退出這個視頻,又翻到剛剛看的第三個視頻。剛剛看的時候這個視頻還只有100多萬贊,宋度然再點進來時候,竟然已經又多了十萬……

    這個速度……

    眼見視頻下的評論和點贊幾乎還在成倍增長,宋度然心里生出一種預感,他趕緊退出視頻軟件打開微博熱搜。

    果然,在左側一欄靠后的位置上,在一眾各類明星和社會大新聞中,出現了一個陌生的詞條:

    #白馬少年瓜

    第55章 第 55 章 你老公沒打算來找你嗎?……

    第五十五章

    宋度然看著那個刺眼的詞條, 和屏幕近在咫尺的手指距離卻停下了。

    他捻了捻指尖,心跳傳來幾下砰砰的失重感。

    他背對著徐弋,任憑他在自己身后走來走去。

    宋度然想起自己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 打開校園論壇那天看到有關他的帖子時候眼前一黑又一黑的心情。

    學校尚且如此,更何況是放眼整個社會圈子。

    會是什么瓜呢?

    會說他什么呢?

    沒等宋度然點開那個熱搜, 手機里直接進來蘇余的電話。

    宋度然走到酒店陽臺上接起電話,陽臺上潮熱感撲面而來,電話那邊蘇余的聲音很著急,開口就問:

    “阿然, 你看到熱搜了嗎?白馬少年?”

    宋度然苦笑了一聲, 蘇余才是這本古早虐戀霸總文里日后熠熠生光的大明星,沒想到自己卻先上熱搜了。

    “看到了。”

    “你先別急。我剛剛已經發了一個澄清帖,關于討論到你和我的關系和過去的那些事兒都盡量解釋了。還有一些圖片我也盡量附上了。就是我的號粉絲很少, 可能被看到還需要一段時間。”

    “……”

    宋度然感覺喉頭有些發熱,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么。

    “蘇余……”

    “謝謝。”

    宋度然的語氣嚴肅又認真。

    “這有什么的。宴會上那次你不僅救了我還得罪了陳二。大事兒我沒能力幫忙,動動手的事兒總敢吧。”

    “……”

    “可是,這事兒對你來說不一樣。我畢竟……傷害過你。”

    讓蘇余親口和所有人推翻他曾經受過的傷害, 絕不是動動手那么簡單。

    蘇余在電話那頭沉吟了一下:

    “哎阿然, 別說這些了。論起傷害我,我和萬承兩個人不也傷來傷去, 可到現在唯一愛的還不是彼此。”

    宋度然:“……”

    “行。”

    他已經沒有多余的心力去深究蘇余的感情動機了, 又說了幾句謝之后就掛掉了電話。

    宋度然深吸了一口氣,剛準備點開熱搜, 手機里又進來一個京城屬地的ip號碼。

    宋度然猶豫了一下,皺了皺眉接起來,沒著急說話。

    “喂,宋度然, 宋度然你在聽嗎?”

    “俞老師?”

    宋度然有點意外。

    “是我。微博熱搜你看了嗎?”

    “看到標題了,還沒點進去。”

    “別看了別看了。這幫網友,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你一沒簽公司二沒直播立人設當網紅三沒出道,丫有什么可扒的啊。”

    俞老師生氣的時候京腔特別濃。

    “正常的,俞老師。你別生氣。”

    “我沒生氣。哎呀你別操心,怎么還讓你安慰我了。我打電話是想告訴你,你別貿然注冊號親自下場啊,你沒有公關經驗,有時候說的話反而被斷章取義做文章。這事兒我已經上報系里了,咱們學校這種事兒不少,原則都是盡最大可能保護自己的學生,你千萬別著急。”

    宋度然有些啞然,他沉默了一會兒,張了張嘴,聲線繃得有些古怪:

    “俞老師,熱搜您點進去看了嗎?”

    “看了啊。那不都是假的嗎?”

    宋度然:“……”

    “就算有點兒真的也被夸張了嗎?你沒偷沒搶沒犯法,功是一點點練起來的,舞是一步步跳的,有什么謠言能攻擊你?人生在世誰丫還沒點兒小錯了?”

    俞教授雷厲風行的做事風格被這番話展現的淋漓盡致,宋度然又一次體會到了被護犢子的感覺。

    他沉默了一會兒,由衷地從胸腔里提了口氣:

    “俞老師,我知道了。您什么時候來杭州?”

    “下周四左右吧。本來打算早點兒,等先把你這事兒處理完再過去。”

    宋度然又嗯嗯了幾乎,俞老師一個勁兒的安慰他,完了之后還讓他把手機給徐弋聽。俞教授先是旁敲側擊了一會兒,結果徐弋沒看熱搜也壓根聽不懂,最后俞教授只能打直球,像是生怕把宋度然這個好苗子給弄壞了。

    徐弋掛了電話,撓著頭有些苦悶地走到宋度然面前把手機遞給他。

    “怎么了?”

    宋度然問。

    “俞教授讓我給你當仆人。”

    宋度然:“…………”

    “別鬧,好好說。”

    “我沒鬧啊。讓我保護你安全,照顧你身體,注意你心情。總結一下不就是仆人。”

    “……”

    “等等”

    徐弋忽然兩眼一亮:

    “俞教授是不是有意讓我當你的經紀人啊?從現在就開始培養我?”

    宋度然:“好了沒事兒了去玩吧。”

    宋度然支走徐弋,緩了緩,平靜地伸手點開那條熱搜。

    話題下竟然沒什么內容。?

    最高贊的幾條雖然帶著話題,但點進去清一色的都是“白馬少年有什么瓜?”“被熱搜騙進來的瓜在哪兒?”“yxh都去414好嗎?一出現生面孔就開始扒瓜,見不得別人好的口口玩意兒。”“散了吧家人們,藝大踏踏實實跳舞的帥哥罷了”

    宋度然又往下翻了幾條,凡是帶著這個話題的翻來覆去都是這些話,愣是一條所謂的爆料的瓜都沒看到。

    是蘇余的澄清有效果了?還是藝大的動作這么快?

    他又把排序切換了幾下,這才刷到幾條原始微博,有一條是一張匿名投稿截圖:

    [白馬少年已婚。對方男的,京城總裁。]

    宋度然手指停頓了一下,繼續往下翻評論:

    “so?”

    “so?”

    “so?”

    評論區很快就蓋起了“這也叫瓜?”和“so”的高樓。的確,宋度然是第一次出現在大眾視野里,又是以這樣舞團參演人的方式,別說已婚,二婚三婚也沒什么問題。

    除了這些評論之外,還有一小部分評論表示心碎,更少的一部分好奇白馬少年的老公是什么人。

    不過瓜吃到這兒一般就停了。

    偌大的四九城,一塊兒磚掉下來都能砸到三個總裁五個高管。

    不是圈里人,對方要是帥那還尚且能磕一磕,要是丑那就尊重祝福帥哥自己的選擇。

    宋度然又翻了十來分鐘,除了已婚之外沒再有實質性的瓜了。

    宋度然退出微博再進,這個詞條已經從熱搜上消失了。

    肯定已經被清理過了。

    藝大肯定是有聯系過的,現在被放出來的消息是宋度然已婚,這個節骨眼上,搞不好陸進也得擠出來點兒錢往下壓熱搜。

    他從前干得很多壞事兒大多數和蘇余有關,再加上蘇余也是藝大學生,真推到風口浪尖上可能蘇萬承也會坐不住出出力。

    至于裴尚……

    宋度然不知道為什么,在看到那條熱搜的時候,心里一瞬間的慌亂是來自于害怕裴尚知道的。

    哪怕知道他從前一直知道自己是什么樣的,宋度然腦子里還是抑制不住去想裴尚蹙著眉看熱搜的樣。

    宋度然拿起手機打開微信,看著裴尚沒有發來消息的對話框,暗暗地松了口氣。

    他應該不會有空刷這些軟件-

    接下來幾天就是周中例休了,除了去觀摩幾場內部劇目之外其他時間都得待在酒店。

    說是全封閉,其實還是會有人偷偷溜出去玩或者見見朋友。宋度然本來也沒什么想出去玩的,現在人一火,直接斷了念想。

    微博的熱搜是再沒上過,小視頻軟件的視頻卻熱度不降、層出不窮。

    宋度然跳舞時候表情管理最優越的是眼神,俗稱眼睛里有戲、有韻。他為數不多的幾個舞蹈、排練視頻,被分割成一個個十秒、二十秒的配樂小視頻,配合被放大的眼神,能在最短時間深入人心。

    還有他賽馬那個視頻,也不知道被誰傳到了網上,算是徹底坐實了“白馬少年”的稱呼。

    徐弋不知道接了俞教授什么要求,這幾天幾乎是寸步不離跟著宋度然。

    不知道是自己憋了,還是看宋度然憋得厲害,徐弋一個人跑出去一會兒,回來之后喜滋滋地看著宋度然:

    “然哥,打羽毛球去嗎?”

    宋度然正懶懶地靠在床上畫日歷,看了徐弋一眼:

    “在酒店走廊里練接發球嗎?”

    “哎呀不是然哥,我認真的!我剛剛出去打聽了,這個酒店除了他們劇組還有幾個其他城市來訪的劇組,更下面幾層是一個運動隊,幾方都是封閉的,門口保安也不允許訪客進。酒店里有羽毛球場地,直接去就行。”

    宋度然聽完之后猶豫了一下,看著徐弋一臉期待的樣兒:

    “你水平怎么樣?”

    “我靠,開玩笑,哥們兒以前想走體育的。”

    宋度然下床換了件兒衣服,白色襯衫棕色短褲運動鞋白色運動襪,盡顯男大青春氣息。徐弋趕緊搖搖頭:

    “然哥然哥,穿丑點兒,你現在火了。”

    宋度然剛想說什么,徐弋又撓了撓頭自己接話:

    “算了,你穿什么都不丑。”

    兩人到了場地,酒店里的空間不大,前后左右四張網。剛好有一對兒下網,宋度然和徐弋借了裝備就開始熱身。

    宋度然四肢上輩子也算發達,上輩子也基本什么運動都接觸過,羽毛球小時候專業學過一段兒時間,之后都是當做興趣愛好。

    徐弋本以為自己算半個體育生,熱身之后抽了幾拍子,發現水平剛剛能和宋度然打個平手。

    徐弋來了勁兒,一邊隔著網喊“我可不讓著你了”,一邊更加大力的扣殺。

    打了一會兒兩人在門口看到又有兩個組里的同學來玩,點頭示意打招呼。

    宋度然和徐弋繼續打,沒過一會兒剛剛去了對面場地的同學好像和旁邊的球友起了點兒摩擦,場面小小躁動了一下,徐弋放下拍子支棱起腦袋看,宋度然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徐弋的性格好打抱不平,看了一會兒宋度然皺皺眉,朝他歪了歪頭:

    “過去看看?”

