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1 章
又是一陣風拂過, 鮮艷而花瓣飄落在繡布上，與繡布上繡出來的梅花渾然一體般, 李滿福拂去花瓣時，手指一頓，終于發現前方不遠處似乎站了個人。
她目露驚訝，“你是誰？”
青年問她，“你又是誰？”
就在這時，阿精快步過來，“滿福，這是你師兄，剛從國外交流回來的。”
李滿福愣了一下，反應過來, 師兄？面前這人是師父說的那個師兄嗎？
“青云, 這是你師妹。”阿精又說。
謝青云微微詫異，“師父……又收徒弟了？”
“對，前段時間收的。”
謝青云很驚訝。師父說過不再收徒，竟然破例了么？他再次看向李滿福。
而確定謝青云是自己的師兄后, 李滿福作揖，嗓音輕輕的，“師兄。”
簌簌而下的紅梅里, 她彎起眼睛, 明凈的眸子宛若一汪清泉, 頰邊漾開的笑容如落梅一般燦爛明艷。
謝青云微怔, 隨之清了下嗓子, 也作揖：“師妹。”
“好了好了, 外面風大起來了, 吹著冷死了, 咱們進屋去。”阿精說著，幫李滿福搬棚架。謝青云也扶起棚架，“我來吧。”目光觸及繡布上栩栩如生的紅梅，他不著痕跡地看了李滿福一眼。
前廳里，蘇婉儀說：“不是說下個月才回來？”
謝青云清雋的眉眼里浮出笑意，“特意趕回來吃師父做的臘八粥。”
“臘八粥？”蘇婉儀嘆了聲，“馬上就是臘八節了，這日子過得真快……”
臘八節前一天，臘月初七，家家戶戶都已經開始準備做臘八粥了。
泡米，洗干果，撿豆子，剝皮，去核……等到明兒一早上，可以開始熬臘八粥了。
桃城人愛喝咸臘八粥。葉寧咸的甜的都挺喜歡喝的，所以準備做兩種口味的臘八粥。
臘八這天，天剛擦亮，將準備好的小米，糯米，薏米，紫米，黑米，紅棗，紅豆，核桃，蓮子，葡萄，桂圓，松仁，白果，青絲，紅豆，玫瑰等等二十多這種材料倒進鍋里小火熬。甜味臘八粥咕嘟咕嘟地熬著，葉寧開始制作咸味臘八粥。
雞肉切成丁，加入料酒和胡椒粉腌拌。油鍋里燒油倒入雞肉丁滑炒，雞肉丁變色之后盛出鍋備用。
將萵筍，胡蘿卜，香菇，青豆倒入開水鍋里焯燙。
浸泡過的糯米和白蕓豆里灑些色拉油，砂鍋中加清水，糯米和蕓豆倒進鍋內，大火煮開，等煮開之后，小火慢煮。
煮著甜臘八粥和咸臘八粥的兩個鍋，咕嘟咕嘟地冒著香，咸臘八粥的米逐漸變得粘稠時，葉寧把雞肉加到砂鍋里繼續燉煮，萵筍，香菇，青豆以及胡蘿卜倒進去攪拌均勻。
湯勺不斷地攪動著粥，咸臘八粥越發粘稠，越發香濃。香氣在整個廚房里彌漫，彌漫到樓上。
還在睡夢中的小天小冬被香醒了。他倆手牽著手，快步下樓。
樓下四處彌漫著濃郁的臘八粥香，熱氣氤氳，又香又暖和，倆小孩嗷嗚嗷嗚地沖進廚房。
“好香呀！”
“香香！”
見他倆進來了，田淑香說：“慌里慌張的，衣服都沒穿好，快過來。”她把小冬的扣子拉好，將小天的衣領扯出來。
小天小冬舔著嘴，目不轉睛地盯咕嘟咕嘟直響的鍋。
葉寧攪動著咸臘八粥，看著差不多了，在粥里加入鹽和胡椒粉，繼續熬煮。
甜香和咸香在廚房里不斷交織，越發濃郁。粥熬得差不多了，關火。
“要吃甜的還是咸的？”葉寧攪動著勺子，問道。
小天小冬說咸的甜的都要吃，于是葉寧各舀兩碗，吹了一吹，小天小冬吸溜吸溜喝臘八粥。
田淑香和李洪生也都要了咸甜兩種口味的臘八粥，開始呼嚕喝起來。葉寧擦擦手，先喝甜臘八粥。
碗里濃稠綿密的臘八粥呈濃濃的粘紫色，汩汩地冒著熱香，葉寧吹了吹，抿入一口粥。
將將入口，粘糯的粥就在舌尖瞬間化開，溫溫熱熱地析出香甜，這香甜十分清又十分濃，包含著桂圓蓮子等多種食材調和成的味道，二十多種食材經過熬煮，已經渾然一體，熬成了一種你儂我儂的香。
甜臘八粥溫熱滑潤，清糯香綿，一口下去，全身心都暖乎舒暢起來。
嘗過甜臘八粥，又去嘗那咸臘八粥。
咸臘八粥咸香可口，雞肉香菇等等食材滑嫩入味，粥米的清香滲透了雞肉里，因而雞肉吃起來不油不膩，而綿滑的粥米覆蓋在雞肉上，使得雞肉吃起來不干柴，十分鮮嫩柔滑，食之同樣唇頰留香，回味無窮。
吞咽著咸香鮮濃的咸味臘八粥，葉寧的目光投向窗外，窗外炊煙滾滾，家家戶戶都在熬臘八粥。
老街里，每家每戶都飄出了臘八粥的香味，整條街道上都香得讓人走不動道。
老劉坐在小賣部前，邊喝著香噴噴熱騰騰的臘八粥，邊看著到處都在冒粥香的老街。
喝了口粥，他感慨道：“明英，去年的這個時候，街上都聞不到多少臘八粥的香味兒。”
周明英道：“去年這時候老街都沒多少人，當然聞不到多少臘八粥的香味。”
如今老街不再是從前那般荒涼冷清，老街重新活了過來，去年臘八節時街上幾乎聞不到臘八粥的香味，而今年臘八節，老街處處是粥香。
處處熱鬧，處處粥香。
周明英喝了口粥，沾了粥的嘴角含著抑制不下去的笑意。
吃過臘八粥，葉寧和田淑香開始泡臘八蒜。臘八這一天，用醋泡蒜，封存在壇子里，放到陰涼的地方，等待蒜變綠，等大蒜變得通體碧綠，如翡翠一般，臘八蒜就算是泡好了。
泡了三壇子臘八蒜，封存好后，葉寧拍拍壇子，說：“等差不多過十天就可以吃了。”
想著酸酸辣辣的臘八蒜，葉寧口中分泌出唾液，咽下唾液，她取出酸酸脆脆的胭脂蘿卜桿子，吃了兩根解饞。
