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理想者的本我(51)
“啊——啊啾!!”
鶴見稚久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裹著小毛毯在壁爐邊的沙發上把自己團成一團。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念叨我。”摸摸鼻子,再摸摸身上的繃帶,鶴見稚久癟嘴,把半個腦袋縮進毯子里。
毛茸茸地露出腦袋頂,窸窸窣窣,宛如團子倉鼠。
“現在念叨稚久的人可不少哦~”
真人笑嘻嘻地壓在他身后的沙發上,眸色晦暗地注視著近處的少年,以人類的肉眼無法察覺的變化盡收眼底,眼底倒映出的光彩愈發絢爛,幾近癲狂,他卻沒有想指出來的意思。
真人粲然一笑:“畢竟就算是我也沒想到,明明看起來一副很快就會被那些人類騙走樣子的稚久,反過來卻讓我去偷襲天元。”
“我都嚇了一跳呢哈哈哈哈。”
鶴見稚久像是木偶一樣轉動腦袋仰頭看看他,沖真人做了個鬼臉。
一向嬉皮笑臉的真人卻沒有回敬同樣的表情,反而盯著毛毯空隙下繃帶包扎著的猙獰傷口。
“小騙子。”
說好的能贏得很輕松的。
真人低語道,聲音微不可察。
鶴見稚久聽見了,剛想狡辯,就見費奧多爾端著一杯熱茶來,慢悠悠地到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
打濕的衣服已經換下了,斗篷和帽子一起換下之后,費奧多爾整個人看起來意外的纖弱,不愧是鶴見稚久嘴里能一拳打哭好久的類型。
十二月的雨對于人類來說還是屬于過于冷了,好在身為異能者,體質較差的費奧多爾也沒有太大問題,既沒有感冒也沒有發燒,反而是鶴見稚久這個主力因為傷口感染而被迫躺平。
但卻又怎么說呢,這可以歸為鶴見稚久的一種故意行為。
因此就算是費奧多爾也沒辦法就這方面對頭鐵到從一開始就準備單挑最強獵犬的鶴見稚久說點什么。
要不是他提前算準了中原中也等人會放棄其他人直接去找鶴見稚久,指不定最后就成了這家伙一個人單挑三個boss的盛大場景。
費奧多爾抿了一口熱茶。
淋了一場十二月的大雨,久違的喝到熱水之后使人心情舒暢,能更清醒地思考眼下發生的種種事情了。
這事鶴見稚久還真做得出來。
費奧多爾想。
畢竟這個家伙可是出乎意料的,在所有人都沒有預想的情況下直接聯手特級咒靈襲擊了薨星宮啊。
費奧多爾微微抬眸,目光在鶴見稚久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心里的各種盤算頓了許久,又若無其事地順著視線向上,看見了倚在沙發上,就站在鶴見稚久身后的特級咒靈。
……真人。
那個無意間和「書」的力量對峙,改變鶴見稚久行動軌跡的重要轉點。
真人正彎腰,雙手撐在沙發背上,挑起鶴見稚久的一絲頭發握在手里,閑來無聊有一搭沒一搭地在和鶴見稚久說話,忽然間偶然瞟見對面俄羅斯青年的目光,毫不吝嗇地回以惡意的笑容。
好似下一刻就會發動無為轉變般嗜殺的惡意,以無窮盡的殺意直撲俄羅斯青年的門面而去。
費奧多爾彎下眉眼,露出笑容。
他安靜地坐在沙發上,絲毫不畏懼真人的殺意。
一人一咒靈對視幾秒,在鶴見稚久抬起頭之前自然地各自撇開。
鶴見稚久:“?”
是不是有什么他沒發現的詭異氣氛正在醞釀?
費奧多爾適時開口,在鶴見稚久發現之前帶離話題,反正他就沒指望過這個榆木腦袋會發現點什么來,“稚久之前說要和我說的那件事,現在還有考慮要說嗎?時間不多了哦。”
鶴見稚久果然被帶偏。
少年興奮地注意力一轉,回答道:“要的要的!”
“因為費佳是我這么多年以來見過最聰明的人了,現在又是我的同伙,既然如此,向聰明人求助才是正確選擇!”
鶴見稚久從毛毯里伸出一個大拇指,揚起眉眼開開心心地對向費奧多爾,表達了自己的強烈贊譽。
費奧多爾平端茶杯,嘴角含笑對此不置可否。
真人嘖了一聲。
不過很快鶴見稚久就把手收回毛毯里,牽著毯子的一角左一招右一拐,三兩下就把自己重新裹成粽子,然后往壁爐的方向拱了拱,從熱源汲取溫暖,嘴上說著:“但是要等一個人,等到他的消息之后才能算是安心下來了。”
“誰?那個人類的王權者?”
真人扭頭看一眼門外,“他就在外面,我去給你叫進來。”
這個臨時地點是比水流準備的,位于市郊一處很少有人跡的別墅區,復古式的建筑偏向意式新古典主義,空間感官上給予人濃厚的安全感,尤其會有秘密集會的私密性。
大約是處于jungle中某個成員名下的財產,jungle成員人數眾多,就算想盯梢也查不過來。
“不是流,是另一個人。”
鶴見稚久又向另一邊挪挪,探頭去看墻上的掛鐘,但是角度不夠看不見,扭頭問身后的真人:“現在幾點鐘了?”
真人:“早上七點吧,太陽都出來好久了。”
“居然才七點?”鶴見稚久要去看外面的天色,卻發現厚重的窗簾蓋下來之后什么都看不清,他低頭想了想,又抬頭,歡快地提議道,一點沒有危險分子的自覺:“感覺要等好久,不如我們找點事做吧。”
費奧多爾依舊端著茶杯,“好啊。”
真人無所謂道:“都可以。”
“好耶!”
得到許可,鶴見稚久一下子從沙發上跳下來,一溜煙跑向外面:“我去叫流!”
鶴見稚久本能逃離危險地帶。
留下復古式的壁爐邊,一人一咒靈之間中斷的氛圍繼續蔓延。
真人站直身體,瞇起眼睛俯視對面的人類,意味不明地道了一聲:“初次見面。”
費奧多爾則是笑著回應道:“久聞大名。”
…
剛踏入這棟郊野別墅的大門時,多年來殺手的敏銳神經就察覺到了危險,琴酒確定,哪怕肉眼看不見,這附近也存在極度的威脅。
再看一眼某個不省心家伙發來的地址,確認是這里之后,他還是按著口袋里的槍,走進了這棟別墅內部。
還沒見人,遠遠的就聽見熟悉的聲音在叫嚷:“我要贏了我要贏了!”
灰發少年喜氣洋洋地舉著手里的牌高喊道,幾個人把沙發桌子拖到一起,完全不顧外面的風聲鶴唳,居然閑來沒事在這里打牌。
坐在他對面的俄羅斯人和對面墨綠發色的青年對視一眼,各自看了一眼手里的牌。
俄羅斯人直接放下手里的牌:“過。”
另一邊那個墨綠發色的青年則是拿著手里的牌思索一會兒,最終嘆了口氣,把牌丟進牌堆:“你出吧。”
鶴見稚久高高舉起手里的撲克牌,鄭重其事地一拍桌:“四帶一對王!出完了!”
費奧多爾:“……果然。”
比水流:“啊,意料之中。”
兩人對視一眼,懂了,都是五子棋被鶴見稚久悔棋過的人。
站在鶴見稚久身后看完少年打牌全程的真人終于忍不住,抱著肚子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鶴見稚久:“你就說贏沒贏吧!”
剛進門的琴酒:“……”
琴酒:走錯門了,不認識這個人,告辭。
但眼尖的鶴見稚久已經看見他了,琴酒剛面無表情的轉身要離開,就感覺有一陣風掠過,銀色發絲微動,才轉身就看見剛剛那個還在打牌的少年就站在自己身后,沖自己露出笑臉。
回頭一看,壁爐邊剩下的人像是已經習慣了似的,正在收拾散落滿桌的撲克牌。
琴酒:“……”
琴酒:“你這身傷怎么回事?”
被繃帶捆了一遍,差點成為新一屆繃帶怪人的鶴見稚久乖巧地揚起笑臉,一點都不帶否認的:“試了一下以前經驗比較少的近戰單挑作戰,這是一些不錯的經驗,再有差不多的敵人我都能應付一下了。”
早習慣鶴見稚久這個作戰風格的琴酒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他掃了一眼室內那幾個人——還有一個不是人的,壓低聲音問道:“這些人你確定值得你信任?”
其中一個琴酒知道,魔人費奧多爾。本來是國際上赫赫有名的罪犯,前不久不知道通過什么渠道以被Boss招安的名義加入了組織,甚至一步到位被推薦到了鶴見稚久身邊。
別的不說,但是直接被推薦到鶴見稚久身邊作為直屬心腹這一點就值得琴酒警惕。
他正是為這個家伙才提前來東京的。
鶴見稚久嘴角翹起,瞳孔清亮透徹:“不知道。”
“我只知道他們不會背叛我,至于值不值得信任,我也不知道。”
“……鶴見!”琴酒眉頭蹙起,銀發青年壓低嗓音,冷如冰碴暗含威脅:“別拿組織開玩笑,接下來的任務你比我明白重要性。”
“什么?我才沒有,我很認真的。”鶴見稚久無辜地眨眨眼睛,眼中盛著細碎的歡暢,“我從來不會拿組織的安危開玩笑,這一點我以為大哥一直都清楚。”
少年歡笑著,眼睫猶如撲扇蝶翅,染著星光般的純澈,他認真的回答琴酒:“就像Boss對我的態度一樣,他對我也從來不是信任,而是知道我無論如何也不會背叛組織。”
“而且,我也不敢奢求太多。”
“這樣對我來說就足夠了,琴酒。”
看!專欄頭像里有一只搖搖鶴!
第162章
理想者的本我(52)
琴酒帶來了一項從Boss那邊直達下來的任務,由他親自轉交給鶴見稚久,并作為監督者判定最后的成果。
這個任務放在這個時候并不合適,但又很合適。
東京在短短時間里受到了這么大型的恐怖襲擊,又因為黃金之王都死在了這場混亂里,導致政府的民眾信任直線下滑,非時院的影響力更是即將一落千丈,如果不是青之王宗像禮司還活著從旁協助,恐怕一直以來以超能力者和王權者氏族維持運轉的部分部門就會從此消失。
這是個很好的機會。
Boss說:組織即刻調動暗線,支持鶴見稚久以他當前的身份掌控如今混亂的司法系統,進一步維系組織的利益。
而在這之前,鶴見稚久需要先做另一件事。
“我來的時候聽說朗姆已經得到了風聲,他那邊不清楚是打算對你做什么。那家伙,朗姆他一直默認我站在你這邊,現在我在他眼里和已經和你聯手沒區別,那邊的消息你只能自己想辦法。”
琴酒嘖一聲抿直嘴唇,眸光冷如寒冰。他也知道他應該和貝爾摩德一樣,這個時候最好是離開東京避嫌,參與到組織二號人物的爭奪里無異于主動站隊,給自己添上不必要的麻煩。
但他放不下心這個家伙。
鶴見稚久的脾氣琴酒可是領教過的。
相當執著的蠢貨。
“不過……”
“鶴見,你期待的狩獵要開始了。”琴酒說,擰眉看著鶴見稚久,看清了自己話落之后,少年眼里驟然盛放的刺眼光芒,扭曲的笑容躍然而上,又倉惶地、癲狂地佝僂,微微彎下身軀。
鶴見稚久低下頭,蓬亂的灰發也一并垂下,松松地垂落在臉側遮住面龐,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琴酒斂眸,靜靜地看著他。
像是在看數年前那個剛剛加入組織的小孩
撲面而來的嗜殺之意猶如盛怒,他聽見少年癡癡地低笑,手指抓向面頰,躬身從心肺身處發出干涸的笑聲,陰鷙瘋狂到了極致。
“——我知道了。”
鶴見稚久說,從回答的聲音里聽不出什么情緒,安寧得毛骨悚然。
他再抬頭,臉上已經沒了之前那種讓人看著不適的瘋狂,少年眨眨眼,笑著問道:“大哥要留下來嗎?我要開始和小伙伴商量作戰會議了哦?”
琴酒垂放身邊蜷縮的手指放開,撇過視線,蹙眉冷然回答:“你自己有把握就行,我不會參與到任何一邊。Boss的指令是我作為裁判判決出從四年前開始至今、最后遺留的勝者。”
“如果你贏了。”
琴酒頓了頓,雙眸微瞇,掃了一眼鶴見稚久。不知道是不是剛才說的話讓他想起了四年前的某些事情。
不過最終琴酒也沒提,只是雙手放進大衣口袋,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到時候我會來向你道喜的。”
鶴見稚久駐足,看著琴酒的背影逐漸遠去,才怔然收回目光。
那雙銀灰色的瞳中一片清明透徹。
少年扭頭,大喊一聲。
“流——”
他雀躍地,抬起手向比水流招手,墨綠發色的青年也朝他笑笑,才真正見面不久,他卻像是對鶴見稚久早就有了解一樣,頷首回答道:“你要的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不過還沒組裝好……”
“問題不大,這對我來說可是專業對口!”
鶴見稚久丟下裹著自己的小毯子,噠噠噠幾步順著比水流的指示去隔壁房間找東西去了。
“什么什么?”真人好奇的問道,兩三步跟了上去。
費奧多爾屈指抵著下巴凝神想了一會兒,微微一頓,放下手看向一直沒什么表示的比水流:“狙擊槍?”
“是,他之前說過要親自動手,稚久不喜歡一直用他的能力,我就準備了別的東西。”比水流將手里的撲克牌對齊,重新放回盒子里裝好,沒什么血色的面容上平靜如水。
“接下來事情他應該不會讓我們插手。不過稚久會狙擊,跨過這一層,很快他就會回到我們見過的那種狀態。”
費奧多爾目光凝聚在青年柔軟的墨綠色發絲上,許久,嘆然一笑:“看來我沒猜錯。”
“你和稚久認識的時間比我想象中還要早。”
比水流也沒有否認。
他只說:“稚久的反偵察手段還不錯,這方面的細節他不會因為疏忽就被人發現問題的。”
“用他的話來說,這是他的專業領域所以絕對不會被不專業的人看出問題?”比水流不確定地模擬著鶴見稚久的思路回答。
費奧多爾沒說話。
沙發圍住的小桌上已經清理干凈。真人跟去幫鶴見稚久拿東西了,此時室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費奧多爾看著壁爐柴火噼啪作響,跳動的火光映照在他的臉頰上,低垂的眸中也有明亮的光色跳躍。
“綠之王,比水流。”
他突然喊道。
大量細節在短時間的梳理里一一對應上,有關于鶴見稚久這個記仇的家伙為什么會對第七王權者的暗殺表現平平,又或者其他的事情,千帆思緒從腦海中掠過,費奧多爾卻有一個問題還沒得到答案。
比水流應聲看向他。
此時的綠之王單獨一人出現在這個臨時據點里,身邊既沒有跟著他的監護人磐舟天雞,也沒有跟著他的氏族們。
青年獨自坐在沙發上,松散的墨綠色發絲安靜的拂過左眼,他手里拿著那副已經裝好的紙牌,禮服一般的白色衣袍襯得他神秘優雅,看上去不像是該出現在這里的人,只是周身隱隱閃過的綠色弧光以及保持在不會被發現界限中用來維持自我的威茲曼偏差值表明了他的特別。
“我從你身上似乎看不見對鶴見稚久這個人的私心,為什么?”
無論是什么,就算是中原中也、五條悟那些無法下定決心的人也是有私心的,費奧多爾正是利用到了這一點,才能在晴空塔的圈套里套牢羂索;太宰治也是利用到了這一點,才能設下晴空塔上的反包圍圈套,逼迫中原中也等人親身面對鶴見稚久的宣戰。
就連費奧多爾自己也想自私的選擇獨占,控制住這個妄圖實現理想的少年。
真人不也是這樣嗎,所以才冒進的用所有人都沒預料到的方式接近鶴見稚久。
聽見費奧多爾的問題,比水流倒是相當無所謂地說道:“可能是因為已經做好準備了吧,”
第五王權者目光平靜地說:“以往吸引他,使他痛苦乃至絕望的,不是征服、進駐、占有,而是永遠發問、尋覓、追逐 *。但是晴空塔之后他找到了自己的希望,再之后會發生什么,在我選擇站在他身邊那一刻起就已經明白了。”
鶴見稚久的結局從他選擇放棄最好的結局,義無反顧的奔向理想開始就已經決定了。
比水流只是一如既往的做出了同樣的選擇而已。
“要說私心,也不能說沒有。”
比水流忽然嘆了口氣,“但稚久的樣子,什么私心都沒用吧?”
“……”
費奧多爾一時語塞。
很難不確實。
“你們在說什么?”
獨屬于少年那樣活潑靈氣的聲音插進來,鶴見稚久冒頭,拖過來一個長款的手提箱,放到比水流提前清理好的桌子上。真人則幫他拿著別的東西,大概是輔助工具什么的,放下之后悠悠地去拉開窗簾去了。
光照了進來,映亮室內暗色。
雨后晴天,陽光正好。
“沒什么。”
“嗷。”鶴見稚久信以為真,打開手提箱,果然是比水流口中的武器。
專業人士鶴見稚久剛打開就確認了狙擊槍的款式,拿起零部件端詳了一會兒,裝載速度行云流水,熟練到幾乎閉著眼睛都能完成。
相當對得起他那句專業對口了。
“稚久。”
“那位先生,唔、應該稱之為‘Boss’。”費奧多爾咬住指節,忽然看向鶴見稚久,想起之前驟然去鶴見宅守株待兔鶴見稚久時的一件事,問道:“稚久,他為什么一直不讓你殺人?”
少年手中動作不變,回答得分外輕巧:“因為,Boss知道我比較注重儀式感?”
“以純粹的非法手段殺死一條鮮活的生命,親手否認爸爸媽媽帶來的全部價值觀,否認自己的碌碌無為的前半生,放棄自我。”組裝好狙擊槍,鶴見稚久拂過槍身,輕拉槍栓。
‘咔嚓’一聲清脆的響聲,冷凝的機械碰撞聲隨著話音,與壁爐中噼啪的星火一起噪響。
少年端起狙擊槍,忽地將槍口掃過坐側的幾人,一瞬間殺意如芒刺骨,就連王權能力傍身的比水流也要側目,握緊手里的牌盒。
不過鶴見稚久沒什么特別的意思。狙擊鏡中的視野停在真人拉開窗簾的窗戶外,百米開外的市郊赫然展現眼前,十字準星隨機停在了一只鳥雀上。
鶴見稚久扣動扳機。
‘咔噠。’
撞針碰撞的聲音清脆空茫。
回頭,子彈還在桌面上,窗外的鳥雀也安然站在枝頭。
鶴見稚久忽地笑起來,放下手里的狙擊槍,繼續自己沒說完的話:“然后,從此組織的一切將是我的全部——大概就是這樣。”
“你會嗎?”