    他說著就要動步子,徐弋冷靜了一下,趕緊隔著網道:

    “不行不行,然哥你現在不適合惹事,先觀察觀察,他們解決不了再說。”

    宋度然也沒堅持,繼續打球。徐弋這一觀察就容易分心,一個球打得太歪,宋度然盡力跑過去接起來也接歪了,直接打到了隔壁場地的對面。

    對面也是個男生,帶了個白色的運動發帶和腕帶,看到球飛過去直接揮了一拍幫宋度然打了回來。

    宋度然舉手示意謝謝。

    聽到后面有聲音,他自己回了個頭,又直接打到徐弋沒接到球,這回對面那個男生直接撿起球跑過來扔給了宋度然。

    宋度然有點不好意思,拿到球說:

    “謝了啊哥們兒。”

    男生朝對面揚了揚頭:

    “你們朋友?”

    “嗯。”

    “你等一下。”

    男生說完就跑了過去,不知道和對面另一撥人說了幾句什么,雙方不再沖突,那兩個人直接走了。

    他又跑回來,宋度然有點驚訝:

    “你朋友?”

    “我隊員。剛剛沒看到,不好意思啊。”

    宋度然被他的禮貌客氣搞得有點不好意思,搖搖頭: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

    男生笑了笑:

    “我了解他們的性格,愛惹事兒。”

    他簡單地做了個自我介紹,是上海哪個學校校隊的來集訓,叫楊朗,問宋度然,宋度然猶豫了一下,楊朗直接擺了擺手:

    “你不用說名字。我知道你們是演出組的。大明星告訴我名字我有壓力。”

    宋度然被他幽默逗得樂了一下,徐弋一聽人家是專業的,非得切磋一下,楊朗也不推辭,雙方換伴兒打了一會兒,徐弋終于被打得甘拜下風,滿場撿球十分狼狽。

    楊朗趁徐弋吐著舌頭喘氣時候指導了一下宋度然動作,問他是不是球類運動學多了,有些要領姿勢有點弄混了。

    宋度然想了一下還真是,楊朗站在他旁邊,糾正了幾個動作,宋度然按照他糾正后的再揮拍,吊球質量立馬提升了很多。

    徐弋一邊嘖嘖一邊說專業的水平就是不一樣,四個人越說越來勁,最后干脆兩兩組合打成了男雙。為了平衡實力,楊朗和宋度然站到了一邊。

    宋度然負責前場,楊朗在后方扣殺,沒一會兒打下來四個人幾乎都濕透了。

    “可以的啊你們幾個體能。”

    徐弋先是點點頭,看了一眼時間,實在打不動了擺擺手,拿出手機和楊朗他們加了個微信。

    幾個人都在順手交換微信,拒絕反而顯得惹眼,宋度然就也加了。楊朗看著他茉莉花的頭像,也是愣神地笑了一下。

    “明晚繼續約球,還是這個點兒。等你們封閉結束了我們送你們幾張比賽的票。”

    “別別別楊哥,你太客氣了。我們可沒票還你啊。”

    楊朗爽快地笑了兩聲,他是那種典型的黑皮陽光體育生:

    “不用還。等以后你們出名了我指著電視吹牛逼說我和這個明星打過球就行。”

    楊朗說完就拿著礦泉水大大咧咧走了,宋度然和徐弋歇好了也往樓上走。

    上電梯時候徐弋忽然湊過來,一臉神秘地問:

    “然哥,我實在憋不住了,我想問問你是不是真的已婚了啊?”

    宋度然愣神了一下,回頭瞥了他一眼:

    “為什么忽然這么問?”

    徐弋抓了抓腦袋:

    “你長得帥,跳舞好,性格又好。你以前在你們系的事兒我不知道,但是我就覺得你這樣的人,真的天生招人喜歡。有時候覺得能和你當同學都挺快樂的。所以真的很好奇你是不是真的英年早婚了。”

    宋度然看著徐弋真情實感地剖白,先一步邁出電梯,輕嗤了一聲:

    “你從哪兒看出來我性格好的?”

    “陳蓓蓓生病那次啊。讓你穿女裝你立馬就穿了,一點兒都不含糊。還有慶功宴在會所……”

    “在會所怎么了?”

    宋度然敏銳地捕捉到了徐弋的話頭。

    徐弋好像意識到自己說多了,趕緊默默捂住嘴:

    “沒事沒事。這個不能說然哥,真的不能。”

    關于李慕的事兒宋度然不想再多過問,眼睛徐弋還是好奇地想知道剛才那個問題的答案,刷卡開門之后宋度然把房門一關:

    “嗯。”

    就一個“嗯”。

    具體是“嗯”什么,“嗯”哪句話,就靠徐弋自己揣摩了。

    宋度然把東西放了拿起手機,是一條裴尚的消息。

    他們上次聊天還停留在周日他上熱搜那個晚上。

    他忐忑地和裴尚找了話題,對方回得好像有點敷衍。

    裴總可能在忙了。

    宋度然沒自討沒趣,也沒再主動聊天。這兩天都是每晚回來裴尚問問他今天干什么了,宋度然的回答也簡單地離譜,酒店躺著、看演出。

    極簡,但也是事實。

    他每天也只能做這些。

    宋度然看著裴尚那條在干嘛,心想今天終于有點兒不一樣的話了。

    [剛打完球。]

    [酒店里?]

    [嗯。]

    [什么球?提前熱身了嗎?]

    宋度然聽出來裴尚是在擔心他沒熱身拉傷肌肉,心里軟了點兒:

    [嗯。有人指導,糾正了一些錯誤,還不錯。]

    [室友?]

    [不是。球場遇到的專業運動員。]

    [酒店、球場、專業運動員?]

    裴尚重復了幾個關鍵詞。

    宋度然聽出了他語氣里的意思:

    [很難想象?]

    裴尚:[男的?]

    宋度然本來在對話框里打下“包的啊”三個字,想了想隔著這么遠,還是別逗他了,正兒八經打字道:

    “上海某個學校的專業運動員,隔壁場地的,糾正了我們動作。這幾天酒店封閉也只能去打球了,還挺有趣。”

    宋度然回復完之后手機就直接沒電黑屏了,話題正好可以結束,他把手機扔在一旁,椅子上歇緩了一會兒,等到徐弋從浴室出來之后才把手機充上電,自己進去洗澡了。

    裴尚坐在辦公桌前,手指懸在對話框上方,看著“酒店、羽毛球、有趣”幾個詞,瞇了瞇眼把手機放在了一邊兒。

    宋度然洗完澡出來才打開手機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零點,把燈關了之后就準備睡覺。

    他躺下沒一會兒,本以為已經睡著的徐弋忽然在黑暗中幽幽道:

    “然哥,要不我明天白天偷跑出去一趟吧。”

    “去干什么?”

    “買個好拍子打球啊。酒店的拍子不好用。”

    宋度然:“你明天還去?”

    徐弋一骨碌從床上支棱起來:

    “然哥,你不去了?剛不是都約好了嗎?我看楊朗那么熱情,一直在給你指導動作。”

    徐弋做事兒認真,宋度然也不想掃他的興,淡淡地說了一句去吧。

    徐弋這才放心地重新躺好。

    “這破交流表演,真坑人,好想我對象啊。”

    “你有對象?”

    宋度然看徐弋平時大大咧咧,還真沒關注過他的感情狀況。

    “當然啊!你不知道?聲樂系的。”

    徐弋說完打開手機找到女朋友照片遞給宋度然:

    “漂亮不?”

    全黑的環境里驀然被徐弋的手機屏幕晃了眼,下意識瞇了瞇:

    “很漂亮。”

    徐弋心滿意足地收回手機,語氣里滿是驕傲:

    “那是。她這次本來還想來杭州找我,但我覺得天太熱咱又一直封閉,我心疼她不然她來,她還誤會了,哄了半天才哄好。”

    徐弋嘴上是不滿的態度,語氣里變著法地甜。

    宋度然聽出來兩人關系很好,像是被這種戀愛的氛圍感染了,在黑暗里不自覺地揚了揚嘴角。

    “然哥,你想你……對象嗎?”

    徐弋沒確定宋度然的另一半是男是女,到底是否已婚,只能用這個代稱。

    宋度然沉默了。

    徐弋又來了勁兒,躺在床上語氣賤賤地:

    “你是不是不好意思說啊然哥?這有什么的,這么久不見,思念一下很正常啊。”

    宋度然還是沒說話。

    徐弋說到“這么久”時候,宋度然認真地在心里數了下天數。

    其實也沒幾天。

    以前很久沒見過的日子也不少,可能是這次剛剛密切接觸過,再加上封閉在異地,日子才顯得格外漫長。漫長到每天發生一點兒什么可能和裴尚有關的事兒,宋度然腦子里都會不自覺地想起那個人。

    宋度然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

    “然哥,你對象是……”

    “我喜歡男的。”

    “哦哦哦,那你老公在北京吧?難怪你天天看著日歷度日如年。”

    徐弋串清了前因后果,一副恍然大悟地語氣看著宋度然。

    酒店窗簾密閉性太好,黑暗中他根本看不清宋度然的表情,就見宋度然翻了個身平躺著面向天花板,好像是把胳膊搭在眼睛上,悶悶地“嗯”了一聲。

    “那他沒打算來找你……”

    徐弋后知后覺宋度然的語氣不好,趕緊及時閉嘴沒再說了。

    第二天下午徐弋果然趁機溜了出去,宋度然下午觀摩了演出,晚上去酒店大堂吃了個自助餐,回來好一會兒徐弋才大汗淋漓回來,肩上背著一副不錯地拍子。

    他看了眼時間,用5分鐘沖了個澡,立馬拿了一支拍子躍躍欲試:

    “然哥,我先去球場等你試試拍子,你8點準時下去啊。”

    宋度然嗯了一聲,剛剛洗了會兒衣服,就聽到手機不停地震動。

    打開一看,徐弋的一串消息:

    [我靠,然哥,酒店說球場今晚被人包了!!]

    [太不講理了,以為自己多有錢是吧?]

    [再有錢也不能這樣!這是公共場合!你先別下來了,我去找他們理論。今天打不上這球我都對不起我的拍子!]

    宋度然看著徐弋憤怒的微信小表情,無奈地笑了一下,順手拿起徐弋新買的球拍下樓。

    到達運動健身層之后一眼沒看到徐弋,宋度然給他發了條“我先去趟衛生間”的消息就先進去了,一出來就看到楊朗也正夾著個拍子在那兒洗手。

    兩個人見到對方都有點驚喜,楊朗先開口:

    “徐同學和你說了嗎?”