臘八過后就是冬二九，冬二九，意思是冬至過后的第二個九天，常言道，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冬二九這天，天氣冷得伸不出手。早晨凝霜寒雪，小天小冬戴上棉乎乎的手套，李洪生載著他們去上學，再上幾天課，他倆就要期末考試了。
午時寧冬飯館開始營業。
“我就想著今天會不會有臘八粥呢，哈哈，今天果然有！”
“太好了！寧冬飯館的臘八粥肯定巨好吃！”
“咸的甜的都有？那敢情好！”
“我就喜歡吃臘八粥！”
“哈哈哈哈太好了，有臘八粥吃，而且還不限量供應！”
“快過來吃臘八粥！就今天有！明天就沒了！趕緊過來，別磨蹭！”
在外面排隊的食客們，尤其是排在后面的食客們一個個憂心忡忡，生怕輪不到他們的排號，生怕吃不到臘八粥。
“就今天供應一天啊，萬一吃不到咋辦。”一位女食客望著前面巨長的隊伍，愁容滿面。
猶豫許久，她心一狠，決定花錢買前排位子。
女食客后方，一位白衣男食客招手，“這里這里，快過來。”
他的兩個朋友走過來，插.進隊伍里，剛排到隊伍里，后面就有人不悅道：“干嘛呢，插隊呢？不許插隊不知道嗎？”
白衣男食客說：“不是，他倆是我朋友，我幫他們排著隊呢，不是插隊。”
“你幫他們排隊？那你怎么不出去？你幫他們排隊，他們進來了，你不出去，相當于你在插隊啊。”眼鏡男抬抬眼鏡。
白衣男食客愣了一下，“不是……這不算插隊吧。”
“這就是插隊，請你搞清楚，插隊的唯一標準就是排在你后面的人的等待時間是否變長了！”若是平常，眼鏡男不會如此計較，但今天有臘八粥，他怕自己吃不到臘八粥，所以才會如此計較。
白衣男食客皺眉：“這不就朋友跟拿東西幫忙占座一個道理，怎么就算插隊了。”
“你以為拿東西占座的行為是正確的？”
白衣男食客還要說什么，他朋友說：“理他干嘛，這人胡攪蠻纏的。”
聽到這話，眼鏡男啐了一聲，“你們插隊還有理了？插隊可是要被寧冬飯館拉黑的！”
“我們這不是插隊！”
“我去喊李老板，看他說是不是插隊！”
白衣男食客朋友怒了，推了他一下，“你有毛病吧？至于這么上綱上線嗎？”
“你才有毛病呢！”眼鏡男也推了他一下。
李洪生正在吃蜜棗，忽而聽到后方喧嘩起來，他趕忙起身，探著脖子瞧了一下。
發生啥事了？
他正要走過看情況，忽而聽到有人尖聲道：“打起來了打起來！”
“別打了別打了！”
“打架了！有人打架了！”
聞言李洪生快速收起蜜棗，一個箭步往隊伍后方沖，沖到后方，見幾個男生圍著打了起來，他拿起喇叭高聲道：“干啥呢干啥呢！都給我住手！”
幾個男生被高音喇叭一吼，動作停頓下來，紛紛看向李洪生。
眼鏡男鼻青臉腫，“老板！他們幾個人插隊！”
白衣男食客同樣鼻青臉腫：“我們沒有插隊！他胡說的！”
“到底咋回事兒？”李洪生問。
“是這樣的……”
寧冬飯館的食客為了排隊的事打了起來，有網友把這件事發到網上，網友們頓時熱議起來。
“哈哈哈笑死，居然為了排隊打了起來。”
“也就是寧冬飯館了，反正我沒見有人為其他飯館排隊而大打出手哈哈哈哈！”
“寧冬飯館這么好吃，是我我也會打起來的！”
“話說我真的很討厭代排這種行為，這就是某種程度上的插隊！”
“代排其實不算插隊吧，當然，是有些不道德就是了。”
“如果我是那個眼鏡男，我也會很生氣的，這可是寧冬飯館！萬一就因為插隊那幾個人，我就吃不到寧冬飯館的飯了呢！”
因為網友的熱議，#食客為寧冬飯館大打出手#，#代排到底算不算插隊#，這兩個詞條上了熱搜。寧冬飯館又在熱搜上刷了一把存在感。
“這飯館到底有多好吃，都能讓食客為了搶位子而大打出手了？”
“大打出手？這么夸張的嗎？”
“經常在熱搜上看到這個小飯館，看來真的很好吃？有空了去嘗嘗到底如何。”
“在桃城嗎？離我這里挺近的，可以去看看。”
因為飯館上了熱搜，寧冬飯館官博又嗖嗖嗖地漲了許多粉絲，看著不停增長的粉絲，葉寧退出微博。
次日，老街街道上張燈結彩，每個角落都是一派喜氣洋洋的氣氛。
寧冬飯館里，葉寧剝掉雞蛋殼，喂給小冬，然后自己也剝了個雞蛋吃。元旦節早晨吃雞蛋，有長生的寓意。
《風土記》里說：“正旦，當生吞雞子一枚，謂之練形。”
練形在道家用語里是修煉形體的意思，修煉形體，可達長生。在元旦節這天，生吃一枚雞蛋，可長壽長生。生吃雞蛋的習俗傳到現代，已經變成熟吃雞蛋。
元旦節吃雞蛋除了有長壽長生的寓意，也有團團圓圓的寓意，因為雞蛋是團圓狀，所以有團團圓圓的寓意。
彼時，祈陽也在吃雞蛋，冉述給他打電話，“淦，原本準備放元旦節去桃城寧冬飯館吃飯的，結果元旦假期寧冬飯館不營業……看來真的只有放寒假才能去吃飯了……我TM快饞死了啊！”
聽冉述提及寧冬飯館，祈陽腦海里浮現出葉寧的面容。
食指輕輕敲了下膝蓋，祈陽微微瞇眼，再一次在記憶力搜索了一番，然而仍然什么也沒想起來。
葉寧此人，他似乎曾經在哪里見過，但如何也想不起來。他陷入沉思，手機再次響起來。
是外婆打來的電話。目光觸及外婆的名字，他思維一滯，然后迅速發散開來，外婆，外婆住的小鄉村，小鄉村里的小女孩……