“會。”
鶴見稚久不帶遲疑地回答,眼里一片安靜的灰色,隱含瘋狂:“之前會,而且應該是會得毫不猶豫。”
“但是現在沒這個必要了。前半生堅信的正義也好,沉浸在里世界的黑暗也好,大家都是半斤八兩的東西,沒什么區別,也不用去界定。”
鶴見稚久用極為輕松的口吻說,不同于費奧多爾之前在鶴見宅見過的那副模樣,少年像是從極度絕望中轉變為了另一種極端的亢奮。
他說。
“如果你一定要去定義什么是正義,什么是罪惡,忙忙碌碌的去為那些事情收集資料寫下大篇論文。結果到頭來就會發現,自詡正義的人會犯下罪孽,罪惡的人會遞出溫暖。然后徹底敗在復雜的人性下。”
鶴見稚久扭過身來,從真人手里接過輔助校準工具,精細地調整起即將用來殺人的武器。
“死亡是一件有效的管理罪犯的方式。但是,罪孽殺不完,也無法洗清。”鶴見稚久一邊說。
比水流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真人哼笑著,對人類的罪惡與否不感興趣。
費奧多爾莞爾笑道:“這倒是一種很有趣的說法。”
“這很好理解啊。”
鶴見稚久見他們奇怪的態度,不解的眨眨眼睛,手里的動作倒是沒有停下來:“犯罪即是對秩序的挑戰,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成為罪人。那么如果這樣的秩序產生改變呢,將判刑的‘法律’調整到更低的下限,這個時候又應該拿什么來判斷是否犯下罪行?”
“我認為,錯的不是強者,不是弱者,也不是人類或者懷有特殊能力的人。”
“是制約,秩序,又或者人類賦予自己,又凌駕于人類之上的那些社會運行的基礎框架。”
費奧多爾眸色微微一動。
少年已經熟練的校準好狙擊槍的細節,這回他將子彈裝進彈匣,完整的裝載好了整個狙擊槍。
再抬槍,瞄準窗外。
枝頭的鳥雀一無所知地撲扇翅膀,腦袋靈動的四處探望,絲毫沒發現死神即將降臨。
“這些本身就是會制約犯罪,又帶來犯罪的存在。”
“無論是悲劇災難戰爭又或者其他什么也好,這些都是最為致命的根源。”
“所以,我想試試。”
鶴見稚久拉動槍栓,毫不猶豫地扣下扳機。
‘呯!’
撞針一瞬間猛擊槍膛內的子彈底部,子彈的金屬外殼與槍管壁內的螺旋紋理劇烈摩擦,在高速旋轉中飛射出管口。
玻璃碎裂。
枝頭上的鳥雀身軀僵直,大口徑子彈的爆裂直接從正中擊穿,只留下一個空洞,然后直直地栽向地面,生息斷絕。
室內,后坐力帶動少年淺色的發絲,微微揚起,又倏忽落下。
“我想試試,在廢土之上以扭轉世界根基的力量重新塑造出來的世界,是否會帶來更好的人類。”
吸引他,使他痛苦乃至絕望的,不是征服、進駐、占有,而是永遠發問、尋覓、追逐。——《人類群星閃耀時》
第163章
理想者的本我(53)
雖說與在場三位記憶里的某些時刻十分相似,但是這次與親友決裂的鶴見稚久罕見的、居然沒有向其中任何一個請求支援,把外置大腦放在一邊,自己扛著槍出門去了。
安靜的別墅里只剩下了兩人一咒靈。
真人左看看費奧多爾,右看看比水流,想了想,歡快地決定跟上鶴見稚久,離這兩個腦子比非人類還非人類的家伙遠一點。
并不想和競爭對手處于同一個屋檐下謝謝。
別墅里又少了一份熱鬧。
不過三人之間彼此也不怎么在乎,少一個反而還是好事。
比水流劃開屏幕,將地域的監控投影投放到墻面上,對電子器械有著超乎常人控制力的青年迅速地、在極短時間里從城市各地的監控里找到了年輕的身影。
少年正優哉游哉地背著偽裝用的琴盒,一個人走在路上。
安靜的馬路上行人很少,剛剛經歷過災難的區域遍地狼藉,從監控看,街邊的建筑都受到了大大小小的損壞,有種經歷了大地震之后的蒼涼。
這時候鶴見稚久就很顯眼了。
他像是看不著周遭的苦難一樣,堅定的邁著歡快的步子走向他要去的地方。踩過血跡,踏過碎石,臉上的表情是歡欣雀躍的,好像今天是陽光明媚的周末,而他正要去游樂園。
“你就讓他一個人去?”
看著這一幕,比水流忽然問道。
他扭頭看向抵達這里之后就一直很安靜的魔人,費奧多爾笑吟吟地坐在沙發里,仰頭看向投影,溫順的黑色直發垂在耳邊,側著看去,比起比水流知道的那個罪犯,此時的費奧多爾安靜得詭異。
費奧多爾將問題還了回去:“你不是也沒攔著嗎?”
比水流轉頭繼續調動監控。
綠色的弧光閃爍在他手指之間,操縱著王權者的能力入侵網絡,大量數據構成新的窗口,那些窗口中同樣也是監控,只是在各個不同的視角。
不過隨著鶴見稚久的去往的地方越來越偏,能調用的監控也逐漸變得少了起來。
“我當然不會阻攔他。”比水流說。
“我一開始也在期待他是否會需要我,就像曾經那樣。”比水流墨綠色的發絲垂下,透過紛落的劉海,他看著監控畫面里的鶴見稚久,忽地綻出絢爛的笑容,眼中的綠色猶如北極長夜,極光浮空,流轉過萬千星光。
他說:“不過后來我發現,鶴見稚久已經有了自己的決斷,這是他的戰爭,在他的主場里,你和我、以及那個咒靈——實際上都可有可無。”
“是啊,正因為如此。”
費奧多爾雙眸微斂,應下了這句話:“正因為有這一點在,琴酒、稚久親近的那個殺手才沒有試圖干涉他,而是任由他去做他要做的事情。”
“是這樣。”
“所以我更不會攔著他。”比水流說,他的聲音很輕,“他要做什么只管去做好了,有時候聽從別人的指揮也是一種有趣的體驗不是嗎?費奧多爾?”
他意有所指地將話題引向了費奧多爾之前的那些計謀,面對比水流的意有所指,費奧多爾低唔一聲,倒也沒否認。
他晃晃腦袋,說著:“可能只是我比較有野心吧,我不太喜歡和別人分享。”
“不過……”
費奧多爾轉動眼珠,笑著側頭,淡淡地掃過一眼比水流,同樣輕聲說道:“有時候不爭也是一種爭呢。”
…
鶴見稚久開始他的狩獵。
狩獵。
一般指的是獵人殺死獵物的重要過程。
如果是在叢林里,獵人們大多會隱匿自己的身形,避免驚動獵物,然后小心地搭弓引箭,瞄準獵物的致命處,一擊致命。
作為一個沒什么高超技巧也不會偽裝成獵物的獵人,鶴見稚久當然還是選擇了這種最傳統的方法。
比如伏擊啊什么的,總之很簡單。
暴雨過后的天氣還不錯,鶴見稚久抵達目的地的時候場地很干凈,地面上也沒什么積水,可能是地處近海,距離當時最混亂的市中心比較遠,這邊的建筑也沒有遭到太大破壞。
陽光正好的上午。
鶴見稚久持續優哉游哉地放下琴盒,走到還沒裝修好的水泥柱旁邊,海風吹拂發梢,少年遠眺,展望天邊地平線那邊的大海,用力伸了個長長的懶腰。
這里是個還沒裝修好的高樓,他正在最頂層的最佳伏擊點,距離海邊最近的一個直升機起飛點有數百米的距離。
看一眼時間。
鶴見稚久不慌不忙地支開腿單膝跪地,手肘架在膝蓋上端舉槍身,調整好的倍鏡清晰地映出百米開外一架停在停機坪上的直升機,——時間剛剛好合適,還有十分鐘起飛。
十分鐘。
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少年呼吸放緩,銀灰色的眼瞳里既沒有仇恨也沒有喜悅,平淡得翻不起波瀾,安靜地看著被倍鏡放大后百米之外的地方,將手指放在扳機上。
氣息下沉后放空思想,所視所見所聞都好像被放慢了倍速一樣,連云層晃動陽光時斑駁的色彩都能分辨出來。
周圍的世界安靜的,有風卷過沙石的聲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鶴見稚久數著自己的心跳。
地址是對的。
時間不會出錯。
從四年前開始組織內的大小情報脈絡就已經摸清楚了,相應的在這方面也做好了準備,朗姆不會察覺自己會在第一時間挑選這種形式動手。
他逃跑是因為知道自己的底細。
知道自己異能的人一般不會采取正面進攻的方式,自己說白了就是數值怪,很難對付,因此哪怕Boss默認了二把手的爭奪戰開始朗姆也不會率先發動攻擊。最正確的選擇是拉開距離躲到國外,這樣還有更多的拉扯空間。和四年前也一樣。
鶴見稚久呼出一口氣。
視野里的直升機忽然發動了,旋翼慢慢加速旋轉,直到高速旋轉到可以隨時起飛。少年的視野里出現了兩個人,一個在對另一個囑咐著什么,急匆匆地走向直升機。
兩個人都做了偽裝,遮去了象征性的假眼,隔著這么遠的距離一時之間也不好確認誰是誰。
但鶴見稚久沒打算開槍。
他將槍口劃向了直升機的旋翼,十字準星在連接旋翼傳動軸和旋翼槳葉的槳轂處停留了一會兒,又轉向其他的方向,在油箱處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扣下扳機。
直到直升機拉起……
朝著鶴見稚久所在的大樓方向飛來。
鶴見稚久眼里這才興起一抹亮色,愉悅地揚起嘴角。
這個方向是固定航程,他收集了駕駛員的飛行經驗、習慣、以及這片區域的飛行領空規則——這里是必經之路。
少年手里狙擊槍的十字準星鎖定般的追逐著升空的直升機,看著它越來越近,將要越過這棟大樓飛往海外。
鶴見稚久扣下扳機。
子彈飛射,槍聲與硝煙滯留下來。
…
爆裂的風聲鼓動耳膜。
不屬于這個高空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耳邊。
電光火石間,匆忙離開這個國家的朗姆抬起頭,目光觸及駕駛側時,瞬間瞳孔收縮如針!
破碎的玻璃折射出五彩斑斕的陽光,光穿行進來,透過玻璃碎片能看見折映扭曲的景色,很美的陽光,跳躍的亮色在玻璃之間交匯。
‘嘩啦啦!!’
駕駛側的前窗玻璃紛紛揚揚地被高空狂風吹向后座,銳利的玻璃片劃破皮膚,但更讓朗姆驚恐的是打碎玻璃的那顆子彈。
高速穿行的子彈帶著爆裂的氣旋迎面而來,血漿飛濺,直接洞穿了駕駛員的大腦,猶如黑色空間里劃過的一道白色閃電,擊中、貫穿。
——穿透。
尖銳的子彈頭近在眼前。
強烈的恐懼彌漫大腦,直接覆蓋了勉強保持的理性,可還沒等朗姆做出任何反應,那顆子彈就擦過他的臉頰,一下悶響,子彈釘死在了座椅的鋼板上。
霎時間即將墜機的警報大響。
臉頰上是火辣辣的疼,朗姆下意識伸手摸了一下臉頰,遲鈍的發現凹陷下去了一塊,再看手上,滿目腥紅。
而抬頭看去,駕駛員的半個大腦都被大口徑子彈碾碎,血花四濺,血腥氣就著高空冷風灌入鼻腔,令人反胃的壓迫感再一次襲上心頭。在這千鈞一發的關鍵時候,朗姆反而冷靜下來了。
但比恐懼更絕望的是,他的冷靜只能告訴他另一件事。
鶴見稚久的狙擊是琴酒教過的,不輸給基安蒂。
他不可能會打偏。
也就是說……
——‘唰!’
門板隔絕的光霎時間照進來,朗姆的心猛地一跳,狂風涌進,還沒抬頭就聽見少年清朗活潑的聲音迎面而來。
“嗨嗨~好久不見!”
鶴見稚久屈腿半蹲在外側,一手拉開直升機艙門,灰發被風吹得飛舞,以幾乎不可能的形式出現在朗姆面前。朗姆瞳孔震顫地看著這一幕,旋翼旋轉時發出的噪音像是具現化的戰栗,細說著這一刻的不可置信。
鶴見稚久卻不覺得自己此時的行為非常反人類,他看了看直升機內兩個同樣做了偽裝的人,看了好一會兒都沒分辨出來,干脆放棄了。
下次去向貝爾摩德請教一下化妝技術吧。
鶴見稚久心情愉快的想著。
這樣想著的少年說話的語氣也荒誕的升高尾調,直截了當的說道:“因為不想浪費時間去猜哪個到底才是我要殺的那個人所以只好先殺掉駕駛員了,我想想,大概過幾分鐘就會墜機——所以有不想死的要和我聊會兒天嗎?”
鶴見稚久背對陽光,高空之上,灰發狂亂地在空中舞動,明明背著光此刻眼底的灰色卻亮得驚人。
他笑吟吟地用語言壓下了朗姆那只伸到外套下拿槍的手:“我不建議這個時候對我開槍。你知道我的戰斗力,普通的熱武器對我來說沒有意義。”
“我只是想和你說幾句話而已,說不定——”
“這場爭奪就可以和平解決呢?要珍愛生命,是吧?”
第164章
理想者的本我(54)
墜落的直升機引來了警報聲,墜毀后的滾滾黑煙飄上天空,即使是在高樓上也清晰可見。現在往下看去應該能看見警車和消防車包圍住了直升機墜落的那塊位置,可能還會有吃瓜市民。
但是這些和高樓上這個寂靜的空間沒有關系。
少年哼著不成曲的小調。
鶴見稚久拎著他用來裝武器的琴盒,邁著松快的腳步過來了,他把朗姆丟在這里好一會兒,也沒綁著,完全不怕人跑了似的。他自己也不知道去哪了,現在才回來。
他在朗姆面前的水泥地上挑了個干凈的位置盤腿坐下,在盒子里翻翻找找,忽然拎出一個小巧的金屬瓶,擰開之前看了一眼,但是瓶子上沒有標簽,只好擰開后不確定地嗅了嗅。
“差點記錯了。”鶴見稚久咕噥一聲,確認了這一瓶是自己要找的。
安靜的空間里除了這些叮叮當當的聲音之外,似乎就只剩下少年自己的嘀嘀咕咕了,詭異的氛圍令人心率居高不下。
朗姆被這不知所謂的氛圍弄得心驚,臉色發青,一開口就是冷嘲熱諷:“你在干什么?”
“誒?我嗎?”
鶴見稚久詫異地手里那些瓶瓶罐罐里抬頭看向他,歪歪腦袋,笑了一下,拎起剛剛嗅過金屬瓶晃了晃,里面不知道裝著什么什么,雖然不大,但仔細能聽出液體晃動的聲音。
他把擰開的金屬瓶遞到了朗姆面前。
“這是毒藥,我剛剛去找琴酒借的。他比較擅長各種暗殺技巧就去借了一下。”鶴見稚久說,很平靜地告訴朗姆。
也很平靜地,在下一秒發難。
他把手里的毒藥灌進了朗姆的喉嚨。
腐蝕性的刺痛感在五臟之間翻涌,還沒說出一句話就感覺有血從嘴角先一步涌出來,毫無疑問的,這就是毒藥。
“——咳!咳咳……你……”
朗姆捂著喉嚨大力咳嗽,面目猙獰,完好的那只右眼滲出血絲,一只手需要撐在地上才能維持平衡,他怒目圓睜,盯著鶴見稚久,嘴里艱難地吐出少年的名字:“鶴見……”
“然后——!”
鶴見稚久像是聽不見一樣,興高采烈地繼續了自己的話題。
“我還借來了配套的解藥,我找找……噢!是這一瓶!”鶴見稚久從旁邊的琴盒里翻出另一個金屬瓶,為了證明他說的是真的,鶴見稚久甚至問了一句:“要我現場喝給你看看嗎?”
朗姆忍住想罵人的心思,怒極反笑:“有本事你喝。”
鶴見稚久眨眨眼睛。
面不改色地兩瓶都喝了一口。
喝完毒藥的少年面色如常,如果有問題生理上的反應是掩蓋不了的。也就是說,那確實是解藥沒錯。
“……”
朗姆強壓怒火,事到如今他哪還能不知道鶴見稚久的意思,“……有話直說,鶴見稚久。別在這種小心思上浪費時間。”
“你又不可能會放過我,你不是一直想殺我嗎?別告訴我你到這里臨時反悔了,要放棄唾手可得的權利。”
鶴見稚久倒是狠疑惑地反問回去:“為什么不行?”
一句話使朗姆到嘴邊的話凝滯。
“權利是自己爭取的,錯過了你這一次我還可以爭取下一次。去爭取另一種、超越組織給予我的一切,的其他更高的力量。都可以。放棄這一次又不是不可以。”鶴見稚久疑惑地看著他的敵人,眼里是切實的意外和不理解:“你又不是沒調查過我,我還以為你很了解你的頭號競爭對手來著。”
朗姆看向少年的眼里藏著濃烈的殺意。
他沒有回答這句話。
他確實了解這個從幾年前開始就在和他作對的家伙,不是誰都會一加入組織就仗著自己的價值爭取Boss的偏愛,然后明里暗里和他這個二把手爭權的。他當然了解鶴見稚久的行事作風。
笑容真誠,手段殘忍。
唯獨不了解的就是,鶴見稚久那好像什么事都可以臨時起意一樣的心態,四年前不知道為什么忽然放棄也好,今天忽然說出這種話也好,整個人就處于一種及其令人捉摸不透的狀態。
“……咳!”朗姆吐出喉腔的敗血,沙啞的聲音弱了不少,左眼的假眼被額頭流下的血染紅,這也不妨礙他死死地盯住眼前的少年,“所以你要為了什么放過我?”
鶴見稚久把金屬瓶放下,好心的為朗姆區分開了有毒和沒毒的兩份,避免等會拿錯。
他從善如流地說出了自己的要求:“三四年前那件事,我想先確認一下這個。”
鶴見稚久揚起笑容。
“別的可以慢慢說,這個問題我還是想先問一下。就當是交易好了,反正只要之后你不干涉我,我可以就當沒看見。”
朗姆怔了一下,呵呵低笑起來。
“三四年前……”
“蘇格蘭威斯忌。你就為了這么一個臥底?你不怕他反過來來抓你嗎?”抓住了意料之中的弱點,朗姆反而氣勢上漲了起來,冷笑著說道:“那是日本公安派來的臥底,還是說你不知道?”
‘啪!’
一聲歡快的擊掌。
鶴見稚久雙手合十,眼里閃著雀躍的亮光,開心地說道:“哦~!你果然確認了!”
“但是你很清楚他、他們對我的重要性不是嗎?”
鶴見稚久說,他將雙手對掌,安靜地微微垂頭,任由灰發垂落身旁,抬眸看向朗姆時,臉上的笑容依舊是明亮的,眼里卻是望不見底的深邃,“甚至打通Boss那邊的關節讓我回國第二個接觸的就是波本。”
一瞬間,安靜的少年神祟得像是看透人心的魔鬼。
他在笑,肅殺之意卻如跗骨之蛆。
“如果不是琴酒把我帶走了,你最開始的目標其實是直接讓我和蘇格蘭見面才對。”
眨一下眼睛的時間,少年臉上那種詭異的表情就消失了,替而代之的還是他一貫的陽光明朗。
“琴酒?”
朗姆聞言嘖舌:“我就知道那家伙對你不一樣。他對你太偏愛了,鶴見。”
“嗯?嘿嘿,我也覺得大哥對我超好的!”鶴見稚久很受用地應下了,他展開雙手,再問道:“回到正題上——我想知道這件事還有那些人知道。琴酒肯定是不知道的,他要是知道了蘇格蘭和波本早就死了。那么Boss呢?或者其他人?”