    宋度然點點頭:

    “他也告訴你了?”

    楊朗笑了一聲:

    “他說買了新拍子,激動了半天,結果發現球場被包了。我剛剛回房取了證件,但愿能和酒店溝通一下吧。”楊朗說著看了一眼宋度然:

    “畢竟是約好和你打球的。”

    “不用了。”

    廁所里傳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

    沒等宋度然緩過神,說話的人懶散地邁著步子從廁所里走了出來。

    他罕見地穿了一身黑色T恤運動褲,背上背著一副球拍,走到水池邊上,一邊慢條斯理地洗手一邊從鏡子里看著楊朗:

    “球場是我包的,還有空位,想打就進。”

    楊朗看著這個穿著運動服都掩蓋不住精英味兒的寬肩窄腰長腿男人,目光在鏡子里顯得格外深邃,他有些不明所以,幾乎是出于下意識地禮貌道:

    “謝、謝謝?”

    裴尚洗完,抽了張紙出來擦手,斜著眼睛看了一樣楊朗:

    “客氣。”

    說完把紙一扔,徑直走到宋度然身邊,直接伸出胳膊環搭在宋度然脖子上。

    冷水沖過的手指有些泛紅,裴尚身上冷冽的木質香調傳來,他稍稍低頭,湊到宋度然耳邊,聲音不高不低:

    “帥哥,一起打球嗎?”

    第56章 第 56 章 今晚和我換個房。

    第五十六章

    裴尚以前從來沒在他面前穿過運動服, 寬肩窄腰還有薄肌的身材穿上布料薄薄的貼身T恤,吊兒郎當地忽然從廁所出現在宋度然面前,還直接勾住他的脖子。

    宋度然的愣怔程度不比楊朗輕。

    一瞬間的大腦宕機過后宋度然臉色微微泛紅, 他稍稍抬起腦袋看著裴尚,一雙漂亮的眼睛里神色極其復雜。

    【你好騷啊。】

    單純陽光大男孩楊朗手里拿著拍子, 站在原地看著這個突兀的男人被雷得外焦里嫩:

    “不、不、哥、哥……”

    他不知道這人是什么來頭,也不知道他把宋度然當成什么了,只能聽出來這人口音里稍稍帶點兒京腔。

    他們京爺這樣玩兒啊??

    “哥們兒你剛才說讓我一起……”

    裴尚摟著宋度然的脖子不撒手,上下打量了一遍楊朗:

    “你來當教練。”

    楊朗:???

    裴尚說著就摟著宋度然的脖子往出走, 宋度然本來看到他之前就有點莫名其妙的悶煩, 裴尚的驟然出現沒給他大腦思考的時間,只是下意識想聳肩,往下甩他的胳膊, 哪知道裴尚來勁兒摟得更緊。

    兩人就這個搡帶著走出廁所,迎面遇上收到微信來廁所找他的徐弋。

    球場附近的衛生間本來就在最偏僻的拐角,徐弋迎面遇上兩個摟在一起的黑T恤,他呆在原地, 看看宋度然, 又看看裴尚,見鬼了一樣下意識往后退了兩步, 伸出右手撐著墻。

    “三缺一, 你也來吧。”

    裴尚大方地分享球場使用權。

    然后就硬生生摟著宋度然從面前走了。

    身后的楊朗還一副“光天化日之下怎么能干出這種事兒”的表情,急火火地要跟上, 徐弋忽然一把伸出手鉗住他的胳膊:

    “別跟這么緊了。”

    楊朗:“這個人剛剛從廁所出來直接摟了你同學……”

    “他們認識。”

    “什么?他們……”楊朗看著宋度然的背影,非常想從徐弋那兒得到答案。

    徐弋靠在墻邊大腦低速運轉。

    宋度然已婚,老公是男的。

    李慕喜歡裴總,之前還還想讓宋度然幫忙牽線, 被裴總當眾戳穿了,裴總還讓他別為難小朋友。

    現在裴總忽然在這里摟著宋度然……

    徐弋感覺自己在做一道益智數學題,各種條件都擺在他面前,就差一個關鍵點。

    已知x+0等于y,x又不等于y,那那個0到底是什么?

    0到底是誰……

    楊朗看著一副受了內傷的徐弋,也顧不上追前面倆人了,扶著徐弋緩緩走進球場。

    球場還真的就他們四個人。

    裴尚自帶了球包,兩只牌子往出一拿徐弋和楊朗的眼睛都直了。

    臥槽。

    別說電視上了。這拍子以前只在那種營銷號里看到過,還有那筒感覺泛著金光的羽毛球。

    裴尚給了宋度然一只球拍,把球往旁邊一放兒,朝徐弋揚了揚下巴:

    “自取。”

    宋度然感覺還沒完全接受自己在杭州的酒店里和穿著運動衣的裴尚打羽毛球這件事兒,對面的球就已經飛過來了。

    宋度然把球挑回去,裴尚倒好像沒想那么多,認真地盯著球給宋度然扣回來。

    宋度然也不客氣了,直接跳起來往回殺球。

    裴尚手臂肌肉發達,打起球來力量感十足,宋度然跳躍靈活,跑得高跳得快,哪怕是打球每次起跳身姿也很優美輕巧。

    別人都是越打越體力不支力氣小了,他倆卻越打速度越快,兩人越打勁兒越大。好像憋著一點兒悶氣,被外人看著,彼此之間也不好說,就全撒在著高穹頂下來來回回的那顆小羽毛球上了。

    大概打了一個多小時,宋度然T恤已經濕透了,裴尚擺擺手示意停戰。

    他拿了兩瓶水,擰開一瓶遞到宋度然手邊,宋度然說了聲謝了,有些別扭的接過水。

    一周以前還是他恭敬地給裴尚倒茶呢。

    宋度然仰頭喝水,楊朗和徐弋也走了過來。

    宋度然見楊朗好像有話要和自己說,加快了點兒喝水速度:

    “怎么了?”

    楊朗看了一眼旁邊的裴尚,目光又回到宋度然身上,明朗地笑了笑:

    “動作比昨天改進了很多。你應該有基礎,多注意不要動作變形就好了。”

    裴尚不動聲色地往前走了兩步,用身體稍稍隔絕了兩人的視線,聲音發冷地問楊朗:

    “你是專業的?”

    宋度然扭頭看裴尚,他身上沒自己濕的厲害,但是胸口也浸濕了汗漬,黑色T恤緊緊貼在了身上。

    楊朗笑了一聲,介紹了一下自己的身份。

    裴尚點點頭,沒等他再說,直接又拿起自己的拍子:

    “打會兒。”

    楊朗:“……”

    徐弋氣兒還沒喘勻,吃驚地看著裴尚:

    “然哥,裴總體力真好啊。”

    “你怎么知道他是誰?”

    徐弋驚了一下,嘿嘿笑了一聲:

    “裴總嘛,藝大誰不知道。”

    徐弋和宋度然歇夠了也上場,他倆打著打著目光都好奇往旁邊看看,宋度然發現哪怕楊朗是專業的,裴尚也幾乎沒落下風。

    這可能就是先天霸總設置的BUG。

    【哪方面都很行。】

    宋度然發現裴尚猛地轉頭看了他一眼。

    四個人單打夠了徐弋提議了一局雙打。

    宋度然其實有點兒累,過兩天還要演出,但是裴尚也沒停,就這么走到他旁邊兩兩組隊。

    沒打幾球宋度然就發現了,對面楊朗一直在讓著他,故意往裴尚那邊殺球。徐弋就更難了,又不敢得罪裴尚,也不敢硬和宋度然打,他接回來的球都是軟綿綿的。

    至于裴尚和他更是毫無默契,經常出現同一個球一起搶接或者都沒接掉了的情況。

    四個人都發現這球打得沒勁兒,宋度然主動提出來:

    “我和徐弋換換吧。”

    他發現問題最大的是徐弋實在不敢打裴尚。

    “不行。”裴尚頭都沒回直接沉聲反對。

    宋度然愣了一下,走到裴尚面前面無表情把拍子還給他:

    “那不打了。”

    對面徐弋嚇了一跳,趕緊撩起網來跑過來:

    “怎么了?怎么了然哥?怎么就不打了?”

    “沒什么,累了。”

    宋度然說完就要往外走,裴尚把兩只名貴的拍子塞到徐弋手里:

    “只用了剛才一次。”

    然后也跟著宋度然走了。

    裴尚還戴了個鴨舌帽,一路上跟著宋度然上了電梯,等到宋度然刷房卡時候裴尚還沒有要走的意思。

    “裴總要跟到什么時候?”

    “進去洗個手,阿然不會不同意吧?”

    宋度然蹙了蹙眉,房間門口也不方便多問什么,抬手劃卡讓他進來。

    裴尚進來之后還真直奔洗漱臺認真洗手,等到他洗完了,徐弋才氣喘吁吁敲門進來,他都不敢往房間里多走,站在玄關處虔誠地問裴尚:

    “裴總,這幅拍子……該、該不會是送給我的意思吧?”

    徐弋看著手里那副一支就六位數的拍子。

    裴尚笑了一下:

    “還能是什么意思?”

    “臥……槽……”

    徐弋夸張地兩眼放光,直接原地結巴。

    “你很喜歡打羽毛球?”

    徐弋搖搖頭:

    “不止,球類運動我幾乎都喜歡。”

    裴尚從包里拿出錢包,從里面掏出一張黑色的卡片:

    “這是藝大附近的運動俱樂部的終身制會員卡。”

    “你應該用得著。”

    徐弋看著看張卡片,這個俱樂部可不是什么隨便學校附近的運動中心,這兒一年的會員費要二十多萬。

    “裴總我……”

    徐弋這回直接傻在原地,徹底都不敢接了。他干脆把雙手背在身后,有些惶恐又無助地看向宋度然。

    裴尚笑了笑,十分紳士地走過來把卡片塞到他上衣的口袋里:

    “謝謝你這幾天和阿然互相照顧。”

    “裴總別客氣我和然哥……”

    “方便的話,今晚和我換個房?”

    第57章 第 57 章 親這么久還哄不好?

    第五十七章

    “我開了頂層的行政套房。”

    徐弋:“……方便是方便, 可是裴總……”

    徐弋在裴尚紳士的注視下漸漸意識到了一點兒不對勁,趕忙轉頭看向宋度然。

    果然,宋度然正雙手環抱在胸前, 眼神冷冷地看著他。

    徐弋一拍腦袋,一副特有眼力勁兒的樣兒:

    “不用換了裴總!要不你們去行政套房, 我自己在這兒睡!”

    【靠。】

    宋度然無語地閉上了眼睛。

    徐弋:?