記憶閃回，霎時間，祈陽靈臺清明起來。他總算弄清楚為什么總覺得似乎在哪里見過葉寧。
童年時，他曾在外婆那里住過一段時間，曾經見過一個和葉寧長得很像的小女孩。
第 112 章
“放假嘍放假嘍！”小天背著書包, 快步沖進家里。他像出籠的鳥兒，在屋子里躥來躥去, 又唱又跳的。田淑香打著圍巾，笑道：“消停點兒。”
小天跑過來，放下書包，抱住田淑香的胳膊，“媽媽，姐姐什么時候回來？我想姐姐了。”
“得過年的時候了。”
“過年還有多久啊。”小天伸出手指，數著時間。旁側，葉寧忽然說：“滿福姐姐過小年的時候回來吧？”
田淑香點頭，“是要過小年的時候回來。”
“那快了，還有一周多時間。”
“還有一周多！”小天瞳仁亮晶晶的。葉寧的視線劃過他的面龐。
“小天皮膚變白了。”她說。
“以前在鄉下時, 他總到處去野, 曬得跟煤球似的，到城里這幾個月皮膚養白了。”田淑香捏捏小天變白的臉。
葉寧笑了笑，她把手里的瓜子磕完，說：“舅母, 我去提車了。”
“讓你舅舅跟你一起去。”
“行。”
葉寧開著新車回家，回家途中，她想了想, 說：“舅舅, 我們去超市買點東西。”
車子拐向去往超市的方向。超市里雞蛋正在做促銷活動, 葉寧打量著雞蛋, 捏下巴沉吟, “舅舅, 我們買些蛋, 再買些胡蘿卜回去。”
李洪生問：“要做啥好吃的？”
“肉丸包雞蛋。”
回家后, 田淑香聽葉寧說要做肉丸包雞蛋，她趕緊去洗肉洗菜。
“舅母，你剁胡蘿卜丁，我剁肉餡。”
“哎，好。”
胡蘿卜切丁，略帶肥肉的豬肉剁碎，葉寧在肉餡里加入食鹽，生抽，耗油和白胡椒粉攪拌均勻。
剁好的胡蘿卜和剁好的肉餡攪拌到一起，然后抓一把玉米淀粉放進去，抓拌均勻。
揪起一坨抓拌好的肉餡，捏成圓球，拇指往圓球中間一按下，圓球成了鳥巢狀。在鳥巢狀的肉丸里灌上雞蛋液體，最后上蒸鍋蒸。
十五分鐘過去，葉寧揭開鍋蓋，鍋里，肉丸中間的雞蛋變得黃黃的，像是一顆太陽鑲嵌進了肉丸里，肉香和蛋鮮隨著白氣竄到空氣里，仿若鉤子，一股一股勾著人的鼻子。
田淑香咂嘴，“真香！”
葉寧笑了笑，把肉丸包蛋里蒸出來的汁水倒進洗干凈的鍋里，加入生抽、耗油和水淀粉攪拌，隨之小火煮。
湯汁煮至濃稠，澆到肉丸包蛋上，肉丸包蛋被醬黃的湯汁淋得水潤透光。香氣彌漫里，葉寧捻起一把蔥花，撒到淋過湯汁的肉丸包蛋上。
翠綠的蔥花掉落到亮黃的肉丸包蛋上，宛若細碎的翡翠落入黃金里，煞是惹眼。
小天伸手就要去抓，田淑香拍掉他的手，“急什么急！”
小天嘿嘿笑了幾下，露出整齊潔白的米牙，“我來端我來端！”
等肉丸包蛋端上桌，小天第一個去夾了吃。
肉丸包蛋圓滾滾的，因為有胡蘿卜丁，所以肉丸外面點綴著細碎的紅，里面包著黃黃的蛋，湯汁裹在肉丸上，給予視覺一種水靈靈的潤澤光亮感。
小天嗷嗚一口將肉丸包蛋吃進嘴里，肉丸包蛋咬開，帶著彈性的肉丸彈了下牙齒，肉丸筋力極佳。
隨著肉丸的彈動，湯汁被甩到口腔里，熱熱的湯汁洗刷過唇齒，又咸，又鮮，又香，還在感受湯汁的咸鮮香時，蒸的滑滑嫩嫩的雞蛋便溜入口中。雞蛋香嫩，鮮味里帶著肉丸的醇香，極其爽口。
“唔！好吃好吃！”小天開心地手舞足蹈。李洪生說：“慢著點吃，別噎著了。”話音落下，他夾起一個肉丸包蛋，吃進嘴里。
q彈的丸子裂開，濃郁飽滿的湯汁瞬間溢滿整個嘴巴，香汁四濺，爆開了似的，咸鮮醇濃的汁水在嘴里爆開的滋味，那叫一個爽呀，李洪生美得差點哼出歌來。
第 113 章
葉寧吃著肉丸包蛋, 說：“下次用牛肉雞肉羊肉包雞蛋，一樣好吃。”
“要雞肉的！雞肉包雞蛋！”小冬舉手。
葉寧捏捏他的小臉, “好。”想著飯館有一些時間沒推出新菜了，她沉吟，“明兒賣肉丸包蛋吧。”
李洪生嚼著q彈爆汁的肉丸包蛋，說：“客人們肯定愛吃！”
彼時，一座留學生公寓里。
“噢親愛的老伙計，我是真的沒時間去。”
“相信我，安東尼，你如果不去的話，我發誓你會后悔一輩子。”
正在寫論文的安東尼停下敲鍵盤的手指，“真的有那么好吃嗎？”
“當然, 它比任何一家飯館都要好吃！”
沉默片刻, 安東尼說：“但你知道的，林，我其實……不太習慣吃中國料理。”
其實安東尼想說他不太喜歡中國料理，但他不好在自己的好朋友面前這樣貶低他們國家的料理。
林毅說：“那是你沒有吃到足夠好吃的中國菜！相信我, 只要你嘗過寧冬飯館的菜，你一定會愛上中國菜！去吧安東尼，去寧冬飯館試一試。”
想了想, 安東尼說：“……好吧, 那就試一試吧。”
過了兩天, 早已進入冬季的桃城難得的氣溫回升了些, 暖暖的陽光宛若輕盈的羽毛掃拂大地, 將層層暖意留在空氣里。
葉寧望著微暖的陽光, 笑道：“今天天氣這么好, 是因為滿福姐姐要回來了吧。”
小冬揚起白胖的小臉, 用著小奶音說：“因為滿福姐姐要回來了，所以太陽公公才出來的！”
“對！”小天激動得不得了，眼角眉梢都是抑制不住的開心，“我們接姐姐去！”
葉寧坐到駕駛座上，“走吧，去接滿福姐姐。”
原本李滿福是打算過小年前一天回來的，但是她想家里想得厲害，而小年前后有大雪，交通會不便，所以她打算提前回來。
