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余成臉色不太好看的從茶水間離開, 沒再多給路越一個眼神。
剛走出茶水間不遠,他就迎面撞上了正好來找他的年如陽。
“你在這啊,正找你呢。”年如陽表情焦急地抓住余成的小臂,視線落在余成不太好看的臉色上, 要說出口的話一噎, 轉而問:“你這臉色不太好看啊, 怎么了?”
這般說著, 年如陽便朝余成身后的茶水間看了幾眼,正好看見后腳也從茶水間走出來的路越,微微一愣, 看向余成, 用口型問:“你倆吵架了?”
余成沒有回答年如陽的疑問, 他將手臂從年如陽的掌心中抽離, 問:“找我什么事?”
“哦, 對!蹦耆珀柕淖⒁饬υ俅伪挥喑赊D移,他看了眼路越, 指了指旁邊, 說:“去那邊說吧!
余成點點頭, 跟著年如陽走向另一邊沒人的角落。
年如陽的表情這會兒又恢復了一開始的焦急, 他眉頭蹙著, 看著余成, 說:“莫白出事了!
莫白是現在Fe一隊的突擊手,實力一般, 起先他并不能進Fe一隊的,是后來因為余成的原因, 才臨時又被選入一隊的。
“出什么事了?”余成面色一凜。
“一言難盡,好像是圍觀賭博, 被抓了,現在在警察局呢。”年如陽搓著手,心煩得不行。
戰隊這兩天放假,沒有訓練,絕大多數選手都回家或者外出了,沒想到居然出了這么一遭事。
“圍觀賭博?”余成的臉色在這一刻徹底冷了下來,“只是圍觀?沒賭?”
很顯然,余成對這樣的說法持懷疑態度。
“我也不太信,但如果賭了的話,警局那邊應該不會那么快放人吧?”年如陽語氣有些不確定的說著,“總之陳魏康那邊已經去領人了,等到時候人回來再說吧!
眼下也只能這樣了,余成后槽牙的肌肉微微繃緊,心中有些說不出的煩躁,輕聲應道:“嗯。”
因為莫白忽然出事,涉及到Fe一隊成員,為防止事情泄露,對戰隊造成影響,戰隊方臨時和節目組溝通,暫停了今天的節目錄制。
除了參加節目的藝人,其余錄制節目的工作人員全部臨時撤離Fe戰隊基地,等待第二天錄制恢復再重新回到戰隊。
當看著紛紛撤離的工作人員時,阮清林和其余藝人都有些懵。
席遇是個社牛,這兩天基本上已經和節目組的工作人員都混熟了,他看著撤離的工作人員,隨便揪住一個就問,“攝像大哥,你們去哪?怎么機子都關了?不錄了嗎?”
“今天不錄了,上面忽然發通知說今天放假,讓我們都撤出去!睌z像大哥說。
席遇有些疑惑,“忽然放假?為什么啊?”
“具體不清楚!睌z像大哥搖了搖頭,隨后想到什么一般,小聲對席遇說:“好像是戰隊內部出問題了,怕我們這些外人亂傳,所以不讓錄了!
攝像話說得隱晦,但大概是怎么回事,各自心里也算有了筆賬。
席遇坐回位置上,看著身側面露擔憂的阮清林,將剛才攝像和他說的話復述了一遍,問:“阮老師,你說這能是出什么事了?節目都不讓錄了。”
“Fe該不會又要解散了吧?”席遇半真半假的猜測道。
阮清林也是心里打鼓,他搖了搖頭,目光擔憂地看向余成的位置。
也不知道余成怎么樣了……
彼時,Fe戰隊會議室,放假的一隊選手全部被緊急召回,面色凝重的坐在位置上。
當會議室的門被推開,陳魏康走進會議室的時候,所有人的目光都順著他,聚焦到站在他身后的莫白身上。
莫白整個人看起來失魂落魄的,低著腦袋,不敢去看會議室里的人,一副心虛又好像認識到自己錯誤的模樣。
看著他這副模樣,陳魏康嘆了口氣,拉開就近的一張椅子,扭頭對身后的莫白說:“坐這吧。”
莫白慢吞吞的移到位置上坐下,依舊低著頭。
“人是暫時帶回來了,但是警察那邊說還要再調查,等到確認真的沒有參與,才算徹底沒事!标愇嚎祵⑶闆r說給在座的其他人聽。
余成指尖敲著桌面,看著坐在不遠處的莫白,緩緩開口叫道:“莫白!
“欸、欸,余隊……”莫白聽見余成的聲音,緊張的抬起頭來,看向余成的眼神中全是惴惴不安。
“我想你該給在座的所有人一個解釋!庇喑烧Z氣平靜,目光冷漠地看著莫白說。
莫白對上余成這般視線,眼眶瞬間就紅了,他抿著唇,視線慌亂的在會議室里的每個人臉上劃過,“余隊……我……”
才開口,莫白的聲音就變得哽咽起來,他垂在腿上的雙手緊張地摳弄著指甲蓋,像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我真的只是好奇,去看看,并沒有要參與!蹦字е嵛崃税胩,最終也只說出了這么一句有些蒼白的解釋。
“是你有沒有參與的問題嗎?”一隊里與莫白同為突擊手的劉故有些氣憤的開口說道,“那種地方,從你想要走進去的那一刻,就是錯的!”
劉故性子沖動,語氣也重,平日里這種時候隊里都會有人來打哈哈粉飾太平了,但今天卻是誰也沒有說話,所有人對于眼下發生的事心中都多多少少有些怨氣。
“你說你只是一時好奇,但你有沒有想過這次好奇會帶來的后果呢?”劉故顯然十分生氣,“如果被媒體拍到你出入那種地方,對整個戰隊都會造成影響,你根本就只想到你自己!
劉故說話的途中,莫白就已經止不住的哭了起來,他小聲的啜泣著,一邊哭一邊道歉,“我錯了,我當時真的沒有想那么多,只是他們說很有趣,我就好奇去看了一下。”
“他們說他們說,你自己沒有一點主見嗎?不懂事也得懂法吧!”劉故氣急,說話的語氣變得更重。
眼看著事態將要愈演愈烈,年如陽在這時開了口。
“好了,別說了。”年如陽撐著額頭,對于眼下的情況,頭疼不已。
劉故不說話了,莫白卻還是在不斷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大家,我真的知道錯了。”他嘴里念叨著道歉的話,而后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看向坐在前方的余成,“余隊,我保證不會再有下次了,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留在Fe?”
“沒人說讓你離開Fe!庇喑煽恐伪,目光冷淡的看著莫白,“你為什么會這樣認為?”
莫白一噎,不說話了。
余成打量著他的神色,剛才他一直沒說話,只聽著劉故和莫白的對話,這期間他也捕捉到了很多信息,比如說……
“你剛才口中說的他們,是誰?”余成沒有繼續揪著前面的那個問題問下去,而是轉而問出了這個。
莫白愣住了,又支支吾吾起來,“他們……”
“嗯?”余成盯著莫白,不輕不重的發出個單音節。
“他們是我之前讀職高時候的朋友,這次放假約我出去聚一聚,說是很羨慕我成了電競選手,所以要帶我出去好好玩一玩!蹦讋偛胚支支吾吾說不出口的話,在聽見余成的聲音以后就一股腦的倒了出來。
一開始莫白說話的聲音還是正常的,但后來卻越來越小,到最后說完,還心虛的看了余成一眼。
余成自然注意到了他心虛的視線,他沒戳破,只是問:“去之前,你知道他們口中所謂的玩樂是去賭場嗎?”
“我……”莫白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不知道!
說完,莫白還似怕余成他們不相信一般,補充道:“我到了以后發現是賭場的時候,一開始也是不肯去的,是他們說很有趣,只看看不礙事,我才……”
對于莫白這樣的解釋,余成不置可否。
但莫白見余成不說話,卻又是急了,說:“余隊,我以后不會再和他們玩了,真的!你相信我!”
“交友是你自己的自由,我無權干涉!庇喑梢暰從莫白的臉上移開,看向在場的所有選手,十指交疊,表情嚴肅,“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該有辨別是非對錯的基本能力了,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心里都要有筆賬!
“像今天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再看到第二次。”
事情到這,也算是有了結果。
“行了,都散了吧。”年如陽適時開口,遣散了一隊的眾人。
選手離開,會議室便只剩下余成和年如陽以及陳魏康三人。
“你怎么看!蹦耆珀枂栍喑。
余成說:“你覺得呢?”
“我感覺哪里不對,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蹦耆珀枖Q著眉,有些拿不準主意的說著,視線落到一旁的陳魏康身上,說:“陳魏康,你讀書多,你說說哪里不對。”
“這事有蹊蹺,莫白沒說實話!标愇嚎笛院喴赓W。
“?”年如陽疑惑。
“你覺得莫白真的只是去看看嗎?”余成側頭看向年如陽,問。
“應該……是吧?”年如陽擰了眉頭,“警局都放人了!
聽著這話,余成看向了陳魏康,陳魏康對上余成的視線,心領神會。
他看向身側的年如陽,說:“幫莫白作證只是旁觀的,是帶他進賭場的職高同學!
“所以呢?”年如陽仍舊有些不解。
“你認為,能帶著你進賭場的朋友,對你又有幾分真心?”陳魏康問年如陽,“那些人恨不得拖著莫白下泥潭,怎么會毫無緣由的替莫白作證?”
“所以,能讓他們心甘情愿替莫白作證的,只有一個可能……”陳魏康說道這,頓了頓,才繼而說:“他們本就蛇鼠一窩!
“你們的意思是,莫白真賭了?”到了這一刻,年如陽終于反應了過來。
“大概率吧。”陳魏康嘆氣。
“可剛才他哭得那么情真意切……”年如陽恍惚。
余成嗤笑一聲,語氣中帶著輕蔑和厭惡,說:“賭鬼的話,只有鬼才信!
“那現在怎么辦?”年如陽想到隊里還有莫白這顆定時炸彈,就不由苦了臉。
眼下世界賽即將來臨,雖然莫白實力一般,但二隊實力更是有差距,讓戰隊臨時找新的突擊手來頂替莫白的位置顯然不現實,先不說能不能找到,就單說哪怕找到了,隊伍磨合都是個大問題。
去年世界賽Fe已經因為徐少謙他們的原因而錯失機會了,難道今年又要因為莫白的原因而出岔子嗎?
在座這每個人都想到了這點,心中不由的煩悶起來。
“眼下所有事情還只是猜測,但也要以防萬一了。”余成說,“物色物色新的突擊手吧!
“至于莫白,先按兵不動,盯著點,別讓他再出岔子!庇喑纱瓜马樱讣馇么蛑烂,神色晦暗,“毒癮賭癮,這種東西,戒不掉的!
第二十二章
和年如陽他們徹底商議好解決方案后, 這場因莫白而起的會議才終于宣告尾聲。
年如陽離開會議室的時候,見余成還坐在位置上沒動,有些疑惑,“你還坐在那干嘛呢?不走嗎?”
“你先走吧!庇喑呻p手環胸, 情緒仍舊不是很好的樣子, 語氣平靜的說:“我等個人!
“等誰?”年如陽擰眉, “你倆說好在會議室見了嗎?需要我去幫你喊過來嗎?”
“沒說好, 不用喊!庇喑烧f。
“你沒說好人家怎么會來?”年如陽不解。
余成卻是想到什么一般,面色緩和些,說:“他會來, 我等著就好!
“怪里怪氣, 懶得管你。”年如陽看著余成, 吐槽道, 隨后搖著腦袋走了。
看著年如陽離開的背影, 余成輕笑了聲,終是沒再說什么。
別人會不會來, 余成或許沒把握, 但如果是阮頌的話, 他一定會來的。
節目組忽然暫停了錄制, 是個人都能想到應該是出事了, 阮清林如果是阮頌的話, 他會擔心,余成了解他。
會議室的冷氣開得很足, 余成坐在位置上,靜靜的等待著阮清林的到來。其實他大可以自己起身去找阮清林的, 但之所以會選擇在這等,不過是想再一次去驗證自己的猜想罷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余成內心卻是很平靜,對于阮頌,他一向是擁有足夠的耐心的。
阮清林此刻很糾結,他站在會議室外的不遠處,看著離開的陳魏康和年如陽,有些猶豫自己要不要去找余成。
他心知戰隊內部肯定發生了什么事情,也因此才更擔心余成,阮清林很想去找余成,哪怕是兩個人只打聲招呼也好,但卻又擔心自己會因此而將對余成的關心表現得太明顯,讓余成再次起疑。
心中舉棋不定,阮清林冥思苦想也找不出一個合適的理由讓余成既不起疑又讓自己合理的出現在余成面前。
他煩悶的站在原地踱步,正在他一籌莫展之際,腦海中卻是靈光一現,回想起了早上去訓練室的路上時,余成對他說的話。
——“茶水室有牛奶,睡不著可以熱一熱!
牛奶……
阮清林眼睛瞬間亮了,他好像想到該找什么借口去找余成了。
余成心不在焉的玩著手機,視線時不時的往會議室的門口看,腦海中思索著自己待會該怎樣表現,才能讓阮清林不去察覺自己是在特意等他。
既然阮清林現在還不愿意與他相認,那么余成就也愿意陪著他演出毫不知情的模樣。
當余成再一次抬頭往會議室的門口看時,就見一只腦袋小心翼翼的從門框后探了出來,看著余成,露出個靦腆的笑。
這人不是阮清林還是誰,余成看著門后探出的半顆腦袋,眼底也忍不住浮現出了笑意。
“余隊。”阮清林輕聲叫道。
“嗯?”余成放下了手機,看著阮清林,也輕聲應道。
“你忙完了嗎?”阮清林問。
“忙完了。”余成點點頭,指了指自己身側的位置,“進來坐,找我什么事?”