    “懂了懂了,我這就走,我這就走。”

    徐弋也不知道懂了什么,他東西本來就少, 十分鐘內全部迅速打包裝箱, 要拉走,裴尚攔了一下:

    “你自己上去,行李等會兒有人送。”

    裴尚又走到玄關和徐弋不知道嘀咕了兩句什么, 徐弋連聲說了好幾句“好的、好的,裴總您放心”,就關門出去了。

    房間里驟然只剩裴尚和宋度然,好在房間的空間不小, 兩張床也都是1.5x2的。

    宋度然懶散地依靠在桌前, 剛好躲過了頭頂的廊燈,整個人隱罩在陰影里。

    “有什么要問的?”

    裴尚的說話方式還是那么高效。

    宋度然兩只胳膊撐在身后的桌子上, 聳了聳肩, 一時間沒能開口。

    他就這么睜睜地看著裴尚忽然從自己的酒店廁所里冒出來,蹙著眉看他和徐弋把房間換了, 直到現在裴尚真的忽然要在這個標間里住下,宋度然感覺自己的心情都被他從波瀾起伏磨成無奈了。

    “廁所偶遇也是裴總算好的?”

    “倒是還沒那么大本事。”

    宋度然側過腦袋呼了一口氣,又扭過頭看著裴尚,語氣有些輕佻:

    “一張會員俱樂部健身卡, 就換一晚標間啊?”

    裴尚看著宋度然這幅撐著桌子明知故問損他的樣兒,笑了笑,沒接話。

    宋度然:。

    房間的氣氛夾雜著微弱的曖昧感,但更多的是尷尬和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尷尬的是兩個人即將在一個房間睡一夜,尷尬的是兩人還不是情侶的關系,更尷尬的是裴紳士絲毫沒有半點逾越要睡他的意思。

    前兩天的消息挑著回復,又不打招呼地莫名其妙出現。

    宋度然覺得裴尚這次來好像也是有情緒的。

    【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什么情緒。】

    宋度然懶得再多想,拿起毛巾睡衣先進浴室了。

    等他洗完之后裴尚的黑色小行李箱不知道什么時候拿來了,他把大燈關了,只留下兩盞床頭燈,赤裸著上身,渾身只剩一條運動短褲,嚇了宋度然一跳。

    隱綽的燈光勾勒在裴尚寬闊背肌上,白皙的皮膚泛著點兒健康好看的小麥色,薄薄的胸肌隨著呼吸有節奏的起伏。

    宋度然把人看了個干凈,又驚訝又尷尬,趕緊假裝轉身咳嗽一邊往里走。

    酒店連通衛生間和臥室的走廊很窄,宋度然反方向轉身,用后背從裴尚面前走過,兩個大男人的身體再怎么小心也擠,更何況裴尚壓根沒有讓讓的意思。

    宋度然感覺自己的后背就要不小心蹭到裴尚的皮膚,卻被裴尚一只手從后背推住:

    “汗,臟。”

    “……”

    宋度然頭也沒回加快腳步走了。

    “明天有什么活動?”

    裴尚看了一眼時間問。

    宋度然也看了一眼時間,已經23點多了。

    “下午去劇場一彩。”

    “嗯,早點睡保持體力。”

    裴尚說完就把大燈關了,只留下宋度然床頭的小燈,自己進浴室了。

    “……”

    宋度然干脆把自己的床頭也直接關了。

    他躺在床上,夜晚的酒店極其安靜,只能聽到浴室嘩嘩嘩的水聲。

    宋度然閉上眼,剛剛朦朧暗影中裴尚穿著運動褲光著上身的樣兒就在他腦海里,水聲嘩嘩地好像流在他心上,弄得人翻來覆去睡不著。

    【怎么短短幾個小時之內我就和裴狗一起睡標間了?】

    【他不是有潔癖么?徐弋的床都沒收拾。】

    【他到底來干嘛的?】

    【我每天和他一起工作10個小時,哪兒來時間鍛煉成那樣身材的?】

    宋度然把手伸進自己的睡衣里按了按,跳舞需要強大的核心,他的腹肌倒是沒問題,胸肌就差遠了。

    宋度然把手又往上伸按了按,浴室門忽然響動了一下,宋度然下意識迅速把手抽出來,耳根子熱了一下,直接轉身背對著那邊側躺著睡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度然感覺自己已經有過睡意,甚至已經朦朦朧朧睡著過了,房間里忽然傳來了窸窣的聲音。

    “徐弋你還不睡么?”

    徐弋沒說話。

    宋度然猛地一激靈,下一秒,他床頭的燈忽然被關了。

    沒等宋度然再反應,裴尚整個人直接不容分說霸占了他半張床。

    宋度然下意識往旁邊一讓:

    “你上我床干什么?”

    黑暗里他這句帶著質問的疑問格外清晰。

    “我有潔癖。”

    裴尚聲音也干脆冷利。

    “……”

    酒店標間的床就算再寬也比不上大床,宋度然被裴尚一擠,只能往靠里的墻邊縮了縮,裴尚也沒客氣,整個人直接平躺在床上占了一半兒的空間。

    “靠……”

    他一躺壓住了宋度然的小腿,宋度然罵了一句往出抽腿,裴尚腿勁兒也重壓得太實,宋度然下意識伸手推他,結果腿沒抽出來,手反而被裴尚牢牢抓住。

    他直接抓著宋度然的胳膊把人往前一帶,1.8米的床上兩個大男人動起手來瞬間顯得更加狹小,裴尚側過身來,宋度然退無可退,兩個人的呼吸瞬間交織在一起,氣氛被烘地燥熱。

    裴尚結實線條分明的身體幾乎是把他整個人拖抱在身體里,他今天所有的行為都莫名其妙,宋度然實在摸不清裴尚想干什么,心里那股悶勁兒上來,紅著臉喘著粗氣手腳并用往外懟人。

    “裴尚你瘋了……”

    “不能和楊朗組隊,就干脆球都不打了?”

    裴尚把宋度然狠狠往懷里一抱,標間小床上身高優勢展露出來,直接肆無忌憚把人摟在懷里。

    宋度然的腦袋埋在裴尚靠近胸口的位置,房間安靜地能聽到他的心跳,一下一下,沉著有力。

    “什么?”

    “你說什么?他那么殷勤地又借拍又免費教練,還每晚封閉在一起約球。”

    裴尚毫不掩飾自己的醋意。

    宋度然一愣,后知后覺裴尚從昨天起就開始吃醋了。

    “所以你今天故意出現在球場,是因為吃楊朗的醋?”

    【裴幼稚。】

    宋度然問完之后更想掙開他,他再度用勁兒,沒想到裴尚這回往正面一平躺翻身收了力,宋度然一個沒防住被裴尚往身上一帶,直接整個人趴在了裴尚的身上。

    他趕忙分開兩條腿保持平衡,手掌往裴尚肩膀一撐,兩個人的鼻尖觸碰在一起,宋度然抬眼,明亮水蒙蒙的眼睛在黑暗中與裴尚的目光對上。

    宋度然看到裴尚的喉結艱難地滑動了一下,聲音有些發啞:

    “我沒那么幼稚。”

    “我來是因為想你了。”

    裴尚說完雙臂往宋度然腰上一環,宋度然被他帶的差點摔下去,趕忙用雙手撐在裴尚肩膀兩側,纖細的腰往前一聳。

    宋度然體重并不重,可能因為學舞蹈,骨子里每一個動作都藏著勁兒勁兒的漂亮。

    都是男人,宋度然很快就感受到了裴尚的身體變化,他感覺裴尚聲音越來越啞:

    “你就打算一直這樣在上面撐著?”

    宋度然:“……”

    “你不也在下面撐著……”

    宋度然不過腦子嘴里嘟囔了一句。

    裴尚:“……”

    眼看裴尚又要有動作,宋度然趕緊“不了不了”,他側頭看旁邊床的距離,肩背到腰拉出一道性感的弧線,胳膊被裴尚往開一推,整個人直接全部趴在了裴尚身上。

    “就這樣,別再動了。”

    裴尚的呼吸打在宋度然耳邊。

    他趴抱在裴尚身體上,心跳仿佛隨著裴尚的心臟節奏一起怦怦怦怦。

    “我重么?”

    宋度然人在上面都能占據下風,聲音悶悶地問。

    裴尚兩只胳膊把人往緊摟了摟:

    “一點兒都不。”

    他伸手從腦后扒拉了兩下宋度然的頭發:

    “怎么頭發都沒吹干?”

    “怕你等著急。”

    “……怕你等著用浴室著急。”

    裴尚悶悶地笑了一聲,伸手來回插在宋度然短密的頭發里,想幫他弄干。

    “前幾天對接新加坡的項目太忙,沒有好好回你消息。抱歉。”

    宋度然愣了一下,身體不自然地扭動了一下,腦袋往反方向偏地更多:

    “你別亂說,我沒在意。”

    “沒在意脾氣那么沖?”

    “什么時候脾氣沖了?”

    宋度然逞強地嘟囔,他不認。

    裴尚繼續一邊溫柔地摸宋度然的頭發,一邊火上澆油:

    “嗯,不沖。畢竟也是大明星了。”

    “你……知道了?”

    宋度然抬起腦袋,讓自己的聲音清晰起來。

    “視頻從杭州火到京城,想不知道都難。”

    宋度然心里一瞬間想到問問裴尚有沒有看到熱搜,或者對他那些以前的“瓜”知道了多少,想法在心里走了一圈,最終還是問不出口。

    “阿然,害怕嗎?”

    宋度然沉默了一會兒:

    “不怕。”

    “嗯,猜到了。”

    裴尚手上的動作極其溫柔,嗓音也低沉輕柔,兩人就這么抱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聊著,安穩地讓宋度然隱約的困意再度傳來。

    裴尚太聰明了,不會問什么“紅了高興嗎”這種問題,而是直擊痛點,問他以這樣的身份走紅害怕嗎。

    而對于宋度然的答案,他好像也早有期待。

    甚至也同樣早有準備。

    宋度然在裴尚身上趴地有點發酸,裴尚把人從身上抱到了一旁,宋度然翻了個身,裴尚的胳膊就從身后環過來抱著他。

    裴尚穿著睡袍的身體幾乎是從身后把宋度然完全包裹著,下巴抵著宋度然的肩膀,細小的胡茬有些扎人,呼吸打在宋度然的頸窩,后頸傳來一陣酥麻。

    “睡覺嗎?”

    宋度然心跳地很快,語氣里幾乎帶著點兒試探。

    “睡覺。”

    “就、就這樣睡?”

    裴尚忽然抬起頭,在宋度然額上吻了吻:

    “還沒哄好?”

    “……不是……”

    明明是裴尚想這樣,怎么成了在哄他不得不這樣了?