“你的情報網絡比我深沒錯,但我想你總不可能是自己親自去查這件事的吧。”
鶴見稚久說著,哼起了他不成曲的小調。
“你要問的只有這些?”朗姆狡詐地沒有第一時間給出正確答案,哪怕死亡迫在眉睫,作為和鶴見稚久拉鋸了四年多的老油條,他也看得出來鶴見稚久的這個行動太詭異了。
對鶴見稚久來說,僅僅只是一個蘇格蘭威斯忌作為交換似乎太不正常了,這個人合該是用最殘忍的審問手段來拷問,然后平淡地給予最直接的死亡。
“當然不止!這只是第一件事!”鶴見稚久迅速回答。
他一面拿起新的、與之前那個完全不同的手機,哼著小調向朗姆展示了與之前給安室透看過的那樣情報如出一轍縝密程度的資料。放在朗姆面前,向前任組織二號人物對接起了組織的機密。
朗姆沒有第一時間應下。
“這些都是最高級的權限才能接觸到的人……”朗姆詫異地看向鶴見稚久,眼里是明晃晃的不信:“你想留下我的性命,奪走我手上的殘余勢力來架空Boss?”
鶴見稚久頓了一下。
他發出強烈風抗議:“什么啊我對組織很忠誠的好嗎!”
“琴酒就算了,他知道我之前想做什么,但是為什么連你都這樣說啊!”
朗姆冷笑,“那還能是因為什么?因為幾年前你被FBI警告的那件事?”
話落,鶴見稚久忽然像是斷了電的機械人偶,遲鈍機制的閉上了嘴。
“……好吧好吧,說就說吧,理由也沒多復雜。”
“另一種程度上的應Boss要求進入這個國家的司法系統而已,收集組織內部情,拿下你的地位報有助于我挑選容易倒向我的人。”鶴見稚久將手肘擱在腿上,托著腮,嘆了口氣,目光越過朗姆不知道在看什么。
“但我還是想——”
“我還是想試試幾年前沒做到的事情,現在我比之前找到了更準確的目標,也有了更合適的方法。不試一下太可惜了。”
無師自通謎語人屬性的少年一個人叨叨了幾句。
最后發現自己實在沒有費奧多爾那種程度的智商,忍不住放棄了謎語人的屬性,自暴自棄地干脆把真正的理由說出來了:“其實你說的也沒錯,就是因為幾年前被FBI警告的那件事。”
“幾年前的我還是太年輕啦,想要挑戰世界結果自己先輸了一籌,最后落得一個惶惶然不知所措的下場。直到今天才找到更準確的目標。”
鶴見稚久為曾經蒼白無力的自己嘆息一聲。
不過很快他又揚起笑容,就像沒有被那份‘過去’的記憶套牢一樣,鶴見稚久不會沉湎在失敗里。
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與其不知所措的沉浸在過去里,還不如對準新的目標嘗試世間一切不可能呢!
鶴見稚久開開心心地說起了自己的計劃:“所以,我想為了新的目標試試先制造一點小混亂 ,比如借著非時院勢力崩散清洗一下這個國家的管理層,換上和組織有關的成員——反正組織這么多年也差不多嘛,只不過少去了威脅、恐嚇、藥物控制之類的程序,直接用殺伐的手段換成了自己人而已。現在正是天災過后的混亂時期,多死幾個人挺正常的。”
“以上!是需要你這份權利的部分原因!”
鶴見稚久說。
朗姆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喃喃道:“……你瘋了嗎?”
這都堪比政變了,讓這個國家陷入混亂對鶴見稚久有什么好處?還是說他真的對組織忠誠到了這種地步?
鶴見稚久當然沒瘋,所以他否認了朗姆的話:“沒有哦。這樣不也是讓組織發展的一種很有趣的方法嗎?人類都是這樣做的。咳,開個玩笑。”
他說著開玩笑,朗姆腦海卻中猛地閃回過無數畫面。
FBI。
棱鏡計劃。
死于自己國家追殺的超越者。
……幾年前那個因被警告而被迫中斷和FBI合作的鶴見稚久,轉頭就去往了最危險的戰場,以絕對的實績增加增自己的重要性。
他還記得,那個時候打探到的鶴見稚久還沒來得及掩藏起來的理想。
“——你是想。”
朗姆冷汗直下,面色發白,一瞬間明白了眼前的少年要做什么。
這樣似乎就能說得通了,鶴見稚久為什么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在針對他,為什么鶴見稚久做的事情從來不會讓Boss懷疑。
不止是因為仇恨。
如果只是仇恨,以鶴見稚久的力量殺他只是時間問題。
但他是真心實意地想要組織二號人物的權利,這些年也是真心實意地在為組織的發展而努力,而他做這些,只是為了更重要的另一件事。
那件事違反的是全人類的準則。
也就談不上會背叛組織,也就不會被懷疑初衷。
鶴見稚久輸過一次,就是在那一年。但他不是會服輸的人。
“是,我在想,如果在這個國家體系混亂的時候再讓組織——一個龐大的犯罪集團趁亂下場,能不能更徹底的崩潰整個國家的管理運行系統,造成癱瘓,然后失去針對我的能力。因為不管怎么說我一個人都不可能對付得了一整個國家機構。”
鶴見稚久說,語氣里充滿了經驗之談。
就像費奧多爾對他的了解那樣,鶴見稚久在考量這個國家對他的態度。
“不過這樣這里一定會吸引外面的目光,就像幾年前那樣,導致無數強者介入。說實話,我打得贏超越者,但想殺死源源不斷的敵人就屬于是不太可能了。”說起這個鶴見稚久也有些苦惱,他一直以來的猶豫也有這一點在,之前懷疑別人的貿然接近也有這個原因在:“畢竟之前輸過一次了,這次想著還是要穩重一點。”
鶴見稚久唉聲嘆氣。
少年用最狡詐的語氣說出最慫的話:“所以只需要引開外界的目光就可以了!”
鶴見稚久伸出手。
他從一片空茫中引出一道絢麗的光,璀璨的棱鏡在鶴見稚久掌心靜靜浮空旋轉。
它很美,陽光拂過時折射出五彩斑斕的虹色,棱鏡體中儲存著流著細沙的透明水體,每轉一圈都會帶來耀眼的閃光,比起什么武器,它看起來更像是一個漂亮的裝飾。
如果赤井秀一在這里,他一定能認出這是什么。
——一名死去的超越者。
鶴見稚久屈指彈在棱鏡上,‘叮’一聲,異能結晶發出玻璃質地的清脆悅耳聲響,其中的透明液體也輕輕搖晃,帶動細沙流動向下,猶如水沙漏,透著晶瑩的燦燦。
少年笑吟吟地說:“任何武器任何行動單個拿出來都很容易被攻破,但如果所有計劃連成一條線,再困難的事情說不定都能有可乘之機。”
“這就是我的全部理由。”
“那么,你的回答呢?朗姆。”
鶴見稚久再次問道,少年抱怨似地收回他的關鍵節點之一,一如既往的小心藏起來:“我都說這么多了,你不信我是一回事,但總不能白嫖我的回答吧?”
朗姆看了一眼那瓶解藥。
他算是明白鶴見稚久為什么要提前把解藥拿出來了,原來是早就預想到了現在這一幕,提前就省去了質疑的過程。
“蘇格蘭的事情Boss不知道。”
“他還要留著對付你,直接暴露出去豈不是太可惜。”
聞言,少年眼瞳里終于帶上了切實的笑意,喜氣洋洋地明白了朗姆的話術陷阱:“也就是說還有其他人知道了!”
朗姆沉沉地看了他一眼,對被點破話里的漏洞不置一詞。
他耐著性子,多問了一句:“波本怎么沒跟著你?”
“波本?”
鶴見稚久坐直身體,摸著下巴想了想,也沒有拒絕回答:“我拜托貝爾摩德幫我把他和蘇格蘭一起支出去了,現在應該在忙于前不久那些針對我的懸賞在到處收集情報吧?”
“我這邊又是異能者又是王權者的,咒術師咒靈的事情一大堆,我尚且輸贏不定,普通人的安全就更別說了。四處奔波也許會比較危險,也可能會知道一些連我都還沒有查出來的事情,但總比待在我這里看見咒靈滿天飛好。”
鶴見稚久肯定地握拳敲在掌心:“反正在哪都比和我組隊安全。”
第165章
整點番外——論壇體(3)
#救救救救救救孩子——!if線!人在大樓!還沒開始就要被爆頭了!!#
樓主
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救!!
2L
笑死我了,還沒點進來看見標題我就要笑死了。你怎么比頭鐵怪本人還頭鐵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3L
你也想和鶴見中門對狙是吧哈哈哈哈哈哈!
4L
你跟零景光跑圖不好嗎不要參與進鶴見的微操局啊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是真的很能控場小心他指揮外面等結果的琴酒直接鎖頭你。
5L
這么慘的嗎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記得if線這一段有赤井秀一吧?要是后面那段……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希望樓主沒事!
樓主?
什么?你們別嚇我,我不禁嚇?
6L
然后在鶴見和萊伊中間感受子彈從耳邊呼嘯而過的感覺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救命木魚!木魚!我的功德要扣光了!
7L
多謝樓主,今日份地獄笑話太好笑了。
樓主
一拳打爆一個謎語人jpg
9L
一拳打爆一個謎語人png
但鶴見殺人滅口這段劇情是無解的,他從諸伏景光那件事開始就在想著怎么弄死朗姆了,只是推遲了而已。
玩家誤入看見一些不該看見的東西,那……講道理你真的可能會上鶴見的暗殺名單。
他的狙擊、近戰、情報分析、異能控制等等技能就是為了保護他心里那點光明,要不是他確實不會背叛組織,指不定就會篡位了。
10L
哈哈哈哈哈哈樓上這段總結下來就是自求多福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這樣的,我們家稚久是這樣的。難殺,自保能力一流,控場控得你找不著北,是這樣的。
樓主
……淦。
我去回檔。
12L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對不起但真的好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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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我在想,樓主碰上后面那個劇情的時候會怎么辦。
問問,樓主廚赤井秀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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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木魚敲木魚jpg
15L
IF線不知道為什么總有一股悲壯中的歡樂,荒誕,太荒誕了。
我也要敲木魚mp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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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鶴見稚久本人太歡脫了吧嘻嘻嘻嘻。
草了他除了決戰的時候悲了一下之外前面都陽光開朗大男孩……哦,有些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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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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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存在的東西硬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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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絡并非法外之地!
算我一個!
樓主
回完檔了。
什么赤井秀一?等等為什么要這么問我?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他不會動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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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沒死。活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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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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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命這個反應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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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萊伊確實查到了,不好說,看玩家的涉及范圍。
你要是讓萊伊把信息傳回FBI,鶴見會選擇囚禁。他殺了赤井秀一就等于坐實了自己的想法,這個坑他不會踩的,踩了他就是世界公敵,他又不傻不會等著被FBI Open The Door。
他這么久不動手就是防著被一鍋端呢,這小子謹慎得很,要不是在橫濱有前科八成太宰治都能被騙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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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要是不傳回FBI,那就真的不好說。
你看與謝野晶子,你看江戶川亂步。
if線的萊伊雖然人沒死,但基本上已經是被控住了。消息被封死,對接渠道全部被控,能考慮的本土警察和鶴見稚久本人關系甚密,猜疑之下很難賭這一把,打算去狙殺罪魁禍首結果發現對面狙擊技術一流只能中門對狙……
dbq萊伊你好慘但是我真的好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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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c,這么狠的嗎?
我站他陣營的時候一直沒發現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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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鶴見陣營還好啦,他對信任的人就一個字,掏心掏肺,if線我去向他投誠的時候差點沒笑死我。
我使出真人同款直球之后他的反應“什么?你喜歡我?哎不懂不懂,意思是會幫我是吧?”然后左手一個大指令右手一個棱鏡,大力拍拍我肩膀喜氣洋洋的交給我,說是喜提外置大腦,以后的腦力活也務必靠我了。
但要是不站他陣營……
福地、腦花、無色,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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鶴見稚久,逆風局戰神。
他信的永遠只有控在手心的人,比如比水流真人這種,想控他的,包括陀思基本上都會被反向PUA,然后被拉進他的世界。
果然,真誠是唯一的必殺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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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說來,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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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哦,琴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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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年下?
貓腦過載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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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幻視IF線的鶴見稚久,與白月光(警校組)分離后遭遇滅門慘案,奮斗上位與同組織重要干部(琴酒)結為良緣,功成名就后回來報復仇敵時又遇到天降病弱美少年(費奧多爾),還被非人類(真人)倒追,暗中還有神秘電腦高手(比水流)無條件協助,對手甚至都是一些俊男美女的點家龍傲天爽文。
33L
快寫!俗氣狗血但我愛看!
這么說來,那beast線的豈不是海棠風?
beast線里鶴見稚久和世界意識對殺的一周目記憶全開,這個時候他的目標就不僅僅是區區‘試一試’了,超級囂張,完全是沖著單挑全世界去的。為此我眼睜睜地看著他這種傻白甜直接上手挑戰最難強度去pua陀思,還成功了!陀思連想反控都沒有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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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囚禁五條悟嘻嘻嘻。
可惜下一步就是去打天元了不然我還想看點樂子。
35L
但是在鶴見身上完全看不見愛情呢www,if線從開局薄紗黃金開始就已經在控場了,他是懂渾水摸魚的。
36L
心中無情人,拔劍自然神。
上岸第一刀,先殺意中人。
夜神月直呼內行。
想寫if線的心已經按捺不住了,塔塔開多好啊為什么規則上充滿真善美我嗚嗚嗚嗚嗚嗚(扭曲)(蠕動)(激烈的奔走)
啊,雖然我知道因為太鴿了讀者們已經散得差不多了,但是由于臨近完結(大概)我還是想在此照例問一下有沒有想看的番外。
后日談是沒有滴,因為結局我已經想好了嘻嘻嘻,眾所周知雙死不失為一種he,那么全死更不失為一種大團圓(咳)
總之,有想法的寶貝可以評論說一下,也許偶爾詐尸的我會來和你貼貼,寫得了的梗貼一下,寫不了的也貼一下(?)
第166章
理想者的本我(55)
鶴見稚久說的倒是沒錯。他回到這個國家才多久,什么異能者王權者,咒術師咒靈就和雨后春筍似的冒出來,和他待在一起的危險指數直線上升。
但要真的說起這件事,最危險的反而不是和鶴見稚久待在一起。
朗姆額頭密集的冷汗凝到一起,從太陽穴滑落。
他壓著眉頭,忌憚地盯著眼前的人。
最危險的反而是鶴見稚久本人才對。
天知道那些人,港口Mafia的重力使中原中也、特級咒術師五條悟那些人為什么會以善意的目光看待這個家伙,要朗姆的話來說,鶴見稚久這種人怕是送進默爾索都不一定關得住。
少年再次合掌,像在神社前拉響麻繩又丟下香火錢的祈禱者一樣,掌聲清脆,一面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他向朗姆說道:“嗨嗨,再多說暴露自己的情報就過分了,題外話就到此為止吧。”
“要我送你出去嗎?還是你自己出去?我和琴酒說過了,他不會從狙擊鏡里瞄準你的腦袋,你可以放心。”
他再一只手掌按住地面,借力一撐,元氣滿滿地一下子站起來。起身的時候用力過猛,像個沒輕沒重的年輕人似的整個人晃了晃,肩頭的灰發揚起又落下,歡快地擺著發尾。
少年的臉上依舊是一如既往的明快笑容。
他順著不穩的晃動退開兩步,和朗姆拉開距離,雙手揣進口袋里微微彎腰俯身,俯視著倚靠水泥石柱、渾身是血的老前輩,揚起眉角,灰瞳里帶著點揶揄的笑意:“那這些藥我就不遞給你了哦?你應該記得我剛才沒碰過吧?”
鶴見稚久詢問般的說道。
他真沒碰過,除了最開始驗證自己的真誠這點之外,之后他再沒有動過那些東西了。
他的異能也不是什么花里胡哨的類型,暗地里調換更是不可能;用鶴見稚久自己的話來說,他真的只是一個平平無奇數值怪,不能去碼頭整點薯條。
“不用你多說,我當然知道!”朗姆支起身體,指尖已經因為體力流失而發麻,再拖延一段時間別說毒藥,失血就能要了他的命。
裝有解藥的金屬瓶就在眼前,在拿到瓶子之前,朗姆冷冷地看了一眼鶴見稚久。少年雙手揣在口袋里,傾著身體眼睛彎彎,手里也沒有拿著什么武器,更沒有要動手的傾向。
鶴見稚久看起來毫無威脅,正如他明朗活潑的外表一樣。
朗姆猶疑地擰開金屬瓶,聞聞味道。
沒有特殊的味道,很難分辨真假。再看鶴見稚久,他也沒有催促的意思,反而歡快地去收拾他帶來的東西去了。
朗姆緩了口氣,握緊手里的瓶子,咽下五臟六腑翻涌的痛楚,衣襟汗涔涔的,拖著狼狽的身體走向最近的樓梯。
總之,先離開這里。
無論是對付鶴見稚久還是對付站在鶴見稚久陣營的琴酒,最主要的還是要拉開距離,盲目正面對付鶴見稚久是蠢貨才會做的事情。他四年來折損了不少人在這個少年身上,早就明白了這一點。
想殺鶴見稚久,最重要的是控制住他的思路,而不是直接面對這個人,這一點朗姆也清楚,所以他才會在第一時間打算離開日本。
視角搖晃了起來。
像是紀錄片的攝像頭,跌跌撞撞的搖晃讓人眩暈,胃部翻江倒海似的涌出嘔吐的欲.望,再沒有時間思考得失,死亡近在眼前,朗姆被死亡逼著喝下了手里的‘解藥’。
“咳——!”
澀意順著喉嚨涌入五臟六腑,化學制品的味道不斷刺激著鼻腔,一股熱流涌出,他下意識摸了一下,滿手腥紅。
“——”
朗姆一下子回頭看向鶴見稚久。
少年正彎下腰,從盒子里拿起另一個貼有特殊標簽的玻璃瓶。如果朗姆在旁邊能看見標簽上的字跡,應該能認出是琴酒的字,與本人如出一轍的鋒利筆跡是在囑咐這個自稱不擅長暗殺的家伙不要拿錯瓶子。
但哪怕是沒看見琴酒的字,朗姆也能明白發生什么了。
他幾乎咬碎一口牙齒:“你……”
鶴見稚久嗅了嗅手里的新瓶子,晃了晃里面的液體,后知后覺似的睜大眼睛,“噢,我好像拿錯了,這個好像才是解藥。”
“……鶴、見!”
少年放下手里的瓶子,很是無奈地嘆了口氣,投去平靜溫和的目光:“我說,你不會真的會相信和自己對峙了好幾年的敵人吧?”