阮清林這才緩緩的走進會議室,坐到余成剛才指著的位置上。
“也沒什么大事,就是你今天早上說茶水間有牛奶,我沒有找到,想問問你在什么地方!比钋辶钟行┬奶摰年吨e話,說這話時他根本不敢去看余成,低著頭,手不自覺的撫向自己的手腕,輕輕扣住。
余成聽著這話,回憶起自己今天放牛奶的位置,的確不是特別顯眼,但也并不難找。他心知阮清林在說謊,但卻沒有去戳破。
他的視線落到阮清林扣住的手腕上,眨了眨眼,心中有些說不出的無奈。
或許阮清林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從高中到現在,他說謊時愛捏住手腕的習慣,到現在都還一點都沒變。
他身上有太多過往的影子,那些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的習慣,卻是余成在那無數個日夜間,印刻在腦海間最重要的記憶。
阮清林不知道,當他出現在余成面前的那一刻,舉手投足,便就都是破綻。
余成認出他,是注定。
因為這場關于身份的考試,阮頌這個答案,余成早已爛熟于心。
“我剛好也要去茶水間,一起過去吧,我告訴你在哪。”余成的視線重新落在阮清林的臉上,說。
阮清林一愣,隨后點點頭,說:“謝謝余隊。”
余成輕笑,“順手的事!
兩人離開會議室,往茶水間去的時候,阮清林就和余成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起了話。
“余隊這么一個人坐在會議室?”阮清林問。
余成側頭看向阮清林,“有點事情沒處理完。”
“哦……”阮清林點點頭,看向余成,小心翼翼的問:“那我應該沒有打擾到你吧?”
“沒有!庇喑尚χ鴵u搖頭,“你來的時候,我剛好處理完,很巧。”
“那就好!比钋辶炙闪丝跉。
“你好像很怕打擾到我!庇喑煽匆娏怂男幼,說。
阮清林怔了下,“也不是很怕,只是如果你在忙的話,也不應該去打擾不是嗎?”
“嗯!庇喑扇粲兴嫉狞c點頭,而后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說:“那這樣吧,我們加個微信,如果有什么事情,你需要找我,但我在忙,你就發微信給我!
“這樣,既不會打擾到我,事后我也可以及時處理你的事情。”這般說著,余成就已經從口袋里拿出了手機,將自己微信的二維碼亮到了阮清林面前。
阮清林看著余成手機上的二維碼,一時間都有些沒反應過來,他腦子懵懵的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直到掃碼雙方好友驗證都通過了,才堪堪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
余成的微信阮清林其實早就有了,只不過是在R的那個號上,而如今,他卻是用自己的微信加上余成了,而且還是余成主動提的。
這一切就像做夢一樣,讓阮清林感覺腳下漂浮,一時間分不清自己是不是還身處現實當中。
他呆呆的盯著手機上余成的微信頭像,那是一片很漂亮的晚霞。
“牛奶在這!
兩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到了茶水間,阮清林聽見余成的聲音,才將視線從那片晚霞上移開,落到擺在儲物柜中的牛奶上。
那個牛奶品牌阮清林認識,是他從高中起就很喜歡喝的一款新疆奶。
“怎么……是這款奶?”阮清林盯著儲物柜里的牛奶,喃喃道。
“怎么了?”余成佯裝出疑惑的樣子,問。
“沒事。”阮清林搖搖頭,從儲物柜里取出一瓶奶,拿在手中,問余成,“我只是有些意外,這個品牌的牛奶很小眾,基地怎么會買這款!
“這個啊!庇喑尚χf,“是我建議基地買這款的。”
“你建議的?”阮清林更加意外了,畢竟在他的記憶里,余成是不喜歡和牛奶的。
“嗯,當時基地采購,正好要買牛奶,我就建議他們買這款了!庇喑烧Z氣平靜的說,“說起來,我知道這個牌子的牛奶,還是因為我喜歡的人。”
“他很喜歡喝這個品牌的牛奶!闭f這話時,余成的視線落在了阮清林的臉上,目光灼灼。
若是阮清林此刻沒有因為余成的話而愣神,那他一定會察覺到余成目光中別樣的情愫,可他此刻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余成的那句喜歡的人給吸引去了注意力。
阮清林拿著牛奶的手漸漸收緊,他很想繼續追問下去,問問余成喜歡的人是誰,又是什么樣的,可他不敢。
他不敢去面對那樣的答案,他怕看見余成提及那個人時臉上可能出現的愛意,那樣他會嫉妒的發瘋。更何況,他也不能問,因為這樣的問題,顯然已經超出了他們眼下關系的界限。
茶水間內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只剩下機器輕微的響聲。
“咕嚕咕!
忽然,一陣響動打破了這陣平靜。
這陣聲音是從阮清林的肚子里傳來的,他餓了。
只見阮清林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他窘迫的看向余成,想要解釋,卻是半天也組織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我……我……”
“沒吃晚飯?”余成問。
阮清林猶豫了下,點了點頭,“嗯!
“怎么不吃?”余成擰眉。
“忘了。”阮清林有些沒底氣的說,他今天一整天都去擔心余成了,午飯都是心不在焉的吃了兩口,更何況晚飯。
“一整天都沒吃嗎?”余成是真的擔心阮清林一整天都沒吃飯,畢竟這種事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
從上午結束錄制,戰隊緊急召回一隊成員,等待莫白從警局出來,在解決完所有事情,現在已經是晚上七點多了。
阮清林連連搖頭,否認道:“沒有沒有,午飯吃了的!
余成目光審視的在阮清林的臉上打量了半響,直到確認了阮清林真的沒有說謊后,才嘆了口氣,說:“走吧。”
“去哪?”阮清林問。
“正好我也還沒吃飯,一起去吃吧!庇喑烧f。
“不、不用了吧……”阮清林下意識的就拒絕道,他揉著肚子,說:“其實我也沒有很餓。”
余成聽著這話,看著阮清林,笑道:“可是我餓了,陪我一起可以嗎?”
余成這么說了,阮清林怎么可能還舍得拒絕,最終還是點下了頭,稀里糊涂的跟著余成離開了戰隊,外出吃飯。
因為考慮到阮清林身份的特殊性,余成選擇了一家隱私性相對好的飯店吃飯。
這是一家在魔都很有名的川菜館,平日里都要預約才吃得上,阮清林和余成很幸運,今天正好還有位置。
包廂里,阮清林和余成并排坐著,面前是豐富的菜肴。
阮清林吃飯的時候很安靜,吃相也很好看,一看就是家教很好的類型。
余成其實沒什么胃口,他今天處理事情,早就餓過頭了,吃不下什么東西。他簡單的吃了幾口,視線便又落在了阮清林的身上。
包廂中燈光昏黃,落在阮清林身上顯得他身形更加消瘦。余成看著阮清林彎下的脖頸,心中再一次感嘆阮清林太瘦。
他看著阮清林沒吃多少也放下了筷子,便問:“吃飽了嗎?”
阮清林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回答:“嗯。”
“你吃的很少!庇喑烧f。
“吃多容易胖。”阮清林垂下眸子,聲音很輕的說。
他語氣其實很平常,但余成卻是在里面聽出了些別樣的意味。
“胖不好嗎?你太瘦了!庇喑烧f。
阮清林搖搖頭,說:“不好,胖了不好看!
“為什么會這樣覺得。”余成垂在身下的手微微捏了捏指腹,問道。
只見阮清林拿著勺子的手緊了緊,骨節在燈光下發白,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故作輕松般的笑著說:“所有人都這樣覺得,不是嗎?”
余成在這一刻,恍惚看到了數年前的阮清林,那時候的阮清林用開玩笑的語氣,問他:“余成,我是不是太胖了,所以很難看?”
他明明是笑著的,眼神間卻全是難過。
“不是!庇喑烧f出了一如從前的答案,他說:“我就不那樣覺得。”
余成繼續說道:“阮清林,與眾不同,不代表錯誤。”
“胖不一定是身材的正確答案,但瘦一定不是唯一標準!
第二十三章
曾幾何時, 余成也對阮清林說過類似的話,他總是這樣,分明看起來那樣清冷疏離的一個人,但骨子里卻是深刻著溫柔。
阮清林心中知道, 余成說的并沒有錯, 問題出在他自己身上, 哪怕距離那些黑暗的時光已經過去了許多年, 他卻至今內心還是無法做到與自己完全和解。
他會在吃飯的時候回憶起當時同學的嘲笑,會擔心自己進食過多而導致肥胖,會在上稱的時候看著體重變化的數字而焦慮不安。
阮清林無法告訴余成, 其實他現在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 早些年的時候, 他甚至因此而產生了厭食, 每次吃東西都會產生嚴重的罪惡感, 體重的心理負擔壓得他無法喘氣。
他時常會告訴自己,一切都過去了, 但即便如此, 也還是做不到不去在意。
說來也可笑, 阮清林的肥胖從來都不是因為食物, 但他卻因為肥胖而對進食產生了畏懼。
吃過晚飯后, 阮清林和余成便一起回了基地。
余成將阮清林送到了房間門口, 分別在即,阮清林轉身看向身側的余成, 他說:“謝謝你的晚餐,余隊。”
余成聽著這話笑了, 他看著眼前的阮清林,搖了搖頭, “要真說起來,該說謝謝的是我才對!
“謝我?”阮清林面露疑惑,顯然對于余成這樣的說法很不解,他問余成,“謝我什么?”
余成沒說話,只定定看著阮清林,許久后,才笑著說:“回去吧!
他沒有正面去回答阮清林的問題,阮清林自然也不會去追問。
他滿心疑惑,卻仍舊還是對余成說:“晚安,余隊!
“晚安!庇喑烧f。
余成看著阮清林回了房間,自己卻是站在原地久久未離開。
謝謝你什么呢?
余成低下頭,輕笑一聲。
謝謝你,再次回到我的身邊。
經過短暫的休息,第二日節目就恢復了正常錄制。
今天下了點雨,氣溫較往日要低些,阮清林一大早就被空調給冷醒。
他看了眼外面陰沉沉的天,站到陽臺上恢復了一會兒體溫,才又回到空調冷氣充足的房間。
阮清林從小身體就不算好,所以又怕冷又怕熱,平日里氣溫高,戰隊的空調溫度雖然低,但他也還能接受,但今天就感覺有些冷了。
阮清林想添衣服,但節目錄制一周有一天的休息時間,他就也沒帶多少東西,行李里并沒有長袖。
沒有長袖倒是還可以將空調溫度調高,但……
阮清林看了眼同宿舍的席遇和路越,見他們完全沒有被氣溫的變化而影響,便也不想因為自己而去給別人造成麻煩。
忍一忍吧,也不是特別冷。
阮清林嘆了口氣,心中打算著下一次來錄制多帶件外套。
雖然決定說忍一忍,但真當坐在空調冷氣下,阮清林卻發現他終究還是高估了自己的實力。
Fe的空調冷氣開得實在太足,吹得阮清林手腳冰涼,身上都起了層細密的雞皮疙瘩,讓阮清林在訓練的間隙忍不住去用手摩擦裸露的皮膚,試圖讓自己感覺暖和些。
余成早就注意到阮清林手上的小動作了,當阮清林再一次將手搭在裸露的胳膊上時,他從椅子上站起了身。
阮清林眼前一黑,一件外套罩在了他的頭上,將空調的冷氣隔絕,也將他眼前的視線隔絕。
衣服上散發著淡淡的薰衣草香,是很常見的洗衣粉味道,但阮清林卻是一嗅便知道這是誰身上的味道。
他抬手將衣服撥開,仰頭看去,便對上了余成的視線。
“余隊!比钋辶盅凵裰袆澾^一瞬的意外,愣愣的叫道。
余成垂眸看著阮清林,低聲應道:“嗯!
“這是……”阮清林將罩在自己頭上的衣服取下,低頭看去,是余成的隊伍。
“阮老師幫我保管一下隊服?”余成說。
“。俊比钋辶指H涣,語氣間是藏不住的疑惑,有些反應不過來余成這是什么意思。
他正疑惑著,就聽余成說:“穿上吧,麻煩你了!
丟下這么一句話,余成便轉身離開,獨留阮清林拿著那件隊服愣神。
阮清林抱著余成的隊服,有些琢磨不透余成這是什么意思。
所以,是要他穿上嗎?可是為什么會忽然將隊服給他穿呢?是發現他覺得冷了嗎?
腦海中無數個念頭浮現,阮清林指腹輕輕蹭著隊服的布面,感受著指尖柔軟的觸感,猶豫半響后,終是將余成的外套穿到了身上。
余成很高,身材也是肩寬腰窄的類型,與他相比起來,阮清林就要瘦很多了,所以余成的衣服穿在阮清林的身上,就也襯得格外寬大起來。
阮清林將拉鏈一直提到最頂端,半張臉藏進立起的衣領里,面上看著平靜,但藏起的嘴角卻是忍不住微微上揚起來。
有了余成的外套以后,阮清林便暖和了起來。
席遇一直等到余成中途離開訓練室,才終于按耐不住內心的好奇,一臉八卦的問阮清林,“阮老師,你剛才覺得冷嗎?”
“?”阮清林一愣,點點頭,“有點。”
“哦~”席遇臉上的表情頓時就變得玩味起來,看著阮清林的眼神中帶著幾分戲謔,說:“阮老師,我看余隊就是故意把衣服給你穿的!
“給就給了,還找借口,讓你幫他保管,誰家衣服要穿別人身上保管啊!毕鲇谜{侃的語氣分析著,隨后,推了推坐在另一邊的路越,問:“路越,你覺得呢?”
路越視線落到阮清林身上的衣服上,盯了一會兒,收回視線,淡聲道:“誰知道余成怎么想的。”
這語氣中透著淡淡的敵意,讓阮清林和席遇聽了都微微一愣。
路越雖然話少,但性格卻是極其溫和的類型,很少和人紅臉,屬于就算別人蹬鼻子上臉,也能好好說道理的類型,像這樣明顯的對某個人露出敵意,還真是極其少見的。
阮清林擰了擰眉頭,有些摸不著頭腦。
而席遇這會兒卻是已經反應過來,嬉皮笑臉的說起了別的話題,“路越,你今天怎么沒有扎頭發?”