李洪生拉著行李箱，謝青云將行李箱抬進車子后備箱里，李洪生說：“謝謝了啊，麻煩你了。”
謝青云眉眼清雋，“不麻煩，上車吧，我快點送你們去機場，今天可能有點堵。”
李滿福上車時，謝青云把手抬到她頭頂，溫聲道：“小心撞到頭。”
“謝謝青云哥。”和謝青云熟識后，李滿福沒再叫他師兄，原本是一直叫他師兄的，蘇婉儀覺得她叫得生分，所以李滿福才改了對謝青云的稱呼。
李洪生目睹這一幕，目含贊賞，滿福的師兄是一個體貼細心的小伙子。
謝青云開車送李滿福和李洪生去機場。一個半小時后，李滿福和李洪生抵達桃城機場。
“姐姐！”小天像一顆小火箭，急速沖過去，撲到李滿福懷里。
“姐姐我好想你！”小天抱緊李滿福，瞳仁濕潤起來。李滿福抱著弟弟，眼角也紅了起來。田淑香仔仔細細地掃視李滿福，說：“瘦了，是吃不好嗎？”
聞言李滿福忙搖頭，“吃的好的，沒瘦的，我長胖了。”
“哪里胖了，你瞧你瘦的，臉上都沒幾兩肉了。”田淑香心疼不已，上下左右檢查著李滿福的身體。葉寧的目光在李滿福身上逡巡，注意到李滿福分明圓潤了許多的身形，她不禁失笑。
以前念書時，她去外省參加競賽，去了兩三天，回來時，她爸媽也說她瘦了，心疼得不得了，其實她根本就沒瘦。
大抵父母都是這樣，明明沒瘦，非覺得孩子瘦了。他們只是太擔心孩子而已。葉寧看著不停關心著李滿福的田淑香，想起自己的父母，她心頭一陣悵然。
“好了，快回家吧，滿福姐姐肯定餓了吧，咱們回家吃飯。”葉寧說。
……
安東尼正在睡夢中，林毅大聲喚他：“安東尼！安東尼！”
“噢上帝，請允許可憐的安東尼再多睡一會兒吧！”被吵醒的安東尼頂著黑眼圈，哀怨地瞪林逸。他昨晚熬夜寫論文，才睡了幾個小時，困得要死。
“安東尼，已經快十點了，快起床吧，我們該出發了。”
“出發？去哪里？”安東尼睡眼惺忪。
“去寧冬飯館吃飯啊，我朋友已經幫我們排好隊了，我們快點過去。”
安東尼遲鈍地反應半晌，才想起來，他之前答應林毅要去那家據說很好吃的飯館吃飯。耷拉著困意重重的眼皮，安東尼想，該死的，他為什么要答應去那家小飯館？只有上帝知道他現在有多么困！
他打著呵欠，說：“林，改天再去可以嗎？”
“不行，你知道那家飯館有多難排隊嗎，我朋友好不容易排到隊的，下一次要排到隊也不知道要什么時候了……”
安東尼一點也不想去。本來前兩天答應林毅，也只是給他面子，他并不想去那家飯館。可是已經答應人家了啊。他抓狂地抓抓凌亂的頭發，“好吧，我馬上起床。”
刷牙的時候，他差點睡過去，一個不注意一頭撞到了玻璃鏡。額心的疼痛讓他沒忍住低罵了一聲，該死的，見他媽鬼，他為什么要答應林易，他就是一只愚蠢的土撥鼠！
揉著有些泛紅的額頭，安東尼吐出一口漱口水。
擁擠的車流里，安東尼靠著椅背，說：“這么堵？”
“喜歡吃寧冬飯館的人太多了，所以這么堵。”林毅說。司機也道：“是啊，去寧冬飯館吃飯的人太多了，每天都這么堵，我看往后啊，肯定還會更堵……”
終于從擁擠的車流里擠出來，抵達老街時，擁擠到幾乎沒有縫隙的人群落入視野，安東尼目瞪口呆。
這……人也太多了吧。他發誓他就沒見過這么多人，不是，沒見過這么擁擠的人群！難怪林毅說來這家飯館吃飯很難排隊。
嘈雜的人聲不斷涌入耳中，
“我尼瑪，別他媽擠了！”
“這些排隊的人都是牲口嗎，不睡覺的嗎！我五點多鐘來的，來這么早都排不到前排！”
“老子四點多鐘來的也還不是排不到前排，排個隊也太卷了……”
“不知道能不能吃到今天的肉丸包蛋……”
“肉丸包蛋！好吃！吸溜~”
排了不知多長時間，終于排到了林毅和安東尼，安東尼松出一口氣，老天，總算是可以進去吃飯了，吃完了他要趕緊回去睡覺！
“安東尼，肉丸包蛋好像很不錯的樣子，我們點一份嘗嘗怎么樣？”
安東尼睜開像是灌了水泥的眼皮，“都可以。”
“你想吃點什么？”
“什么都可以，你點菜吧，林，我先睡一會兒，菜上來了叫我一聲。”話音落地，安東尼半靠在桌面上，閉目補覺。
濃郁的香氣從四面八方涌過來，鉆進安東尼的鼻子，困得睜不開眼睛的安東尼想，唔，這家飯館的菜倒是挺香的。
沒過多久，安東尼鼻子動了動，一股濃郁的肉香和蛋鮮嘩啦嘩啦地灌進鼻子里，他的鼻翼快速動著，一時間大部分睡意被驅趕走。他快速睜開雙目，耳邊聽到服務員說：“這是您兩位的肉丸包蛋，請慢用。”
一睜眼，冒著熱氣的一盤菜落入視線里。
盤子里，亮黃的肉丸圓圓滾滾地排列著，里面包著色澤金黃的雞蛋，細碎的蔥花散落在雞蛋上，碧綠與金黃搭配出極其鮮艷漂亮的色彩。
圓圓滾滾的丸子脹脹鼓鼓，表皮泛著水滑的光澤，似乎是里面的汁水溢了出來，所以表皮才如此潤澤，直引得人想迫不及待將丸子吃進嘴里，去感受那肉蛋融合的鮮香，去感受那飽含著的濃郁汁水。
安東尼眨巴幾下睫毛，“這……這就是那什么肉丸包蛋？”
林毅喉結不停滑動，“對，好像很好吃。”說著他有些急切地伸出筷子。顧不得燙，一口咬下去，咀嚼兩下，他豎起大拇指，“好吃！”
“安東尼！快嘗嘗！你絕對會喜歡的！”
安東尼打量著油潤泛光的肉丸包蛋，他舔舔嘴巴，似乎挺不錯的，應該會……很好吃的吧？不過他沒有太多的自信，不確定這肉丸包蛋是否真的好吃。