“……”
朗姆沒有說話,捂著嘴,五指之間嗆出喉管的血已經帶上了不詳的褐色,大量上涌的氣血占據了氣管,連說話都像是碎裂的風箱一樣只能吐出嘶啞的氣音。
但從他布滿血絲的眼睛里,任誰都看得見他的不信任。
也是,這兩個人對峙四年了,誰會信任自己的敵人呢。大概只是單純的因為打不贏,所以臨時接受了少年的說法而已。
朗姆腦海中閃過什么,猛地再看向鶴見稚久,沙啞的聲音滿含不可置信:“你剛才……”
鶴見稚久隨手將手里的玻璃瓶往后一拋,此刻唯一的解藥便成弧形拋物線被丟了出去,‘啪’一聲清脆的摔落聲,玻璃瓶連帶著里面的液體碎了一地。
少年頭也不回,像是看不見朗姆臉上的猙獰一樣,雙手揣在口袋里,站在原地靜靜地看著自己的仇人與敵人。
他的眼里什么也沒有,既沒有仇恨也沒有敵視。
他只是無奈地應著聲,一邊點頭回答著:“是是,我是也喝了,和你沒有區別;我也是人類,受到傷害也會受傷也會死,就算提前準備了解藥也一樣。更何況這是迅速見效的毒藥,致死能力不下于組織研制的新型藥物。”
鶴見稚久很干脆的承認道,聲音平靜如水:“兩瓶都是毒藥的話,就算是異能者都很難及時救回來,是這樣沒錯。”
“這個時候就需要一點非人的助力了。”他說。
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朗姆的方向,隔著一段距離,朗姆也看不清他在看什么。忽地對上視線,朗姆這才發現鶴見稚久看的不是他。
鶴見稚久瞳孔沒有聚焦,透過一片空茫,他看到方向是朗姆身后。
朗姆順著視線看去。
——什么都沒有。
但這往往才是最危險的。
霎時,寒意直沖心口。
人類不可視的世界里,一名藍灰發色的咒靈正帶著笑意站在朗姆身后,不同于人類的慘白皮膚與臉上交錯的縫合線無一不表明了他非人的身份。他嬉笑著抬起手,遙遙地朝鶴見稚久揮了揮。
鶴見稚久沒有反應。
但真人依舊笑嘻嘻的,也不在乎。
朗姆看不見真人,但能感受到周身的空氣頓時陰冷了下來,像是有什么鬼魂一樣的東西纏住小腿,要把他拽進黃泉。
或許是臨死之前突破了生死邊界的界限,朗姆忽然發現周圍的天色暗了下來,外面明媚的陽光頓時冷凝,有什么巨大的黑暗把這片空曠的樓層籠罩了起來。
他想到什么,猛地再看向鶴見稚久。
少年靜靜站在那里,灰發靜垂,他的周圍一片陰冷空曠。
壓下的黑暗披在他肩上,化作無數手掌把他層層包圍起來,抓牢手臂,籠罩耳朵,鎖住咽喉,緊扣腳踝,覆蓋雙眸;足以扭曲人類根本的力量淌過四肢,修復著被破損的靈魂。
如果有咒術師在這里一定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
——領域展開。
從鶴見稚久再次踏入這個大樓的時候開始,樓層上的整片空間就被領域·自閉圓頓裹覆蓋著,無為轉變無時無刻不在監視領域內生物的動向。
真人在看著鶴見稚久。
領域傳回了少年的溫度,人類的靈魂隨著黑暗侵染愈發耀眼,幾乎到了可以灼傷咒靈的程度。
真人忍不住上前一步。
扣住少年的領域愈發攥緊。
輕輕的響動讓朗姆下意識轉頭看去,這時候他才驀然發現自己身后站著一個非人的怪物。
——“咒靈?”
朗姆不可思議地發出嘶啞的低詢。
“嗯?”真人詫異地尋著聲音看了一眼,雙手放在做喇叭狀,沖著鶴見稚久喊道:“稚久,他發現我了哦~”
“要殺掉嗎?”
真人笑著問道。
不遠處的少年似乎看向了他的方向,但還是沒有說話。
朗姆忽然釋然地笑了,掃過身邊的咒靈,啐了一口鮮血,搖搖晃晃地支撐住身體,遙遙地對鶴見稚久說道:“……沒想到……你這樣的家伙也會找別人合作,還是咒靈這種東西……”
真人挑眉,居高臨下地俯視將死的人類:“現在這個情況怎么看都像是我控制住了稚久才對吧?”
“你?”
朗姆從心肺深處哼了一聲。
他對真人的說法不屑一顧,“這是Boss花了十數年都沒控制住的家伙。不會有人能控制得住他的。”
死亡降臨前的最后一秒,意識已經快要喪失的朗姆看向了靜立的少年。可以說這個少年的今天是由他開始。
“鶴見……稚久啊……”
鶴見稚久站在世界終章前的最后一步臺階前。
他從仇恨中走向絕望。
又在絕望中找到理想。
滅世的火焰沖天而起,燎燒天際,理想者決意奔赴死亡,以死殉道。
“你不會……”
朗姆瞪大雙眸,還沒等他最后一句話說完,渾身的肌肉就猙獰起來,靈魂被人扭曲操縱,揉成一團。
真人松開手,任由手里濃縮成一坨的人類瘦干掉在灰塵里,發出非人的吱呀細鳴。
咒靈可不管人類的痛苦,他只是單純掐斷了不想聽的話而已。
他走向鶴見稚久。
他說:“他會成功的。”
屆時,整個世界都是見證。
對此,鶴見:你信任我我很感動但是我一句話都聽不見你能不能先把領域撤了——!
第167章
理想者的本我(56)
“所以最后他說什么了說什么了!”鶴見稚久大聲追問真人,聲音好似裝上大喇叭,追著真人滴滴叭叭。
他從外面問到回來,追問了一圈,再問不出來他就要跳腳了。
他后面一句話都沒聽見,一句話都沒!
為了這一天他可是等了好久但是一句話都沒聽見!
鶴見稚久,無能狂怒中。
真人捂著耳朵繞著沙發跑圈,同樣大聲回答:“不記得了!好像和其他人類死的時候的垂死掙扎差不多吧誰會記得一個要死的人的話啊!我還沒問你為什么要選這種方法審問呢!”
“這是對老前輩的一種尊重!”
少年理直氣壯地叫嚷,跑累了,接過比水流遞過來的水杯咕咚一下喝光,然后繼續追。
“而且我當然有自己的方法撈撈我自己了,不然我怎么套話我又不是流和費佳那樣腦子好的人!不要小看我這么多年從戰場上混下來的閱歷啊喂!”鶴見稚久大怒,但成功被轉移話題根本不記得自己最開始要問什么了。
被cue的兩人坐在沙發上,費奧多爾和比水流對視一眼,相視一笑,不置一詞。
聽得少年這句直認不諱,真人一轉攻勢,追著鶴見稚久滴滴叭叭:“那你干脆帶他們兩個來不就好了嗎!隨便帶一個都比你自己上快,還更簡單,以前也沒見你這么不服輸啊!”
鶴見稚久被一句話帶偏,停下腳步,居然開始認真思考真人的話:“好像有點道理……等等,都說了我自己也做得到!可惡你居然對我的實力產生了懷疑,看來我要證明一下自己了——來!我們掰頭!”
他朝真人氣勢洶洶地揚起手。
“哈哈——來就來!”
真人不甘示弱,嬉皮笑臉地就迎上去了。
好似小學生菜雞互啄。
你啄我一下,我啄你一下。
那么最后的結果是——
鶴見稚久大勝利!
其幼稚程度讓一旁圍觀了全程的費奧多爾感嘆幸好果戈里不在這里,不然瘋癲系數可能會以倍數上升。
不過即使場面如此混亂,也沒有人催促或者叫停鶴見稚久。
無論是費奧多爾、比水流還是真人,包括少年的那些摯友、對手在內,所有人都知道鶴見稚久不會為了一時的勝利而駐足欣喜。
鶴見稚久曰:稱職的反派不會半場開香檳。
既然已經選擇了最離經叛道的路,就要一往無前的走下去!
“好!現在!”
鶴見稚久大喝一聲,結束了自己的快樂。
少年神氣地站在落地窗前,像只大鵝伸展翅膀,快樂地說道:“分配行動了,要參加的請舉手!”
真人很配合地揮揮手:“我報名!”
比水流慢吞吞地舉起一只手,另一只手仍放在終端上,目不轉睛地看著終端上流過的各式數據。
費奧多爾眉眼彎彎,溫和地抿下嘴唇,葡色的眼眸里帶上笑意,視線投向少年,順從地捧了一句:“我們要從哪里開始?”
得到捧場,鶴見稚久很有精神地回答:“異能特務課!”
他說:
“——我們去搶「書」吧!”
室內不知道為什么安靜了一下。
幾秒后,三位惡役了然點頭,互相對此進行點評。
真人點點頭:“果然是這樣。”
費奧多爾:“和預想的差不多。”
比水流從手里的終端屏幕抬起頭,明亮的異瞳眼中劃過數據的綠光,他敲敲手里的終端,示意鶴見稚久看過來:“非時院那邊有動靜,黃金之王似乎早有準備,他死后,非時院的兔子們聯手了Scepter 4,在追查我的下落。謹防萬一,這方面稚久你要注意一下。”
鶴見稚久放下手。
鶴見稚久敲出問號。
鶴見稚久瞳孔地震:“等等你們都不問一句的嗎?這可是異能特務課哦?日本全境異能的運轉中樞,收錄異能者不說上萬也有上千,我探過路況了,很難打的!”
這回費奧多爾也點點頭:“果然會是這樣。”
真人:“和預想的一模一樣。”
比水流繼續說:“德累斯頓石板已經轉移出來了,我讓磐先生幫忙保管,現在在安全的地方不會有人找到。石板的個體很大,要用的話比「書」會麻煩很多,先去把「書」搶到手是會合適不少。”
他想了想,又問道:“Jungle這邊我提前準備過,什么時候需要他們下場?”
鶴見稚久:?
鶴見稚久:我的同伙是不是過于熟練了?!
真人忽然拍了拍鶴見稚久的背,鄭重其事地喊了一聲:“稚久。這里有個前置條件你得知道一下。”
“你應該知道你的‘過去’吧?”
鶴見稚久點頭,吐槽似的回答道:“血祭東京,咒殺天元。是是,雖然沒什么實感,但這些我都知道了。畢竟很多人都在這上面糾結很久了,想不知道也難。”
“但這也不是什么很難的事啊……”
鶴見稚久苦惱地皺起鼻子,不明白為什么總有人拿這說事。血祭東京咒殺天元聽起來很厲害,可只要有心毀滅世界也不是做不到,區區小事,有什么好夸的。
得到回答,真人露出樂子咒靈的奇怪笑容,他沒接鶴見稚久的話,反而看向那兩個人類,臉上是令少年疑惑的期待表情:“這么說吧……誰先來?”
鶴見稚久再次:“?”
鶴見稚久:“我還做過什么奇怪的事情?”
“也許可以這么說。”
罕見的,第一個給出回答的居然是費奧多爾,他想到了什么,把笑意藏進酒紅的眼瞳深處,“為了查找「書」的下落而直接宣戰三刻構想,為了獲得「書」而清空全世界異能,和現在這個情況也算是相差無幾。”
“聽起來像是稚久會做的事情。”
比水流認可地點頭,分享了他的記憶:“沒有任何力量,剛從重癥監護室出來就帶著無色之王去單挑最強的黃金之王——看來還算是正常范圍了。”
也就是說,綜上所述。鶴見稚久現在氣勢洶洶地說著要直接殺去異能特務課搶「書」這種一般人做不來的事情,其實還在這個少年會做的事情的正常范圍內。
三位對此表示毫無波瀾甚至十分習慣。
只有鶴見稚久本人收到了一些小小的本我震撼。
#我可真勇啊#
少年思索。
少年頓悟。
“我懂了。”
鶴見稚久一把撈過旁邊的真人,咒靈詫異地被帶動,鶴見稚久則是摟著他的脖子揚起大大的笑容:“我明白了!!”
“你們都是我打下的江山!既然如此——”
“費佳!”
鶴見稚久開心地喊道。
費奧多爾笑著應聲:“什么事?”
“這個給你!先放在你這里了!”鶴見稚久拋出一顆璀璨奪目的棱晶體,棱鏡呈完美的拋物線穩穩落進費奧多爾懷里。費奧多爾伸手接住,看清東西的瞬間詫異地低唔一聲,瞳孔微縮看向少年。
費奧多爾知道這個東西。
但不是在調查鶴見稚久的時候知道的。
而是他作為死屋之鼠的首領,在記憶恢復之前還是那個「魔人」時知道的。棱鏡計劃、與其事件解決之后爆發的另一場小型混亂。
青年蜷曲指節,將棱鏡握在手心。
銳利的棱角壓進肌膚,鈍痛劃過掌心,費奧多爾卻是笑了。
【常人所認為的‘不可能’,都基于沒有‘超自然能力’這一論點上。】
【充滿無限可能的力量作為扭轉世界的核心,世人不切實際的理想是否有成功的可能性?】
他猜對了。
鶴見稚久的迷茫是來自于對能否成功的困惑,無論五條悟中原中也等人給他加諸再多情感羈絆也沒用。而他有這樣的想法是很早以前的事情,早至遙不可及的最初。
并且,少年恐怕早早地就付出了行動,就像海嘯吞噬橫濱、血祭東京那樣,該做的不該做的早就試過一遍。
所有人都錯過了馴化鶴見稚久的機會。
——他的理想馴化了他自己。
再抬頭看去,鶴見稚久繼續揚起他之前神氣得意的笑臉,活力滿滿地站到空地那里去。他像站在聚光燈下的魔術師,展開雙手繼續著自己的偉大表演。
“這里,作為前置條件也說說我的過去好了!”他咬重了‘過去’兩個字的音節,但在場的所有人都知道,鶴見稚久嘴里的過去并非與他們有關的那些記憶,而是切實屬于少年執行官鶴見稚久的往事。
費奧多爾垂眸靜聽。
“我算算嗷。應該是五年前的事了,那個時候我整過一點有趣的嘗試。”少年掰掰手指,比劃了一個五的數字,“無論是神話中祝圣的圣杯還是偉大奇跡凝造的賢者之石,我都去試了一下。”
鶴見稚久說,他臉上沒有什么懷念往昔的神情,反而像是一種嘆然:“當時沒現在這么瞻前顧后,熱血上頭的仗著一身武力,自顧自的就去挑戰了當時能找到的一切可能性。”
少年說,說著屬于他的‘過去’。
“然后輸了!”
“被現實的鐵拳重錘了一頓!”
鶴見稚久高高興興地說道。
“哇你們當時是沒看見那個場面,五大常任理事國的超越者全都下場親自追殺,除此之外各個國家的異能者、超能力者、陰陽師巫師咒術師不計其數——”鶴見稚久跳脫地說,發尾興奮地上揚,眼里閃著的亮光詭異活潑。
“那是我第一次直面世界的壓迫。”
“不能暴露身份,所以不到最后關頭不能使用這身武力;為了躲避追蹤,所以在最危險的戰場里靠混亂掩蓋獨自茍且。”
少年眼睫低垂,兀地笑了一下。
“都是很有趣的經歷。”
“不過這件事結束之后就沒這些問題了。哼哼,都說了我這是我的專業特長,怎么說我的實力還是可以信任的。我,靠譜!”
鶴見稚久一轉態度,驕傲自夸。
真人別開臉,一向沒心沒肺的咒靈這次卻沒有捧哏似的夸上一句。
他明白為什么之前少年會拒絕他了。
因為輸過一次,所以在這些事情上格外謹慎。
因為已經經歷過無數摧折,所以早就了自己的堅持。
哪怕是魔人這樣足以誘惑人心的操心術大師不是也沒能反控住鶴見稚久嗎。
真人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似的,夸張地把話題轉移到了另一件事上,學著人類少年的開朗活潑,揚起笑容。
“這么說來稚久從一開始就是打著完成理想的想法來的了?”
“這樣說的話,豈不是把所有人都騙過去了。我聽說五條悟——那些人類那邊在想著怎么拯救你呢。”
鶴見稚久梗了一下,眼睛亂瞟。
少年心虛的扭過頭,握拳放在嘴邊咳嗽一聲掩蓋自己的不自在,“也沒有……只是我這樣的案底回來總得把自己不對勁的地方藏一下,而且我身上背著組織的任務,要是被查到了怎么辦,”
真人‘哦~↗’了一聲,“原來如此。”
原來從一開始就沒救了。
只是少年的威脅太大,讓正義一方的人們必須考慮拯救的辦法而已。
鶴見稚久收回注意力。
他決定開始他的征伐,于是向同伙們介紹道:“咳咳,看過來看過來,我來講述一下我之前說過的準備——”
少年舉起三根手指,說一個彎折一個。
“黃金之王身死,非時院影響力極速下滑,造成日本政局混亂無法第一時間抽調人手對這件事進行調查。”
鶴見稚久指向比水流,“這是其一。”
“棱鏡計劃擴散輿論,轉移特殊作戰力總局等境外勢力的注意力,防止他們能第一時間集結超越者對我進行干涉。”
鶴見稚久又看向費奧多爾:“這是其二。”
“咒術結界潰散,對咒靈的抑制力達到歷史新低,以混亂激發混亂,以詛咒產生詛咒,最大化的抑制咒術師這樣特殊的群體參與戰局。這是其三。”
鶴見稚久再將目光投向真人。
真人揚起笑容回應道:“這部分已經完成了哦~我確認過了,天元死得不能再死了。”
“好耶!”
少年最后合掌,說到了自己:“最后就是我的組織——我搶下的權利,能驅動大量犯罪分子下場混進這個國家的執法機關里,進一步擴散混亂和無序,防止當權者的注意力集中在我身上。”
“以此。”
“作為宣戰世界的起始和終點。”
鶴見稚久說。
“……這么說,你的目的已經成功至少一半了。黃金之王與非時院、執行官與國際勢力、咒術與咒靈——再到你的組織。”比水流半闔眼眸,從少年的話里分析出了他的全部行動。
墨綠發色的青年驀然失笑。
算上網絡上的時間,他和鶴見稚久相處的時間應該是最久的,但就算是他也沒察覺到自少年踏上這片土地開始就想好的一切。
該說不愧是在五年前就孑然一身去過挑戰世界的人嗎。
比水流忽然想起了那個活在吠舞羅保護之下,孱弱到幾乎喪失五感的少年。
不禁試想,如果那個被石板剝奪了一切的鶴見稚久如果擁有現在這樣的力量,他會不會做出他口中‘打響王權戰爭’那樣要挑戰七位王權者的事情。
這個念想一出現在腦海里比水流就有了答案。
——鶴見稚久一定會的。
挑戰一切不可能,相信人類的無數可能。
對一切充滿希望,這才是鶴見稚久。
“可以這么說!”鶴見稚久點頭,一點沒有否認的應下了。
不過他也很想抱怨,嘀嘀咕咕地吐槽道:“不過吧。本來我想回來先拿到朗姆的地位,搶下二把手的位置之后再考慮目標,就是那種悄悄地進行,小心一點不要驚動之前警告過我的那些人。然后‘呼啊!’一下,措不及防地打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這樣。”
鶴見稚久哀嘆一聲。
“但沒想到我前腳剛回來,后腳就遇到了這種我從來沒有考慮進預案里的事。”
少年說。
他為他可能遭遇的事情想過無數應對方法。
可能會被黃金之王識破殺意,可能在和朗姆對峙的時候被安室透直接戳破身份,可能會在調查日本咒術結界時遭到本國咒術師的阻攔……各式各樣的可能性他都考慮過。
但沒想到世界如此荒誕,居然告訴他同樣的事他已經做過很多次了。
可這樣也就算了。
更讓少年苦惱的是隨之而來無數羈絆組成的過往。
費奧多爾溫聲將話題轉移:“但你還是繼續了下去,不是嗎?”
“因為,再難的事情也要堅持嘛!”
鶴見稚久開朗地笑起來:“說不定哪天就找到想要的目標了!”
“而且,你看!雖然出現了意外,但我的計劃還是很順利的!”
