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清冽溫潤的聲音響起:“打擾幾位貴客雅興了!
眾人抬眸望去,只見一位身著一襲靚藍色云紋團花湖綢錦袍的男子,面含笑意地立在雅間門邊。
裘月影狐疑地上下打量著那男子,心中涌起一抹不安。
這人的聲音與那人有些相似,只不過...他因毀了容,常年戴著一張面具示人。
而面前這人卻是豐朗英俊,面容幾近沒有任何瑕疵。
而慕宛兒的目光迅速掠過他,幾乎立刻就低垂了下去。
她崩潰地心中不斷與系統對話——
【狗系統,大反派怎么提前出場了?】
【救命,他看姐姐的那個拉絲的眼神真的好嚇人!】
慕安寧聽見這心聲雙目微凝,又抬眸瞧了門邊人一眼。
對方確實正注視著她,只不過面帶善意,瞧著與喬青生那樣的書生一般無二,氣度甚至更加不凡。
并無任何嚇人之處。
慕宛兒全然不知自己心中所想被聽得一清二楚,腦中無聲回憶著小說劇情。
書中,反派為了對付安慶王府,企圖利用慕安寧探聽消息。
因此,在慕安寧與顧淮之退親后,他對她關切備至,漸漸將她那顆殘破不堪的心打動。
然而,劇情后期,反派卻不由自主地被她這個與眾不同的女主所吸引。
而后,慕安寧瞧見她在意的人,一個個都去關心慕宛兒,嫉妒難免涌上心頭,便不由自主地又做出令侯府眾人失望的行為,將女主襯托得更加完美無瑕。
前兩次穿書,這個劇情都大致按照小說實現了,只不過是在慕安寧回京后。
而這一次,反派竟提前出現在了梧桐城。
在慕宛兒胡亂猜測間,系統及時打斷她,將事情原委全盤托出。
一陣沉默過后,慕宛兒欲哭無淚道——
【所以我上次被綁架就是這反派搞得鬼?】
【難怪顧淮之找到這里來了,合著是來救人的!
只不過...救錯了人。
顧淮之理所應當地認為,被綁架的人是同他有牽連的慕安寧,可實際上卻是她這個悲催的穿書人。
這么狗血的劇情也只有在這種甜寵文中,才會出現了。
到頭來,所有的所有都只是為了給太子男主多一些高光鋪墊...
慕安寧聽見她提及顧淮之時,杏眸微微動了動。
他是來救人的?
因為知道他不會告訴她,所以她索性便沒問他那日究竟是因何而來。
如今瞧著,慕宛兒好似知道其中緣由。
只不過那日他傷得如此重,他自己倒像是需要被救的那個人。
慕宛兒的心聲沒再繼續傳來,正當她滿腔疑慮時,那個所謂的“大反派”開了口:“忘了介紹,在下是明華閣的老板,時將離!
慕安寧心中暗生納罕,明華閣的老板竟年紀也如此之輕,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倒與裘月影有得一拼。
而慕歸凌則看了眼目不轉睛盯著他的裘月影,眸光幽暗,冷聲道:“時老板,可是有事?”
時將離淡定自若,作了一揖:“想來這位便是慕大人吧,大理寺少卿聲名在外,時某早有耳聞。”
慕歸凌微微頷首,對他知曉自己身份一事,并無多大意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時將離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裘月影,笑道:“時某是想邀幾位貴客下樓賞戲,今兒的戲班子可是一年只來一回!
看戲何需老板請自來邀,隨便喚個小二來便是。
這么多上雅間的客人,難不成他還要一一邀約?
慕歸凌意味不明地凝視著,看似言辭姿態溫和有禮的男子,語氣平平:“既如此,那我們便不推脫這番好意了。”
時將離滿意一笑,親自領著眾人下樓。
已然有不少人聚集在剛搭建好的戲臺子前,但戲還未開場。
慕安寧走在慕歸凌身后,心緒逐漸沉重。
上一次看戲還是兩月前,安慶王妃的生辰宴上。
時將離一路將幾人領到了前排的座椅:“這是我為幾位特意留的位置。”
幾人不置可否,順勢入座。
等了約莫一刻鐘,戲臺子上逐漸響起“咿咿呀呀”的唱戲聲。
慕安寧聞聲望去,只見男女兩角情意綿綿,唱腔悠揚。
猝然,男角退場,只留下扮女角的戲子。
她步伐輕盈,一襲水袖,一抖青衣,偏偏間唱盡愁苦,一絲一縷婉轉悠揚。
慕安寧一時看入了神,不經意輕聲念出一句詩詞:“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燕成雙飛,而人卻是孤獨。
時將離不知何時坐到了她右側。
在那戲子背過身時,他手指輕輕轉動著扳指,忽而開口道:“姑娘可是有何見解?”