對于中國菜，他真的不太感冒。當初來中國留學的時候，他聽說中國菜很好吃，所以他并沒有擔心來中國留學會有飲食方面的問題，但實際上，當他真正來到中國，吃到中國菜后，他才知道他錯得有多么離譜！
上帝啊！中國菜真的一點也不合他的胃口！尤其是學校食堂里的菜，天哪，他寧愿去吃豬食！
中國菜太重油重鹽，吃進嘴里都是調料味，仿佛是吃了一盤子調料，粵菜相較起來還好一些，調料味不那么重。
安東尼盯著肉丸包蛋，雖然饞得已經開始流口水了，但他仍然有些恐懼，生怕一吃進嘴里又是一嘴的調料味。
“快嘗嘗吧安東尼，只要你嘗一口，我保證你會愛上它的！”
安東尼咽下不斷分泌出的唾液，清清喉嚨，伸出筷子，夾起一個圓鼓鼓的肉丸包蛋。肉丸包蛋滑溜溜的，夾起來時險些從筷子中間溜下去。他趕忙夾好，嘴巴靠近肉丸包蛋時停滯了一下，聞著勾人的香味，他將肉丸包蛋送入口中。
第 114 章
安東尼咬下一口肉丸包蛋。肉丸包蛋入口彈牙, q.q彈彈地將濃郁鮮香的汁水彈到口腔里，鮮咸適口, 不油不膩，安東尼瞳仁微微一亮，繼續咀嚼。
肉丸口感滑嫩，肉香四溢，隱隱透著胡蘿卜的清甜，里面包著的雞蛋軟軟滑滑，入口即化，香得讓人恨不得將舌頭吞下去。
肉香蛋滑，咸鮮可口，食之濃香充盈滿口, 舌尖上的每一個味蕾都舒展開來, 絕妙的味覺享受！
安東尼眸光暴亮，味蕾在歡欣鼓舞，世界霎時春暖花開……
“怎么樣安東尼？”林易塞著肉丸包蛋，口齒含糊地問道。
“上帝！”安東尼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 驟然拔高音量，“怎么會這么美味！”
聽到這話，林易輕哼, “我說過很好吃的吧。”
安東尼竭力控制住激動的情緒, 語氣急促, “ Unbelievable！ Unbelievable！
在安東尼的印象里, 中國料理都是調料味, 他難以想象, 中國人居然能長期地忍受這樣的荼毒。林易說, 他不習慣中國菜, 是因為沒有吃到足夠好吃的中國菜，他不以為然，卻沒想到，原來他是真的沒有吃到足夠好吃的中國菜，原來中國菜不是都是一股子調料味！
他震驚不已，難以置信地張著嘴，原來，不是他不習慣中國菜，是他吃到的中國菜不夠好吃！
在絕對的美味面前，習慣問題和口味問題，都不是問題！
震驚過后，安東尼豎起兩個大拇指，旋即繼續往嘴里塞肉丸包蛋，他的味蕾不允許他浪費時間，催促著他繼續去吃那好吃到讓口腔麻痹的美味！
菜陸續端上來，安東尼狼吞虎咽，嘴邊上都是油，桌上菜快要被消滅殆盡，他忙不迭道：“林！再點一些菜！”
吃到再也吃不下去的時候，安東尼背脊往后面一靠，“啊……為什么我沒有十個胃……上帝，我已經徹底愛上了中國料理！并且一輩子不會移情別戀！噢，我會一輩子愛著它！”
安東尼肉麻的話讓林易渾身起了雞皮疙瘩，然后又聽到安東尼說：“要不是怕肚子撐破了，我一定還會再繼續吃的！”
倒下一杯香熱的茶，林易抿下一口，說：“下次再來吃唄。”
“明天我們再來！”
“明天不知道能不能排得到隊，你知道的，這家飯館很難排隊。”
安東尼眼神堅定，“我們早點來！一定能排到隊！”
旁邊有人聽到這話，嘖了一聲，“這兩天恐怕……很難排到隊，要過小年了，寧冬飯館要休息了，從小年休息到春節過后，所以最后營業的這幾天人會特別多，想要吃到飯，恐怕比登天還難吶。”
聽聞此言，林易一愣，“從小年休息到春節后……放假放這么早的嗎？”
“是啊。”
安東尼得知過兩天飯館就要關門放假，他低罵一聲，“該死的，我還想天天來吃飯呢！林，你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這家美味的飯館！”
對上安東尼有些“哀怨”的怒視，林易嘴角抽搐，“我之前叫你來你還不來呢。”
“我怎么會知道會這么好吃！天哪，這簡直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料理！”安東尼回味著剛才飯菜的味道，“噢，這里的主廚可真是棒極了！比米其林三星餐廳的主廚還要棒！”
安東尼捧起手，一臉崇拜，林易咽咽嗓子，想著最后這兩天營業他們多半排不到隊，他決定多打包一些菜回去，雖然菜冷了再熱一遍就沒剛出鍋的這么好吃了，但還是很好吃的，總比吃不到好。
離小年還有兩天。
這兩天，老街人山人海，整條街擠得沒有一條縫隙，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眼望不到邊際。
“手抓餅！好吃的手抓餅嘞！”
“烤冷面！熱乎的烤冷面！”
“水果！新鮮的水果！”
“串串！香噴噴的串串喔！”
“梅菜扣肉餅，七塊錢一個！”
“鐵板豆腐！”
“煎餅果子！煎餅果子！”
“……”
嘈雜的人聲里，不斷地響起攤販的叫賣聲。
“哎喲，別把我的小攤兒給擠倒了！”正在烤面筋的小攤老板忙穩住自家小推車。穩住小推車后，他松了口氣，環顧擁擠的人群。
明天就是小年了，今天是寧冬飯館今年最后一天營業，所以人爆多，街道上人挨人，人擠人，摩肩擦踵，亞肩疊背，擠得都快喘不過氣來。