    宋度然又想往開推人,一轉頭對上裴尚那雙明顯玩味逗他的眼睛,硬生生又把動作停下了。

    斗不過狗。

    “晚安。”

    他扔出這么一句,裴尚又來勁兒了,從身體后面抱著他,腿肆無忌憚地勾壓著人,又順著宋度然的額頭、耳朵、脖頸一通不講章法地吻了一遍。

    宋度然心跳地快要蹦出來了,他不知道裴尚接下來的動作,一只手偷偷地在攥著枕頭邊的床單。

    等宋度然呼吸實在都發燙了,裴尚好像終于親夠了,饜足地往床上一趟,摟著他的胳膊仍然沒松:

    “晚安,阿然。”

    宋度然:“……”

    【裴狗你……】

    “明天我早起,你繼續睡。”

    裴尚輕柔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抱著宋度然在空調房里暖乎乎的。

    “多早?”

    “4點多的。”

    “那么早?”

    “嗯,開車回上海。早晨有會。”

    宋度然在黑暗中蹙了蹙眉:

    “你一個人從上海開車來杭州的?”

    “嗯。”

    “……”

    “你不高興么?”

    裴狗直球。

    宋度然停頓了一下,沒正面回答:

    “你每天工作那么忙,再來回開這么久車太耗精力的。”

    裴尚:“看來是高興的。”

    宋度然:“……”

    宋度然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反應漸漸下去了點兒,裴尚如何那是他天賦異稟,他也管不著了,于是大大咧咧把后背往后拱了拱,調整了一下姿勢準備真睡。

    裴尚本來覺得自己能平復了,被宋度然一拱,又狠狠悶哼了一聲。

    宋度然只感覺身后裴尚努力地深呼吸了幾下,末了,他手臂緊緊地環住宋度然,在他身上貪戀地打了個呼吸:

    “阿然,陸進在擬定離婚協議了。”

    第58章 第 58 章 如果自己沒有喜歡上他會……

    第五十八章

    裴尚這句話包含的情感太過于復雜。

    洗過澡后光著身子穿浴袍, 裴尚西裝上那股慣有的木質香調淡去,臂膀里都是他男性荷爾蒙的氣息。

    這個味道宋度然并不陌生。

    性感、赤.裸,而又安穩。

    安穩地就好像讓此刻的場景無限制延伸著, 延伸地仿佛不是兩個還沒任何實質關系的“朋友”在酒店,而是自己和這個霸總男朋友在家里的某一個日常的晚上。

    像在一起過后的每一個日日夜夜。

    這個世界里前前后后綁定了兩個宋度然的命運錯結就要解開, 真聽到這句話的一刻宋度然心里五味雜陳。

    他覺得自己心里猛地緊了一下,又一點點松開。

    像是不敢表露出來的期待,也有點兒終于到走到終點的解脫。

    他感覺自己的鼻子有點兒發酸。

    如果是陸鳥當面兒給他甩出這份離婚合同,宋度然只會冷笑著問他怎么沒用公司的廢A4紙雙面打印。

    可這個結果是裴尚告訴他的。

    不管是陰差陽錯、還是蓄謀已久, 他在這個世界里的婚姻關系中經歷的狼狽、危險, 裴尚都一同陪他見證、經歷了很多。

    唯一遺憾的是,他沒辦法告訴裴尚一切真相。

    宋度然在心里長長地默默回復了一遍自己,他感覺自己好像過敏了一樣, 鼻子酸得厲害,忍不住把腦袋埋到枕頭里抽抽。

    “你哭了?”

    裴尚微微蹙眉,語氣中有些復雜。

    宋度然趕緊抬起頭:

    “怎么可能?我喜極而泣。”

    然后又忍不住把腦袋趴回去抽抽。

    抽抽了兩下,宋度然又覺得畢竟夫夫兩年多, 表現太反常也不行, 趕緊又抬起頭,胡亂抓抹了一把額前被自己弄亂的頭發, 假裝有些感慨道:

    “有緣無份, 有緣無份。哈哈。”

    裴尚看著這個眼前不過二十出頭的男孩,在自己的注視下幾乎是有些手足無措地表達自己積悶已久的情感, 一時間呼吸也有點兒凝滯。

    如果自己沒有喜歡上他,會是什么結果?

    會怎么對付他?

    裴尚感覺自己心里被狠狠砸了一下,他下意識伸出胳膊,小臂仿佛被心悸震地隱隱發麻, 裴尚用力,重新緊緊地把宋度然彎回臂彎中。

    他往自己的方向攬了攬宋度然的肩,宋度然幾乎順從地轉身過去在床上面對著裴尚。

    兩個人都剛洗過澡,未能全干的頭發散發著潮氣,少年間濕乎乎的氣息裹挾著彼此身上同樣的蒼蘭香沐浴露在周身縈繞。

    “裴哥,我有點兒悶……”

    宋度然聲音軟得像小狗嗚嗚一樣。

    “我去開窗。”

    裴尚想起來,身體一動卻發現睡袍的腰帶好像被宋度然拽住了。裴尚深深地吸了口氣,沒再執拗,重新面對面躺回宋度然身邊。

    宋度然的腦袋就窩在他的肩膀里,少年的后背纖瘦單薄,這是認識這么久以來,宋度然情緒最波動的一次。

    裴尚忽然之間有些慶幸此刻是關著燈的。

    他好像還從沒想過宋度然在自己面前紅著眼圈的樣子。

    “裴哥……”

    宋度然的聲音發緊,連稱呼都有點兒提前別扭了。

    這聲低軟的“裴哥”忽然像從心底里刺了他一下,像把人最柔軟那部分蟄得發癢。

    畢竟這可能是他和宋度然最后一次這樣的身份相處,等到兩個人再次回到京城……

    “嗯?”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矯情?”

    宋度然假裝直男。

    “一點兒也不。”

    裴尚一字一句,認真回答。

    “裴哥。如果……”

    宋度然想問的如果太多了。

    如果他沒有在這個世界屢次遇到裴尚,如果裴尚沒有剛好喜歡上他,如果……

    “如果什么?”

    裴尚的語氣極其耐心細致。

    宋度然在裴尚懷里擺楞了兩下腦袋:

    “不問了。”

    裴尚:“……”

    他聽出來宋度然的語氣中稍稍透了點兒困勁兒,眼底泛著點兒鮮有的溫潤笑意,晃了晃他的肩:

    “阿然,我那天開會,被新加坡那邊兒合作方的總裁嘲笑了。”

    “嘲笑?為什么?”

    宋度然知道裴尚最近對接的新加坡的事兒都是開公司的大事,一時間有點兒緊張。

    “開會時候。秘書以為我在寫文件批復,直接拿走遞給那邊了。”

    “那你是在……畫畫?”

    裴尚笑了一下:

    “嗯。畫你的日歷,那兩個小人。”

    “怎么都畫不好看。”

    宋度然想了想日歷上旁邊裴尚加的那個歪七八扭的小人,又想到他在開會時候偷偷練習還被別人看到,一時間也跟著悶笑了一聲。

    “阿然,還記得那幅畫嗎。”

    “記得。”

    【還故意把自己的小人畫得比我高。】

    “小人前面有一條路?”

    “路?”

    宋度然回想了一下,那兩個小人都是背影,好像旁邊確實有兩條線,但宋度然完全沒看出來是路。

    “我以為是籬笆。”

    “是路。”

    “阿然,未來的路,我都希望在你身邊”-

    宋度然感覺自己迷迷糊糊沒睡多久裴尚就起床了。外面天幾乎還黑著,應該是他說的凌晨四點多。

    明明很擠的小床,裴尚抱著他睡卻異常安穩。

    可能是處在這個節點,彼此都能感知到對方微妙的情緒,也許是身份還沒轉變,裴尚恪守他的一貫疏離的紳士禮儀,這一晚上兩人竟然睡得都坦坦蕩蕩。

    第一次和一個男人抱著睡覺的感覺……

    【好奇妙啊。】

    宋度然迷迷糊糊翻了個身,整個人壓著枕頭占據了一整個床,他掀起眼皮看了一眼,裴尚只開了衛生間的一盞夜燈,正在對著鏡子穿衣服。

    他已經穿好了襯衫,下半身只有一條白色平角內褲,兩條修長的腿肌肉結實勻稱。

    宋度然瞇著眼睛往鏡子里看了一眼,直接把他又嚇暈了。

    【靠。】

    【怎么長得。】

    宋度然腦子里不可控制地想入非非,夾雜著凌晨熟睡中那種困意,全身透著一種輕飄飄的舒服勁兒。

    裴尚很快把褲子穿好,腰帶金屬扣聲利落地傳來,胳膊動了動,快速地把領帶繞在脖子上打好結。

    宋度然感覺裴尚朝自己這邊走過來,趕緊調整了一下姿勢繼續裝睡。

    裴尚在他床前站了一會兒,宋度然盡量調整自己的呼吸顯得在熟睡,裴尚看了一會兒,宋度然感覺到裴尚手背微涼的皮膚在他臉上輕碰了碰,最終只是輕撫過后就走了-

    宋度然真正醒來時被俞教授的電話叫醒的。

    他接完電話,就聽到門外徐弋篤篤篤偷感很重的敲門聲。

    “然哥,然哥,明晚的演出事兒俞老師和你說了吧?”

    宋度然下床把門打開:

    “嗯。進來說?”

    徐弋趕緊躲到門邊擺手:

    “不進了不進了。”

    宋度然愣了一下:

    “他不在。”

    徐弋:“……”

    “他不在,我也不能進。”

    宋度然無語,又把門關上了。

    程杰背著學校偷偷簽了場商演,沒想到時間剛好撞了這兩天,不去就是高價賠款。

    程杰沒敢提前和學校說,直到昨天機票都買了才在俞教授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淚賣慘,賣完之后都沒等俞教授發話就自己溜了。

    期末舞劇哪有什么A卡B卡,俞教授氣個半死,大早上電話打過來,是問宋度然能不能演男主。

    宋度然很快洗漱好拎著包出門,專車已經等在了門口,一進劇院基本人已經都到齊了。

    大家臉色都不好,估計已經問候過程杰一圈了。

    俞教授看到宋度然來了不漏痕跡地松了口氣,直接走到他面前問:

    “你能不能演?”

    宋度然思索了一下:

    “今晚肯定不行。”

    他就算是再天才,也做不到上午排練晚上登臺。

    俞教授:“我知道。明晚。最后一場收官演出,你們也都知道有多重要。”

    俞教授的威嚴所有學生都是從內而外地發怕,尤其現在高壓之下的臉色很難好看。

    不少學生都捏了把汗,也不禁為宋度然鳴不平。明明是程杰臨陣脫逃,憑什么壓力來到了宋度然身上。

    宋度然看著俞教授的表情,輕輕地吐了口氣:

    “沒猜錯的話,今晚的演出已經臨時取消了吧?”