鶴見稚久數了數手里現在有的條件:“日本這邊我調查過,內務省對非時院、或者說對掌控國家的王權者不滿很久了,黃金之王一死很難控制住局面——可惜,Scepter 4那邊還在,青之王那邊也要想想辦法,秩序與制御的王權者,大概很快就能接替國常路大覺的地位了吧。”
“咒術界那邊……感謝那位詛咒師。”鶴見稚久誠懇地在心里拜了拜,“雖然風口浪尖上的倒霉蛋是我,但這場災難確實造成了咒術界的實質性混亂,很大程度上分散了大部分咒術師對我關注。”
“就是杰和悟可能還是會盯著我。”
鶴見稚久皺起鼻子,苦惱地想著,努力比劃了一下他和兩位特級咒術師的戰斗力差距——“我應該,能打贏他們所有人加起來的情況?”
鶴見稚久不確定。
殺咒術師他擅長,俗話說得好人被殺就會死。咒靈實在不行也能強行殺死。但日本境內唯四的特級咒術師,其中五條悟還是得天獨厚的六眼無下限,總之讓鶴見稚久不是很確定。
而且最后要面對的可能不止一個人。
最終,鶴見稚久定論:“不確定,保底應該能打平。”
“然后就是組織這邊,這邊問題不大我從四年前開始就在暗戳戳準備了。最需要注重的果然還是費佳手里這個——”
少年眼巴巴地看向費奧多爾。
他的最后一步,就是防止被全世界追殺。
鶴見稚久心里很清楚,他再怎么絞盡腦汁的做下這些準備、冒天下之大不韙掀起混亂,能持續的時間也很短。
更何況一旦像澀澤龍彥那樣,向世界暴露出自己的高危系數,那就不只是鐘塔侍從派人來焚燒城市那么簡單。武力封存他的檔案只是因為他的力量足夠好用,可一旦勇者變成了惡龍,國王的反應就不再會是善意的警告了。
鶴見稚久要做的事情其實很簡單。
制造混亂,然后抓住這轉瞬即逝的短暫機會,奪得他完成理想所需要的一切。
費奧多爾對上那雙期許的銀灰色瞳孔,愣了一下。
但他終究沒問,鶴見稚久絮絮叨叨說了這么多,有沒有考慮過最后的結果——哪怕是成功之后的結果。
以聰慧到恐怖頭腦而著稱的魔人垂眸微笑,選擇了與他新的理想一起。
“我明白了。”
第168章
理想者的本我(57)
夏油杰坐在長椅上,垂著腦袋,以往會扎起來的長發披散在肩頭,一只手五指插進發間,撐著額頭,垂下的發絲遮住臉頰,讓人看不起表情。他盯著另一只手的手掌,想起了什么,狠狠地閉了閉眼睛。
過去的事情不斷的在腦海中翻滾。
——殺死所有非術師。
——創造一個只有咒術師的世界。
這是他的大義。
——重塑世界。
——從根本上改正人類的本惡。
這是鶴見稚久的理想。
夏油杰看著自己的手,他已經不記得那個過咒怨靈是苦是甜了,只記得最后那一幕,那一幕令他永遠無法忘懷。
他們都是有著不為世人所融理想的人,哪怕一個比一個極端,但在大義與理想扭曲之前,本意也都是為了更好的人類。
可上一世走到最后,他才恍然發覺,鶴見稚久才是那個真正堅持下去的人,不管他最后有沒有成功,他準備好了一套完整的方法,絲血反殺也好,獻祭自己也罷,都是笑著、張狂到桀驁地奔赴結局。
鶴見稚久不是溫馴的兔子,人類的情感馴服不了他。
再回想起當初的點點滴滴時,夏油杰猛然發現,他正是被少年躁動不安的內心吸引的,只是在過去經常以保護者自居的自己沒有認清自己的情感而已。
鶴見稚久之于夏油杰更像是一碗毒藥,會問著你要不要喝,會勸著你多加思考;可一旦喝下去,必死無疑。
但他沒有這樣選。
夏油杰今時今日才明白鶴見稚久對他說的那句‘壞得不夠徹底’是什么意思。
年輕的詛咒師將五指扣入掌心,用力到滲出血絲。
不遠處,五條悟坐在地上支起一條腿,斜斜地靠著墻壁,仰頭看向朗朗晴空,他抿著唇,一直沒怎么說話。
他在想鶴見稚久什么時候會來。
五條悟知道鶴見稚久一定會來的,而且不會太慢。
說不定還會抱怨一句他很難打,然后毫不退縮地再次迎上來。
那小子又不是不會做這種事。
五條悟輕‘嘖’一聲,抬起手壓在額頭上,擋住了逐漸陰冷的天光。覺得今天的太陽怎么看怎么刺眼。
再看一眼周圍,安靜得讓人心煩。
這片區域很安靜。
一天過去了,這里既沒有受到襲擊也沒有出現任何人。
連普通行人都沒有。
不提之前遍及關東的那場災難里死了多少人,就是為了接下來的事情,附近的居民也都疏散開了。但還是安靜得詭異。
來來往往的大都是能調來的武裝成員,異能者,超能力者,咒術師——也是無濟于事。
就在不久前,所有人都直觀的面對了鶴見稚久的武力。
和他們互相分享的情報里完全相反,既不花哨,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卡bug技巧,沒有弱到需要人保護,反而強勢到讓人懷疑他們之前見過的那個少年的力量是被特別賦予的,只是他自己發揮出了特別的作用而已。
而由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等人對鶴見稚久的逐步分析側寫得知,或許就是這樣。
被書剝奪的感知覺,被咒術壓制到底的天賦上限,被石板抑制到幾乎隨時可以喪命的孱弱身體。這些和現在的鶴見稚久截然不同,差距大得像是刻意的。
德累斯頓石板——那個中原中也在一片空無里見過的東西對他說:
「我——我們已經輸了。」
「無論現在、過去還是將來,鶴見稚久都是敵人。」
中原中也握緊拳頭,目光空泛地盯著眼前的景色。
這片位于市郊的圖書館人煙稀少,災難當時也沒有被破壞得很厲害,只不過正是冬季,樹葉該落的都落了,只有偶爾幾顆長青的松樹能帶來一抹綠色。
不過很快這抹綠色也要消失了。
鶴見稚久的最終目標是德累斯頓石板和書,前者他已經拿到了,那么他們最后的機會就在守住后者,然后在這里斬殺鶴見稚久。
萬策用盡,除此之外沒有別的方法。
忽然,中原中也在那片稀疏的綠色的里看見了一個熟悉人。
許久沒出現的首領在一位有著三花發色的老人的領隊下出現在了這里,他似乎是帶著什么事情來的,身邊還跟著那名很少出現在人前的辻村特助。
中原中也看向森鷗外:“……首領?”
森鷗外身邊沒有帶著那名金發幼女,反而和一向水火不容的異能特務課長官種田山頭火走在一起,時隔多天沒出現,森鷗外也疲憊了很多。
聽見中原中也的聲音,森鷗外頷首:“接下來就要靠你了,中也君。”
中原中也怔忪,沒有回話。
見此,森鷗外無奈地嘆了口氣,上前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首領按著部下的肩膀,沉下聲音說道:“我們沒有別的辦法了,不是嗎。”
“你比我們都清楚鶴見稚久會做什么。”
上一次鶴見稚久當面挑釁三刻構想的事情還歷歷在目。
那時候他們只意識到了鶴見稚久的危險性,疏忽了他的輕狂和異想天開,因此沒有壓上能拿出來的一切手牌,但這次不同了。
中原中也也清楚這一點,可他越是明白,越是狼狽地閉上眼,不想回答。
森鷗外柔和了聲音,微不可察地又嘆一聲,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順著他的心愿來吧。”
“鶴見稚久不會怨懟你,他只會很開心你沒有被情感牽絆,開心履行了自己的責任選擇了自己的道路。”
“那不是個會因為你站到他對立面而埋怨你的孩子。”
中原中也撇開頭,呼吸變得急促。已經經歷過一次的青年眉頭緊鎖,下顎繃直,無數過往在他腦海中徘徊,但他最終還是放緩聲音,輕到不可聞的說了一句:“我知道。”
“這些我都知道。”
鶴見稚久從來不希望情感會影響到他的親友。
他從來會選擇自己背負起自己的罪惡。
如果……
只是如果。
中原中也想。
如果這一切沒有發生,鶴見稚久沒有選擇不容于世的理想,他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年,喜歡攝影,會做美食,偶爾幫助一下鄰里,平凡而普通的生活著。
哪怕沒有和他一起在擂缽街生活,哪怕只是普通到只是城市里隨處可見的一個年輕人……
中原中也苦笑一聲。
恐怕也不行。
德累斯頓石板明確告訴過它見到的所有人。哪怕是抹去鶴見稚久的人格、記憶、情緒,奪走他的能力、感知,僅剩下本能,鶴見稚久也能靠著自己的本我挑戰世界上的一切不可能。
鶴見稚久對一切充滿希望,懷抱無限可能。
這是他苦難的根源,也是他力量的根源。
“放心吧,首領。”
“我會親自……”
中原中也沒有說完剩下的話。
骸砦下,從少年心口帶出的猩紅色歷歷在目,同樣的話他說不出口。
森鷗外沒有逼中原中也,只是嘆了一句:“你做下決定就好,不用勉強自己。”
中原中也沒有回應。
森鷗外也沒有再說什么,他和種田山頭火只是來以特務課長官的名義調取「書」的——他們消失的這段時間也并非什么都沒做。
就算不知道鶴見稚久究竟能不能救回來,也不清楚他的背后究竟有多少秘密,但森鷗外等人非常清楚鶴見稚久的最終目標是什么。
只可惜御柱塔被襲,德累斯頓石板那邊沒能保下來。
見到種田山頭火,坂口安吾立刻迎上來,但他的面色不太好,剛剛他一直在不遠處接電話,不知道聽到了什么消息,一掛電話立刻就過來了。
在種田山頭火提出說可以轉移走「書」的時候,坂口安吾面色終于有了些血色,但眉心的愁氣還是沒有散去。
這位已經忙碌了許久的執行官輔佐搖了搖頭,說道:“有個壞消息。”
——“太宰和亂步先生被魔人攔住了。”
所有人都一怔。
魔人選擇了鶴見稚久,這算是個壞消息。
“但亂步先生把鶴見稚久接下來的計劃傳了回來。”
坂口安吾緩了口氣,陸陸續續將江戶川亂步傳達給他的全部信息如實告訴在場眾人。
此時,距離晴空塔陷落,鶴見稚久帶著費奧多爾逃離包圍網才過去了一天,但前反派們帶來的后續已經讓他們精疲力盡,卻還要支起精神,面對下一場戰斗。
而最讓坂口安吾擔心的不是這個。
他更擔心這些作為對付鶴見稚久主力的幾位的精神狀態。
能否再次手刃摯友,這是個痛苦的命題。
但情況卻不容他們猶豫——
一天過去,鶴見稚久的同伙:魔人費奧多爾、綠之王比水流、特級咒靈真人等悉數下場。與此同時,曾經鶴見稚久掩藏的一面也逐漸暴露出來了。
鶴見稚久的過去。
鶴見稚久的軟肋。
鶴見稚久的準備。
江戶川亂步脫離大部隊之后,將他的頭腦發揮到了極致,他和太宰治兵分兩路,挖掘出來了少年極力掩藏的一切。
他找到了鶴見稚久在乎的那兩個人。
但面對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時候,江戶川亂步忽然意識到了一點。
這份光明和中原中也、五條悟夏油杰、周防尊是一樣的。
鶴見稚久不亟待拯救。
于是江戶川亂步放棄了這一條,轉頭從鶴見稚久背后所在的那個黑色集團上下手,不管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拖住鶴見稚久的腳步,總還是有翻盤的希望。
這個時候,魔人下場了。
坂口安吾悉數轉達江戶川亂步對鶴見稚久計劃的分析,最后總結道:“目前的情況和亂步先生說的一致。特務課向上找不到內務省的支持,那邊已經自顧不暇了,據說是有很多高層都出了問題。還是夏目老先生幫我們頂著才能調動武裝部隊。”
“外面呢?”忽然,中原中也問了一句。
中原中也說,雖然嘴上這么問,但他了解鶴見稚久,心里大概也有了猜想:“特殊戰斗力總局監控全世界范圍內的異能變動,連荒霸吐這種機密他們都能在成型之前知道,他們對稚久的行為沒有反應?”
坂口安吾搖了搖頭,“國外的情況很混亂。”
“不止是特殊戰斗力總局,鶴見稚久通過驅使魔人將數個大型國家異能機構全都拉下水了,所有人都自顧不暇。太宰說‘短時間內,極短的時間,哪怕只是在別人思考該如何反應、疲于應對、計較得失的須臾,這都是鶴見稚久要的機會’。”
夏油杰看過來,喃喃一句,在心里反復滾過這段話的意思:“也就是說……”
“啊。”周防尊掐滅了煙:“他一定會來。”
“而且不會太晚。”
第169章
理想者的本我(58)
鶴見稚久出現在這里的時候看起來很正常。
至少外表看起來很正常人。
少年留著一頭半長的灰發,頭頂有一撮翹起的,會隨著走動一跳一跳晃晃悠悠,風掠過的時候,灰色發絲還會飄乎乎地糊到臉上。
他已經換掉了之前在晴空塔上因受傷而破損的衣服,新造型和之前一樣普通,只有青春年少的盛氣,沒有少年一直以來念叨的‘重要角色’的特殊裝扮。
鶴見稚久一個人走在馬路上,一邊走路,一邊把路上的碎石子踢遠,等走過去之后再踢遠,如此循環,直到抵達目的地。他就像城市路邊隨處可見的普通少年人一樣,出現在這里,沿著大路走過來,周圍空空蕩蕩,除了樹木之外沒有行人,陽光打下,陰冷的光下連影子都很淺。
遠遠的,鶴見稚久就看見了在等他的那些人。
中原中也、五條悟、夏油杰、周防尊……記憶里有過無數回憶的親友一個不差的都到齊了。
鶴見稚久超開心的!
于是他中氣十足的大喊一聲——“我來了!在這邊!”
灰發少年遠遠的招手,笑容燦爛。
霎時,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
也無法不注意到鶴見稚久,自從知道鶴見稚久會直沖書而來之后,這片區域往外延伸數千米全部清空戒嚴,生怕這個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會打一手突襲直接繞開正面去強搶。
好在鶴見稚久沒有這么做,他出乎特務課對他的側寫,走了大路,而且還是大搖大擺地在特務課監視的目光下走過來的。
這片區域除了作戰人員之外所有人都緊急撤離,只留下了最了解鶴見稚久的這幾位。至于這里千米之外的包圍圈還有多少人——這個不用數。
最后的結果不會太難辨明。
看見鶴見稚久大搖大擺走過來,一副步伐囂張絲毫不慌的態度,五條悟真的是要ptsd了,白發青年咒術師咬牙切齒地說道,尾音里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你還真敢來啊。”
“我當然要來了!”鶴見稚久一點也不見外的回答道,咋咋呼呼好似他們還是朋友一樣親近,“我要做的事情那么明顯,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事到如今你們應該都知道了才對啊,畢竟你們那邊有太宰治,還有江戶川亂步——”
鶴見稚久念念叨叨:“可惡,雖然我的外置大腦已經有費佳他們了,但還是覺得好饞。”
少年對此怨念已久了。
他辛辛苦苦暗戳戳準備了五年甚至更久的計劃在這些聰明人眼里簡直就像是一眼就能看破的簡答題,不僅如此,像費奧多爾太宰治這類人還能利用他的缺陷,反過來套路他。
這些頭腦派,個頂個的不是人。
“……”
以往無論怎么樣都會捧哏似的應和一句的幾人都很沉默,只有鶴見稚久一如既往,明艷活潑得讓人想哭。
鶴見稚久思考了一下。
鶴見稚久想不出來解決方法。
他來之前向同伙們分享了一下單挑數個強者的期望,并信誓旦旦說以他的武職出身不說打贏,打平應該還是可以的,結果就連真人都毫不猶豫地否掉了這個想法。
畢竟,美好的東西在被自己親手打碎之后,要再次下定決心再殺死一個將自己拼拼湊湊縫縫補補,懷抱罪惡奔赴理想的摯友,無論如何是再做不到笑著面對的了。
鶴見稚久不懂這些。
他也在逐漸恢復那份‘過去’,書頁的力量在解封他的記憶,可是他更期望未來,就算過去再美好他都沒辦法沉湎。
所以,想不出來解決方法,鶴見稚久用力大喊一聲,中氣十足的聲音再次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既然如此!”
鶴見稚久高高舉起手,提議道:“也沒什么舊可以敘了,我們不如直接開打吧?”
“反正外界的支援短時間內不可能出現,早打晚打都是打。”
少年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水泥鋪就的空曠地面上空。
他就一個人,而他面前站著的無一不是世界頂尖的強者,重力使中原中也、六眼無下限術師五條悟、咒靈操術夏油杰、赤之王周防尊……用鶴見稚久最喜歡的游戲術語來說,這種陣容算得上是頂配了。
“——”
五條悟都要窒息了。
再了解這個人他都不明白鶴見稚久到底是怎么做到能這么輕松的說出這樣的話的。
不怕死,還能不怕輸嗎?
周防尊閉了閉眼睛,再睜開,赤紅的火焰沖天而起。
輝煌的達摩克利斯之劍隨著威茲曼偏差值不斷攀升而在天穹之下構筑成型,美輪美奐的巨型大劍象征了暴力和熱血。在過去里,他沒有將這份力量用在少年身上,而現在,所有人都必須面對事實。
赤發男人沉著聲音,抑著自己的悲傷,無數道火焰循環往復,圈住了少年的退路。
他應了鶴見稚久的開戰邀請,回應道:“來吧。”
得到回應,鶴見稚久眼睛瞬間就亮起來了,高高興興地就應了下來,很有本人特色的喊了一聲:“好耶!”
“等等。”
夏油杰忽然喊停。
于是鶴見稚久硬生生停下了腳步,疑惑地看向他,似乎在問他戰前是不是還有什么問題沒解決。
就這點他真的怎么看都不像是來打架的,說是來春游的都有人信。
“我不信你會一個人跑過來真的傻傻的單挑。”夏油杰憑借著對少年的了解指出一點,“這種情況,你的最佳選擇不會是正面強攻。”
“用你的話說,就是‘你也不是什么高尚一定要打贏才能獲勝的人,只要能成功就好’。”
“嘻嘻,我這不是打算說嘛。”
被戳穿小心思,鶴見稚久稚氣地吐吐舌頭,倒是也沒有否認,“是說「書」嗎,關鍵物品被調走了還是很正常的嘛,這種重要的東西當然不可能作為關卡的獎品就那么迤迤然的放在終點等我。現實不是游戲,沒有通關獎勵可言,哼哼——這種簡單的誘餌戰術我當然知道!”
少年說著,揚起雙手,站在所有人面前,眼睛彎彎,眼神很亮,帶著璀璨的銀灰色閃光。
“所以!”
鶴見稚久神氣好似大白鵝,他說:“在最后這場里,不是我來挑戰你們,從你們手里奪得我想要的東西。”
——什么?
少年眼尾上挑,銀眸中光輝燦燦,笑意盎然地反將一軍。
他說:“而是你們要通過我這一關,打贏我,再找到我的同伙,從他們手里搶到我的理想。”
“來吧,諸位。”
“決一死戰的時候到了。”
總之,大概兩章之后正文完結(?)