“老板，我也要一個烤面筋！”
“誒，好！”小攤老板趕緊收回視線。
李洪生揣著熱水袋，感覺到身上有些發汗了，他把熱水袋放下，余光無意間掃過隊伍，發現隊伍里的趙奶奶，他走過去兩步，“趙奶奶，來吃飯？”
趙奶奶笑容和藹，“嗯。”
“冷不冷，我這里有暖手袋。”
“我有。”趙奶奶扒開袖子，露出里面嶄新的暖手袋。李洪生點點頭，微微一打量笑容滿面的趙奶奶。因為老街要重新開發，趙奶奶成了拆遷戶，所以這一段時間她沒再撿廢品，不用為生計奔波后，她臉上的皺紋似乎都比以前少了些，整個人看起來年輕了不少。
李洪生看著趙奶奶，笑了笑，說：“今天來吃啥？”
與此同時，隊伍后面，冉述也在問祈陽，“阿陽，快看看菜單，要吃什么？”
冉述點出寧冬飯館的電子菜單，問道。祈陽的目光在菜單上逡巡，說了幾個菜的名字，冉述劃著菜單，語氣里透著遺憾，“要是有花雕椒鹽肘子就好了……”
滿月酒上吃的酥爛椒麻的花雕椒鹽肘子，一直讓冉述惦念到現在。他咽咽口水，望了望前方的隊伍，很快就能輪到他們了。
想著很快就能吃到飯，冉述便止不住地興奮。本來以為只能放寒假了才能來寧冬飯館吃飯的，但因為有家長舉報補課的事，本來要補課的學校暫停補課，所以他和祈陽今天才能來吃飯。
他們從首都趕過來，當然排不到隊伍前排，所以從黃牛那里買了前排代排。
數著時間，冉述臉上的笑容忽然滯住，今天雖然能吃到寧冬飯館的飯，可是之后的一整個寒假都吃不到了啊。之前還想著放寒假了來吃，人家飯館都不開門，吃個屁啊。
隊伍慢慢往前移，快要到大門口，冉述聞著從飯館里飄出來的香味，他舔嘴。前面還有兩個人，快要輪到他們。
冉述身后，祈陽調整著耳機，眼角余光掃過飯館大門上張貼的尋人啟事，他眼神微凝。
寧冬飯館的老板葉寧，被人販子拐走過一個姐姐？
他定睛，望著尋人啟事上的照片。腦海里閃過一張稚嫩的面孔，他微微瞇眼。
“走了阿陽，可以進去了！”冉述拉著他就往前走，祈陽走進飯館之前，最后再瞧了一眼大門上的尋人啟事。
“終于能吃上了！不容易啊！”入座后，冉述快哭出來，“等畢業了，以后想什么時候來吃就什么時候來吃！”
他拿起紙質菜單，快速翻閱，“每一道菜都想吃！”說著他面向祈陽，正要說什么，注意到祈陽在看后廚的方向，冉述目含揶揄，“嘖，看什么呢，看葉美女？”
祈陽沒應他，似乎沒聽到。
“喲喲喲，都看入神了，還說對人家沒意思！”
祈陽轉過臉，說：“不是你想的那樣。”
冉述明顯不信的樣子，祈陽正欲說些什么，但又止住話語，等事情確定之后再說吧。
菜陸續上桌，冉述如同餓了三天三夜，埋頭狼吞虎咽，“唔……好吃好吃！”
祈陽吃著桌上的菜，原本慢條斯理，但吃著吃著，速度也快了起來。
入夜，飯館外面涼風瑟瑟，葉寧拉上窗簾，隨后去取紅包。
“放假了，提前祝你們新年快樂。”葉寧把紅包一一發給員工們。
“謝謝老板！”員工們齊齊道，他們既高興又不高興，高興能收到紅包，不高興接下來的半個多月吃不到老板做到菜了。
林媛媛哭兮兮，“老板，能不能不放假啊。”
葉寧失笑，“不放假那你們要累死的。”
“那能晚點放假嗎？我們絕對是放假放得最早的……”林媛媛不想放假，一點都不想。
葉寧說：“好了，早點回去，明年見。”
“老板明年見！”
“明年見！”
童年時，過小年這一天，葉寧是在鞭炮聲里蘇醒的，而現在城市里不準放鞭炮了，小年的早晨安靜了許多。葉寧從溫暖的被窩里探出上半身，聞到空氣里麻糖的香味。
定是舅母在炒麻糖。
過小年這一天，桃城人是要吃麻糖的。麻糖，用糖漿把炒制過的大米花生棗子粘在一塊的方塊糖，是人們用來糊灶王爺的嘴的，好讓他去天上時，在玉皇大帝面前為他們美言幾句。
葉寧聞著麻糖酥酥甜甜的香氣，肚子止不住地吶喊起來。她快速下床洗漱。
“好香呀。”葉寧走進廚房。田淑香轉過頭，說：“快嘗嘗剛炒出來的麻糖。”
小碟子里，一塊塊薄如蟬翼的麻糖堆疊著，黃沁沁的，冒著陣陣酥香。葉寧拿起一塊熱乎的麻糖，吃進嘴里。
薄薄的麻糖，香，脆，甜，酥，香而不艷，甜而不膩，一口一酥脆，輕而易舉讓人愛上這酥脆的口感。
咔嚓咔嚓吃著麻糖，葉寧說：“純天然綠色食品，滋肝養胃，比外頭那些加了添加劑的糖好多了。”
“那你多吃點。”田淑香繼續炒麻糖。葉寧吃著麻糖，發現案板上放著的面團，她問：“是做送灶粑粑的面團嗎？”
“對。”
葉寧拍掉手上的麻糖碎屑，“我來做送灶粑粑。”
送灶粑粑，用糯米和面，包上各種餡兒做成的粑粑，為了防止灶王爺去天上的路上時挨餓而創造出來的一種粑粑。
葉寧戳了一下面團，面團是用大米粉和糯米粉揉成的，十分光滑飽滿。她點評道：“舅母，比例掌握得不錯，面團揉得很好。”
田淑香有些赧然，“反正揉的沒你好。”
“已經很好了。”葉寧取出豬肉，乒乒乓乓剁碎。
在肉末里加生抽、料酒攪拌均勻，進行腌制。香干切成細丁，再切一些姜和蔥花。
鍋里油燒熱，爆香姜末，姜末滋滋啦啦地在熱油里爆出香味之后，肉末倒進鍋里翻炒。
紅色的肉末逐漸變色，盛出肉沫備用。鍋里再次熱油，炒香香干，鹽、糖、醋、生抽、老抽以及白胡椒粉通通下入鍋內。