路越抬手摸了摸自己有些長的劉海,想到阮清林給自己的那幾根小皮筋,抿了抿唇,說:“沒有皮筋了!
其實還有,只是他舍不得再用了而已……
“這樣啊……”席遇點點頭,隨后似是想起什么一般,說:“我今早看見余隊好像有一盒,我幫你問問吧!
路越聽著這話下意識的就想拒絕,但話還沒說出口,就聽見席遇叫道:“余隊!”
只見余成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回到了訓練室,站在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聽到席遇的聲音后,視線平靜的看過來。
“什么事?”余成問。
“余隊,我看見你有一盒小皮筋,路越的頭發有些擋眼睛,可以給我兩根嗎?”席遇不好意思的說。
席遇的本意是想借此緩和路越和余成之間的關系,他想,幾根小皮筋而已,余成應該是會給的,但出乎預料的,余成居然拒絕了。
“抱歉,不能給!庇喑勺焐险f著抱歉,語氣卻是極其冷淡的,他的視線落到路越的臉上,說:“那是別人送給我的禮物!
“如果你需要的話,自己買吧!
這般說著,余成忽然俯身,一只手伸進阮清林外套的口袋里,從中將阮清林送他的那盒小皮筋拿出來,展示在路越的面前,說:“如果不知道買哪款的話,就買這種吧,很好用,你應該知道的,對吧?”
路越的視線在看到余成手中的那盒小皮筋的瞬間瞳孔緊縮,雖然心中有過猜測,但當真的看到余成手中拿著阮清林那天買的那盒小皮筋時,他心里還是止不住難受起來。
余成將路越的反應全數看在眼里,他面色平靜的將小皮筋再次放回口袋里,在這場看似平靜的對話中,誰也沒意識到余成和路越之間經歷的怎樣的一場風雨。
夜色將至,阮清林在一整天的訓練結束后,將余成的外套還了回去。
“余隊,你的外套!比钋辶謱⑸砩系耐馓酌撓,遞到余成面前。
“差點忘了!庇喑缮焓纸舆^外套,語氣帶著幾分笑意的說:“阮老師將我的外套保管得很好!
阮清林聽著這略帶調侃的話,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他低下頭,有些不好意思,說:“余隊,你別這樣說……”
這副模樣的阮清林實在可愛,余成看著,心情變得很好,他不再去逗阮清林了,而是找了個臺階,將阮清林從尷尬和害羞中解救出來,對阮清林說:“走吧,吃飯去。”
“好!比钋辶炙闪丝跉,點點頭。
下樓的途中,阮清林想起今天發生的事情,有些疑惑的問余成,“余隊,你和路越,是有什么矛盾嗎?”
“為什么這樣問?”余成抱著外套,漫不經心的說。
“也沒什么,就是感覺你們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太好。”阮清林斟酌著詞匯,小心翼翼的說。
余成在這時忽然停下了腳步,阮清林見此,也停了下來,扭頭疑惑的看向余成。
“我和他之間談不上矛盾!庇喑煽粗钋辶,若有所思的想了會兒,“至于氣氛不太好的原因,大概是……”
“是什么?”阮清林疑惑。
就聽余成嘆了口氣,繼而說:“大概是我這個人不太討喜吧。”
“路越他不太喜歡我。”
第二十四章
直到坐到餐桌前, 阮清林都還在回想余成的那句“路越他不太喜歡我”。
路越不喜歡余成嗎?阮清林的視線不自覺的往路越所在的方向看過去,回想起路越每每與余成接觸時的表情,才后知后覺的察覺,路越似乎的確對余成有些抵觸。
可是, 為什么呢?阮清林沒聽說過他們二人之間產生過矛盾, 對于路越不喜歡余成這件事, 實在是有些找不出緣由。
阮清林想著, 就對上了路越的看過來的視線。
“阮老師!甭吩匠钋辶中Φ脺睾。
阮清林看著,輕輕嘆了口氣,終是不再去想那其中的緣由, 朝路越也回以了一個溫和的笑。
許卯來找余成的時候, 已是深夜。
當時的余成剛洗完澡, 坐在床上翻閱阮清林的朋友圈, 就聽見一陣敲門聲。起身開門看見許卯的那一刻, 他還有些意外。
余成和許卯的關系還行,但許卯很少會單獨找余成。
“余隊, 有些事想跟你說, 方便進你房間嗎?”許卯問余成。
站在門口的余成, 聽著這話微微側身, 挪出些位置, 朝許卯點頭, 說:“進來說吧!
許卯走進余成的房間,環視一周, 最終坐在了離床不遠的小沙發上,他看起來很拘謹, 整個人腰都繃得很直,正襟危坐的。
余成的視線從許卯身上掃過, 看著這般模樣的許卯,沒說什么,只是選擇了距離許卯有些位置的地方坐下,問:“什么事?”
當余成坐下的那一刻,許卯很明顯的松了口氣,繃緊的身體也微微松懈下來。
“余隊,你看看這個。”許卯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遞到余成面前。
余成接過手機,映入眼簾的是一列微信聊天記錄,聊天記錄里的人向許卯借錢,許卯沒有回復。
但這并不能看出什么來,余成抬頭看向許卯,就聽許卯說:“這是二隊的彭永,他這個月已經第三次找我借錢了。”
作為國內頂級戰隊,Fe的戰隊工資并不低,再加上還有直播和比賽的分成,雖不說大富大貴,但也絕對不會存在一個月需要借三次錢這樣的情況。
余成擰了眉頭,心中已經隱約意識到了些什么。
“起先我也沒多想,就將錢借給他了,但是昨天莫白的事情發生以后,我就感覺有些不對勁了!
“我看到過幾次休假,彭永和莫白一起出門,除此之外……”許卯這般說著,伸手點開了彭永的朋友圈,指了指最新一條下面的定位,對余成說:“你看這個定位,我昨天找陳經理問過了,昨天莫白被抓的那家賭場,就在這附近!
話說到這,許卯頓了頓,看著余成,沉默了一會兒,才繼而說出自己心中的推斷,“余隊,我懷疑,彭永也在賭博!
聽完許卯的話,余成并沒有馬上回答,他垂眸盯著手機屏幕上的定位,面上不顯,但心中卻是五味成雜。
有那么一瞬間,余成都在想,自己這一生是不是都與那賭場脫不開干系了。
年少時,他每每看著喝得爛醉如泥的父親拿著所剩無幾的積蓄進入賭場,贏錢了癲狂,輸錢了也癲狂,就會想,自己一定要脫離他,跑到天邊去。
后來他好不容易逃了出來,辛辛苦苦比賽,到了如今的位置,隊友卻又因為利益背叛了他,也和賭有關。
眼下他重新開始,可現實卻又告訴他,他的身邊仍舊有人在賭。
余成覺得這一切都太諷刺了,他怒火中燒,情緒到了臉上,卻又想笑。
指尖煩躁的敲打著,余成看向許卯,說:“把錢借給他!
“?”許卯有些意外。
“借多少,我發給你。”余成說,“但你要提條件。”
“什么條件?”許卯問。
“讓他三天之內,連帶前面借的兩次,把錢全部還回來!庇喑烧Z氣平靜。
許卯皺眉,有些參不透余成為什么要這樣做,他想問,卻聽余成說:“后面的事交給我處理就行,你不用再管。”
許卯欲言又止,最終還是沒有去追問,點點頭,說:“知道了!
許卯離開后,余成又獨自坐了許久。
余成之所以會讓許卯將錢借出去,但又要求三天之內還回來,其實為的就是追查彭永賭博的證據。余成了解彭永這種人,像這種賭徒,為了盡快還錢,唯一的途徑就是不斷的再去賭。
余成不會留賭徒在Fe,但口說無憑,他需要證據。
心中雖是這樣安排,但余成心里卻還是隱隱覺得哪里有些不對勁,他總感覺,這一切發生的都太巧了,就好像這背后有一雙無形的推手,指引著事情往眼下的方向發展。
這種感覺來得毫無道理,但卻徘徊在余成心中,遲遲無法消散。
阮清林感覺今天的余成心情似乎不太好,這感覺在阮清林看見余成的第一眼時就毫無道理的在心中浮現。
本來阮清林也不太確定自己的感覺是否正確,畢竟他已經許多年沒有和余成相處過了,哪怕再如何了解余成,第六感也可能出現差錯。
但一整天訓練下來,阮清林看著沉默寡言的余成,便徹底確定了,自己的感覺沒有錯。
平日里余成也話少,但在面對別人詢問時,都會很耐心的進行解答,但今天,他雖然解答了,但卻是惜字如金的。
不了解余成的人,或許并看不出什么兩樣,余成的情緒很淡,無論高興還是生氣,都極其內斂。
但再如何內斂,都還是有表現的,這些表現別人看不出來,阮清林卻是知道的。
阮清林知道,余成高興的時候,看向別人的眼底會帶有淺淺的笑意,這點笑意很不明顯,但卻能通過太陽穴上那顆小痣判斷出來。
阮清林還知道,余成煩躁的時候,指尖會無意識的敲打,好像是通過這樣的小動作,來發泄自己的情緒。
阮清林亦知道,余成心情不好時,會變得沉默寡言,盯著某個地方長久的發呆。
他了解余成,有時候阮清林都覺得,如果讓他寫一本關于余成的書,他能寫一輩子都寫不完。
阮清林不知道余成為什么心情不好,他本想等到訓練結束,再找個機會和余成說說話,去試探著詢問一下余成心情不好的原因,但當訓練結束,阮清林想要找余成的時候,就見他腳步匆忙的離開了戰隊。
看著余成離開的背影,阮清林只能作罷,想著等到之后再找機會。
可就這樣一連好幾天,阮清林都沒找到機會和余成單獨說上話。
阮清林能感覺到,這兩天余成的情緒都不太好,但余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天訓練結束都會腳步匆匆的離開戰隊。
和余成再次碰上面,是一次深夜。
阮清林的睡眠一向不太好,這天他再次睡不著覺,便起床下樓去熱牛奶喝。
彼時已是深夜,哪怕是重度網癮少年也都已經結束了一天的訓練,回房間休息了。戰隊基地內很安靜,阮清林只開了茶水間里的一盞小燈。
牛奶加熱發出“咕嚕咕!钡捻懧,阮清林看著小鍋里冒泡的牛奶,心情也莫名的好了起來。
食物加熱發出的聲音,似乎天然就帶著一股子無法言喻的治愈感。
余成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基地,一打開門,就被黑暗間唯一微弱的光亮吸引去了目光,他循著光亮走去,一眼就看見了茶水間里的阮清林。
阮清林手撐著案臺,正低頭看著小鍋里的牛奶,裊裊霧氣將他的面容模糊,在茶水間昏暗的光亮下,有種說不出的好看。
余成站在原地,就這樣呆呆的看著阮清林,許久都沒有動作。
這些天來,余成一直都在忙彭永和莫白的事情,彭永的蹤跡并不隱秘,余成已經基本上掌握了他賭博的證據,按道理這其實算件好事,但余成心里卻是怎么也高興不起來。
年少的時光已經過去很久,余成也曾以為,那片曾覆蓋在他頭上的陰云早已散去,但如今仰頭看去,卻發現,那片陰云似乎還在。
余成是個責任感很重的人,他其實并不在乎莫白,也不在意彭永,他在意的至始至終都只有Fe。
他知道彭永和莫白賭博對于Fe意味著什么,也很清楚,這件事一旦曝光,Fe將會面對怎樣的沖擊。
余成的前十幾年時光,因為父親嗜賭,而過得一塌糊涂。
而如今,他好不容易擺脫了那一切,可心中尤其看重的戰隊,卻又一次又一次的因為賭博,而身處危機。
余成這些天情緒都一直處于暴躁的邊緣,他心中壓抑著一股火,無處宣泄,無處釋放。直到這一刻,他看著茶水間中的阮清林,那些郁結在他心中的燥火,才終于得到了片刻慰藉。
那朵在他年少時光荒蕪貧瘠的歲月間生長出的花,到了如今,仍舊是這片大地上唯一的顏色。
阮清林聽見了身后傳來的動靜,他扭頭看去,當看見站在不遠處的余成也是一愣。
他們這幾天幾乎沒有單獨相處過,每天見面都是在僅有的訓練中,如今面對面站著,各自單獨面對對方,有那么瞬間居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余成!比钋辶帚躲兜慕械溃S后似是反應過來什么一般,又迅速改口,“余、余隊。”
“這么晚還沒睡?”余成看著阮清林,臉上露出點淺淡的笑意,溫聲問道。
“睡不著!比钋辶置嗣箢i,說。
“這樣!庇喑牲c頭,隨后問阮清林,“那有空陪我說會話嗎?”
阮清林正想著要怎么和余成說會話呢,聽著余成這話,眼睛瞬間一亮,朝余成點點頭,“嗯!
今夜星星很多,余成和阮清林坐在基地外的階梯上,兩人仰望著星空,氣氛平和融洽。
他們誰也沒有急著開口說話,阮清林捧著熱好的牛奶,視線從星空上挪開,落到余成的臉上。
夜色中,余成本就英挺的五官照映得更是線條分明,他一直都長得很好看,也正因為此,無論到哪,都是極其耀眼的存在。
“余隊最近好像很忙!比钋辶治罩拥氖治⑽⑹站o,垂下眸子,輕聲說。
“是有些事情。”余成扭頭看向阮清林。
“方便說來聽聽嗎?”阮清林問。
其實對方是阮清林的話,余成并沒有什么不能說的,但他不想將自己的煩擾帶給阮清林。
余成看著阮清林,沉默了許久,才緩緩開口道:“你相信命運嗎?”
命運?