第170章
理想者的本我(59)
那個熟悉的身形很單薄。
位于市郊的空曠場地是異能特務課特意清出來的一個大范圍陷阱,無數強者在這里守株待兔,設下陷阱,等著鶴見稚久踩進來。
鶴見稚久也真的站在了這里。
冷風卷過發梢,吹得外套翻飛,鶴見稚久展開雙手,以肉眼可見的少數攔住了多數,橫在所有人面前。
他說:他才是最終關卡的惡龍。
宣戰的話一出口所有人的心神都震了震,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暗藏的小心思在這一刻被無情地泯滅掉了,想要強行控制住鶴見稚久的可能性就此消失。
“……哈,一點也感覺不到意外。”五條悟吐出一口氣,掀開臉上的墨鏡,又像是在對待曾經的禮物一樣,小心的收進口袋里。
如果按照正常闖關模式,鶴見稚久一個人前來挑戰。他們就還有機會按住這個跳脫的家伙,無論是用書還是用什么許愿機一樣的東西,所有人都期望還有扭轉的余地,哪怕他們已經做好了殺死鶴見稚久的心理準備。
但偏偏就像以前一樣。
闖關的勇者變成了守關的惡龍。
立場的變化,讓所有人都可以不用糾結道德和倫理。
只要用武器劃破咽喉,斷絕生機,世界還是美好的——鶴見稚久好像在這么說。
“是啊,他就是這個樣的。”
夏油杰忽地笑了,“讓他老實一點簡直是千古難題,這樣反而才像是他自己。”
“動手吧。”中原中也沉下嗓音,皮質的黑手套丟在腳下,從指尖猙獰而上的,是復雜虬結的暗紅色的紋路,沉睡在他體內的荒獸睜開眼,洶涌的力量實質化地凝結而出,給橘發青年鍍上一層暗沉的紅。
水泥地在重力壓迫下發出低鳴。
又有咒靈從泥土中破土而出,無數陰霾壓下,咒靈操術的使臣遍布天空。
鶴見稚久迎著赤之王的火光,臉上笑意愈發瘋狂。
“這樣才對嘛!”
…
真人走在狹長走道里。
這里是費奧多爾和比水流發揮信息網,從無數虛假的情報里尋找到的地方,真假不定,但值得一試。
真人推開一個房門,搜尋無果,退出來的時候看見了拿著槍的人類秘密警察,隨手用無為轉變捏碎靈魂,接著就走向下一個房間。
順便,他在思考自己為什么會答應一個人潛入這里,而不是去正面戰場陪鶴見稚久打架。
那兩個人類手里的信息情報他看不懂一點。
打架他倒是能幫點忙。
漏瑚、花御,自己那幾個重新以詛咒之名重新復活準備參與進終戰的咒靈伙伴已經交給那個叫費奧多爾的人類指揮了,漏瑚明明一副很不情愿的樣子,但聽說能獵殺人類還是興沖沖的參與了進去。
耳麥里,聽聲音戰況就很激烈。
說不定稚久那邊打得更有趣。
真人想。
稚久那邊都是數得上號的頂級戰斗力,打起來少說犁平一整塊地,要是能夷平整個關東就更有趣了。
真人百無聊賴地想著,行動上是一點沒拖延。
搜尋,殺掉看見他的人,繼續前進。
如此反復循環。
耳麥里忽然傳來俄羅斯人磁性清冷的聲音,費奧多爾說道:“江戶川亂步和太宰治果然在這邊,我們會應該會直接對上他們。”
“特務課的暫時還插手不了這些事,要應對的是港口Mafia……那個組織也有不少武力。”俄羅斯青年的眸色暗了暗,腦子閃過無數情報,最后敲定了一個人。
他通過多人連線告知另一個人:“注意外面的戰場,他們應該會派出保爾·魏爾倫,這是臨時能借調的最強武力。太宰治有應對稚久的經驗,稚久向來是個不會把機會放在一條路上的性格,上次他被擺了一道,這一回應該會更謹慎。”
“超越者?”被提醒的比水流應聲。
年輕的王權者笑了笑,“其他人都調去對付稚久,但還是防著被趁虛而入嗎,這下算是領教到了雙黑之一的頭腦了。”
費奧多爾問:“怎么樣?”
比水流答:“可以,做得到。”
真人:?
突然就感受到了鶴見稚久對頭腦派的同款怨念,人心這方面是真的猜不明白一點。
真人按著耳麥追問道:“你們在說什么?”
“也沒什么。”
位于地面戰場的綠之王比水流神色淡淡地回答,手指在鍵盤上敲下一行代碼,電流般弧光閃爍的綠之王權力量在他身邊縈繞,墨綠漸染,威茲曼偏差值驟然躍起。
比水流按下了發送鍵。
Jungle網絡上,新的高分任務突兀地出現在所有注冊成員手機里。
那名王權者的聲音平靜地闡述事實,他說出了自己的方案:“為守護人類而站在正義那一方的人們,最能絆住他們腳步的不是強大的敵人。”
費奧多爾聲音含笑,平靜而神圣地接下后半句話:“所以在很多時候,普通人的性命其實才是最有價值的籌碼。”
“哪怕是堂堂超越者也很難抵御無窮無盡涌來的亡魂。”
真人愕然。
幾息后,突兀地笑出了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真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眼角泛出淚花,手上毫不留情地,將拐角處巡邏的人類靈魂扭曲成猙獰的一個。
為惡者,靈魂本惡。
他們三個,包括真人自己在內,都稱不上一句善。
因此拋去對待鶴見稚久的特殊,在少年之外的地方,就會將本來的面貌暴露得一覽無遺。
普通人的靈魂捏在手里,污穢得看不清顏色,只有一團臟污的亂麻,真人看著看著,念了一句“真可惜”,隨手就把靈魂丟開。
他本來應該貪婪的把那個靈魂收藏起來的。
藏到暗無天日的地方去。
但自私的咒靈心軟了。
他不愿看見璀璨的鉆石蒙上灰塵。
真人收回心神,繼續向前。
鶴見稚久攔住了現階段能調動的幾個最強戰斗力。而作為甘愿共沉淪的罪犯,比水流帶著Jungle攔住了最麻煩的那些人——諸如乙骨憂太魏爾倫之類的咒術師異能者還是需要慎重對待;費奧多爾以特級咒靈和異能罪犯擾亂敵人的視線;剩下就是他。
真人的目標是那本異能之書。
換做別的事情他才不會聽人類的安排,但事情走到這一步已經無所謂人類和咒靈的區別,各自為自己的立場而戰罷了,沒有誰是正義或者高貴的。
根據費奧多爾的指示,真人抵達了疑似最終關卡的門前。
誰也不知道門后駐守終關獎品的守衛會有多少,真人很不在乎的活動活動筋骨,捏捏拳頭,隨性跳躍地問了最后一句:“有哪個人類的性命是要特別注意留活口的嗎?還是說全都殺了。”
“沒有。”
費奧多爾在無線電里說:“不需要手下留情,這是最后一關,能活的只有一邊。”
比水流也回答:“最好一個不留。”
真人眼里閃過一絲虐殺的喜悅,異瞳神采奕奕,腳步輕快話語尾調也歡欣上揚:“那就太好了。”
特級咒靈上前。
真人推開了最后一扇門。
——“咦?”
耳麥里傳來咒靈驚疑不定的聲音,他說:“這里沒人。”
費奧多爾一愣。
他立刻反應過來,追問道:“什么都沒有嗎?”
難道是被太宰治和江戶川亂步擺了一道?
費奧多爾調出這片地區的平面圖,正要重新推測「書」的下落,就聽見了真人的回答。
真人說:“不,我們要找的東西在,但是這里沒有人類的氣息。”
這已經不是事出反常了。
這是明擺著有陷阱。
真人眼前的房間空空蕩蕩,只有中間的桌子上放著一本書,沒有人類的蹤跡,也沒有家具,只有一本空白的書。
他試探性的過去看了一眼,也確認了那本書周圍沒什么陷阱。
不像是假的。
這就更奇怪了。
所有人都知道鶴見稚久的目標是「書」,哪怕是藏在這里,也太過于大膽了,要是被人繞后偷了那就是前功盡棄。
“……”
耳麥那邊的魔人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思考對策。
“確認一下真假……等等。”
不等費奧多爾說完。
震耳欲聾的噪響在真人所在的建筑上空爆炸開來。
劇烈的震動好似隕石撞擊地面一般,墻面撲簌簌的掉落碎石砂礫,頭頂建筑傳來水泥石磚碎裂的聲音,真人敏銳地耳朵一動,及時從原地跳開——
一整塊屋頂塌陷了下來。
層層下陷的坍塌,又更像是找準地方似的穿透出一個空洞的通道,從屋頂直達地面這層房間。
石塊連著鋼筋水泥,準確無比的砸中房間正中間的那本書,猛烈的沖擊力掀起無數灰塵,天光也隱隱約約追著空隙泄露進來。
那個貫穿似的空洞跳下來一個人。
真人還沒看清是誰,就先聲奪人般的聽見了一聲及其咋呼的響亮聲音。
“呼——哈——!”
“雖然應該不會有人歡迎我但是我還是要說一句歡迎光臨!”
鶴見稚久抵達異能之書的搶奪現場。
耳麥里,費奧多爾也聽見了這聲響亮的自我歡迎,凝滯許久,說道:“被擺了一道,果然提前調走「書」不是為了防備稚久繞后偷走。”
“他們的目標是利用調動「書」的行為分開鶴見稚久和我們手上的支援。”
如果不調開,那么特務課那邊就還要防備魔人和綠之王的聯手,以及不確定因素的咒靈;但如果調開,以鶴見稚久的性格,他會選擇單人行動對付他的那些親友,而與他合伙的人必定會負責搶奪外調的「書」。
分開鶴見稚久的共犯是件必須要做的事情。
因為誰也不知道鶴見稚久手里有沒有藏著什么威力巨大的異能武器,能作為翻盤道具交付到費奧多爾等人手里。
不過,最后的結果都是一樣的。
都是鶴見稚久個人的戰場。
費奧多爾嘆息一聲,卻是笑了:“這下果然還是惡龍越過勇者搶奪寶物的戲劇啊。”
不過,太宰治他們為什么會把「書」這樣的東西放在這里?
是指望意識已經消散的世界基石再發揮什么作用嗎?
第171章
理想者的本我(完)
那從空洞里跳下來的少年渾身帶血。
銀色的發梢浸著腥紅,鮮血從袖口順著皮膚滑下,從指尖滴落到地板上;他渾身都是戰斗的痕跡,本來就乖張的灰發更顯得毛毛躁躁,像個剛從戰場里浴血出來的戰爭瘋子。
身上的血跡也不知道是誰的。
可能是他的,也可能是他那些親友的。
鶴見稚久撲開灰塵,一下子就看見了不遠處的真人,得意洋洋地說道:“看來我沒找錯地方!”
他叉著腰四處探望,問道:“書呢?”
然后,他看見滿臉詫異的特級咒靈沉默了一下,指了指他腳下。
鶴見稚久低頭。
腳下是塊碎得差不多的水泥石塊,依稀能看見被砸碎的木質桌子,可能桌子上剛才應該是放著什么。
鶴見稚久也沉默了。
鶴見稚久抬頭,聲音顫抖:“你別告訴我……”
真人搶答:“恭喜你猜對了。”
事實證明,有時候太狂放也不是什么好事。
鶴見稚久大驚,連忙從碎石堆上跳下來,殺傷性極強的異能在他的使用下精確的僅僅抹消碎石的存在,很快就把原來放在房間里的東西顯露出來。
但鶴見稚久還是慌得一批,一邊翻找嘴里一邊連番念叨:“異能構造的書應該不會被區區物理傷害砸碎吧——不會吧不會吧!嗚!”
真人挑眉,揣著手走了過去,探身看著鶴見稚久手忙腳亂,很有興致的問道:“你不是在單挑最強戰斗力嗎?怎么到這邊來了?不打了?”
“啊,沒有。”
忙碌的鶴師傅輕而易舉從一堆碎石里翻出了那本雖然沒受到什么物理傷害但已經變得臟兮兮的異能之書,終于是大大的松了口氣,轉頭回答真人:“只是換了個場地。”
鶴見稚久仰頭看向頭頂自己砸出來直通地面的空虛大洞,很無賴地聳了聳肩,不是很在乎地說道:“聽說書可能會在這個地方就過來了,現在一想,應該是某一種陷阱吧。”
反正在單挑之前鶴見稚久不知道這個地方。
他又不是費奧多爾那樣腦子好使的高智商定位,去和負責對付他的太宰治江戶川亂步等人玩心眼屬于嫌自己活得太久。
這個地方是他從從親友們的言語中判斷出來。
鶴見稚久思考了一下,然后大膽且頭鐵的踩了一腳這個陷阱。
真人:“?”
真人詫異地抬高聲音:“也就是說——”
鶴見稚久欣然承認,好像他打的不是生死決戰似的,歡快地說道:“沒錯!等會兒中也他們就要追過來啦!”
“場地無所謂,會引起多少混亂也無所謂,反正我就是沖著這個消息來的!”
真人:“……”
鶴見稚久高舉手里那本已經毫無萬能許愿機逼格的異能之書,理直氣壯:“你看,東西到手了!”
真人欲言又止,決定發出靈魂質問:“那要是陷阱怎么辦?”
鶴見稚久扣出一個問號,舉著書的手懸停在空中,少年滿臉理所當然地反問道:“這不明擺著是陷阱嗎?”
真人:“?”
鶴見稚久抖抖那本書,好像那只是什么路邊書店五塊錢兩本的睡前讀物一樣,異能之書在抖動下發出‘咵咵’的聲音,很好的彰顯了它的存在感:“你看,明明他們有更好的方法解決這件事,但最后還是把書的線索放到了我面前,這不是陷阱是什么?”
“但是,真人。”
鶴見稚久揚起笑容,璀璨如煙火:“我從一開始說的就是——我們去搶「書」吧,這樣。”
只要東西是真的,陷阱又怎么樣。
他好像在這么說。
一貫的頭鐵風格了。
真人笑了。
異色的瞳孔里倒映出色彩繽紛的靈魂。
他沒再提起這件事,反而順著少年的本心問下去:“那你要怎么使用這個東西呢,稚久?”
這是個再明顯不過的陷阱。
「書」的使用和運作他們并不知曉。
外面有無數虎視眈眈的敵人。
真人問,通往理想的路盡在眼前,鶴見稚久會如何使用打通道路的工具。
鶴見稚久很干脆。
他很潦草地攤開那本異能之書,念念有詞地說道:“書嘛,寫一下試試。”
少年倏地拉起袖口。
手指順著手臂滑落,擦出長長的血痕,這時候真人才看清楚那些一路滴下來的血跡是從哪里來的——鶴見稚久指尖沾滿自己的鮮血,艷麗的紅色留存指腹,在潔白的書頁上展開一朵漂亮的血花。
他并不在乎疼痛與否。
少年臉上只有決然的興奮。
當他提手落字時,建筑外傳來轟隆隆的聲音,強勁的罡風穿過頭頂那個巨大的空洞,發出‘嗚嗚’的噪響。
毛骨悚然的殺意刺骨,連真人都寒毛聳立地退了半步。
鶴見稚久巋然不動,依舊站在那里。
他的字跡并不好看,一頁能寫下的字也不多,沾著血的手指劃過頁本,少年翻開了下一頁。
火焰燎燒墻壁。
無窮極的咒力與重力迎頭而下,猶如千斤重壓負在少年肩頭。
頭頂的建筑發出不堪重負的裂痕,巨響過后,層層在上的建筑被無數雙大手分崩離析,咒靈的氣息鋪天蓋地碾壓而下,極度的咒怨之氣近在眼前。
鶴見稚久忽地發出一聲驚訝:
——“咦?上面有字?”
剎那間。
這句話好像觸發了什么開關,無論是就近的真人還是突破建筑抵達這里的人都被拉入了一段回憶。
或者不能說是回憶。
而是一個少年真正的‘過去’。
……
最初的最初,有一個叫做鶴見稚久的少年。
他是個活潑且開朗的年輕人,不懂的事情會努力去學,哪怕沒有那么聰明,也依靠自己的勤奮與通透成為了世界矚目的強者。
他不認識任何人。
任何人都可以是他的朋友,也可以是他的敵人。
于是為了他的理想,他殺死了很多人。
第一個是中原中也。
因為重力使攔在「書」前。
第二個是五條悟。
因為特級咒術師攔在薨星宮前。
第三個是周防尊。
因為赤之王攔在德累斯頓石板前。
他又殺死了費奧多爾,他忌憚魔人的智慧;他還殺死了真人,因為咒靈可以扭曲他的靈魂根本;他最后殺死了比水流,這是會與他爭奪德累斯頓石板的人。
最后,手里沾染無數鮮血的少年將數種方法集中在一處,在一片希望和喜極而泣中,一道聲音攔在了他面前。
那個聲音問他:“你想許愿嗎?”
——你想許愿嗎?
——足以扭轉世界根基的力量能完成你的所有奢望。
少年沉默良久。
面對巨大的誘惑,他搖了搖頭。
——不,但是我已經想好了一個新的故事。
——從撕碎你們,砸爛你們開始。
——然后在燃盡的灰塵里,編織出破繭涅槃的新世界。
少年揚起手中的武器。
他挑戰了世界上最為不可能的‘可能’。
鶴見稚久毫無疑問失敗了。
但身為‘世界’的一方沒有成功殺死他,他們進入了下一輪僵持,也是到那個時候鶴見稚久才意識到,為什么自己沒有選擇更適合人類的徐徐以圖,而是選擇了更激進的方法。
因為捷徑就在這里,只是比較難,很少有人能打的贏世界意識。
他這一次沒有成功。
那么只要把世界意識逼到絕路,自己再從絕路里一個接一個的去抹殺這些擋路石。因此不管在那些‘夢境’里自己會遭受怎樣的摧折,這都是最近、最能成功的一條路。
殺死世界意識,世界基石就可以為自己所用,世界上再無攔路石。
于是少年撕開「書」。
于是少年掀翻咒術平衡。
于是少年砸碎石板。
于是石板說——
「我——我們已經輸了。」
「無論現在、過去還是將來,鶴見稚久都是敵人。」
“……”
“…………”
少年從回憶中蘇醒。
所有人都從回憶中蘇醒。
他們看向鶴見稚久,清楚到窒息地明白了「書」會在這里的理由。
全部的事實告訴他們,再沒有任何理由心軟、放過鶴見稚久,他們只能在這里殺了這個少年。
因為——
書在他手中用鮮血寫就理想。
德累斯頓在遠方已經成為碎石。
咒術翻涌、世界混亂。
不殺了鶴見稚久這一切都不會結束。
少年也向他的親友們踏出這一步,他眼里色彩熠熠,灰色瞳孔透進萬千斑斕。
如果你問少年將要去往什么地方。
鶴見稚久會欣然回答:
死無葬身之地。
但盡管如此。
——他的理想在他死后依舊會成功。
——無論這樣的理想過后,人類的罪孽是否會將新世界推回原點。
結局可以認作是一種全死,但開放式。
啊哈哈也是我的一種筆力不足吧,想不出來怎么單挑三部番的最強戰斗力(土下座
拖了這么久非常抱歉,但也是我第一本正經完全的腦洞文,所以還是想寫完,給一個哪怕不那么圓滿的結局。
if應該會單獨開個短篇,問了一下jj好像真的不讓寫那么瘋癲的東西(目移)
總之,非常感謝大家包容我的逆天腦洞和各種幼稚理論,希望沒有創死你們啊哈哈哈。
下本有緣再見!
第172章
整點番外——人均一個夢(1)
【和中原中也的場合】
“咦?”
