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夜色漸深, 半夜十二點的Fe戰隊依舊燈火通明。
寂靜昏暗的房間內,唯有電腦屏幕散發出的微弱白光照亮屋內的一角,將電競椅上的余成,投射得身影落寞。
余成至今心中都還有許多疑問, 但他卻已經確定, 阮清林就是阮頌。
耳機內, 阮清林的歌聲稚嫩青澀, 電腦屏幕中正播放著阮清林大二時參加校園十佳歌手的視頻。
彼時的阮清林較如今要更胖些,臉上仍舊還殘留著幾分阮頌的影子。
余成目光一動不動的盯著屏幕中阮清林的臉,回想起阮清林高中時的模樣, 那時候的阮清林因為長期吃藥的原因, 身材還很胖, 但即便如此, 五官中的優越也依舊無法遮掩。
哪怕是胖胖的, 也是個很好看的小胖子。
如今阮清林已經瘦了下來,身上的病大概也已經好了。
只是……
余成腦海中不由的浮現起阮清林現在的模樣, 好看是好看, 但實在太瘦了。
想到這, 余成有些煩躁起來, 起身拉開窗, 燥熱的夏日晚風吹拂在他的臉上, 將他心中的情緒撫平些。
是職業要求嗎?但分明再胖些也還是好看的。
難道是過得不好?有人欺負他?經濟人克扣飲食?
腦海里浮現出萬千中可能,但每一種都是在怕阮清林過得不好。
他們實在是太久沒見了, 這數年的歲月,于余成而言, 就像一道無法跨越的鴻溝,記憶中歸于阮清林的那一模塊, 除卻午夜夢回時的相見,唯余一片空白。
他今夜幾乎將阮清林出道后的所有經歷都看了一遍,他看見出道之初,面對攝像頭還局促不安的阮清林,也看到聚光燈下,逐漸游刃有余的阮清林,亦看見,萬人舞臺之上,如日光般閃耀的阮清林。
余成很慶幸,這些年來,阮清林的所有蛻變都被無數攝像頭記錄了下來,讓他有跡可循。
余成試圖用阮清林這些年間的所有影像,去填補記憶間的空白。
他已經不再去糾結,阮清林為什么站在他的面前,卻不與他相認。余成覺得,阮清林既然這樣做,那便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那個理由是什么,余成現在還不知道,但他可以等,等到阮清林愿意以阮頌的身份與他相認,將理由告訴他的那天。
月光皎潔,明日又是個大晴天。
余成坐回電腦前的椅子上,伸手拿起今夜阮清林送他的那盒小皮筋,沉默的看了許久,輕輕的笑了。
“好久不見。”余成低聲喃喃,“阮頌。”
阮清林這一整夜都沒有睡好,他總忍不住去在意余成關注到他戒指的這件事上。
明明這枚戒指,阮清林從來都沒有摘下過,怎么昨天余成就忽然注意到了呢?這讓阮清林不由的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又露出了馬腳,讓余成心中起了懷疑。
可思來想去,阮清林都覺得自己哪里都沒有露出破綻,所以余成真的只是正好看見他手上的戒指,覺得特別所以問了一句嗎?
阮清林心中覺得怪怪的,但又實在找不到自己哪里露出了破綻,只能提醒自己以后更注意一些。
心中這般做下決定,阮清林的視線落在自己無名指的戒指上,指腹輕輕蹭過戒指的邊緣,無聲地嘆了口氣。
阮清林的戒指,起初并不是戒指,而是一根紅繩。
這紅繩是在余成因為徹夜訓練而住院那次,阮清林去寺里專門求的,他和余成一人一根,一個戴在左手,一個戴在右手。
紅繩之所以變成戒指,是因為一次意外。
那年阮清林在拍一場戲,妝造原因,紅繩被取下單獨放在了一邊。正值冬日,劇組為了省電,取暖用的都是柴火燒的火堆。
阮清林拍完一場戲,坐在火堆旁烤火,正將取下的紅繩往回戴,身后就有人忽然推了他一下,阮清林被嚇了一跳,紅繩本就已經在手腕上,阮清林只抓住邊緣的一點往回扣,被這么一撞,捏著紅繩的手就松了。
紅繩掉入了火堆,阮清林下意識的就伸手去撿,劇組的人嚇了一跳,急忙去阻攔阮清林。可雖如此,阮清林的手卻還是不可避免的被燒傷了,至今手背上還有幾道不明顯的疤痕。
紅繩被燒短了一截,想要繼續戴在手腕上是不可能了,便被編成了戒指。
紅繩變成了戒指,像阮頌變成了阮清林。
阮清林時常撫摸著戒指在想,是不是冥冥中這世界也在告訴他,一切都回不去了。
第二日的訓練不再是壓槍,而是正常進行游戲排位。
路越今天沒有再卷劉海,而是用一根小皮筋扎起了擋住眼睛的劉海。他這副模樣倒是不難看,反而讓那張清俊的臉,因為那扎起的小揪揪而生出反差,平添了幾分可愛。
阮清林看著路越扎起的頭發,眼底浮現出些許笑意,被路越看見了,就有些不好意思的想要去拆掉扎起的頭發。
“阮老師,我這副模樣是不是有些滑稽?”路越嘟嘟囔囔地問。
阮清林搖了搖頭,“沒有,還是挺好看的。”
一旁席遇聽著阮清林這話,也跟著附和,“就是就是,我們帥哥這些是這樣的,怎么樣都好看。”
席遇夸路越的同時,將自己也夸了,他倒是不害臊,對自己的顏值有著十分清晰的認知。
“不過,你今天頭發怎么用皮筋扎起來了?”席遇一只手搭到路越的肩上,有些好奇的問。
路越聽著這話,目光往阮清林的身上飄了飄,然后摸著自己扎起的頭發,說:“太長了,扎眼睛。”
“那是要扎起來,頭發擋著眼睛可難受。”席遇認可的點頭,然后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說:“不過,余隊的頭發也很長,他不扎眼嗎?”