    俞教授贊許地看了宋度然一眼:

    “聰明。”

    本來周末連著的兩場硬生生取消了一場,為宋度然爭取出30多個小時。

    宋度然一動,他自己的角色也得有人頂上。宋度然本來以為這種高壓的苦差事沒人想上,沒想到好幾個同學都搶這個角色。

    宋度然有些詫異,陳蓓蓓走過來嗤笑了一聲:

    “然哥,現在網上你的視頻比程杰多很多你知道嗎?”

    “他們很多人都說是你演的這個角色人設討喜。真以為你能出圈是靠角色好呢。”

    宋度然哭笑不得,沒說什么繼續練習了。

    他們這個節目自從火了之后大家都多多少少更上心了,宋度然更是幾乎除了吃飯全部時間都在舞蹈室。

    徐弋不知道收了裴尚多少好處,越來越像個稱職的經紀人一樣跟在宋度然身邊。

    他倆凌晨兩點多才從舞室離開,徐弋看著宋度然戴著黑色口罩,腦袋靠在車窗上打盹的神情,像是看自家最爭氣的藝人一樣心疼。

    30個小時過得很快,宋度然在上臺妝造前一刻還在腦海里復盤動作。

    俞教授拍電報一樣,一會兒群里一個消息告訴他們又有哪個領導或者藝術家前輩今晚會來。

    大家本來就緊張,緊張地都想把俞教授從群里踢出去了。

    宋度然昨天都沒來得及回裴尚消息,直到此刻才拿出手機給裴尚發了一條:

    [昨天排練有點晚。今晚最后一場。]

    宋度然發完之后就把手機收起來了,他早已經過了需要加油打氣的年紀。

    主持人熟悉的報幕聲響起,眾人走臺候場,大家都不約而同地看向宋度然,眼神十分復雜。他們甚至都沒能帶妝全彩一遍,誰都不知道今天的演出能不能順利收官。

    舞臺燈光暗下,隨著音樂聲響,原本宋度然的角色率先上臺,一上臺眾人就在幕布后聽到有嘈雜聲。

    想都不用想是在討論宋度然。

    等到音樂節奏完全起來,聚光燈暗了又亮之后,宋度然長長地提了一口氣,一路輕盈地以主角的姿態跳到臺上。

    這場表演獲得了極大的成功。

    頂宋度然角色的同學抗住了壓力,雖然動作不夠優美松弛,但也毫無差錯。宋度然就更不用說了,本來就有極強的技術,主演的動作讓他更加把天賦優勢發揮到極致,哪怕是有小的曲誤也以極強的應變能力跳了過去。

    臺下的觀眾不少都是二刷三刷,發現主角成了宋度然之后的驚喜、感動,直到最后一曲終了發自內心的叫好和滿堂的掌聲。

    所有演職人員也都松了口氣,大家都不敢全部押在宋度然身上,每個人都在盡力跳好自己的部分,為這出劇承擔最大的責任。

    他們足足一起謝了七次幕,觀眾席里全部都是叫喊“白馬少年”的應援。

    陳蓓蓓樂呵呵地站在宋度然旁邊:

    “痛失本名啊然哥。”

    陳蓓蓓的聲音臺下完全聽不到,可是她這個動作被臺下看到了,立馬又引得一片嘩然,嚇得陳蓓蓓趕緊和宋度然站出個東非大裂谷。

    因為原本是交流演出,再加上是最后一天,謝幕過后俞教授閃亮登場,一番漂亮的總結發言更是得到滿堂彩。

    俞教授說完臺下有觀眾大喊問各種問題,俞教授笑了笑,認真地聽過后挑了幾個回答。

    她每回答完之后臺上眾人也會怦怦鼓掌,臺下手機的閃光燈嘩嘩一片,打在這群未出校園的藝大學生身上,仿佛照亮了他們的星光璀璨。

    俞教授回答完之后把話筒遞回給主持人,主持人又跟了兩句串詞之后開始進入最后的送花環節。

    不少觀眾都帶了花,盡管不能直接上臺送到演員手里,但有很多也寫了卡片祝福語,兩側的六工作人員都收不過來的程度。

    宋度然看到下面一個大姐姐觀眾像是在朝他說什么,宋度然見她實在著急,于是和主持人指了指她,把話筒給她遞過去:

    “啊啊啊啊,寶寶!!度然寶寶!這些白色的花都是送給你的!!”

    大姐姐的聲音有點魔性,尤其極其激動的語調,她喊完之后全場再次沸騰起來。

    宋度然有些不解,拿著話筒小聲重復了一遍:

    “白花……都是給我的?”

    他的臉干凈呆萌,配上這副有些疑惑的語氣,頓時引起一陣笑聲。

    “不是!不是那個意思!因為我們不知道你喜歡什么顏色,所以選了白馬少年的白!!”

    宋度然啞然失笑,滿眼真誠地揚了揚嘴角:

    “謝謝你們,我很喜歡。”

    他說完話筒就被主持人收走了。

    臺上的花松得差不多,再精彩的盛宴也到了要說告別的時候。俞教授走到一旁,眾人整整齊齊站成一排后退兩步,正準備和觀眾席揮手等紅色幕布落下,主持人忽然賣了個關子。

    “請稍等一下,今天除了我們在場的觀眾對藝大劇組表示喜歡和感謝之外,還有一位沒能到現場的觀眾,拜托我們劇場為所有演員送上一份喜歡和祝福。”

    他說完之后十分藝術夸張地打了個響指,緊接著,舞臺正上方十六盞鎂光燈同時暗下,十幾條絲帶吊著的一個個精美花籃緩緩落下。

    一束束沾濕葉子的紫羅蘭從空中緩緩而墜,散落的紫色花瓣在舞臺的上空宛如花雨飄揚。

    所有的花籃整整齊齊落下,在舞臺與觀眾之間劃開一片紫色花海,溫柔的顏色隨著舞臺燈光的映照流動。

    不僅是臺下的觀眾,臺上所有演員看著臺上憑空出現的花海都懵了。

    “我的天吶……”

    “匿名觀眾祝福??求婚也不用這陣仗吧?”

    “這得花多少錢啊?也不止是得有錢吧?”

    “難道是送給然哥的?”

    “不可能,她們不都說了白馬少年的應援色是白色嗎。”

    “我跳了這么多年舞都不知道劇院威亞可以這么玩。”

    “到底是哪個匿名觀眾啊?難不成是校長?”

    “能不能別在這么美好的時候講鬼故事……”

    在耳邊無數地嘈雜議論與閃光燈下,宋度然好像忽然隱約想起來什么事兒了。

    他想起來,在轉專業演出的那天,在裴尚第一次看他演出結束順路送他回家的那天,一直把雙手背在身后的老鄭,襯衫上沾著的,也是幾片同樣鮮艷的紫色花瓣。

    第59章 第 59 章 你自己幸福,是全天底下……

    第五十九章

    大巴車回酒店的路上劇組的熱搜已經上了幾個了。

    眾人都在熱絡地刷手機討論著, 徐弋坐在宋度然旁邊,哇哇哇夸張地叫個不停。

    宋度然也打開手機熱搜,排序最前的兩個, 分別是#白馬少年男主和#紫色花海,其他話題基本都是從這兩個話題里衍生出來的。

    他們演出的全場都有清晰視頻, 甚至幾個主要角色都有從頭到尾的直拍,每個人都初嘗著真正出現在社會觀眾面前的“出圈”的滋味。

    宋度然和徐弋都在看白馬少年男主那個話題,熱度最高的那幾條倒還算正常,基本都是夸他男主角位跳得也很絕。

    再往下就是在討論他為什么會忽然跳男主位了。

    宋度然火出圈也有小兩周了, 和好評驚艷的夸贊一同而來的當然還有各種質疑。

    果然, 幾條透著陰謀論的內容熱度也不低。有一條放了幾張宋度然動作和程杰不一樣的圖,直接對著他們藝大整個劇組陰陽:

    [學校的劇組也開始這么勢利眼了么?誰火換誰男主是吧?還沒出道就這么直接搶資源了?]

    [太敗好感了……動作都不標準,剛火就這么心急……還是就搞我的小圈子吧。]

    陳蓓蓓她們手速比宋度然快, 一看到這種顛倒黑白的言論,直接氣得在下面開懟。

    但他們很快就發現,有一個人手速比他們還快。

    程杰。

    程杰在微博上本來就有一些粉絲,加上他沒參加演出, 直接早她們一小時發了一條微博, 配了一張宋度然今晚的演出圖:

    [遺憾的是沒能親眼看你演出;開心的是看到你的角色詮釋很完美。]

    這條博文底下評論炸了一樣,先是夸他寶寶你好棒好帥之類的, 還有的說有些無聊的人能不能別陰謀論了, 人家同班同學關系好著呢。

    “我靠,程杰還要不要臉啊???”

    陳蓓蓓的聲音響徹大巴車。

    他這個亂七八糟的文案, 不僅避重就輕,甚至還混淆視聽。

    “程杰的智商能想出來這種回答?找公關了吧?”

    “別,咱程哥除了正經事沒智商,小聰明耍得6嘞。”

    陳蓓蓓坐在宋度然前面幾排, 她剛準備下場回懟,就收到了宋度然給她發的微信:

    [蓓蓓,別再回了。]

    陳蓓蓓:[為什么不回?他敢在咱們眼皮子底下販劍,咱憑什么忍啊?]

    宋度然想了想,程杰這兩句話其實確實沒有扭曲任何事實。

    因為話里就沒有事實。

    程杰的身份加上他這種心思,陳蓓蓓作為同學公然和他撕起來沒有任何好處。

    宋度然沒再回消息,陳蓓蓓猜到宋度然估計有他自己的想法,又和羅盛還有徐弋罵了幾句,憤憤地關了微博。

    徐弋不甘心地又刷了刷,刷到一個視頻直接驚叫出來:

    “我靠,然哥,竟然還有人磕你和程杰的???”

    宋度然皺了皺眉,徐弋把手機拿給他看,是剪輯的一個有他倆在舞臺上互動的視頻。這出舞劇里兩個沒有任何情感交集的角色,硬生生被把幾個鏡頭拼湊在一起。

    “太邪門了吧然哥這?這就是火了的節奏嗎?”

    宋度然眼神沒大聚焦地瞥著徐弋手機里還在自動循環的視頻,看到徐弋拿出兩只手點開評論區準備回復,挑眉問他:

    “你打算說什么?”

    “說什么,我說你倆是死對頭啊!”

    宋度然有些無奈地笑了一下:

    “那不更興奮了?”

    徐弋:“。”

    “那就這么算了?還是然哥你打算親自下場辟謠?”