“中也?”
享譽世界的天際賭場里,中原中也猛地聽見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不等他轉頭,那個聲音就高高興興地撲過來:“真的是中也!”
橘發青年下意識伸出雙手。
很快少年就湊上來,中原中也被撲了個滿懷。
“好久不見!”鶴見稚久開開心心地說道。
中原中也無奈地挑眉,拍了拍他的背:“好久不見好久不見。行了,松開,快被你勒死了。”
“呼呼,這不是太久沒見了嗎……”
鶴見稚久訕訕松開雙手,左顧右盼地打量了一下好久沒見的親友,發現精神很好比以前更成熟了,他又歡快起來:“中也怎么來這里了?”
“港口Mafia在這里有合作,我過來看看。”中原中也撿了幾句不重要的回答,摸摸少年的腦袋瓜,反問:“你又為什么怎么在這種地方?”
中原中也打量了一下鶴見稚久。
少年清爽明快,發尾都一如既往地帶著歡快的弧度,就是看著像個年紀不大的高中生,賭場魚龍混雜什么人都有的情況下,他這樣的也是獨一份了。
簡直像是背著監護人偷偷出來體驗生活的糟心熊孩子。
聽見中原中也的話,鶴見稚久陷入了沉默。
少年垂著頭,沮喪地耷拉下灰發。
很少見活潑開朗得恨不得把天都捅破的開心果這幅模樣,中原中也當即眉頭一擰,藍眸瞬間冷厲下來。
面對鶴見稚久,他稍微放緩了語氣:“發生什么了?”
無數種可能掠過Mafia青年的腦海。
忽然,一只手拽住了他的袖子。
低頭一看,果然是鶴見稚久。
少年悲憤又可憐地扒拉著他的親友,期期艾艾地仿佛找到了救星:“中也,救我。”
中原中也:“?”
看見鶴見稚久這幅模樣,他反而是放下心了。
看了看少年身后,鶴見稚久過來的那個賭桌沒幾個人,他的籌碼也還放在桌上,之前大概就是在這里玩。
中原中也想了想幼馴染的賭運,了然。
“你輸錢了?”
鶴見稚久被這毫不遮掩的語氣哽了一下,更悲憤了,搖搖頭,說:“沒有。”
“但是,但是——!”
“你看,我拿來的時候是多少,我在這里坐了三個小時了!還是多少!”
鶴見稚久悲憤好似燙了爆炸頭的土撥鼠,念念叨叨到極致:“可惡啊不是說賭場會讓人多贏一點上頭的嗎?不讓人多贏一點怎么留住客人!西格瑪——西格瑪不是經理嗎怎么不讓手下的荷官多學學外面的技術!”
中原中也勾起嘴角,忍下笑意。
他問:“你一個人來的?”
“不是,但科里亞他不想帶著我。”鶴見稚久搖搖頭,悲傷逆流成河:“他和我打賭比賽,同樣的籌碼看誰贏得多,然后……”
“然后他覺得當著我的面贏我太過分了,說自己到別的地方玩去——啊啊啊啊啊中也!幫我贏兩局我要狠狠向他證明一下我自己!”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那也不是你自己贏的吧?”
鶴見稚久才不在乎這個,少年哥倆好似的勾上中原中也的脖子,拉著他就往賭桌上帶,雀躍好似找到了救星:“我倆誰跟誰,還分什么這個,來來來幫我一下!給科里亞看看我們幼馴染之間熱血沸騰的組合技!”
“要輸了呢?”
“輸了我再去換籌碼假裝自己贏了!反正這是西格瑪的賭場,他會幫我瞞著科里亞的!”
“好吧。但也不要小看我啊,稚久。”
“既然這樣說——那就先定一個小目標!翻十倍!這樣就一定能贏了哈哈哈哈哈哈!”
少年恣意地大笑,把自己手里的全部籌碼都推給了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愣了一下。
青年眼里的藍色透出無邊的溫柔,他嘆了口氣,擼起袖子,認真地揚起張揚的笑容:“這樣說那我可不能輸了。”
……
【和果戈里、西格瑪的場合】
果戈里看了看鶴見稚久的最終戰果,又看了看旁邊端坐喝茶不想參與他們瘋癲行為的賭場經理。
小丑夸張地睜大眼睛,不去面對少年得意洋洋的表情,一下子湊到西格瑪面前,把西格瑪嚇得手一抖,差點沒穩住手里的茶杯。
“干什么!”西格瑪瞪了他一眼。
果戈里摸著下巴端詳著他,小丑拉長尾調,前后句都沒有地冒出一句:“真的沒有嗎——?”
“?”西格瑪扣出一個問號。
他放下茶杯,冷靜的說道:“不知道,別問我,我不參與你們的競爭。”
已經在同事們這里練出一副強制冷靜技能的西格瑪君把白色小丑推了回去。
果戈里把視線投向了鶴見稚久。
他對少年的賭運保持高度懷疑。
鶴見稚久嬉皮笑臉:“誒嘿。”
小丑凝視著他。
鶴見稚久毫不心虛地回視。
西格瑪沒幫忙,費奧多爾也不在。
難道這家伙轉運了?
果戈里嘆氣,錘了一下沙發:“居然真的輸給你了!”
話落,鶴見稚久這才是歡呼雀躍地嗨起來:“我贏了!好耶!!”
少年直接從沙發上蹦起來,活潑好似竹節蟲,搖搖晃晃手舞足蹈,還跑去和果戈里拍下了第一份勝利者照片。
而輸了的果戈里……
果戈里思考兩秒,陪他一起吵鬧起來。
區區一次輸贏,他不在乎。
大度的通緝犯先生決定這次禮讓一下。
只有感覺耳朵里好似有兩百只鴨子在圍著他敲鑼打鼓的西格瑪承受了一切。
西格瑪忍了忍。
西格瑪忍無可忍。
但還沒等他開口,鶴見稚久就好似哆啦A夢一樣舉起了一個東西:“贏了!去撈費佳的東西也到手了!”
西格瑪:“?”
他被這突然轉變的畫風糊了一臉,剛到嘴邊的話全咽了下去。
只有果戈里,非常配合地鼓掌,掌聲久久不絕,伴隨著小丑的捧場聲:“不錯不錯,是什么是什么?”
西格瑪一言難盡的看著鶴見稚久手里的東西,突然反應過來了:“所以你和果戈里到底是來干什么的?”
“啊?你不會真的以為我是來賭的吧?”
“我這運氣,雖然西格瑪是經理錢也是從左口袋到右口袋——但我也會痛心的好嗎!太高看我了!”
鶴見稚久把東西放口袋里,揣著手手,他說:“我來拿東西。有一個住在這里的私人收藏家,我看中了他收藏的異能武器,打算和他線下交易一下,已經到手了,就是這個。”
他招呼著果戈里,暗搓搓地說道:“走!我們去給費佳一點小小的劫獄震撼!”
沒成想果戈里沒有回應,反而是挑眉問他:“你要用這個去劫獄?”
鶴見稚久反問:“怎么,不行嗎?多炫酷啊,加上我的異能就更炫酷了。”
果戈里想了一下天際賭場的情報里記載的對應異能武器的作用,又想了想鶴見稚久的異能。
唯恐天下不亂的小丑頓住。
三秒之后,他給出答復:“那費佳一定會非常開心有人去救他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西格瑪看著他們倆。
西格瑪沉默。
最終,唯一的正常人決定雙手合十,劃了個十字。
#希望費奧多爾沒事#
#攔不住,真的攔不住,這兩個人實在太瘋癲了#
……
【和費奧多爾的場合】
“費佳。”
“費——佳——”
少年趴在玻璃外面,兩只手捧成喇叭,隔著玻璃大聲叫喊。
吐出的白霧浮在玻璃上,聲音也朦朧了一層。
費奧多爾正在看書,聽見聲音扭頭看去,果然看見了某個正處于全世界通緝下的罪犯。
鶴見稚久就在外面。
見他看過來,鶴見稚久明顯眼睛一亮,開心地再喊一聲:“費佳!”
聲音依舊是朦朧的。
隔著一層玻璃,只能聽見明顯的歡快。
“什么事?”
費奧多爾問。
“沒什么,過來看看。圍觀一下!”
鶴見稚久像是不安分的大型犬,趴在玻璃上,對著費奧多爾一陣左瞧瞧右看看,扭來扭去,如果不是中間隔著玻璃,他高低要湊到費奧多爾面前去。
費奧多爾合上書本,抬眸看了他一眼:“圍觀什么?”
“費佳的逃跑小技巧!”
鶴見稚久大聲回答。
費奧多爾聞言,打量了一下周圍,向來花言巧語的魔人不知道為什么被少年哽住了。
這里是異能監獄。
藏匿得極深,一般人找不到,更別提進來。
費奧多爾停頓幾秒,打量著自己這位同伙共犯,忽地看見了什么,盯著鶴見稚久的衣服,精確而靈魂地問了個問題:“你怎么進來的?”
鶴見稚久看看自己,看看費奧多爾。
穿著同款囚服的少年咋咋呼呼地揮起手,一口應下了費奧多爾的一言難盡。
沒錯,鶴見稚久他——“被抓住讓刑警們帶我進來的!”
鶴見稚久理直氣壯:“我找不到路!”
他也想自己來。但是鶴見稚久自己來的話那是真的找不到路。既然如此當然要讓知道路的人帶他了——沒錯!最知道這條路怎么走的當然是那些國際刑警們!
費奧多爾:“……”
費奧多爾:“我知道了。”
大概是給夢想家從重從快的判了個無期,不然等審判鶴見稚久的正常手續走完費奧多爾都已經出去了。
魔人合上書。
他把圣經放到一邊。
費奧多爾在鶴見稚久期待的目光下站起來,走到厚重的玻璃墻前。
望著少年明亮的眼眸,費奧多爾輕笑,將手掌覆在玻璃上,對著少年的手掌。
他的聲音從玻璃的一邊傳到另一邊,魔人如同鬼魅般誘惑的笑容在玻璃上倒映著,映進少年銀灰色的瞳孔里。
費奧多爾說:“那現在你可以看見我的越獄小技巧了。”
——‘咔嚓’。
——‘叮鈴鈴!’
細密的碎裂聲掩在驟然響起的警報聲下,厚重的特質玻璃龜裂出無數裂紋,爆響聲不絕于耳,少年按在玻璃上的手掌收握成拳,輕輕一敲——玻璃便如星光般碎落滿地,沒有一點飛濺到俄羅斯青年身上。
破碎的牢房只剩下囚框,鶴見稚久在外面伸出手。
費奧多爾回應般地將手掌搭在他的掌心。
卻不防突然被少年扯進懷里,鶴見稚久大笑一聲,喊了一聲“抓穩了!”,下一刻,就有緊密的腳步聲從走廊上傳來。
無數秘密警察包圍了這里。
鶴見稚久一點不慌,中氣十足地大喊:“三!”
費奧多爾心里瞬間有什么不好的預感。
“二!”
頭頂結實的監獄穹頂傳來的隆隆響聲,但不同于爆炸,那種聲音就像風雪呼嘯,寒風刺痛耳膜。
“一!”
話落瞬間,監獄穹頂驟然消失,像是被刀劍削去般平滑無聲,再往外看——俄羅斯青年睜大了雙眼。
暴風雪。
好似這座監獄就是風卷中心一般,龐大的旋渦暴雪籠罩天幕,往外看不見天空,只有灰蒙蒙的暴雪夾雜著徹骨的寒意,屋頂消失的瞬間,至若深淵的冷劈頭蓋臉沉下來,所有人都一個哆嗦,面上覆了一層寒霜。
凝結的冰從腳下蔓延向上。
肉眼可見的范圍都覆上寒冰。
此刻,更像是自然天災降臨,而不是——
“你真的是來劫獄的?”就連費奧多爾也沉默了一下,在少年很有先見之明地給他裹上斗篷和白色毛茸茸帽子,避免那脆弱的同伙被暴風吹感冒時問道。
“沒事,科里亞在外面等著呢,而且你就說有沒有用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嘎!不要敲我頭!”
“拿異能武器對著自己……”
“異能是你這么用的嗎?”
“誒嘿,這不是要贏回你嗎,你也沒說不行啊!”
第173章
整點番外——人均一個夢(2)
【和五條悟的場合】
漆黑的帳幕外,監督在記錄這次任務的后續。
咒靈祓除的任務也完成得非常順利,不出意外的話今天也是順利的一天。
家入硝子看了一眼手機,已經過去好一會兒,但五條悟還沒出來。
她望了一眼后面黑黢黢的帳幕,扭頭喊監督,問道:“監督,咒靈祓除了這個「帳」可以去掉了嗎?”
“啊,好的,這就來。”
監督連忙應聲,成年人拉起咒術,將「帳」降下來——
——‘颯颯’!
暴風般迎面而來的灰塵撲了所有人一臉,風沙迷得人睜不開眼睛,家入硝子抬手擋住風沙,心跳了跳。
五條悟還沒出來。
里面發生什么了?
好不容易風沙散去,幾人才放下擋風的手睜開眼睛,只一眼就愣住了,尤其是監督,成年人看見里面的情形直接錯愕驚呼:“特級詛咒師?!”
「帳」下,站著個年輕人。
他正一手扶著遲遲沒出來的五條悟,反扣住白毛的手,挾持之意一望而知,讓人懷疑如果不是意外打開「帳」五條悟是不是就會死在他手上。
雖然很明顯這是不可能的。
只有偷偷摸摸過來圍觀一下摯友勤勤懇懇給咒專當打工人的鶴見稚久感覺自己被白毛碰瓷了。
他看了看家入硝子。
他又看了看手上的五條悟。
少年對比了一下兩邊的戰斗力,一下松開五條悟,舉起雙手果斷低頭:“我放開了!我先投降!”
監督:“?”
等會,這個場面他沒捋清楚,到底是發生了什么?
不是鶴見稚久挾持了五條悟嗎?!
唯有家入硝子叼起一根煙,面容滄桑。
啊,果然。
五條靜悄悄,定是在作妖。
“喂喂,現在是我在你手上,要投降也是你壓著他們投降,你先認什么輸啊!”被‘挾持’的五條悟先不滿了,白毛嚷嚷著抓住鶴見稚久的手,朝家入硝子揚聲道:“硝子也過來被挾持一下!”
家入硝子叼著煙慢悠悠地走過去了。
過去之前還不忘抽走監督手里的電話,按斷了撥給「窗」的通話,得到了白毛同窗贊賞的眼神。
鶴見稚久:“?”
鶴見稚久大呼小叫:“你太看得起我了吧!我只能和硝子姐打平手好嗎!”
“我說能就能!”
五條悟拍板定音。
他朝那邊的監督揮揮手,把好不容易捋清楚發生了什么的監督再次帶進溝里,大聲喊道:“嗨嗨,看這邊!這里的情況是我和硝子出任務中途被詛咒師挾持走了,你就這么報給上面,過兩天我們自己回來~完畢!”
言簡意賅到讓人捋不清楚這句話里蘊含了多少信息。
監督:“?”
等等啊!這個劇本不應該是特級詛咒師鶴見稚久挾持五條悟的走向嗎?
監督還沒捋清楚發生了什么,就見本來應該是‘挾持’五條悟的鶴見稚久被五條悟挾持著用轉移術式,連帶著家入硝子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事情發生得太快,一時之間竟然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么。
監督在原地發呆了十分鐘,才明白——
wc。
他們咒術界的特級六眼無下限咒術師跟著鶴見稚久跑了。
還拐帶走了一個反轉術式?!
……
【和夏油杰的場合】
夏油杰剛從被子里爬起來,看一眼時間,已經過了十點,想著今天還有事,夏油杰迷蒙著眼睛打著哈欠走到桌子邊上,一邊揉著眼角,一邊去摸桌上的梳子。
沒摸著。
桌子上空空蕩蕩的。
但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在他順著力道坐下的第一時間,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對他的頭發進行了一波操作,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就收回了手。
夏油杰疑惑地睜開眼——
“早上好!”
“喲!早啊。”
夏油杰頭頂冒出一個問號。
左邊,是拿著梳子嚴陣以待的冤種摯友一號鶴見稚久;右邊,是拿著鏡子嬉皮笑臉的冤種摯友二號五條悟。
兩人好似兩大護法般的,一左一右站在他兩邊。
夏油杰還沉浸在剛睡醒的遲鈍里,沒反應過來:“……你們兩個怎么在這兒?”
鶴見稚久在這不奇怪。
自從叛逃之后他天天來盤星教蹭吃蹭喝,主打一個白嫖,上至議事大廳下至廚房在什么地方看見他都很正常,時不時甚至能在盤星教的屋頂看見某人在曬太陽,完全把這里當自己家。
五條悟不是應該在高專嗎?
他怎么跑……盤星教??!
夏油杰猛地睜開了他的小眼睛。
但睜眼怒目而視的不是他那頂著兩邊勢力水火不容跑來的五條悟,而是旁邊躡手躡腳把梳子放回桌面上的鶴見稚久。
少年眨了眨眼睛,不知道是做賊心虛還是怎么的,見夏油杰盯著他,招招手回了一個:“嗨?”
夏油杰面無表情的指著自己頭頂。
心里勸自己一定保持冷靜地問道:“這是怎么回事?”
鶴見稚久供認不諱:“嘿嘿,好看嗎?我學的新造型,找菜菜子學的。”
旁邊五條悟嫌火燒得不夠打,砸吧嘴,評價:“不夠樂。”
鶴見稚久當即反駁:“怎么了這可是我剛學的新手法,渾然天成之極限,保證能在三秒內扎完一個人!”
“就這?不行,給杰換一個,……這個怎么樣?給他燙個卷?”五條悟翻著手機上的美容美發照片,忽地靈光一閃,遞過來一張例圖。
鶴見稚久湊過去。
鶴見稚久發出了肯定的嬉笑聲。
“同意!整一個!”
夏油杰摸著頭上的兩個小揪揪,聽著耳邊冤種摯友們的念念有詞,教主大人額頭青筋暴起。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這屆摯友不能要了,必須出重拳。
“你們兩個……”
“都給我出去!!!”
室外客廳里的家入硝子摸摸旁邊兩個小女孩的腦袋,安撫著滿臉欲言又止的菜菜子和美美子。
硝子淡定地說道:“沒事,還要瘋一會兒,等會就正常了。”
高中生嘛,發個瘋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
【和真人、羂索的場合】
“哦?去外面野回來了?”
真人在陀艮的領域門口堵住了一個躡手躡腳推開門進來的人類,特級咒靈站在門后,雙手環胸,看著鶴見稚久的眼神仿佛左眼寫著戲謔右眼寫著調侃。
鶴見稚久輕手輕腳的動作頓止,然后迅速變得理直氣壯起來。
既然被發現了那就不裝了。
少年兩步跨進「蕩蘊平線」里,如同泥鰍一般絲滑的掠過真人,左右瞧瞧,問道:“羂索先生呢?他還沒來嗎?我可是提前回來了的!”
真人順手帶上門。
他瞥了一眼那個活潑到好像下一秒就會沖出去和羂索侃天侃地的人類,對剛才的事情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在和漏瑚聊天,討論怎么去薨星宮找獄門疆的事。”
他問:“你出去這么長時間干什么去了?”
鶴見稚久露出神秘微笑。
“真人。”
他喊了一聲,說:“肘,我們去給羂索先生一點小小的驚喜。”
真人:“哦?”
真人深知鶴見稚久樂子人屬性,瞬間來了興趣,“是什么?”