“扎。”席遇這話音落下,就聽見身后傳來不輕不重的一句回答,只見余成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他們身后,正目光平靜的看著他們。
在背后討論別人被當事人抓包的尷尬感在席遇的身體里蔓延,他抓著路越的手,脖子僵硬的扭開,腳底已然摳出座芭比城堡。
然而,現場除了席遇以外,其他人似乎都并不尷尬。
余成的視線緩緩落到阮清林的身上,他盯著阮清林的臉看了片刻,開口問道:“昨晚沒睡好?”
“啊?”阮清林被余成這么問的一愣,點了點頭,解釋道:“有點認床。”
余成目光在阮清林臉上流轉,說:“茶水室有牛奶,睡不著可以熱一熱。”
阮清林對上余成的視線,抿了抿唇角,輕聲應道:“好。”
話說到這,余成卻還沒離開,他站在那兒,對上了路越的視線。
路越目光灼灼,看著余成的視線滿是敵意,余成對此并不在意,只是視線緩緩上移,落在路越那扎起的頭發上。
路越不重要,頭發也不重要,在余成眼里,唯一重要的是那根皮筋。
那根和他昨天收到的,一模一樣的皮筋。
余成眼睛微微瞇了起來,指尖輕輕在腿側敲打了幾下,心里有些說不出的煩躁。
路越顯然感覺到了余成那束盯著自己頭發的視線,他擰了眉頭,剛想瞪回去,就見余成已經輕飄飄地挪開了視線,再次看向阮清林,說:“還愣著做什么,要訓練了。”
這般說著,余成就走到了阮清林的身側,將方才站在阮清林身旁的路越擠開了些許,說:“一起走,不介意吧?”
路越咬牙,一怒之下只能怒一下。
上午的訓練很順利的進行著,余成將訓練任務安排下去以后,就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能和路越碰上純屬偶爾,當時的余成正提著自己剛買的牛奶,將它們一瓶瓶擺進茶水間的儲物柜中。
“余隊不是說茶水間有牛奶?”路越端著個水杯,站在茶水間的門口,盯著余成手中的牛奶,語氣很冷的說。
“難道沒有嗎?”余成淡淡地瞥了路越一眼,手上動作不停,語氣平靜的反問。
的確是有,但卻并不是一開始就有,而是現在才有。
換言之,這些牛奶,是專門為阮清林才存在的。
路越顯然很清楚的意識到了這點,而也因此,他心中才更是怒火中燒,他大步走進茶水間,按住余成繼續擺放牛奶的手,語氣冷然的質問道:“余隊這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余成看了一眼路越按在自己手腕上的手,很淡定的將手抽離,反問。
茶水間的氣氛霎時間凝滯,余成與路越二人之間的關系,也愈發劍拔弩張。
“余成,你有喜歡的人不是嗎?”路越看著余成,“既然如此,又何必做出這樣的行為,去讓阮老師誤會。”
在稱呼變換的那一刻,余成與路越之間所有的矛盾,也在這刻徹底擺到了明面上。
“該怎么和喜歡自己的人保持距離,難道還要我教你嗎?”路越說。
面對路越的質問,余成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沒有去給,仍舊擺放著牛奶,語氣平靜地說:“與你無關。”
路越卻是被他這樣的態度徹底激怒,他吼道:“余成!這就是你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嗎?”
“砰——”水杯被路越用力砸在茶水間的案臺上,余成擺放牛奶的手在這刻終于停了下來。
“管好你自己。”余成面色很冷,視線落到路越的臉上,“我要怎么去喜歡一個人,輪不到你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