阮清林眨了眨眼,若有所思的看著余成半響后,搖了搖頭,“我不相信!
“我曾經看過一期余華老師的訪談,他們也談到了這個問題!比钋辶终Z速很慢的說著,“余華老師說,他在寫書的時候,一句臺詞就能改變后續的劇情。”
“他說臺詞能改變命運!
“在此之前,我也曾陷入命運的漩渦中,糾結自己是否一生都已是既定的軌道,但當聽見這句話以后,我便想明白的。”
“書中人物的命運尚能因為一句臺詞而改變,更何況活生生的我們?”
阮清林說到這,看著余成笑了,他將手中的牛奶遞到余成的面前,說:“余隊,雖然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么,但是……”
“無論發生什么,喝了這杯牛奶,睡一覺,一切都會好的。”
余成盯著阮清林手中的牛奶,遲疑了會兒,抬手接過。牛奶溫熱的觸感在手心擴散開來,余成聽見阮清林說:“祝你今夜無夢,好眠!
第二十五章
節目錄制每周都有一天的休息時間, 這天一大早,阮清林就接到了田沁竹的電話。
田沁竹還是一如既往的雷厲風行,電話里他聲音冷清,語氣間帶著幾分溫柔, “我和苗淼大概還要二十幾分鐘才到, 你可以去吃個早餐。”
“好。”阮清林乖巧的答著, 然后就聽見了苗淼咋咋呼呼的說話聲, “哥,你最近有沒有好好吃飯啊!
“我好想你啊,雖然這周我沒工作挺爽的, 但是我心里一直掛念你!
聽著苗淼的說話聲, 阮清林眉眼間染上了些許笑意, 答道:“好好吃飯了的。”
“那就好, 那你……”苗淼還想問些什么, 卻被田沁竹打斷了,“好了好了, 這些話等見面再問吧!
“頌頌, 晚點見!碧锴咧駥θ钋辶终f完這話, 電話便也就掛斷了。
阮清林已經吃過早餐, 他坐到戰隊基地一樓的客廳里, 玩著手機里的俄羅斯方塊, 安靜的等待著田沁竹。
余成下樓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的阮清林,他腳步一頓, 不再往前繼續走。
戰隊基地的沙發后是一大面落地窗,今天落地窗的窗簾全部被拉開了, 早晨明亮而透徹的陽光洋洋灑灑的落入屋內,傾灑在阮清林身上。
陽光將阮清林的頭發照映出光澤, 白皙的皮膚下細看還有淺色的絨毛,他今天穿了一件白T,外面套著件黑色無袖夾克,下身是一條黑色的寬松工裝褲,很簡單的穿搭,有種隨性的好看。
余成就這樣靜靜的看了阮清林許久,才終于再次抬步朝阮清林走去。
余成像這樣默默注視過阮清林許多次,他曾以為,自己這一生可能都不會再有機會去看著阮清林了,但所幸,阮清林回來了。
阮清林正糾結著自己的下一個方塊放在什么位置,就感覺到身側位置一沉,他扭頭看去,然后便對上了余成的臉。
看到余成的瞬間,阮清林微微愣怔了一瞬,而后反應過來,眼神中閃過一瞬的驚喜,語氣帶著自己都沒有察覺的雀躍,叫道:“余隊。”
“阮老師!庇喑奢p笑,“早!
“早。”阮清林本以為自己今天會見不到余成的,如今余成不僅出現在自己面前,還坐在身側,屬實是意外之喜。
“余隊怎么起這么早?今天不用錄制的。”阮清林問。
“晚點要出去辦點事,所以就起來了!庇喑山忉尩。
“哦!比钋辶贮c點頭,視線落至自己和余成近在咫尺的大腿,抿了抿唇,腳尖小心翼翼的挪動了幾下,足尖便與余成的足尖相碰。
他做這個小動作時很小心,本以為余成不會發現的,但卻不曾想,一抬頭就對上了余成那雙帶著笑意的眸子。
阮清林臉一熱,連忙收回了自己的腳,坐得直直的,偽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余成看著阮清林強裝鎮定,但卻已是耳尖紅彤彤的樣子,到底是沒戳穿,只是問:“吃過早飯了嗎?”
阮清林下意識想點頭,卻又馬上止住,轉而搖了搖頭,“沒有!
“那一起吃點吧。”余成笑道。
因為戰隊選手的作息原因,基地的阿姨一般都要中午才上班,偶爾吃幾次早餐,都是點外賣或者是自己隨便做點應付一下。
余成打開冰箱,雖然他們不做飯,但阿姨把食材準備的還是很充足的。
“吃面可以嗎?”余成問。
阮清林聽著有些猶豫起來,攝入碳水的話,很容易長胖,可那是余成做的面……
他正糾結著,余成像是看出了他的猶豫,說:“有蕎麥面,熱量不高,不會太影響體重,可以嗎?”
“可、可以!比钋辶譀]料到余成會看出他的擔憂,他心下微動,又掀起了一片散不去的漣漪。
余成做飯的動作很麻利,這來由于他前十幾年的生活。余成出生時便喪母,父親在母親去世后,將妻子去世的過錯全數歸罪到了年幼的余成身上,他很恨余成,認為若是沒有余成,妻子便不會過世。
喪妻的打擊讓他一蹶不振,恨上了自己的親骨肉,也開始了嗜酒賭博的日子。
他不管余成,年幼時的余成,若不是鄰居家的奶奶心疼他,可能出生沒幾天就已經去世了。
可到底好景不長,一直照顧余成的鄰居奶奶,在余成五歲的時候,也去世了。
年幼的余成忽然間失去了唯一愿意關照他的人,雖然迷茫,卻也還是要活下去的,父親不管他,鄰居奶奶也去世了,他便只能自己搬著板凳,站在比他還高一個頭的灶臺前,去學會做飯。
余成的那些過去,阮清林是知道的,也正是因為此,眼下看著余成做飯的動作,才會有些心疼。
那些已經遺留在過往歲月的曾經,隨著記憶刻在阮清林的心上,過去了,卻也沒有過去。
愛是常常覺得虧欠,亦是常常為其心疼。
煮一碗面并不需要多長時間,余成將做好的面端到阮清林面前時,就看見了阮清林帶著幾分心疼的表情。
他心知阮清林大抵又是想到了他的過去,便開口道:“嘗嘗我的手藝怎么樣?”
阮清林的思緒被余成的話音拉回,他看向余成,愣愣的點了點頭。
余成做的是很簡單的清湯面,里面臥了個溏心蛋,豬油打的湯底包裹著面條,吃進嘴里有種說不出的香味。
“好吃嗎?”余成問他。
阮清林點頭,“好吃!
余成輕笑,“有時候我挺慶幸自己會做飯的!
阮清林一愣,有些沒反應過來余成這話的意思,可余成也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輕笑了聲,起身為阮清林倒了杯水。
阮清林心中劃過一瞬的異樣,卻是沒有捕捉到。
二十分鐘后,田沁竹和苗淼準時到達了戰隊基地,當接到她們的電話時,阮清林剛好吃完余成煮的面,正看著余成洗碗。
“要走了嗎?”余成問。
阮清林點點頭,“嗯!
“那走吧!庇喑烧f。
阮清林聽著這話,緩緩的站起身,他對余成說:“余隊,再見。”
余成笑了笑,沒有答話,卻在阮清林走了幾步以后,忽然又叫住了阮清林。
“阮清林!
阮清林聞聲扭頭看去,只見余成站在那兒,目光專注的看著他,問:“我們還會再見的,對吧?”
阮清林愣住了,他看著余成,不懂余成為什么會這樣問,但卻還是點了點頭,回答:“嗯!
“余隊,周一見!比钋辶终f。
余成笑了,那笑中帶著阮清林看不懂的情緒,他說:“周一見!
阮清林和田沁竹她們有一段時間沒見了,雖然相互間手機上還保持著聯系,但隔著屏幕的交流和真正的見面到底是不同的。
阮清林才上車,苗淼就湊了過來,仔細端詳起阮清林的臉。
阮清林腦袋往后縮了縮,他笑道:“怎么了?”
“我要看看你瘦沒瘦,這幾天過得好不好!泵珥狄荒樥J真的說。
阮清林失笑,“那你覺得我這幾天過得怎么樣?”
“應該還行!泵珥嫡J可的點頭,隨后坐回自己的位置上,看著阮清林,有些八卦的問:“哥,你這幾天和余成……相處的怎么樣?”
提到余成,阮清林垂下了眸子,唇角微微上揚,看著指腹上的戒指,說:“挺好的!
“挺好的嗎?”苗淼有些疑惑,她擰了眉頭,“可是他不是有喜歡的人嗎?按道理應該會和你保持距離才對!
苗淼這話說得并不是沒有道理,而事實上,阮清林剛進節目的時候,余成對他也的確是很疏離的,但后來卻發生了轉變。
是什么時候發生的轉變呢?又是什么讓他發生了轉變?
阮清林無端的回想起了自己早上吃早餐時,心中劃過的那陣異樣,那時的他并沒有捕捉到那陣異樣,但如今回想起來,卻是忽然意識到了點什么。
那句毫無緣由的慶幸,聽著沒頭沒尾的好似一句感嘆,可細細想來,卻像是余成看出了他當時所想,而說出的一句安慰。
可余成怎么會看出他當時所想呢?
阮清林垂在腿上的手緩緩收緊,心中已然意識到了什么。
“頌頌。”田沁竹的聲音將阮清林從思緒間拉了回來。
“欸,怎么了?”阮清林臉上還殘留著幾分恍惚,看向田沁竹詢問道。
田沁竹見此擰眉,“怎么了?剛才心情還好好的,現在看著又不大高興了。”
“沒什么,就是起太早了,有些困。”阮清林笑道。
對于阮清林這說辭,田沁竹顯然并沒有相信,她的視線在阮清林的臉上細細端詳了許久,才開口道:“云慎知道了你去參加節目的事情,很擔心你的情況,希望你每周休息都能去看看!
“我們先去云慎那邊,然后再回家休息,可以嗎?”田沁竹問。
云慎是阮清林的心理醫生。阮清林的心理狀態一直不是很好,他高中的時候就已經很清楚,自己大概是生病了,但他不敢和家里說,便只能一直裝作無事的樣子。
他害怕看到母親在得知他生病以后流下的眼淚,也害怕父親看向他時心疼的眼神,于是他選擇了忍受。
阮清林不是因為父母不愛自己,才不敢將自己的病痛告訴他們,反而是因為他們太愛自己,那些話才愈發說不出口。
他不想讓父母知道,他們心愛的孩子,并沒有如他們期望的那樣茁壯生長,而是早早的被折斷了枝丫,長成了奇怪的樣子。
阮清林常常因為自己的病,而對父母產生愧疚,覺得自己好似辜負了他們的愛。
就這樣,阮清林一直忍受著病痛的折磨到大學,直到被田沁竹簽約才迎來了轉機。
田沁竹是個很敏銳的人,在認識阮清林后不久,就察覺了阮清林心理上的異樣,她為阮清林找來了心理醫生,而那位醫生,正是云慎。
“好。”阮清林點點頭,對于田沁竹和云慎,他一直是心存感激的,如果沒有他們,阮清林真的不知道自己現在會變成什么樣。
云慎的心理診所,是在一處很偏僻的小院,阮清林初次去的時候,還曾擔心過,云慎的診所開在這樣的位置,會不會沒有生意。
后來云慎看出了他的想法,笑著和他解釋,“大多數人對于自己的疾病都有羞恥感。”
“心理疾病所涵蓋的負面詞匯太多,所以,診所開在這樣的位置,反而能給病人帶去安全感。”
阮清林這才意識到,是他多慮了。
隨著病情的好轉,阮清林和云慎已經有一段時間沒見了,這次見面,也是因為阮清林和余成再次接觸。
阮清林患有嚴重的抑郁癥,而其中癥狀間,自我否定和不配得感在面對余成的時候,表現的最為明顯。
他認為自己配不上余成,并且越喜歡余成,就越對自己進行否定。
這樣的行為問題并不出在余成身上,而是出在阮清林自己身上,他對自我的評價太過消極,以至于在潛意識中,甚至想要扼殺過去的自己,這也是云慎為什么會要阮清林來復查的原因。
阮清林走進診所的時候,云慎正坐在屋內的落地窗前看書。
“云醫生!比钋辶纸械馈
云慎放下手中的書,看向阮清林,指了指旁邊的位置,笑道:“坐!
阮清林依言在他指著的位置坐下。
“最近過得好嗎?”云慎問。
阮清林想了想,點點頭,“挺好的!
“是嗎?”云慎輕笑,“那我問的更詳細些,睡得好嗎?吃得好嗎?”
“都挺好的。”阮清林也笑了,回答。
這段時間他的狀況的確比以前好很多了,雖然偶爾還是會睡不著,但至少不會徹夜難眠了。
“那就好。”云慎說著,將手中的書合上,放到旁邊的桌面上,起身為阮清林倒了一杯水。
“我聽說,你最近去參加了一檔節目,那檔節目里,余成也在?”云慎將水輕輕放到阮清林面前,語氣隨意的問。
阮清林接過水,低聲應道:“嗯。”
“相處的怎么樣?”云慎問。
阮清林沉默了,他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水杯,想說相處的挺好的,但卻不知道為什么,遲遲沒有說出口。
“怎么了?”云慎問。
“沒什么。”阮清林垂著眸子,喝了口水,猶豫了會兒,才說:“云醫生,我和他相處的挺好的,但是……”
阮清林話說到這頓了頓,緩了片刻,才繼而說道:“但是,我覺得,他可能已經認出我了。”
“你沒有告訴他你的身份,是嗎?”云慎目光專注,看著阮清林問。
阮清林點點頭。
“那你打算告訴他嗎?”云慎又問。
阮清林遲疑了,握著杯子的手收緊,指節泛白,半響后,才搖了搖頭。說:“我不打算!