香干的味道調好，葉寧把之前炒過的肉末倒進去。翻炒著肉末和香干，炒得差不多時，加一些熱水進去，再炒幾下，出鍋前撒上蔥花。
餡料和面團都準備好，開始包送灶粑粑。
面團揪成小劑子，放在掌心揉圓壓扁，捏成面皮，把餡兒包進去。一個個小圓餅包好，可以上蒸籠蒸了。
葉寧取出蒸籠布，打濕，隨之鋪在蒸籠里。鋪好蒸籠布，一個個送灶粑粑放到蒸籠布上，再撒上一些清水。
等蒸鍋里的水燒開了，蒸籠放到蒸鍋里蒸。差不多蒸到第十分鐘，關火，再將送灶粑粑燜幾分鐘，然后揭開蓋子。
圓圓白白的送灶粑粑冒著熱騰騰的香味，葉寧取出兩個，“嘗嘗半成品。”
沒有煎的送灶粑粑吃起來很鮮軟，味道也很不錯。吃完半成品送灶粑粑，葉寧取出不粘鍋。
燒油，把一個一個送灶粑粑放進去煎。熱油呲啦呲啦作響，送灶粑粑的表皮逐漸變焦，逐漸變黃，面團被熱油煎至泛焦的特殊香氣絲絲縷縷地纏繞到空氣里，田淑香吸口氣，“香！”
小火一直煎一直煎，葉寧握住鍋柄，晃動鍋里的送灶粑粑，讓每一個送灶粑粑受熱均勻。
鍋里的送灶粑粑兩面都煎得金金黃黃了，葉寧關火，“舅母，快叫舅舅他們來吃送灶粑粑。”
“好嘞！”
送灶粑粑，圓乎乎的小圓餅，因為光滑油潤，所以不貼鍋面，輕輕松松地能盛出鍋。
剛把送灶粑粑盛好，小天小冬李滿福他們就跑進了廚房。
“送灶粑粑！”小冬噠噠噠地跑過來，伸出胖乎乎的手，“姐姐，要吃送灶粑粑！”
“還燙著呢，稍微涼一會兒再吃。”
送灶粑粑稍微涼了一會兒，一家人紛紛拿起熱乎的送灶粑粑，迫不及待送入口中。
色澤金黃的送灶粑粑外皮煎得脆脆的，但卻不過于焦，恰恰好的脆脆的口感，香脆的外皮里面軟而不黏，肉餡醇濃，咸鮮多汁，沒有半分肉的油膩，反而有幾分可口的清香。
吃著又脆又軟、味美清鮮的送灶粑粑，葉寧淺淺地揚起嘴角。
第 115 章
祭拜完灶王爺, 全家開始做大掃除。小冬拿著小掃帚，吭哧吭哧地掃著地, 掃一會兒地，吃一口送灶粑粑，兩個送灶粑粑吃完，他負責的小區域也打掃干凈了。
“我掃完啦！”小冬去葉寧面前邀功。
“嗯，小冬真厲害，掃得真干凈。”葉寧擦著玻璃窗，沒用臟手去捏他的臉。打掃完屋子，田淑香和李滿福坐在桌前剪窗花，葉寧也坐過去，和她們一起剪窗花。
大抵是因為學過刺繡, 李滿福養成了下手細致精巧的手感, 連帶著剪窗花的手藝也細致精巧起來。田淑香瞧著李滿福剪出來的窗花，說：“真好看。”接著又夸葉寧剪的窗花好看。
窗花剪出來，小天小冬自告奮勇，要去貼窗花。
一大一小倆小孩湊在玻璃窗前, 專心致志地貼著窗花，窗邊時不時傳來脆生生如銀鈴般的咯咯笑聲。
突然，小冬奶聲奶氣道：“下雪啦！下雪啦！”
晶瑩的雪花飄落下來, 在漂亮的紅窗花邊上穿梭, 白雪紅花, 煞是好看。
葉寧走到窗前, 瞥了瞥飄落的雪花, 忙去熱果酒。雪天吃熱甘的果酒最是舒暢, 而果酒配烤肉, 最最暢意。
廚房里, 葉寧取出五花肉切成片。料酒和生抽抓進五花肉了，再勾芡粉，撒入自制燒烤粉，腌制十分鐘。
豬皮、培根，雞翅以同樣的方法腌制。
腌制肉類的空檔，切黃瓜片，土豆片，茄子片，香菇片，再準備一些蒜苗和生菜。
準備好辣椒粉，孜然粉，椒鹽，辣椒醬，蒜蓉醬，五香醬等蘸料，可以開始烤肉了。
一家人團團圍坐在烤鍋周圍，鍋里刷油，待油熱，葉寧夾起五花肉，平鋪到鍋里。
腌制過的五花肉入鍋后，漸漸的，油脂從肉身里烤了出來，熱油順著飽滿的肉的紋路緩緩下滑，油花流到鍋里，呲啦呲啦地冒著濃香。
五花肉逐漸變色，邊沿逐漸卷起，肉焦香味伴隨著腌料的香味在空氣里發酵，小天小冬眼珠子動也不動，饞得直咽口水。
“寧姐姐，可以吃了嗎？”小天盯著滋滋冒油的五花肉，目不轉睛。
五花肉已經變得焦黃了，葉寧給五花肉翻面，“再烤一會兒。”
半分鐘過去，鍋里的香氣越發引人垂涎欲滴，葉寧夾起烤好的五花肉，“可以吃了。”
小天小冬第一時間去夾五花肉。
五花肉烤得油滋滋香噴噴的，色澤焦黃，入口咸香，帶著韌勁的肉皮覆蓋著軟彈的肉，肥肉吃起來十分有筋道，非常彈牙，一點也不油膩，似乎把多余的油脂分給了瘦肉。
肥肉榨出來的油流進瘦肉里，潤潤的油包裹著瘦肉，使得瘦肉吃起來不柴，很軟嫩潤口。
整個五花肉吃起來咸香可口，濃而不膩，肉油飽滿，一口下去，滿滿的都是暢快的滿足感和幸福感。
“五花肉烤到這個熟度口感最好了。”葉寧夾起烤得油滋滋的五花肉，蘸過辣醬，慢條斯理地咀嚼。
然后再夾起一片五花肉，蘸椒鹽和辣椒粉，拿起一片生菜，蘸過料的烤五花肉放到生菜中間，再放一片黃瓜。
卷起生菜，將五花肉和黃瓜包起來，一口吃下去。香香的五花肉與脆脆的生菜黃瓜在口腔里交織，爽口不膩，滋味十足。
這時候再喝一口甘醇的熱果酒，這般滋味，好不快哉！
葉寧放下果酒，繼續拿生菜包五花肉，隨之又繼續往鍋里下肉下菜煎烤。
烤鍋里油花呲呲，室內香氣噴噴，室外雪花團團，街道上飄著各家各戶傳來的飯菜香味，陣陣香味迎接著喜慶的小年夜。
翌日，風息雪停。
田淑香和李洪生把行李搬進車子后備箱里。過完小年，一家人準備回鄉下去，到鄉下去過年。
小天背著書包，似乎是突然想起什么，問：“媽媽，烤鍋帶了嗎？”