慕安寧從思緒中抽回,心頭微微一跳,卻是搖了搖頭:“只是一時有感而發!
時將離眸光漸深,語氣中帶著幾分苦澀:“姑娘道出了在下心中所想。”他對上慕安寧微微詫異的杏眸,沉吟片刻,繼續說道:“多少人想尋得一心人,可卻是難尋!
慕安寧看他垂眸失落的模樣,柔聲寬慰:“世界微塵里,吾寧愛與憎!彼瓜卵劢蓿恢窃趯ψ约,還是在對時將離說:“一心人難尋,那便不尋了!
時將離微微一怔:“姑娘...”半晌,他恢復了笑容:“姑娘說得極是。”
他話音一轉,灰瞳中清晰映出少女姣好的面龐:“還未問姑娘芳名。”
慕安寧抿了抿唇:“時公子喚我安寧便是。”
時將離細細品著這兩字,嘴角含笑:“安寧!
慕安寧點了點頭,再次被戲曲勾了神。
只見那女角緩緩回眸,眼角噙著淚,纖纖玉指呈蘭花往前方一指,再往回一扣,濃妝下一雙含情眼惹得臺下人心弦蕩漾。
此景下,不少多情善感之人,直接低聲抽泣了起來。
慕安寧眼眶也微微泛紅。
戲幕起,戲幕落,你我皆是曲中人。
一曲結束,她望向右側,卻已沒了人影。
而另一邊,時將離趁著散場時的混亂,緩緩靠近一人,低聲道:“今晚是月圓之夜,裘掌柜怕是不會好過!
裘月影本就有些不適,紅唇立時微微泛白:“你這是何意?”
梧桐城中不該有人知曉這件事。
時將離低低一笑:“只是有人托我告訴裘掌柜,這噬心蠱除了他無人能解。”
裘月影眸子閃了閃,是那人。
他想逼她再替他做事。
*
慕安寧笑著與幾人道別,正與抱琴說待會找一家酒樓解決午飯時,迎面碰上步履匆匆的喬青生。
她有些訝異,輕喚了聲:“喬大哥?”
喬青生聽見聲音,停住了腳步:“安寧姑娘?”他抬頭看了眼“明華閣”的牌匾,目露詫異:“你怎會在此?”
慕安寧笑了笑,回眸望向已然瞧不清身影的慕宛兒兄妹二人:“今日與幾位友人聚了一番!
喬青生點點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卻在看見一高一矮的兩人時,微微皺了皺眉。
那矮的一蹦一跳的模樣,怎的同他妹妹那樣像?
旋即,他搖了搖頭,不可能是她,她此刻應當在上京城。
慕安寧看了眼他手中的幾卷紙,疑惑道:“喬大哥這是?”
喬青生收回視線,面露羞赧:“在下寫了幾幅字,作了幾幅畫,正準備拿去集市賣!
近日,這物價是越來越貴了,他若是再不做些什么,只怕他們三人難以生活。
慕安寧恍然大悟點了點頭,想起他曾說過這一回事。
她此前也想去集市一看,只是前有顧淮之后有慕歸凌與慕宛兒探訪,便耽擱了,所幸從侯府帶來的積蓄也還夠用。
思及此,她話音一轉:“喬大哥,我可否一同前往?”
即便慕歸凌說要將她接回侯府,但她心知自己的身份尷尬,或許還是要另做打算。
喬青生笑了笑:“姑娘隨我來便是,就在前方不遠處!彼椒ルS著慕安寧的腳步慢了下來:“安寧姑娘若是缺錢了,其實也可一試,那老板是個好說話的!
慕安寧點頭稱是。
不出一盞茶功夫,二人便到了他所言之處。
慕安寧本以為是集市小攤,結果卻是一間開在集市邊其貌不揚的小店。
外邊瞧著毫無特別之處,但內里卻是極其幽雅,不難看出它的老板是個文雅之人。
在忙活的中年人瞧見來人,笑著招呼:“青生來了!
他對這個年輕人很是喜歡,幾乎每幅字畫都能賣出好價錢。
“李叔!眴糖嗌α诵Γ奶帍埻艘环骸皶r老板今日可在?”
“東家今日應該會來,你不妨等等!
“這位是...”李叔看這兩人有幾分相似的面龐,面露恭喜之色:“這便是喬公子的那位妹妹吧!
他的字畫中常常思及親人,他們二人閑聊之際他才得知,原來他妹妹不告而別,一人去了上京。
喬青生搖了搖頭,笑道:“李叔誤會了,這位不是我妹妹!
他又何嘗不想早日找到她。
慕安寧看出喬青生的失落,笑著接過話頭:“李叔,我是喬大哥的鄰里。”
李叔面露憾色,同她點了點頭。
隨著一股清香傳來,李叔忽而笑道:“老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