“阮老師!痹粕髀曇魷睾,表情卻很嚴肅,他說:“你不僅是阮清林,也是阮頌!
“如果你無法直視自己的過去,那么你將永遠無法與自己和解!
第二十六章
城市中偏僻的一角, 城中村是繁華大都市發展中落后的遺跡,余成將車停在密集的居民樓之間,看著不遠處勾肩搭背的彭永走進一棟破舊的居民樓。
城中村人員混雜,人口流動大, 居民大多是些外來打工者, 也正是因為此, 一些小規模的賭場和不正規按摩店都喜歡選在這種地方。
余成就是在城中村長大的, 他太了解這附近的環境,他的前十幾年幾乎是在酒瓶的敲砸聲,麻將的碰撞聲, 以及賭徒酒鬼的吵鬧聲度過的。
這里是他用盡幾乎全身力氣才逃離的地方。
指尖在方向盤上敲打著, 余成靜靜的盯著彭永剛才進去的地方, 心中已經不復前幾日的煩躁, 但卻也高興不到哪里去。
他總覺得這件事有點蹊蹺, 但又說不準哪里有問題,眼下他手中的證據也已經收集的差不多了, 也是該到進行下一步的時候了。
賭場內喧囂嘈雜, 老舊的白熾燈下幾張桌子上堆積著紅色的人民幣, 香煙點燃裊繞的白霧將尼古丁的味道充斥整個屋子, 形形色色的男女表情近似癲狂, 他們看著自己手中的牌, 眼底全是欲望和渴求。
彭永正是這些男女中的一位,這會兒正手里捏著牌, 閉眼祈禱著什么,嘴里念念有詞, 遲遲不敢掀開底牌查看。
許卯要求的還錢期限就在今天,彭永這幾天的手氣仍舊不是很好, 雖然身上還剩下點錢,但和欠許卯的數字還是有很大差距,眼下這手牌,他將身上所有的錢的壓了進去,成敗就在此一舉了。
“快點啊,兄弟,你擱那祈求上帝呢?”對面的大哥叼著煙,語氣不善的說道。
彭永瘦弱,看著對面壯實的大哥,被說了也不敢有怨言,只能睜開眼,掀開牌看了眼。
在看見牌的那一刻,彭永的臉色瞬間就灰敗下來。
只見那大哥看著他這神色,心里也有了底,冷哼一聲,甩出了手中的牌。
“兄弟,看看你的。”大哥微微揚了揚下巴,說。
彭永手都在顫,手中的牌緩緩落在桌面上,對面響起了嘲弄的笑聲。
——他輸了。
彭永神色恍惚的從賭場里走出來,他身上徹底沒錢了,他想起和許卯說好的期限,心如死灰。
余成看見彭永在賭場外的路邊緩緩蹲下身,面色恍惚的盯著地板看了半晌后,從口袋里拿出手機開始打起了電話。
距離有些遠,余成聽不清楚彭永的電話內容,但卻用腳指頭也能猜到,對方正在干嘛。
彭永現在的樣子,余成曾在自己的父親臉上看到過千百次,那是賭徒們每當輸得渾身上下一毛不剩的時候,祈求著別人借錢的模樣。
很丑陋,很狼狽,甚至讓人覺得有些惡心。
余成冷漠的看著彭永現在的模樣,心中甚至覺得有些好笑,一個一線戰隊的二隊成員,每個月拿著五位數的工資和不菲的直播收入,但現在卻在城中村的老式居民樓下,窘迫的向別人借錢。
值得嗎?余成想。
當彭永終于掛斷電話,余成也踩下了汽車的油門。
一輛車停在了彭永的面前,彭永抬頭看去,便對上了那降下的車窗后,余成冷漠的臉。
彭永的腦子在這一瞬間就懵了,他情愿此刻看到的是警察,都不希望看到余成,他的身子不自禁的微微顫抖,垂在身側的手也在這刻收緊,背上冒出了冷汗。
“余、余隊,好巧……”彭永看著余成,聲音中都帶著幾分慌張的叫道,他心中暗暗希望,余成只是路過。
然而事實終是未能如他所愿。
“不巧,等的就是你!庇喑烧Z氣很平靜,但卻如千斤巨石,砸在了彭永的頭上。
彭永一屁股跌坐到了地上,他心想,完了,一切都完了。
……
彭永神色恍惚的被余成帶回了Fe,當兩人走進戰隊會議室的時候,年如陽和陳魏康早已在那兒等候多時。
其實關于彭永涉賭的證據,余成早就掌握完全了,他之所以等到今天才來解決這件事,是因為今天節目組休息,戰隊內沒有攝像頭拍攝。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一方面保全了戰隊不受影響,另一方面也保全了彭永的面子。
彭永在看到年如陽和陳魏康的時候,臉就白了。雖然他在看見余成的那一刻,就已經想到了自己即將面對的會是什么,但真當走到這一步的時候,他的內心還是有些無法接受。
余成拉開了年如陽身側的座位坐下,他看向站在會議室內拘謹的不敢落座的彭永,揚了揚下巴,開口道:“坐!
彭永抬頭看向余成,眼神惴惴不安,分明是他做錯了事情,可眼下卻像個受害者似的,做出一副怯懦的模樣。
“余隊,我、我站著就好。”
看彭永做出這副模樣,余成心中只覺得有些諷刺,視線從彭永的身上移開,也不再去說讓他坐。
現在倒是知道怕了,早干嘛去了呢
人有時候真的挺可笑的,明明知道一件事的后果,也很清楚自己承受不了這件事所帶來的后果,卻還是為了一時之快,存在著僥幸心理,而義無反顧的去做了。
“你沒必要做出這幅樣子,是你做錯了事情,不是我們?”年如陽直言不諱。
彭永聽著這話身子肉眼可見的一僵,看了一眼年如陽,然后頭低的更低了。
訓練室的氣氛實在沉重,這已經是Fe這段時間第二次碰到和賭場有關的事情了,誰也不知道還會不會又第三起,第四起。
率先開口說話的是陳魏康,“你應該很清楚,你每走進一次賭場,都是在拿自己的職業生涯去賭。”
彭永臉色更白了,他看向陳魏康,想要解釋,但話到了嘴邊,又覺得著實蒼白,到底沒有說出口。
“戰隊是沒有辦法留你了,聯盟那邊……”陳魏康說到這頓了頓,似乎也有些猶豫。
這件事如果上報到聯盟那邊,彭永離開Fe以后也是再也不會有戰隊要他的了,嚴重些,可能還要付法律責任。
“聯盟那邊當然是要上報過去。”年如陽接過了陳魏康的話,“人做錯了事,就是要為此付出代價的!
彭永在這刻徹底慌了,他朝年如陽所在的方向走了幾步,眼淚奪眶而出,懇求道:“教練,求求你,可不可以不要上報聯盟!
“我可以離開Fe,我主動解約,付違約金,但請一定不要上報聯盟!
“上報上去,我、我就真的完了!”彭永慌亂的祈求著,他扶著會議室的長桌,目光懇切的看著年如陽,說:“教練,你就看在我在Fe待了這么長時間的情分上,別上報吧!
“你做出這種事,跟我說情分?”年如陽面色十分難看,“一旦被曝出Fe有人賭博,你心里應該很清楚是什么后果!
“你都要拖整個戰隊下水了!”年如陽很氣憤,就差沒有站起來指著彭永的鼻子罵了,“現在厚著臉皮跟我提情分兩個字?”
彭永也自知自己這事做得不算厚道,Fe這些年待他不薄,年如陽他們就算將他上報聯盟,讓他的職業生涯到此結束,也并不為過。
但……
有些事情,知道歸知道,能不能接受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教練……我知道我做錯了,但是……但是……”彭永半天也但是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到底理虧,絞盡腦汁也根本想不出理由去說服年如陽。
就在彭永都要因為年如陽堅決的態度而感到絕望的時候,余成在這時開口了。
“彭永!庇喑缮裆淠,目光平靜的看向彭永,語氣冷淡的叫道。
“余、余隊!迸碛罍喩砑∪舛荚谟喑山械剿臅r候,而不自覺的緊繃起來。
在Fe,亦或者說乃至整個曙光電競選手中,很少有人是不怕余成的,對于他們來說,余成就像是那遙不可及的一顆星,看得見摸不著,心中有畏懼,但更多的還有崇敬。
“你想要一個機會,我可以給你。”余成聲音很輕,但這些話還是被彭永聽見了。
彭永一瞬間止住了眼淚,他的眼中劃過了一瞬的難以置信,隨后結結巴巴地問:“真、真的嗎?余隊。”
“真的!庇喑牲c頭。
彭永的情緒立刻激動了起來,“余隊,只要你愿意給我這個機會,不把事情上報聯盟,你讓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余隊,真的,請你相信我!”彭永語速極快的說著,像是生怕余成會后悔,“你知道的,我家里人本來就不認可我做這一行,如果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我這輩子就真的都抬不起頭了!
余成任由彭永說著,他靜靜的聽著,那些話語在他的心中掀不起任何波瀾,相反,對彭永還更生出了幾分鄙夷。
分明知道家里人不認可,也分明想要做出點成績來,可卻非但沒有好好愛惜自己的羽毛,反而選擇了錯誤的道路,到頭來甚至用這些話來道德綁架別人。
“我要你做的不多。”余成說。
彭永往前走了幾步,點頭,“我什么都可以做!
“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是什么時候接觸賭的,又是誰帶你去的,就夠了!庇喑烧Z速緩慢,卻每個字都極具壓迫感。
賭場這種東西,如果沒有人帶領,一般人是不會知道在哪的,所以一般剛開始接觸賭的人,都是被別人帶的。
余成想知道,是誰帶著彭永去的。
彭永沒想到余成的要求會這么簡單,在聽到的一瞬間都愣了,而后反應過來,如竹筒倒豆子般的,就將答案抖落了出來。
“是莫白,是莫白帶我去的。”說完,彭永忽然變得激動起來,“余隊,我是今年過年的時候被莫白拉去賭的,他說只玩幾次沒關系的,還可以賺點錢!
“我第一次去的確贏了很多錢,但是后來就開始輸了,其實我早就不想賭了,我只是想把我那些輸掉的錢都扳回來而已。”
“余隊、余隊!!”彭永似是想到什么一般,線包似的說,“我懷疑,莫白就是故意害我,他和賭場的人是一伙的。”
余成沒有吭聲,他只看著彭永,指尖敲打著桌面,良久后開口:“今天我問的話,出了這個會議室的門,我不希望還有其他任何人知道。”
“事情我不會上報聯盟,至于以后怎么樣,就是你自己的事了。”余成看著彭永,“稍后陳魏康會和你談解約,付好違約金,你就和Fe沒關系了。”
彭永被陳魏康帶出了會議室,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在會議室門關上的那一刻,年如陽終是忍不住嘆了口氣。
剛才話說得硬,說是不顧及情分了,可年如陽最是心軟,自己親手帶著的選手,最終走向了這樣的結果,他怎么可能內心沒有一點情緒。
余成抬手輕拍了拍年如陽的肩膀,他沒說話,卻是做著無聲的安慰。
年如陽抬手揉了把臉,看向余成,臉上露出勉強的笑,說:“我沒事,放心。”
“裝什么?”余成看著年如陽,“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
聽著這話的瞬間,年如陽就繃不住了,他紅了眼眶,仰頭看向會議室的天花板,嘴硬道:“搞得好像很了解我一樣!
“咱們這樣,真能有用嗎?”年如陽鼻音很重的問。
余成沉默了。
其實今天的一切,都是余成和年如陽他們計劃好的一場戲,專門演給彭永看的,為的是引蛇出洞。
余成始終還是覺得,這件事有些不對勁,雖然他眼下并沒有頭緒,但卻仍舊還是決定小心行事。
至于有沒有用,余成的心里其實也沒底。
視線落在會議室的門上,良久后,余成才開口說:“等著吧!
第二十七章
阮清林從云慎那里離開的時候, 已經是快午飯的時候。云慎有留阮清林他們一起用飯,但阮清林拒絕了。
診療期間,云慎和阮清林說了許多話,大多數時候都是云慎在說, 阮清林聽著, 但饒是如此, 阮清林卻還是很疲憊。
那種疲憊不是身體上的疲憊, 而是從心上一直蔓延到精神上的一種累。
實際上,阮清林每次看完心理醫生都會有這樣的感覺,那種將心理的疤痕揭開給別人看, 回憶起深埋在記憶中的痛苦的感受, 讓阮清林每次歷經完都精疲力盡, 好似靈魂被抽走了似的。
回家的路上阮清林便靠著車窗睡著了, 再睜開眼醒過來, 是被苗淼的輕聲呼喊給叫醒的。
“哥,醒醒, 到家了!
阮清林對上苗淼帶著幾分擔憂的眼神, 腦子緩了緩, 才坐直身子, 揉了把臉, 看向窗外, 說:“這么快啊。”
“今天路上不堵,所以就快些!泵珥到忉尩, 隨后問:“哥,你還好嗎? ”
“我嗎?”阮清林一愣, 隨后笑了,語氣故作輕松的說:“挺好的啊!
隨后像是怕苗淼繼續追問, 扭頭在車內環視一圈,問:“田姐呢?”
苗淼的注意力被阮清林的問題吸引過去,回答道:“田姐剛才半路接了個電話,公司那邊有點事要處理,所以中途下車了!
“她本來想告訴你的,但看你睡著了,就沒叫你了!