    宋度然搖搖頭,眼神微沉:

    “知道程杰這次臨陣逃脫的至少有三十多人。避重就輕只能耍耍眼前的小聰明,而對于以后,未必是好事。”

    “按照他的性格和做事風格,腥風血雨恐怕是遲早的事。等將來鬧起來再把這件事的真相翻出來,力度遠大于現在。”

    宋度然說這些話的時候神態中展露出一種少有的深沉,把一旁的徐弋看得有些發呆。

    “不是,然哥,你怎么這么懂?就好像……”

    宋度然瞥了他一眼:

    “好像什么?”

    徐弋:“好像已經火過一遍了。”

    宋度然看徐弋聽懂他的意思了,揚了揚嘴角,沒再在意這個事兒,手指點了個發送,把正在編輯的微博發了出去。

    徐弋看著他的屏幕,宋度然也沒躲,徐弋愣怔了一下,他看到宋度然那條微博的內容是:

    [第一次看花海。]

    配圖是宋度然自己拍的,從臺上視角看下去的一大片紫羅蘭。

    宋度然的位置在c位,所以他的視角拍出來構圖最完整。連帶著后面模糊了的銀色燈牌,好像綴著的點點繁星。

    徐弋嘖嘖地欣賞了半天,來了一句:

    “這是你小號啊然哥?”

    他看到宋度然的頭像和他微信一樣,名字是簡單的三個字母R-an。

    “不是。”

    宋度然發完之后,看了一眼徐弋就把手機放回口袋了。

    “不是……”

    “我靠,大號!”

    徐弋回過神來,激動地拿出手機搜索宋度然的微博名,還一個勁兒地讓宋度然一定記得回關他。宋度然沒有刻意隱瞞,用不了幾天就會被扒出來這個號,不出意外的話他可是這顆冉冉升起的新星的第一個互關好友!

    也不知道是哪個匿名觀眾運氣這么好,第一次送花就成了宋度然的第一條微博內容。

    徐弋又繼續欣賞了照片一會兒,忽然像意識到什么,扭頭睜大眼睛看靠在車窗邊上的宋度然:

    “不對,不對……然哥,你、你喜歡什么顏色?”

    宋度然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我喜歡紫色。”-

    宋度然下了飛機之后是被要求晚一會兒走特殊通道出來的,剛走出來就看到金浩和白毅帶著墨鏡等在接機口,像兩個趴活兒的的哥,宋度然樂了一下,戴著口罩走過去:

    “藝大走不走?”

    金浩嚇了一跳,發現是宋度然之后笑著在他肩上錘了一下:

    “墨鏡呢?怎么不戴墨鏡啊?不知道自己火了啊?”

    白毅把自己的墨鏡摘下來遞到宋度然面前:

    “大明星戴我的?”

    宋度然哂笑了一聲,沒理會墨鏡,兩條胳膊往兩人肩上一攬:

    “真是大明星還能在這兒讓你倆接?”

    一假期沒見,三個人笑笑鬧鬧地走到停車場。宋度然問了他倆在勘察加的情侶團玩得怎么樣,金浩說別提了,白毅暈船,吐地小臉兒都綠了。

    白毅說金浩也沒比他好到哪兒去,怕暈船一直待在甲板上,吹了十個小時風差點面癱,滿俄羅斯發帖找針灸老中醫。

    宋度然給他倆簡單說了說杭州交流演出的事兒,金浩說然哥你無需多言,你的視頻我倆都看了,我倆現在已經是你超話的小主持人了。

    宋度然:“……”

    “早知道不開通微博了。”

    金浩和白毅愣了一下,聽出來他是在開玩笑,又互相懟了幾句,懟完還真帶著宋度然走到一輛七座商務車前:

    “上車。”

    宋度然有點兒驚訝:

    “你換車了?”

    三個人上車坐好,金浩一腳油門從停車場上去,路上還陸陸續續看到像是接機的粉絲往出走。不過沒有拿手幅或者禮物,不好判斷是誰的粉絲。

    金浩停車等著紅燈:

    “然哥,以后也會有你的。保不齊現在就有你的。”

    “不開玩笑,今天其實是俞教授讓我倆來接你的。”

    宋度然本來想問問俞教授還認識他倆,但一想以金浩和白毅的行事作風,只要他倆想連校長的微信都能弄到。

    “車也是學校里給我配的?有點兒太夸張了吧?”

    白毅正要開口答,金浩忽然用胳膊肘懟了他一下。

    他倆坐在前排,宋度然在后面,沒看到金浩的小動作。

    金浩從后視鏡里朝白毅使了個眼色,裝模作樣咳嗽了一聲:

    “對了,然哥,你猜我倆回來時候在機場碰到誰了?”

    “誰?”

    “李慕。還記得嗎?”

    宋度然還真停頓了一下,驟然聽到這個名字有點陌生。

    自從那天晚上在會所表白未遂之后李慕又給他發過一長條小作文微信,大概就是說可能有點兒唐突了,但自己對他是的,絕不是因為他長得好看或者怎么樣。末尾還格外強調了一下,他和裴尚一樣都對藝術領域很感興趣。

    宋度然只回復了一句:

    [不好意思。我對你沒興趣。]

    李慕又回了一句好像讓他等著,他會用實際行動證明。宋度然一直等到今天,也沒發現李慕證明了什么。

    “他也要出國?”宋度然問。

    金浩樂了:

    “誰說不是。我們碰了個正著,這小子一臉衰樣,一問才知道要去歐洲出差一年。說得好聽是出差,我看他那不情不愿的樣兒,八成是被家里逼走的。”

    金浩和李慕一直不太對付,現在說起來他都語氣玩笑。

    宋度然嘴上“哦”了一聲,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兒。

    金浩又從后視鏡里看他一眼:

    “然哥,裴總告訴你那天你走之后,他們在會所里發生了啥吧?”

    “裴尚?他去了會所?”

    宋度然很快蹙起了眉。

    “裴總沒告訴你?不會吧?就是他去會所,直接當著眾人的面兒說李慕他爺爺知道他又接觸藝大的事兒很生氣,讓他趕緊回家。再被發現直接停他卡。然后他就當著眾人灰溜溜走了。”

    “他……可能太忙忘說了吧。”

    “畢竟也不算熟。”

    宋度然邊說邊把目光轉向窗外,有些心虛地輕咳了一聲。

    他并非因為信不過金浩白毅而有所隱瞞,但這件事畢竟涉及到裴尚的名譽,而且在不明真相的眼里確實不倫。

    宋度然怕自己影響了這兩個純情男大的三觀。更怕他倆不能接受……

    宋度然有意無意間看著兩顆毛茸茸的后腦勺,他不動聲色地吸了口氣。

    這兩個人,是原主留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夠信任的朋友們了。

    白毅好像急得要說什么,金浩不動如山,就是不再開口,兩人好像用胳膊肘肉搏了一場,最終金浩贏了。

    七座商務車很快開到他的出租屋樓下,金浩和白毅下車幫他抬了下行李,宋度然自己把行李箱拉過來,金浩直接一把把宋度然拽過來:

    “然哥,看來你真不知道,那天晚上在會所,裴尚當著眾人的面說李慕喜歡他。還說有什么話直說,別為難你讓你傳話。”

    “裴尚?說李慕喜歡他??”

    宋度然當場瞳孔地震。

    “牛吧,當場為愛做0,我一個直男都想嫁了。”

    宋度然:“……”

    金浩趁宋度然那種白皙俊俏的小臉還處在震驚中,回頭朝身后的車按了兩下鑰匙:

    “這車,也是裴總交給我的。”

    金浩本來就比宋度然高壯很多,此刻三個人站成一個有點兒缺口的小圈,他松開拽著宋度然的胳膊,白毅的呼吸都跟著緊張起來,金浩戴著顏色很深的墨鏡,宋度然看不清他的眼神:

    “然子,你聽著,不管發生什么,兄弟們就只記一條。”

    “你自己幸福,是全天底下最重要——

    不對,比天,比天還大的事兒。”

    第60章 第 60 章 裴總不見了。

    第六十章

    金浩的京腔很重, 嗓音渾厚。

    再加上有些情緒激動,“你的幸福比天還大”這種中二的話,從金浩這個直男朋友嘴里說出來格外地真誠。

    甚至篤定。

    宋度然感覺自己現在有點兒慶幸金浩是戴著墨鏡的了。

    從金浩墨鏡里倒映出宋度然碎發遮在額前的眉宇之下的雙眼, 仿佛盛了一汪清水般明凈,又被墨鏡折射出的光刺得泛起波瀾。

    兩人就這么隔著一副重重的墨鏡鏡片對視了一會兒, 宋度然感覺到了自己喉嚨吞咽的細微聲音。

    白毅好像沒想到金浩這個直男忽然整這么一出,一直用胳膊肘懟他,懟了兩下之后,宋度然先移開目光:

    “超話主持人就你當吧。”

    金浩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作勢要用拳捶一下宋度然, 宋度然直接一閃躲開,他悶笑起來,金浩收不住聲, 跟著嚇嚇嚇地笑,白毅看他倆笑,也跟著低頭笑。

    三人就這么笑了一會兒,金浩咳嗽了一聲壓低聲音:

    “然哥, 到時候打離婚官司有需要你就說, 我和白毅去給你當人證。你要是要物證我倆今天就去跟蹤那渣男。”

    宋度然輕笑了一聲:

    “得了吧。離婚官司沒打完,還得去撈你倆。”

    “呸呸呸, 不可能打不成。就陸進那渣男的行徑都不用找證人, 全民目擊。”

    白毅也跟著附和了兩句,以前礙于宋度然和陸進的夫妻關系, 兩人不好吐槽,現在一聽宋度然決定要離婚,公私恩怨恨不得噴死那個渣男。

    三人邊說邊往宋度然家走過去,金浩和白毅輕車熟路走在前邊, 宋度然拎著行李跟著后邊,等快到樓下時候宋度然忽然放慢腳步,叫了金浩和白毅一聲。

    兩人頭也沒回問他怎么了。

    宋度然停頓了一下:

    “為什么要什么事兒都幫我啊?”

    金浩停下腳步有點兒費解:

    “什么為什么啊?”

    “這話問的,這不天經地義的事兒嗎?就像你爸媽幫你你還要問為什么?”