鶴見稚久向他招手,臉上藏著笑,一看就是肚子里憋著一堆壞水:“我們悄悄的說,劇透的不要。”
真人挑眉,眼珠子一轉,好奇的湊了過去。
幾分鐘后,特級咒靈臉上的表情就從好奇變成沉默,再變成拍拍少年的肩膀,給出一個大拇指。
很好,這很鶴見稚久。
分享完畢,鶴見稚久躍躍欲試地走向漏瑚在的方向,真人雙手一揣,慢悠悠地跟了上去。
有笑話為什么不看呢jpg
羂索正在和漏瑚等咒靈討論怎么搶獄門疆。
他們要優先封印五條悟,然后才能對接下來的事情徐徐圖之,比如控制天元之類的事情,在五條悟消失之后就會好辦很多,于是羂索發揮他千年閱歷,集中同伙進行一些謀劃。
談到如何在五條悟消失之后闖入薨星宮應對天元的重要部分,羂索忽地警覺一扭頭。
鶴見稚久走了過來。
鶴見稚久身后跟著一個真人。
兩個整活如呼吸般輕松的樂子生物一左一右湊近,羂索更加警覺地后退一步。
理智在告訴他快跑。
鶴見稚久這輛泥頭車這么久不見人影,再出現的時候高低得創他一下。
但是羂索剛邁開一步,就被抓住了肩膀,扭頭一看,是真人,他不知道什么悄無聲息的站到他后邊去了。
“羂索先生——”
鶴見稚久大呼小叫地走過來。
少年鄭重其事地說道:“獄門疆不用找了!”
羂索:“?”
羂索:“你去把咒術高專掏了?”
“?”鶴見稚久也丟出一個問號,少年瞳孔地震:“為什么這個反應,我在你印象里居然是這種人?”
“呵。”羂索深知少年習性,滿臉冷漠,“你就說有沒有吧。”
這下反倒是輪到鶴見稚久沉默了。
鶴見稚久的沉默引發了羂索的沉默。
羂索震顫地看向他眼前的年輕人。
“你不會真的……”
“沒有。”鶴見稚久回答。
還沒等羂索松下這口氣,又聽見人類少年說:“我去的薨星宮。”
羂索一口氣差點嗆死自己。
“本來是打算去找找獄門疆,然后發現薨星宮其實很好進去,所以就帶著獄門疆進去了一下——”
“你看!我還抓了一個神奇小精靈!”
鶴見稚久祭出一個魔方般的方塊,上面有著無數閉合的眼睛。
獄門疆處于使用狀態。
里面裝的人絕對不可能是五條悟。
聯想到鶴見稚久說的話,羂索更加沉默。
“你抓的小精靈不會是叫……”
“沒錯,我抓的是天元噠!”
哈哈,果然。
鶴見靜悄悄,定是在作妖。
這樣的世界還是趁早毀滅吧。
第174章
整點番外——人均一個夢(3)
【和伏見猿比古的場合】
“伏西米?伏西米!”
“伏西米——”
剛執勤結束的伏見猿比古在商業街聽見了某個熟悉的聲音,大呼小叫地扯著調子喊他,不用認真聽就大概知道是誰。
扭頭一看,紅綠燈對面的少年坐在輪椅上,他身后是等候信號燈的人群。一見他看過來連忙高高舉起手來打招呼,他的眼里亮晶晶的,一點都沒有身為重癥傷患的自覺。
伏見猿比古“嘖”一聲,剛想扭頭,就見紅綠燈信號變了。
紅燈變成了綠燈。
人流開始移動。
幾秒后,青年接管了鶴見稚久的輪椅,推著他走過斑馬線,他問:“你怎么一個人在這?”
“還有,好好叫我的名字。”
“好的伏見沒問題伏見。”鶴見稚久連連點頭,轉頭又亢奮起來:“八田臨時有事離開了,我一個人先走一步。”
伏見猿比古:“?”
他很有預料性地低頭摸了摸輪椅的動力源,好家伙,一摸滾燙,一看就知道沒人管著這家伙就會放飛自我,伏見猿比古面色復雜:“小心沒被無色之王殺死反而被車撞死了。”
“伏西米還是很會關心人的嘛~”鶴見稚久說。
伏見猿比古推著輪椅的手瞬間松開,“既然這樣,那你就一個人慢慢推著輪椅走吧。”
能屈能伸鶴見君瞬間低頭:“我錯了,請務必不要把我丟在這里。我要是被什么奇怪的人拐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伏西米了怎么辦!”
伏見猿比古無語半晌,再次‘嘖’了一聲。
“你要去哪?醫院?”
“醫院!”
“……算了,我送你去吧。”
【和Jungle的場合】
“流、流!”
人還沒進來,在室內的比水流就先聽見了少年亢奮至極的叫喊聲,不知道那家伙今天是發現了什么新鮮的樂子,連前幾天被無色之王槍殺的事情都能拋之腦后。
門被大力推開。
比水流尋聲從終端界面里抬起頭,視線還沒停穩,就見門口坐在輪椅上的少年沖他丟來一個東西,漂亮的金色鈴鐺在空中劃過弧線,精準地拋進了比水流懷里。
比水流伸手接住,放在掌心里看了一眼。
金色的鈴鐺。
像是什么精巧的禮物。
鶴見稚久本人不會買這種小玩意,可能是櫛名安娜送給他的吧。
“這是什么?”比水流問道。
“野生的無色之王!”鶴見稚久開開心心地回答道。
比水流:“?”
只需片刻,比水流就明白了這只野生的無色之王是從哪來的,青年無奈地嘆了口氣,卻沒說什么,只是攥緊了手里的鈴鐺。
鈴聲輕響,伴隨著少年的念念叨叨:“這樣就可以繼續流的計劃……”
“你的身體怎么樣?”
比水流驀然問道。
“誒?我嗎?我沒事,算計了王權者的感覺超好的!”鶴見稚久豎起大拇指的瞬間,比水流感覺到了手里另一位王權者的躁動,不用看就知道無色之王現在有多憤怒。
被區區末流單挑成功,王權者中的恥辱啊,無色。
“下次就別這樣做了,多信任一下我吧。”青年溫聲說道,他將手里的鈴鐺拋還了回去,落進鶴見稚久手中。
“但是這樣效率最快——”
鶴見稚久一邊說,少年進來,關上門,猶如進自己家一樣輕松愉快。
比水流不置可否。
鶴見稚久挪到比水流旁邊,越過扶手抻著腦袋去看比水流手里的終端,比水流微微抬眸,縱容著少年將半個身子倚在他身上。
吵鬧的聲音安靜下來。
只有終端里偶爾發出電子音。
少年突然喊了一聲:“說起來,流。”
“什么?”
比水流微動,應聲回答。
鶴見稚久完全沒看見這一刻的氣氛,吐槽:“我們倆看起來好像殘障人士交流小組哦。”
比水流:“。”
有時候很難不想把這個人腦袋敲開看看是不是木頭做的。
【吠舞羅】
今日酒吧很安靜。
鶴見稚久回到吠舞羅的時候,發現室內冷冷清清的,沒什么燈光,也沒幾個人,不營業已經有一段時間的樣子。
少年咕叨一聲今天草薙哥是不是出門了,試圖一個人將輪椅挪上臺階。作為一款戰五渣,在經歷了被無色之王槍擊的事件之后鶴見稚久就完完全全屬于被保護者狀態,如果不是今天要去醫院,他高低會被按在自己的房間里只能在游戲機里賽博飆車。
鶴見稚久吭哧吭哧研究了好一會兒輪椅。
少年悲傷的發現,之前出門的時候飆輪椅嗨得太過分了,一點余裕的電量都沒給自己留下。
就在鶴見稚久將要掏出手機請求支援之前,一雙大手接管了他。
驟然的推背感讓鶴見稚久仰頭,看向身后。
無盡的天光讓少年下意識瞇起眼睛,刺眼的光讓他沒看清什么,卻能感受到令人安心的氣息。
“坐正。”
周防尊說著,屈指敲了敲他的額頭。
鶴見稚久立刻乖巧的坐好。
酒吧的門剛推開,鶴見稚久就被彩帶糊了一臉,隨之而來的就是來自四面八方的祝福。
鶴見稚久扒拉掉臉上的彩帶。
再一看酒吧內,才驚訝地發現,裝潢比他被無色之王槍殺那天還要漂亮。十束多多良從旁邊接手了周防尊里的少年,把他推到了正中央。
“準備好了嗎大家?”
溫柔的青年歡笑一聲,呼喚著親朋好友們。
“生日——”
“快樂!”
鶴見稚久開心的加入了這場鬧騰。
直到一個階段結束,他才從吧臺邊面帶無奈的笑容靜靜的看著這一切的草薙出云那里得到了全部經過。
“別看我,這是那小子的主意。”草薙出云無奈地說道,指了指旁邊在鐮本力夫圍觀下調試吉他的十束多多良,“他說那天無色那件事打亂了本來愉快的一天,一定要給你補辦一個完整的生日宴會。”
“那天的事情丟到腦后就好了!”
八田美咲從旁邊過來,拐住鶴見稚久的脖子,“走,我們去打游戲!這次我會放水讓你贏一下!”
“哈?我還贏不了你?”
鶴見稚久大受挑釁,他沖八田美咲做了個鬼臉,一下子溜到不遠的櫛名安娜身邊。
“安娜安娜!幫我占卜一個超贊的運勢!”
鶴見稚久咋咋呼呼地請求小伙伴的支援。
有著一頭漂亮銀發的女孩聞言,拿出一顆血紅色的珠子,她將珠子舉到眼前,透過血色去看面前的少年。
良久,櫛名安娜眨眨眼睛。
女孩抿唇,忽地綻開一個笑容。
“怎么樣怎么樣?”
鶴見稚久緊張地問道。
“是很好的顏色,一定可以贏。”櫛名安娜輕聲說,話一落,就見少年瞬間高興地站起來,又迅速跌坐下來,鶴見稚久不在乎,他歡天喜地的就要跑去和八田美咲掰頭。
“鶴見稚久。”
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少年的名字。
少年疑惑地回過頭,那人的聲音里帶著沉穩和慵懶,紅發如同燎燒的火焰,輕輕將嶄新的生日王冠戴在了他頭上。
——“生日快樂。”
第175章
整點番外——我圍觀我自己
你,一名玩家,在與可攻略角色鶴見稚久的好感度來到堂堂百分之八十三之后,邀請他進入了一間觀影室。
是的沒錯,你對他圍觀自己的各種場面的反應已經期待很久了。
“總感覺你在偷偷謀劃什么奇怪的東西。”鶴見稚久對你說,但卻反客為主的拉著你的手,搞得像是他拉著你來看電影似的。
你:習以為常jpg
一進入觀影室你就看見了中央的大屏幕,空曠的室內可以坐下很多人,或許把所有受害者叫上都綽綽有余——是的,這場游戲里你打出了終極結局。
也就是傳說中的雙死不失為一種he,全死不失為一種大團圓。
“原來是要看電影嗎!”
發現內置布景之后鶴見稚久意料之中的歡快起來,一溜煙就跑沒影了。
你走到播放控制器旁邊,想著等會要不要從某個能令社交恐怖分子社死的場面入手。
但是你想了半天,都沒想到什么能讓鶴見稚久社死的場景。
于是你決定從頭看起。
在你猶豫要不要叫上某幾個受害者的時候,鶴見稚久的聲音由遠及近,突然消失了一會兒,悄沒聲就聽不出人在哪了。
當你疑惑地轉頭看去,突然有聲音在你背后“哇!”地一聲大喊,嚇了你一跳。
“你看,這里還提供小零食!”
“我拿了你喜歡的,過來吃吃!”
再看去,鶴見稚久正在狂炫美食,留給你的份他是一個沒動。
當然,你很清楚,他一定會在你吃的時候沖你發出請求,然后獲得了你心軟贈予的零食之后高呼好耶。
低頭,看了看可以叫來的角色名單。
你猶豫再三,最后還是沒有叫上能管得住鶴見稚久的那幾個人。
算了,到時候再叫也來得及。
而且……
笑死,不一定管得住。
點下放映,你去到沙發邊上的時候鶴見稚久已經為你預留了位置,見到你來,他挪挪自己,又大力拍拍沙發座椅,把座椅拍得震天響,一邊說著:“來來!看電影了!”
到底是誰請誰看電影啊!
你沉默了一下。
期待掩蓋了此刻對這種社恐行為的無語凝噎。
你坐下了。
想到來的時候沒告訴鶴見稚久今天看的什么,你不禁期待起來,想著是不是等會你就能看見某些有趣的場面?
你表面上無事發生,但是目光不停地瞟向鶴見稚久。
周圍的亮光緩緩暗下,只有熒幕發出微光。
這時,鶴見稚久扭頭問你,很有氛圍感的小聲沖你問道:“看我做什么,我臉上沾到番茄醬了嗎?”
你迅速擺正腦袋。
如斯敏銳!
平常鶴見稚久太跳脫,以至于你差點忘了,這是個經驗尤其豐富、作戰尤為敏銳的戰時調查員,做個夢說句夢話他都知道你是幾點鐘說的。
“沒什么。”你搪塞道,面上毫無波瀾:“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噢。”鶴見稚久懵懂的點點頭,心大的沒有追問你理由,轉頭繼續炫他的小零食去了。
終于,期待已久的觀影時刻到來了。
入目就是波洛咖啡廳內的那句九頭蛇萬歲。
——“噗。”
你扭頭,比你先笑的居然是鶴見稚久。
“誒你看我干什么,本來就是嘛!臥底一大堆都快成神盾局了,這句暗號完全沒有問題!”說著,鶴見稚久還朝你豎起驕傲的大拇指。
你頓了頓,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問什么,反正你最開始期待的讓鶴見稚久社死的期望是沒有了。
“琴酒……這個時候琴酒知道嗎?”你為無法使鶴見稚久社死而扼腕嘆息,摸著良心為酒廠頭號打工人問了一句。
“大哥不知道,大哥要是知道臥底能死一半。”鶴見稚久歡快地回答,怎么看都不像是個酒廠二把手,反而比那些臥底看著還要臥底:“Boss可能會知道一部分?嘛,至少我記得有部分臥底是故意的,一種交易手段而已,挺好用的。”
你試圖思考。
你放棄了思考。
確實,眾所周知鶴見稚久是個被評為傻白甜的人。但是在業務能力上無可挑剔,遠超一般人,對于你這種普通攻略玩家來說也算是高手了。
雖然和太宰治之流相比還是能倒扣八百個心眼子直接扣成負數。
你再次放棄思考。
繼續觀看。
——然后你就聽見了某人自稱喜酒的驚世言論。
你忍住心里滔天笑意。
平靜地看了看鶴見稚久,平靜地點了點頭,平靜地問道:“很適合你,怎么想出來的?”
他也很配合地回答:“當時在國外參加了野生朋友的結婚聚會,別人提了一嘴,叫酒,能喝,那就是可以用成酒代號沒錯了。”
“……可是組織的代號都是基酒吧!”
你忍無可忍試圖反駁。
他倒是委屈上了,癟著嘴向你狡辯:“可是短短數年之內遷升至位高權重的二把手地位,需要一些事情讓Boss、讓其他人放松神經。”
鶴見稚久朝你據理力爭,很有那么回事地說道:“而且喜酒不好聽嗎?!多喜慶啊!”
糟糕,好有道理,一時之間居然不知道該怎么反駁。
然后他期期艾艾地湊過來,到你耳邊和你竊竊私語:“還是說你覺得口嚼酒聽起來更好聽?”
你看著他,看了又看。
有個問題不禁在你心頭浮現:“你到底是怎么在琴酒手里撐住兩個月——不對,琴酒到底是怎么兩個月才把你丟出去的?”
鶴見稚久沖你一笑。
“因為,我負責殺人之外所有的事情啊。”
你懂了。
鶴見稚久情報水平極高,連安室透都被他挖穿了,更別提放在和琴酒打配合上。
那個場景,大概就是鶴見稚久把目標引入最佳暗殺地點,甚至狙擊都要當一回輔助給琴酒估算好風速什么的吧。
你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屈才了。”
他回了你一個笑容,明媚快樂好似陽光開朗大男孩:“這是讓其他干部降低防備的必要行為,要不是Boss不許,我還真想叫喜酒呢。”
你:“……”
你:“不愧是你。”
熒幕上又出現了那位魔人,是費奧多爾正在調查尋找鶴見稚久的畫面。
看到這里,你不禁好奇地去打探鶴見稚久的目光,然后發現他……鶴見稚久正在扼腕,“我就知道我的信息保密措施防不住那種特別聰明的人!”
你大怒,怒斥滿腦子理想的塔塔開人,并想敲開這個人腦子到底是不是榆木做的:“你對你的共犯就沒點什么想說的嗎!”
鶴見稚久沉吟幾秒,抬頭看你,眼神無比認真:“超級厲害,費佳的頭腦是我永遠都沒辦法趕上的程度。”
你瞳孔地震,懷疑你面前這個鶴見稚久是不是沒見過費奧多爾,怎么彩虹屁技能點滿的家伙只夸了這么一兩句。
然后下一秒——
“他是天才,是擁有魔鬼般頭腦的智者,我崇敬他——所以!不管怎么樣他已經被我預定了!出現吧我的外置大腦!”
鶴見稚久歡欣鼓舞地敲定了自己的中二病臺詞。
你:恐怖如斯jpg
你開始覺得自己帶鶴見稚久來看這個是不是一件錯事。
還有,這個人真的不會社恐嗎?!!!
他為什么能中二得那么熟練啊!!
你決定追問:“快問快答!那真人是什么?”
“靈魂至交!”鶴見稚久迅速擺出搶答的氣勢,態度之坦然哪怕嘴里說出肉麻至極的話也看不出一絲曖昧。
你再問:“說一句你對他的評價!”
鶴見稚久一下拍在桌面,進行搶答:“唯一能不論立場、善惡、是非的超級好隊友!”
本來還期待點什么的你:“……”
你:“彳亍,不愧是你。”
電影仍在繼續。
下一幕,屏幕上出現了那只熟悉的熊本熊,正是鶴見稚久在波洛咖啡廳前穿著玩偶服攬客的珍貴影像,眼見著他一手氣球一手相機,和路過客人聊天聊得風生水起,你默默地為安室透小小的哀悼了一秒。
不過,想必哪怕是鶴見稚久的敵人大概也已經習慣他那天馬行空的腦回路了吧。
畢竟大家都是受害者:)
熒幕上的少年在和網友聊天。
鶴見稚久和比水流的消息顯現在屏幕上。
你不禁好奇,問你旁邊的當事人:“你什么時候和比水流搭上線的?”
“嗯?在聽說德累斯頓石板前后?去日本的信息網溜達了一圈,然后——就釣到了野生的綠之王!流真的超好的!情報特別全面,我做很多事情他都能提前預判到!”
鶴見稚久說,不過他吐槽了一句:“不過流打游戲的技術真的不太行,玩游戲這方面果然還是要看須久那啊。”
你:呵。
完全看不出來對面是在讓著是嗎。
“不過這么說來……”你望了一眼屏幕上的對話,看著那個面目倉惶地說著‘那就太遺憾了’的少年,轉身卻又是一副陽光明媚的樣子,心里忽地有些落寞。
“鶴見稚久。”
你喊著他的名字。
少年朝你露出疑惑又歡快的笑容。
你不忍心問,但還是把這句話問出了口:“你和他們的結局,是不是在這一刻開始就已經落幕了呢?”
他愣了愣。
忽地,笑容愈發明媚燦爛。
他說。
——“是的。”
——“但我不后悔。”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