“這樣!比钋辶贮c點頭,輕聲應道。
隨著阮清林和成微知的走紅,田沁竹這兩年的事業也是越來越忙,她又是個負責任的人,許多事都親力親為,也因此更加忙碌起來。
“那你也早點回去吧,明天早上來接我就好!比钋辶謱γ珥嫡f。
苗淼有些不太放心,但終究是沒有強行要留下,尊重了阮清林的意愿,囑咐了幾句后才不情不愿的走了。
苗淼離開后,阮清林獨自回了家,當關上家門的那一刻,他才終于松了口氣。
現在的阮清林很需要獨處時間,他心知自己狀態不佳,但也不希望苗淼和田沁竹她們擔心,她們為自己操的心已經夠多了。
阮清林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回憶著剛才云慎和他說的那些話。
云慎說他如果不去認可過去的自己,那么就將永遠無法與自己和解?墒撬衷撛趺慈ヅc過去和解呢?他連去直面過去的自己都無法做到。
阮清林蜷縮在沙發上,盯著地面的某個地方,目光失神。
他一點也不喜歡過去那個胖胖的自己,那個讓別人欺負,還不敢還手,長得胖胖的不好看,連面對喜歡的人,一句喜歡都沒勇氣說出口的自己。
人們總說,過去的事情就讓它過去了,可如果現實真能像這句話一樣簡單就好了。
阮清林這些年看似與過去做著切割,可實際上,卻是困在了那座名為“過往”的牢籠中,從未離去。
他將自己困住了。
阮清林想著,再次沉沉的睡了過去。
等到他再醒來時,屋外的天色已經不知何時暗了下去。阮清林看著窗外的晚霞,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自己這一覺真的睡了很久。
他聽見了門鈴聲,屋外的人持續不斷的按著,他剛才就是被這陣門鈴聲給吵醒的。
阮清林不知道是誰來找他,但心想大概是苗淼或者田沁竹她們,便起身去開門了。
當看見屋外站著的是成微知的時候,阮清林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
“微微。”阮清林有些懵的叫道。
阮清林意外成微知的到來,并不是因為成微知鮮少來自己家,而是因為他昨天和成微知聊天的時候,對方還在大漠拍戲。
“頌頌,我想死你了!!”成微知一把抱住了還沒反應過來的阮清林,有些撒嬌的說。
阮清林被成微知抱得往后踉蹌了幾下,隨后連忙抬手抱住成微知,穩住身形,有些無奈的笑道:“你不是在大漠拍戲嗎?怎么回來了!
成微知放開被自己抱著的阮清林,歪了歪頭,將手中的東西放下,把搭在肩上的長發往后一拋,朝阮清林俏皮的眨了眨眼,說:“當然是回來看你啊!
“咱們都多久沒見了,天天拍戲拍戲,我都快要煩死了!背晌⒅贿呁虏壑,一邊熟練的換鞋,“從森林到大漠,吃不飽穿不暖,睡也睡不好,我感覺我這朵漂亮的美人花,都要被吹枯萎了!
說到這,成微知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湊近阮清林,問:“你看看,你看看,我的皮膚是不是都變差了!
“沒有。”阮清林輕笑,認真的夸贊道:“還是很漂亮!
成微知這才松了口氣,拍拍自己的雙頰,“那就好,我可是花瓶,靠臉吃飯的!
阮清林聽著這話有些哭笑不得,搖了搖頭,沒再說什么。
成微知是個熱鬧的性子,她一來,這本來安靜的有些空曠的家,瞬間就變得熱鬧了起來,這是獨屬于成微知的魔力。
“頌頌,怎么不開燈啊,家里黑乎乎的!背晌⒅獡Q好鞋后,提起剛才放下的東西,一邊將家里的燈打開,一邊坐到茶幾的前的地上,將那些帶來的東西攤開。
阮清林家的地面上墊了厚厚的一層地毯,所以坐在地上也不會覺得涼。
“快來快來,我給你帶了很多特產。”成微知朝阮清林招著手,興奮的說。
聞言,阮清林笑著坐到成微知的身側,看向茶幾上成微知不遠萬里帶回來的那些特產。這些特產亂七八糟的,吃的用的什么都有,而且來自于各個地方,看得出來成微知這段時間拍戲的確去了很多地方。
成微知每次拍戲,都會給阮清林帶很多當地的特產,都是些小玩意,但卻十足的用了心。
阮清林看著桌面上琳瑯滿目的特產,僵持了一整日的心,終于在這一刻再次回溫,被暖化得軟和起來。
“頌頌,最近不開心嗎?”成微知將一塊馕塞進阮清林的手中,問。
“沒有。”阮清林捏著手中的馕,掰下一小塊放進嘴里,搖了搖頭,說:“挺開心的。”
“是嗎?”成微知顯然不相信,“可是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阮清林聽著這話一愣,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此刻表情的低落,抬手摸了摸臉,有些落寞地輕笑道:“是嗎?”
“我們都認識這么多年了!背晌⒅獪惤钋辶郑澳闶裁葱愿裎疫能不知道嗎?”
“是遇到什么事了?”成微知打量著阮清林的神色,“和余成有關?”
阮清林的心事并不難被猜穿,所以被稱之為戳中的那一刻,心里也并不沒有多意外。都是認識這么些年的朋友了,也沒什么好隱瞞的。
“嗯。”阮清林放下手中的馕,垂著眸子,低聲應道。
“怎么呢?昨晚聊天,不還說相處得很好嗎?”成微知問。
“的確相處得很好!比钋辶挚聪虺晌⒅,嘆了口氣,將心中所糾結的事情說出,“但是微微,余成好像,已經認出我了。”
“為什么會覺得他已經認出你了?”成微知擰眉,問。
“就是,一種感覺,我也說不準!比钋辶制鋵嵶约阂矝]有明確證據去證明余成已經認出他了,唯一讓他這樣的想法的,也不過是早上那段沒頭沒尾的對話。
要真去說一個理由的話,那大抵就是余成莫名轉變的態度了。
阮清林將自己心里的想法如實告訴成微知,聽完他說的話,成微知若有所思的沉默了許久,才開口道:“你這么說也有道理,余成對你的態度的確轉變的有些奇怪。”
“他能直播澄清你們之間的緋聞,并且坦白自己有喜歡的人,就證明他不是那種容易變心的人,可是……”成微知摸著下巴,“你確定他就是認出你了,才發生了態度轉變嗎?會不會是其它原因?”
阮清林搖搖頭,很顯然,他對此也不是很確定。
“他有表現出過,就是那種,讓你確認他認出你了的表現嗎?”成微知問。
其實并沒有,余成對待他的態度很奇怪,有時候讓阮清林覺得,他只是對待一個新朋友,可有時候,又讓阮清林覺得,對方已經認出了他。
阮清林說不準,才因此更加焦躁。
“不如再試探試探?”成微知摸著下巴,提議道。
阮清林沉默了,也有些猶豫。
“哎呀,先不管這個了!背晌⒅粩[手,認真的看著阮清林,說:“我們就當余成認出你了,但是頌頌,關于余成是否認出你這件事……”
成微知看著阮清林,話說到這,頓了頓,才繼而問道:“你到底是在害怕什么呢?”
“是害怕余成認出你?”
“還是,害怕過去的自己?”
阮清林被成微知這話問得很愣住了,“有什么區別嗎?”
“當然有啊!背晌⒅荒樥J真,“如果你是害怕余成認出你,那么問題的點就在于余成認沒認出你。”
“但如果你是因為害怕過去的自己,而才不希望余成認出你,那么問題的點就在于你自己!
聽著成微知的解釋,阮清林沉默了,他垂下眸子,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了。
“我不知道。”阮清林說,“微微,我沒有答案!
他或許二者都害怕,既害怕面對過去的自己,不愿去承認,也害怕余成認出自己。
人果然是糾結的個體,阮清林有些自嘲的想到。
“就算是兩個看起來沒有答案的問題,你心里也一定會有所偏向!背晌⒅獙θ钋辶终f:“頌頌,如果想不明白答案,那就不妨先不要用腦子去想了!
她拍了拍自己左胸膛的位置,“你問問它。”
“它?”
“心會給出你答案。”成微知說。
第二十八章
彭永是在當天晚上就離開了Fe, 他提著行李搬出戰隊基地的時候,沒有人去送他,走得悄無聲息。
年如陽和余成站在一隊基地的窗臺上,遠遠看著將行李一件一件搬進車里的彭永, 誰也沒說話, 只是在車輛離去時, 各自轉過身, 回了房間。
莫白第二天才知道彭永離開的事情,他當時就慌了,拿出手機給彭永發消息, 卻發現對方已經不知道什么時候拉黑了他。
看著手機上的紅色感嘆號, 莫白已經徹底意識到了事情的不對, 他連訓練都沒心思了, 當即便向年如陽請了假, 表示要外出一趟。
當莫白起身準備離開訓練室時,劉故在這時忽然開了口。
“又要出去?”劉故擰著眉頭, 語氣不太好的說。
自從上次那件事以后, 劉故和莫白的關系就一直沒有緩和, 處于一種非常尷尬的狀態。
莫白打心里有些怕劉故, 他腳下步子一僵, 看向劉故, 語氣生硬的解釋,“有點事!
“這段時間我們都因為你耽誤多少次訓練了?”劉故盯著莫白, 表情不滿,“大家都有事, 但都沒有耽擱訓練,你這樣很影響我們。”
莫白被劉故說得啞口無言, 他心下有火,但卻不敢表現出來,只能沉默不語。
小不忍則亂大謀,就讓他們在囂張會兒,莫白心中暗暗想著,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捏成了拳。
“莫白,劉故說得有道理,世界賽雖然還有一段時間,但我們也要籌備起來了!痹S卯在這時適時的開了口,“你的事能不能耽擱會兒,等到訓練完再去做?”
現今一隊并沒有任命隊長,大家都還默認隊長是退到替補位的余成,但許卯身為指揮,卻也是如今一隊的主心骨,擁有一定的話語權。
莫白聽著許卯的話,心里怨念更重,但面上卻是擺出了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支支吾吾的說:“我、我也不是不想參加訓練,只是、只是這件事比較重要,耽擱不了。”
“但我保證,這是最后一次,之后一定不會了!蹦卓粗S卯,一臉認真的說。
莫白都這樣說了,許卯他們也不好再說些什么,只能任由莫白去了。
這邊莫白前腳剛離開戰隊,后腳年如陽就將他請假的消息告訴了余成,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在無意之間,已經將行蹤全數暴露在余成他們的視野中。
短暫的周末休息結束,節目再次恢復錄制。
這周將要進行節目的第一次比賽,五進四,淘汰一支戰隊。阮清林一早便趕往錄制現場進行抽簽,等到一切結束回到Fe的時候,已經是中午。
戰隊準備了藝人的午飯,阮清林坐到餐桌前,看向正坐在一起說話的選手們,環視一圈沒有見到余成的身影,有些落寞的收回了視線。
下午的訓練任務是一隊的許卯過來安排的,余成還是沒有出現,阮清林本來想問問許卯,余成去哪了的,但仔細想想,又放棄了。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這很正常。
心中雖是這么想,但到訓練中途,阮清林還是因為煩躁而暫時離開了座位。
阮清林并不是說一定要見到余成,只是今天在回Fe之前,他心中的預想是能見到余成的,因為有了期望,所以當期望落空的瞬間,負面情緒才會更激烈的反彈。
他需要安撫一下燥郁的情緒,于是走進了茶水間,打算去拿一瓶牛奶喝。
說來也巧,阮清林在茶水間正好遇上了也下來泡東西喝的許卯,許卯站著的地方正好擋住了放牛奶的櫥柜,阮清林也不急,便站在一邊等他。
許卯見阮清林來,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對阮清林的態度不冷不熱的。
阮清林見此,也笑了笑以示回應,沒開口說些什么。
“阮老師喝點什么?需要幫忙嗎?”許卯泡好東西后,問阮清林。
“不用!比钋辶謸u頭,回答:“我喝個牛奶就好。”
“牛奶?”許卯擰眉,有些疑惑,“我們戰隊沒有牛奶啊。”
“沒有嗎?”阮清林一愣,不解地抬手將許卯身后的櫥柜打開,只見那櫥柜中整整齊齊的擺放著幾列牛奶,甚至還有補貨的痕跡。
看見牛奶的那一瞬間,許卯也愣住了,他臉上的疑惑更甚,“還真有牛奶?”
“什么時候的事情?我們戰隊沒人喝牛奶啊!痹S卯湊近櫥柜,拿起一瓶牛奶,喃喃自語道。
阮清林將許卯的話全是聽進了耳朵里,Fe沒人喝牛奶嗎?那當初余成說……
——“是我建議基地買這款的。”
可看眼下的情況,牛奶似乎并不是基地采購的,就連戰隊的選手對此都并不知情,可如果牛奶不是基地統一采購的,那又是誰買的呢?余成又為什么要騙他?
答案幾乎在問題出現的瞬間,便也在阮清林的心上浮現。
許卯一抬頭就看見了神色異樣,遲遲沒有動作的阮清林,他以為是自己說錯了什么話,將手中的牛奶遞給阮清林,問:“阮老師,怎么了嗎?”
“沒事!比钋辶纸舆^牛奶,搖了搖頭,有些恍惚的說。
許卯見此,心中雖然疑惑,但也不好再去問些什么,便點點頭,說:“那我先走了。”
“嗯!比钋辶謶,但在下一刻,卻似是又想到了什么一般,叫住了已經走出茶水間的許卯,“許卯。”
許卯聞聲扭頭看來,“怎么了?阮老師!
“你們……”阮清林拿著牛奶的手微微收緊,語氣猶豫,“你們余隊什么時候回來?”
“余隊嗎?我也不知道,他一早就和年教一起出去了,沒說什么時候回來。”許卯回答。
聽著這話,阮清林心中有些失落,但面上還是笑著點點頭,向許卯道了謝。
熱鬧嘈雜的街道,余成看著不遠處走進一家咖啡店的莫白,緩緩按下了車窗。
“要不要下車去看看?”副駕駛上的年如陽有些糾結的詢問余成。
“不用!庇喑蛇是一如既往的淡定,“等著就好。”
“等著哪知道他見誰?”年如陽擰眉。
余成看向年如陽,表情有些無奈,“就這一個門。”
年如陽這才反應過來,心知自己是太著急了,抬手揉了揉眉心,輕笑道:“我這真是糊涂了!