    “不對,忘了你爸媽還真不可能幫你了。”

    “走走走。”

    和他倆的煽情持續不了幾秒,宋度然揚了揚下巴,語氣是生硬的,眉宇里卻沒有半點不悅地情緒,又擺了擺手之后自己拎著行李上樓了-

    宋度然在家休息了半天,早上跟著九月新學期去教室上第一節課,甚至有同學在班門口等他要簽名。

    藝大不缺明星學生,更何況宋度然既沒有演戲也不是愛豆,饒是如此還是他走紅在校園里帶來的影響力還是很大。

    一方面是因為長得帥。

    就硬帥。

    以前每天化煙熏妝襯托蘇余的小白花臉封印了顏值,現在干干凈凈,再加上角色的光環效應,就更顯帥了。

    另一方面是足夠波瀾起伏。

    以前宋度然在學校里最大的黑料也就是欺負蘇余,現在忽然連蘇余都親自幫他辟謠,再加上一夜之間以極強的實力轉專業成功,眾人就算是湊熱鬧也想看看這個宋度然到底是什么人物。

    宋度然課上到一半兒就直接叫到校長辦公室了。

    幾個負責外宣教務的主要領導都在,俞教授也在,眾人甚至十分嚴肅地召開了一個小型會議,專門討論宋度然的事兒。

    他現在人紅了卻還沒簽公司,學校就是他的主要負責人,決不能讓苗子在學校期間出了什么岔子。更何況是裴尚的人。

    大會開完之后校長室里只留下幾個人,校長最終又問了一遍宋度然對簽公司的事兒到底怎么想的。

    宋度然思考了一會兒,實話告訴校長自己以后沒有簽公司進娛樂圈的打算。

    “那你打算做什么?考公務員?”

    宋度然:“……”

    宋度然把自己上輩子開工作室做的事簡單和校長描述一下。上輩子剛剛起步就遭橫禍,說不遺憾是不可能的。

    他之前就簡單和校長提過一次,那時候校長覺得是小孩子沒見過世面、沒經過誘惑的想法,沒想到現在都意外走紅了還是他還是這個想法。

    校長這次聽完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也好,直接走資本路線了。”

    “也不是……”

    宋度然不知道校長誤會了什么,就見校長擺了擺手:

    “無需多言。”

    最終商量的結果是宋度然表面不會正式簽約任何娛樂公司,校方會直接幫他拒絕一部分。此外校方還按照簽約小明星待遇給他一間自己的練習室,助理老師會幫他處理公關社交問題。

    宋度然再三感謝了校長,又在學校規劃了兩天大四最后一年的課程、匯演,就直接找到了秦總的公司。

    秦總坐在CEO辦公室里,看著宋度然帶來的那份實習證明,手指揉著太陽穴,擰著秀眉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在大三下學期的百忙之中在裴尚的青藝實習了三個月?”

    宋度然微微垂眸,臉不紅心不跳:

    “是的。”

    秦總:“……我也是你們play中的一環唄?”

    她把那張實習證明字朝下放在辦公桌上推遠,肉麻地搓了搓指尖,仿佛那不是實習證明,是老裴穿著西裝一筆一劃寫出來的情書。

    “實習相關事宜下午會有副總和你對接。你有什么要求盡管提,想接觸積累哪些經驗直接挑相關崗位。我已經和副總打好招呼了。”

    宋度然看到平時裴尚和秦總的相處模式,確實有點戰友情在身上的感覺,就也沒和她特別緊繃,也開了句玩笑揶揄道:

    “秦總這么大方?”

    秦總愣了一下,回想起來第一次見這個小男孩還是在李老爺子的壽宴上。

    當時因為什么私人寫真,他成了全場議論的焦點。

    當時還皺著眉頭,遭受著全場議論,一副戒備狀態坐在哥哥身邊的男孩,現在已經能夠從容地站在自己面前談論工作規劃構想,還樂意和自己開玩笑了。

    秦總用高跟鞋踩著地把椅子往后滑動,饒有興致地看著宋度然。

    紅氣養人。

    不對。

    裴尚養人。

    她看夠了,從桌上拿出幾張宋度然的簽名照:

    “麻煩幫我簽幾個名。”

    宋度然:“?”

    “別多想。我老婆最近很喜歡你這幾個舞臺。”

    宋度然笑了笑,走上前去,認認真真把每一張照片都簽上自己的名字。

    秦總看了看照片,滿意地把照片收好,輕輕地呼了一口氣:

    “陸進那邊的事兒,都準備好了嗎?”

    宋度然點了點頭:

    “張總約我明天見面,我會叫唐律一起最后確定一遍。不出意外地話,陸進這周末會有動作。”

    “好。”

    秦總的回答干脆利落。

    “我和張總也說好了,到時候隨機應變,決定我要不要到場。”

    兩個人又簡單聊了幾句,秦總接下來還有會,站起來去開會前忽然問了一句:

    “對了,你應該剛從杭州回來不久吧?”

    宋度然點點頭:

    “回來修整了一下就去上課了。”

    “還沒見裴尚?”

    “還沒來得及。”

    秦總頷首:

    “也是。你忙,他比你更忙。這次的事兒夠他焦頭爛額一段時間了。”

    “什么事兒?”

    宋度然忽然頓住了腳步,目光警敏地看向秦總。

    “他沒和你說啊?害,其實也不算特別大的事兒。通俗地說,上周五有一個投資點他猶豫了沒下手,損失了很多錢。”

    宋度然腦子迅速反應了一下,秦總完全是開娛樂、mcn類公司的,手底下并沒有涉及到直接的金融類目公司,也就是說沒有和博雅的業務往來。

    連她都知道的資金紕漏,裴尚這是賠了多少?

    “損失,很嚴重嗎?”

    宋度然瞬間蹙起了眉。

    秦總搖了搖頭:

    “這件事正巧趕在了新加坡分公司成立的節點上。公司本來就需要資金流,再加上這幾乎是所有人都認為的機會點,前期沉沒成本不小,可能所有人都沒想到,裴尚會做出錯誤決定。”

    “不過具體涉及到什么核心項目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這次透支的是博雅,更準確地是裴尚本人的信任度。”

    宋度然看著秦總的神態,心里猛地沉了一下。

    “是他沒告訴你?還是你沒想到,他會犯錯?”

    秦總目光稍有銳利地向宋度然看去。

    “是人都會犯錯。”

    宋度然很快回答。

    秦總也聳了聳肩:

    “不過你也別太往心里去,金融圈就是這樣,要是人人裴尚就是金融圈里是出了名的困境戰役高手。損失是損失,不至于解決不了。”

    宋度然知道秦總也不是托大的人,她這么說了,稍微放松點了一點,很快和秦總告別之后自己坐電梯下樓。

    宋度然看了一眼時間,這個點兒裴尚還沒下班,晚上他又約了律師,雖然他現在很想立馬在裴尚面前問問這事兒有多大,但權衡下來還是先解決自己離婚的事兒是當務之急。

    宋度然冷靜下來,他拿出手機,想了想,打給了劉特助。

    劉特助接了電話之后也有些詫異,不過也很快和宋度然大概講了一下這件事。

    宋度然畢竟也在博雅混過一周,能聽懂一個大概。

    劉特助徹徹底底說完,聽到宋度然沉默了一下,呼吸沉重地壓低聲音:

    “宋少,現在在裴總心里,你離婚的事兒和公司的事兒一樣重要,甚至更重要。你要是想幫他,就還是先忙好自己的事。”

    劉特助提點的沒錯,宋度然吸了口氣:

    “我知道。”

    劉特助在電話那邊松了口氣。

    其實他知道宋度然知道。否則電話也不會先打到他這兒了。

    “宋少,謝謝你。”

    劉特助語氣格外正式。

    宋度然苦笑了一聲,沒說什么掛了電話。

    他收拾好情緒,晚上的飯局前腳和張總唐律談完,后腳就接到了陸進的電話。

    約他周日晚上去ktv。

    KTV。

    宋度然覺得自己都有點佩服陸進了,簡直抽象到了一定境界。

    剩下的半周宋度然都沒有打擾裴尚,裴尚也知道了陸進把局定在了周日,隔一天晚上給宋度然打電話問問他在學校和秦總那兒實習的進程。

    宋度然旁敲側擊了兩次,裴尚都沒有透露關于公司資金出問題的事兒。

    裴尚一般事兒不瞞著他,這次不知道是因為事情太大太棘手沒空和他解釋,還是怕他擔心影響他。

    宋度然實在不能多問,每天盡可能多地分享一些自己的進程,算是陪伴,也算是安慰。

    直到周日上午,宋度然準備好了自己的所有材料,盯著大太陽從學校往家走的路上,忽然接到了劉特助的一個電話。

    “宋少,裴總聯系過你嗎?”

    “今天嗎?沒有,怎么了?”

    劉特助語氣有點兒急:

    “宋少,我有一個事要匯報,可我聯系不到裴總。裴總家我也去敲門了,沒有人。”

    “你先別急。有沒有什么他常去的地方?”

    宋度然想了一下,裴尚是老板,又是周日,聯系不上倒也不是特別反常……

    “裴總平時除了工作以外沒什么常去的地方。找了兩個,都沒有。”

    “宋少我知道不應該這么急,但是前天博雅一直在推動的一個核心項目的資金盤觸底了。裴總自己把自己在辦公室關了一天一夜。現在人又忽然不見了,我有點擔心……”

    裴尚再怎么說也是個年輕人,商場上運籌帷幄風光無限,但越是這樣越是未必受得了這種打擊。

    正午的太陽在頭頂照著,宋度然感覺自己太陽穴一陣猛跳,人有點眩暈,他穩住語調:

    “你先別急。裴尚不是那么幼稚的人。”

    “我先聯系他一下。”

    宋度然打去裴尚的電話。

    關機。

    宋度然手心稍稍浸出點兒冷汗,他告訴自己穩住。裴尚知道他今晚去見陸進,沒理由現在關機。

    他站在太陽底下,腦子里飛快想各種可能,最后直接給一個號碼撥去了電話。

    “裴尚今天有沒有去找陸進?”

    電話那頭是一個男聲,雖然詫異但很快回答:

    “沒有。”

    “知道了。”

    宋度然很快掛了電話,腦子里思考著其他可能性。他感覺自己已經有點兒失去思考條理了,混亂中他想到了一個地方。

    寶格麗酒店。

    對對,寶格麗酒店。

    劉特助沒有說他去那兒找過,裴尚之前給過他一張那個套房的永久房卡。

    去取房卡。

    宋度然已經進了小區,直接往樓下飛奔而去,六層的樓梯三步并作兩步,幾乎不喘氣地一口爬上去。

    理智告訴他裴尚不會犯傻,不會出任何事,但身體本能地拒絕任何理智。

    他跑得有些傾倒跌撞,直到爬到最后一層臺階,感覺到逼仄的樓道里有陰影遮擋了視線時,宋度然才抬起頭。

    裴尚正穿著西裝坐在他家門口的樓梯臺階上,手邊還放了兩大袋生鮮食材。

    似乎是有些不明白宋度然為什么忽然渾身是汗地跑上來,裴尚抬眼,那雙微微布著紅色,仍盡力掩去疲憊的眼睛抬起,對上宋度然的視線:

    “阿然,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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