就這一個門,就算現在不知道莫白見的是誰,那等等他們出來,還能不知道是誰嗎?
咖啡店內,莫白徑直走到了靠墻最角落的位置坐下,他要見的人早已在此等候多時,正坐在他對面的位置上,看著一張報紙。
報紙將那人的臉遮擋住,直到莫白輕聲叫了句“徐經理!辈沤K于放下報紙,露出一張熟悉的臉來。
來見莫白的,正是徐少謙。
“這么急哄哄的叫我來,是為了什么事?”徐少謙看著莫白,姿態隨意,將手中的報紙疊好,扔到了一邊。
莫白將彭永忽然離開Fe的事情告訴了徐少謙,“徐經理,你說他怎么會忽然就走了呢?余成那邊是不是已經發現什么了?”
莫白語氣焦急,表情慌亂,已然自亂陣腳。
“急什么!毙焐僦t倒仍舊還是很淡定,“走就走了,你本來的計劃,不也是要讓他走嗎?”
“現在不過是時機提前了,只要余成沒有發現我們的事情,就沒什么好擔心的。”
聽著徐少謙的話,莫白沉默了下來。
莫白和徐少謙很早以前就聯系上了,那時候他剛進Fe一隊,莫白心里很清楚,自己本來是無法進Fe一隊的,是余成臨時告知年如陽,暫時不想參加比賽,戰隊又沒有更好的人選,他才僥幸進入了Fe一隊。
但他這個一隊選手的位置并不穩,他既然是替補余成進入的一隊,那也就意味著,只要有一天余成想要再次打比賽,他就要自覺地讓出位置。
對此,莫白十分不甘心,他自認為自己的實力和余成差距不大,年齡也占優勢,余成不想打比賽就退役,為什么還要一直讓他的選手位岌岌可危。
徐少謙就是在那時候聯系上他的,徐少謙在離開Fe以后,便帶領原先Fe一隊選手創立了新的戰隊,雖然還未正是參加比賽,但也已經依靠著Fe舊時的成績,拉到了大筆的贊助。
他給莫白開出了豐厚的條件,希望莫白能夠去他的戰隊,唯一條件是在世界賽以前繼續跟著Fe訓練,直到比賽前夕再突然離開Fe,讓Fe無法正常參與世界賽,他會替莫白支付違約金,并且將莫白簽入自己的戰隊。
莫白本就不甘心Fe對他的安排,比起隨時可能丟失的選手位,他自然更希望能另謀出路,再者,他心中也憎恨余成,于是對于徐少謙的安排,更是樂見其成。
除此之外,莫白還在此基礎上,又添了一筆。
他盯上了二隊同為突擊手,學歷低,家境普通的彭永,設下圈套,讓彭永染上了賭博,為的就是之后揭穿彭永賭博的事情,再捅Fe一刀。
徐少謙說得沒錯,莫白本來的計劃,就是要讓彭永離開Fe的。
但話雖如此,莫白卻還是有些心下難安,總覺得哪里不對……
“別自亂了陣腳,好好按照計劃行事就行,至于其它的,我會去解決!毙焐僦t說。
莫白聽著這話,心下不安稍緩,答應了下來。
兩人又坐了會兒,便一前一后的起身離開了咖啡店。
余成正盯著咖啡店旁邊的一家甜品店發呆,手就被年如陽撞了撞。
“出來了出來了!蹦耆珀栒Z氣有些興奮的說。
余成聞聲朝咖啡店看去,只見莫白獨自走出了咖啡店,左顧右盼了一陣,才攔下一輛出租車離開。
“怎么就他一個人啊?該不會還有另外一扇門吧?”年如陽有些擔憂的說。
“在等等!庇喑梢琅f很淡定。
年如陽壓下自己的情緒,靜靜的一起等待。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于,在不知過了多久以后,咖啡店里再次走出了一個人。
本來年如陽還有些擔心,莫白他們兩個人分開出來,自己會不會認不出他見的是誰,但當他看見出來的那個人時,這顧慮就徹底打消了。
“怎、怎么是他?”年如陽盯著店門口的徐少謙,有些難以置信又有些憤怒的說。
對比起年如陽的情緒波動,余成對于這樣的結果倒是并不意外。
他早就想過了,能來搞他的,肯定是認識的人,他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但要對付他到這個地步的人,并不多。
余成指尖在方向盤上不規律的敲打著,他看著模樣謹慎的徐少謙,唇角揚起了譏諷的弧度。
六年的情分啊,分明到最后他都保留了最后的體面……
“他會不會認出你的車?”年如陽擔憂的問。
“新車!庇喑纱。
隨著徐少謙的離去,車內氣氛也變得沉重。
“接下來怎么辦?”年如陽問余成。
“什么怎么辦?”余成看向年如陽,“回戰隊休息唄!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蹦耆珀栒f。
聽著這話的余成看向年如陽,沒說話。
年如陽悻悻,剛想說回戰隊,就見余成反手打開了車門。
“干嘛去?”年如陽問。
余成看了他一眼,“買東西。”
說罷,便轉身走進了街邊的那家甜品店。
第二十九章
余成擰著一盒甜甜圈回到車上的時候, 年如陽有些意外。
“你又不愛吃甜食,買這個干嘛?”
“買給別人的。”余成將甜甜圈放到身側,語氣隨意的回答。
“哦!蹦耆珀桙c頭,往放在中間的甜甜圈看了幾眼, 想不起來戰隊里有誰愛吃甜食, 便問:“給誰買的啊?”
余成扭頭看向年如陽, 想了想, 說:“之后你就知道了!
“還得等之后?現在不能說?”年如陽不滿。
余成輕笑,“不能!
余成不告訴年如陽,倒不是因為不相信年如陽, 而是因為太了解年如陽, 年如陽是個藏不住事的, 要是讓他知道阮清林就是阮頌, 估計當天晚上, 阮清林就得意識到他已經認出他了。
眼下阮清林還并沒有要與余成相認的意思,余成便也不想讓他從旁人的行為中, 意識到身份已經暴露的這件事。
“神神秘秘的, 不說拉倒!蹦耆珀柶沧, 面上雖然不悅, 但心里卻知道, 余成不告訴他肯定有自己的打算, 也沒真的去怪余成。
就像余成了解年如陽,年如陽也一樣了解余成。
知道莫白見的是誰以后, 余成的心緒反而愈發平靜了下來。
只能說,對于這樣的結果, 余成并不意外。
回到戰隊以后,余成和年如陽一起去找了陳魏康。
“你們的意思是, 眼下戰隊發生的這一切,都是莫白和徐少謙從中作梗?”陳魏康在聽完年如陽復述的一切后,有些難以置信的問道。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是這樣沒錯。”年如陽說。
“可他們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么?”陳魏康顯然對此很不解。
一個是現在戰隊一隊的現役選手,一個是曾經Fe的經理,可眼下他們所做的事情,很顯然都是些損人不利己的勾當。
對于預選賽時所發生的的事情,以及徐少謙他們離開的原因,陳魏康和后來進入Fe的新人,他們都是不知情的。
“他們的目的,我們目前也無從知曉!庇喑煽粗愇嚎,語氣平靜的分析局勢,“但莫白不能再信了,找個合適的理由,讓二隊的突擊手開始跟一隊一起訓練!
“眼下我們暗,他們在明。”余成的視線在年如陽和陳魏康的臉上劃過,“優勢在我們。”
“且先按兵不動,靜觀其變!
……
從陳魏康的辦公室出來,余成去了一趟一隊的訓練室。
此時莫白已經回來了,正和隊友一起訓練,但大抵是訓練出了問題,隊內的氣氛有些焦灼。
“剛才小道里那個人那么明顯,你非要過去送?”劉故語氣很沖的說。
“我這不是沒看到?”莫白有些心虛,但卻仍舊還是反駁了回去。
“沒看到?”劉故氣笑了,“你眼睛底下掛臉蛋?全當擺設是嗎?”
“劉故,沒必要吧?一場訓練而已。∥矣植皇枪室獾!”莫白回道。
“怎么沒必要?對!訓練失誤沒必要,到時候比賽失誤是不是也沒必要。 眲⒐蕪囊巫由险玖似饋,盯著莫白,顯然已經不滿到了極點。
“你對我有意見就直說!一直揪著這點小事有意思嗎?!”莫白脾氣也上來了,也推開椅子,站起身來直視劉故,毫不猶豫的嗆了回去。
雙方已然積怨已久,像是下一刻就要打起來。
余成便在這時敲響了房門,打斷了這場爭吵。
所有人都被敲門聲吸引了視線,當看見站在門口的余成時,皆是慌了神。
“余隊。”眾人神色各異,異口同聲的叫道。
余成視線在他們每個人的臉上劃過,最終定格在劉故和莫白的身上。
劉故這會兒脾氣已經消散了個徹底,慌張的看著余成,一副全然不知所措的模樣,而莫白則是低著頭,神色晦暗,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余成抬步走進訓練室,在劉故的身側站定,他抬手搭上劉故的肩,“出息了,還會吵架了!
“余隊,我、我……”劉故漲紅了臉,想要解釋,但卻是個嘴笨的,吵架還行,狡辯根本不會。
“我什么?”余成輕笑,視線落到一邊的莫白身上,他揚了揚眉頭,開口道:“莫白,你來說,為什么吵架!
莫白被余成叫著抬起了頭,視線在余成身上看了眼,又在劉故身上停留了會兒,最終低下頭,小聲的說:“余隊,沒什么!
“不想說?”余成說。
莫白沒吭聲,仍舊是低著頭,雖然嘴上說著沒什么,但面上卻是一副受盡委屈的模樣。
說起來,在知道莫白和徐少謙的事情以前,余成有一段時間還真以為,莫白就是個怯懦的性子。
可眼下看來,眼見果然不能為實啊。
“既然如此……”余成的視線從莫白的身上移開,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吵架違反隊規!
“你和劉故,各罰壓槍五百次!
聽見這話的瞬間,莫白難以置信的抬起頭看向了余成。
余成見此,輕飄飄地瞥了莫白一眼,“有意見?”
“沒、沒有……”莫白搖搖頭,終究是沒敢說些什么。
處理完莫白和劉故的事情,余成便也沒在訓練室繼續逗留,他轉身離開,卻是被許卯追上叫住。
“余隊。”
余成腳步一頓,轉身看去,問:“什么事?”
“也沒什么大事!痹S卯說,“就是你不在的時候,阮清林找過你,不知道是不是有事。”
許卯是個謹慎的性子,他雖然不知道阮清林招余成有什么事情,但還是將阮清林找過余成這件事放在了心上,以防耽誤余成的事情。
余成聽許卯說阮清林找過自己,唇角止不住揚起了些許不易察覺的笑意,朝許卯點點頭,回答:“謝謝,我知道了!
原本余成就是打算去找個理由看看阮清林的,現在許卯告訴他,阮清林找過他,余成倒也正好有理由去找阮清林了。
余成今天一整天都幾乎在忙莫白的事情,眼下處理好所有事情,找到空隙去找阮清林,時間已經不算早,藝人們的訓練已經結束很久,都回宿舍休息了。
考慮到之前熱搜的影響,再加上宿舍人多眼雜,余成并沒有選擇直接去藝人宿舍找阮清林,而是給阮清林發了條微信,約他出來見面。
阮清林的微信朋友圈,余成剛加上阮清林那天晚上就已經仔細看過了。阮清林不常發朋友圈,為數不多的幾十條,也都是些風景和美食一類的?呻m如此,余成卻是看得十分認真,試圖在其中了解更多關于阮清林的細節。
那些零碎不起眼的朋友圈,卻也是余成去填補那些空白歲月的色彩。
阮清林消息回復的很快,幾乎是余成發出消息的下一刻,他便給出了回應。讓余成感覺,就好像阮清林一直守著微信,等待著他的消息一般。
【在哪見?】阮清林問。
余成彎彎眼角,回復:【戰隊基地后面小花園!
發完這條消息,余成便提著買好的甜甜圈,走向小花園,等待阮清林的到來。
今夜月色很好,晚風習習,余成坐在小花園的長椅上,仰頭看著遠處高掛的圓月,心情很好。
阮清林到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的景象,滿面薔薇花墻之下,月光投射在余成身上,將他的身形刻畫,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有種說不出的蕭瑟孤寂。
阮清林腳下步子一頓,看著眼前的畫面,又想起了好多年前,那時候余成也總是像這樣等他。
晚自習下課后,在校門□□匯的人流間,余成永遠站在路燈下最顯眼的位置,讓阮清林走出校門便能一眼看到。
那時候刻在阮清林腦海中最深刻的記憶,便是昏黃路燈光影下,那清瘦的少年身影。
少年倚靠著路燈,漫不經心的撥弄著手里的魔方,寬松且洗得發白的校服,將他的身形襯得愈發消瘦,袖子被隨意的挽起半截,露出結實有力的小臂,手腕上那根紅繩,格外顯眼。
那是阮清林送給他的。
有那么一瞬間,阮清林都恍惚以為,自己又回到了那些歲月。
彼時他還是阮頌,而余成,是他那布滿荊棘的過往中,罕見開出的玫瑰。
余成率先發現了阮清林的存在,他回過頭,便看見了呆呆站在原地的阮清林。余成眼底染上些許笑意,起身緩步走到阮清林的面前。
“怎么站在這?”他問。
阮清林回過神,仰頭看向余成,對上余成的視線,又下意識垂眸躲避,說:“準備過去了!
“嗯。”余成輕聲應道,“那走吧。”
阮清林點點頭,兩人便一起又往剛才余成坐著的地方走去。
其實余成剛才完全沒有必要起身走到阮清林面前來的,他們之間的距離不遠,說話聲輕而易舉的便能聽見,可他看見阮清林,腳步便就不由自主了。
人或許總是這樣,面對喜歡的人,就會下意識的想要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我聽許卯說,你今天下午找過我!庇喑烧Z氣隨意的提起這件事,像是聊家常一般。
阮清林卻有些緊張,身子一僵,而后點點頭,輕聲應道:“嗯!
“是有什么事嗎?”余成問。
“沒有!比钋辶只卮,“只是下午訓練,余隊不在,就問了!
“這樣。”余成不置可否,拍了拍自己身側的位置,對阮清林說:“下次可以直接給我發微信!
阮清林坐下,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目光都不敢落到余成的身上,自從意識到余成很可能已經認出自己以后,他便就有些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余成了。
“那、那余隊呢?”過了許久,阮清林才開口問:“你找我有什么事。”
“今天正好路過,就買了一些!庇喑蓪①I來的甜甜圈打開,推到阮清林的面前,“我聽別人說很好吃,你嘗嘗看!
聽著這話,阮清林一愣,低頭看去,便見包裝精致的甜甜圈擺放在他面前,里面全是巧克力味的。
巧克力味的甜甜圈……
阮清林垂在身側的時候不自覺的便收緊了,早些年發生過一些事后,他就很少在公開平臺暴露自己的喜好了,所以也就很少有人知道,他喜歡吃巧克力味的甜甜圈。
所以,的確是已經認出他了嗎?
阮清林抬眸看向余成,喉間酸澀的厲害,終是決定再試一次。
他看著余成,笑得惋惜,對余成說:“謝謝余隊,但是我不喜歡巧克力味的東西。”
如果余成真的認出了他,一定會勸他吃的,因為余成知道,他最喜歡巧克力味的甜甜圈。
“是嗎?”余成有些意外的模樣。
阮清林點頭,“嗯。”
余成輕笑,“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不吃了吧。”
阮清林一愣,剛要松口氣,便聽余成叫道:“阮老師!
“試一下嗎?”余成拿起盒子里的一枚甜甜圈,遞到阮清林的面前,“或許,這一次你會喜歡上呢?”
余成說到這,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臉上浮現笑意,用篤定的語氣,說:“我覺得,你一定會喜歡!
這一刻,阮清林的心徹底落入谷底,他接過了余成手中的甜甜圈,垂下眸子,心中苦笑,咬下了一口甜甜圈。
巧克力帶著些許苦澀的味道在嘴中散開,阮清林也終于肯承認,余成,真的已經認出他了。
第三十章
自從和莫白見過面后, 徐少謙就一直在琢磨彭永的事。
早在莫白圍觀賭博被抓的時候,徐少謙就已經預料到,彭永的事情遲早會暴露。
余成有個賭鬼老爸,所以他對于賭博這種事情十分敏銳, 哪怕只是稍微露出了一點苗頭, 也已經足夠引起他的警惕。
所以, 當莫白找到他的時候, 他已經預留了充足的心理準備,并沒有感覺到多少意外。
莫白的計劃徐少謙從頭到尾都知道,甚至彭永這個下手對象, 都是他引導莫白選好的。徐少謙并不覺得莫白的計劃有多高明, 但反正不是他動手, 凡是能讓余成難受, 他都樂見其成。
在咖啡店的時候, 徐少謙安慰莫白,讓他放心, 自己會處理這件事。但說句實話, 徐少謙并沒有什么要去處理這件事的打算, 他之所以會那樣說, 只不過是怕莫白著急誤了他的事罷了。
在這件事里, 徐少謙又窺見到了些許可以做文章的東西。
賭場一如既往的嘈雜, 徐少謙抬手壓低帽子,聞著空氣中彌漫的煙味, 臉上閃過一瞬的厭惡。
徐少謙愛財,但從不賭, 某種程度上來說,他甚至打心底看不起這些沾賭的人, 違法亂紀,將本就不算值錢的爛命糟蹋得更加難看。
穿過嘈雜的人群,徐少謙低頭走向賭場最內側的一個房間,敲響房門,里面傳來惡聲惡氣的一句“他娘的,誰。俊毖矍暗拈T便從里面被打開。
只見一個很高大臉上帶著道刀疤的男人,表情不耐的打量了徐少謙一番后,問:“你誰?”
“您好。”徐少謙臉上掛上虛偽的笑意,“方便進去說嗎?”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徐少謙長得斯斯文文的,眉眼陰柔,甚至稱得上幾分好看。
男人被徐少謙這笑得臉上的兇悍都少了幾分,揚了揚眉,挪開半個身位,“進來吧!
徐少謙走進小房間,看見那桌上擺放著的電腦,電腦里是這賭場里里外外的所有監控畫面,他就知道,自己找對地方了。
“坐!蹦腥俗藨B隨意的往后一倒,坐到破舊的沙發上,“有什么事,直接說!
徐少謙看著滿是煙灰不知道多久沒有打掃過的房間,又看向那已經看不出原本顏色的沙發,輕輕收回視線,還是坐了上去。
“我需要買你們的幾段監控視頻!毙焐僦t聲音很平靜的說道。
“監控視頻?”男人聽著徐少謙這話,嗤笑一聲,從口袋里掏出一盒煙,點燃,塞進嘴里,說:“兄弟,你知道我這什么地方嗎?我把監控視頻賣給你,等警察來抓我進去吃牢飯?”
男人踹了一腳桌子,揚了揚下巴,沒什么耐心的模樣,“趕緊滾。”
徐少謙被男人這一腳踹得嚇了一跳,但卻很快又鎮定下來,他聞著空氣中濃郁的煙味,擰了下眉頭,嘴上語氣依舊溫和,“我不是警察的人,今天過來,是認真談生意的。”
“監控視頻我只要一小段!毙焐僦t說。
“我憑什么相信你?”男人卻仍舊是不相信徐少謙的,他看著徐少謙,手里捏著煙,眼神威脅,“我不缺錢,趕緊走,別讓我耐心耗盡!
話說到這個地步,徐少謙自然是不能再留了,他站起身,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轉身離開。
離開賭場的徐少謙并沒有因此就放棄,他在賭場的周遭走了一圈,最終視線落在了離賭場不遠處的一家小商超上。
大抵是人員混雜的緣故,這家小商超雖然面積不大,但卻裝上了好幾個監控。徐少謙站在小商超的門口,抬頭看向商超門口的監控,順著監控的方向看去,發現這個監控,正好對著賭場那棟樓的入口。
他心中又生一記,正低頭想著,一只手忽然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徐少謙一驚,扭頭看去,就對上了一張皺巴巴上了年紀的臉,這張臉很熟悉,他似乎在哪見過。
只見那人朝徐少謙一笑,露出一排被煙熏黃的牙齒,他說:“果然是你!
……
余成發現阮清林這幾天開始躲他了。
起先余成其實也沒有發現阮清林的躲避,直到這天晚上,他在茶水間再次遇到下樓熱牛奶的阮清林,一如既往的想和他多說幾句話,阮清林卻找借口匆匆離開的時候,他才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阮清林在躲他。
這樣的場景在這幾天已經發生了無數次,要準確去回憶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話,好像是吃完甜甜圈以后的第二天,阮清林就開始減少與他的獨處了。
其實余成早該意識到阮清林的不對勁了,但阮清林的躲避很隱秘,他仍舊會和你說話,對你笑,理會你,只是會不動聲色的與你拉開距離,并在片刻后,就找借口離開。
余成很相信阮清林,所以阮清林找的每個借口,他都沒有過懷疑,但次數多了,余成總還是會察覺的。
但阮清林為什么會忽然躲他了呢?明明吃甜甜圈的那天晚上還好好的。余成看著阮清林匆匆離開的背影,心中當下便已有了答案。
阮清林找了個借口從茶水間離開后,并沒有馬上回到宿舍,而是在基地里找了個沒人的角落,獨自坐下。
牛奶的溫度透過杯身將阮清林的掌心帶得滾燙,阮清林置身于黑暗間,垂眸看著手中的牛奶,心中浮現起前所未有的茫然。
阮清林現在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去面對余成,好像強作鎮定若無其事的逃避,是眼下唯一能想到,也是最好的辦法。
可他要就這樣繼續逃避一輩子嗎?阮清林自己心里卻是不甘愿的。
他不是不能那樣做,畢竟他已經逃避過近六年,可現在,他舍不得了。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的再次靠近,要他就這樣選擇放棄,阮清林做不到。
他到底是個不容易滿足的人,既期盼能光明正大的與余成接近,又想要對方不要認出他,貪心的希望一切都按照有利于他的方向發展。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因為這周就要進行節目錄制以來的第二場正式比賽,余成對于藝人們的訓練也愈發嚴苛起來。
這次比賽要淘汰一支隊伍,無論從哪方面來說,余成都不希望淘汰的會是自己的這支隊伍。
第一輪淘汰賽,Fe所帶領的隊伍就遭到淘汰,這會對戰隊的名聲造成影響不說,阮清林也會隨之離開。
余成好不容易才和阮清林再次相遇,他怎么會這么輕易的就放對方再次離開?
更何況,眼下阮清林還在躲他呢,若真是一場淘汰賽送走了阮清林,阮清林一離開Fe就和他再次斷聯,余成到哪里說理去。
不過,阮清林躲自己的事情,也該解決一下了。
余成了解阮清林的性格,眼下的情況,他若是不去做那個破局者,那么這局面就將不知還要繼續僵持多久。
這般想著,余成的視線落到正在訓練的阮清林身上,心中已經有了打算。
一整天的訓練結束,藝人們拖著疲憊的身軀走出訓練室,他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討厭打游戲過。
席遇直接靠到了阮清林肩膀上,像是被抽走了靈魂,“我知道要比賽了,但余隊也沒必要這么訓吧?”
“像我這只小卡拉米都快要直接嘎了。”
阮清林聽著席遇的話有些好笑,抬手摸了把席遇的頭,“小卡拉米在游戲里可是越來越強了。”
“真的嗎?”席遇聽著這話立馬抬起了頭,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著阮清林,滿臉求夸贊的表情。
“真的!比钋辶州p笑,回答道。
席遇扭頭看向一旁沒說話的路越,尾巴像是要翹到天上,炫耀的說:“聽到了嗎?阮老師說我越來越強了!!”
路越視線輕飄飄的從席遇的臉上劃過,神色冷漠,而后看向阮清林,神色又從冷漠變成了幾分隱晦的期許,抿了抿唇,問:“阮老師,我呢?”
“嗯?”阮清林一愣,而后反應過來,正要開口說些什么,就聽見身后傳來一聲,“阮老師!
阮清林到嘴的話被打斷,扭頭看去,便看見站在訓練室門口,正看著他的余成。
余成向前走了幾步,在阮清林面前站定,“阮老師,方便單獨說兩句嗎?”
面對余成的邀請,阮清林有些猶豫,他一方面想要答應余成,但另一方面卻又因為身份的暴露而不知道該怎么與余成獨處。
他沉默著不知該如何應答,路越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卻是被身側的席遇給拉了回去,阻攔了他要說話的動作。
“阮老師,我先和路越回去了嗷,你和余隊慢慢說。”席遇對阮清林說著,便拖著一步三回頭的路越走了。
一時間在場就只剩下余成和阮清林兩人,阮清林像只鵪鶉似的勾著腦袋,根本不敢抬頭直視余成。
余成垂眸看著阮清林耷拉著的腦袋,視線落在他發頂的兩個旋上,心中有些好笑,都說頭上有兩個旋的人聰明,怎么阮清林有時候就笨笨的呢?
指尖在掌心輕輕撓了幾下,余成有些心癢,收回視線,對阮清林說:“能先陪我去喝杯水嗎?”
阮清林點頭,輕輕應了聲,“嗯!
兩人一直到茶水間都沒有人再開口說話,水流落入杯底發出輕微的細響,但也正是因為此,才襯得此刻氣氛愈發安靜尷尬。
余成指尖從飲水機的開關上移開,水聲也在這刻也停了。他的視線緩緩挪到一旁的阮清林身上,沉默的注視著,沒有著急開口說些什么。
余成不是傻子,對于阮清林為什么忽然開始躲自己的理由,他幾乎只需稍微一想,便能得出答案。
是他的疏忽了,沒有把握好靠近阮清林的度,忘記了阮清林的敏感,讓對方在還沒有做好心理準備的情況,就意識到自己已經認出了他是誰。
事已至此,余成不能讓阮清林繼續躲他下去了。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阮清林有勇氣從烏龜殼里探出半個頭來,怎么也不能再讓他縮回去。
阮清林被余成注視得坐立難安,他有些不知道余成現下是什么意思,心中慌得厲害。
“余隊,我忽然想起工作上還有點事,有什么事要不我們下次再說吧!比钋辶衷俅萎a生想要躲避的想法。
他轉身想離開,余成卻在這時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阮清林身子一僵,就聽余成說:“阮老師,你是在躲我嗎?”
心思被戳穿,阮清林整個人都懵了。他還沒反應過來,就感覺被余成拉著的手腕上傳來一股力道,他被拉得踉蹌著往余成的方向倒退了幾步,而后墜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余成抱住了他,沒怎么用力,阮清林其實只需要輕輕一掙,便能逃離。但他沒有那樣做,因為他感受到了肩膀上傳來的重量。
余成將下巴搭在了阮清林的肩上,他溫熱的鼻息噴灑在阮清林的肩頸上,掀起阮清林皮膚上的一層小疙瘩。
“不是說喜歡我嗎?”余成語氣有些委屈,“為什么還要躲我?”
阮清林聽著這話,積壓在心中許久的情緒,在這刻不知怎么的就崩了。
就像腦袋里的一根弦,長期緊繃著,早已脆弱不堪,如今被余成輕輕一撥,就這樣毫不設防的斷裂。
阮清林紅了眼眶,酸澀感充斥他的鼻腔和喉嚨,他低著頭,看向余成從背后抱著他的雙手,抬起手,在空中懸著片刻,最后才輕輕觸碰上去。
“余成!比钋辶稚ひ羲粏,每個字都說的艱澀,“你是不是,早就認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