“帶了。”
小天開心地咧唇。
昨天吃了烤肉，小天說還要吃，于是田淑香就把烤鍋也帶回去，老家里沒買這樣的烤鍋。
“回家嘍回家嘍！”小天興高采烈，回家了就可以見他的小伙伴們了！
車子即將抵達村口，葉寧轉著方向盤，倏然注意到村口站了一群小蘿卜頭。小天歡快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是王明明他們！”
王明明他們發現熟悉的車子了，一個個跳起來，“他們回來啦！”
“寧姐姐回來啦！”
“小天他們回來啦！”
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叫起來，高興得宛若過年一般。
葉寧停下車，問：“你們怎么在這兒？”
“我們來等你們的！”王明明說。
“天兒這么冷，別凍壞了。”
“不冷的，我穿了好多衣服！”王明明挺起小胸膛，臉頰兩邊紅紅的，像是抹了兩片高原紅。
“臉都凍紅了，快上車來。”葉寧打開車門。孩子們分別上了兩輛車。
沒過幾分鐘，車子抵達小院，孩子們下車，像出籠的小鳥兒，飛速地奔進院子里。
李洪生下車后，第一時間去生火，亮堂堂的碳火生起來之后，整個屋子都暖熱起來。
孩子們圍坐在爐火周圍，田淑香端出瓜子花生餅干等零嘴，“吃吧。”
“耶！”
“謝謝田阿姨！”
孩子們伸手拿了吃。
“雪花酥好吃！”
“豬肉脯最好吃！”
“小麻花最好吃！”
孩子們嘰嘰喳喳吵起來，炭火映得他們小臉通紅，堂屋里熱熱鬧鬧的，田淑香見狀，笑了笑，去收拾行李打掃清潔。
孩子們吃了一會兒東西，也幫忙打掃清潔，打掃完，他們排著隊洗手，葉寧把紙遞給他們，說：“晚上在這里吃飯吧。”
“謝謝寧姐姐！”孩子們歡欣鼓舞，圍著她跳起來。一個小胖娃抱住她的大腿，仰起胖嘟嘟的臉，瞳仁亮晶晶，“謝謝姐姐。”
葉寧沒忍住，捏捏他胖嘟嘟的臉，“客氣什么，謝謝你們幫我們打掃衛生。”
李洪生開車去買菜，不多久，拎著大包小包回來。
“晚上吃烤肉！”李洪生笑呵呵道。
屋子里充盈著滋滋啦啦的肉香，孩子們一眨不眨地定視鍋里的五花肉、培根、牛肉，雞翅，個個吸溜著口水。
肉烤好，蘸料，包進生菜里，塞進嘴里一口吃下去，孩子們吃得滿嘴流油，腮幫子鼓得老高。
王明明的家長以及其他孩子的家長結伴前往李家小院。
“這個時候了還沒回家，多半又在人家家里吃飯，這孩子真是的，咋這么沒臉沒皮！盡去占人家便宜！”
“嗐，娃娃們小，饞得很。”
“昨兒聽說今天他們要回來，高興得跟啥似的，今天一大早就去村口等他們……”
“還是寧寧那女娃手藝太好了，所以娃娃們天天盼他們回來。”
“你說寧寧手藝咋這么好呢，開的館子都火遍全國了。”
“有天賦唄，這孩子能干，之前上學時成績就很好，要是一直念書的話，現在肯定考進清華北大了。”
“是啊，可惜……”
“有啥可惜的，人家現在一樣的有出息！”
“趕緊走吧，去把孩子接回來。”王明明的媽媽往手里呵熱氣，拎著水果快步往前走。
有人在敲門，李洪生快步去開門，見是孩子們的家長，他笑道：“吃飯沒？”
王明明的媽媽說：“你們在吃飯了？哎喲，這皮孩子，說了回家吃飯，還賴你們家吃吃飯。”
葉寧走過來，“他們幫我們打掃清潔了，請他們吃飯是應該的，叔叔阿姨你們吃了嗎？要不進來吃點？”
屋子里飄來陣陣肉香，家長們動著鼻子，咽咽嗓子。王明明的媽媽咳嗽一聲，“不了，謝謝啊，家里做著飯呢。”
田淑香拿著筷子走出來，“客氣啥，快進來吃，今兒寧寧做了烤肉，可香哩。”
她筷子上夾著焦黃的烤五花肉，油亮亮的，似乎肉汁極其飽滿。家長們看著她筷子夾著的烤五花肉，喉嚨里咕嘟一聲，齊齊咽口水。
“快進來吃吧。”
王明明的媽媽動著喉頭，使力止住饞癮，“這……這多不好，還是不麻煩————”
“麻煩啥，添雙碗筷的事。”田淑香拉著他們進去，進屋的時候家長們還在拒絕，然而當看到烤鍋里滋滋冒油的烤肉后，他們幾乎同時止住話語。
烤鍋里，片片薄肉烤得卷曲起來，油花呲呲啦啦，勾人垂涎三尺的奇香仿若千軍萬馬，毫不費力破開城門。
王明明的媽媽嗓子發干，“這……咋烤得這么香呢。”
“是寧寧肉腌得好，所以烤的香。”田淑香拿出碗筷，遞給他們，“吃，都別客氣啊。”
家長們沒忍住，坐下來，“那我們就不客氣了。”
王明明的媽媽夾起一片烤得油亮的五花肉，急切地送入口中。五花肉咸咸的，帶著燒烤料的香，十分入味，軟中帶韌，越吃越有味道，感受著濃濃的肉汁在口腔里泛濫，王明明的媽媽忙不迭道：“這肉咋腌的，太香了！”
“寧寧用自己做的燒烤料腌的，她自己做的燒烤料是用四十八種配料配成的，腌了烤肉吃可香了。”李洪生邊吃邊道。
“自己做的燒烤料？四十八種配料做成的燒烤料？哎喲，怪不得這么香呢，寧寧你用的哪些配————”王明明的媽媽陡然止聲，她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不妥，這燒烤料這么香，用了四十八種配料，肯定是啥秘方。
葉寧知道她要問什么，絲毫沒有要藏方子的意思，她說：“就是些茴香芝麻腰果什么的，阿姨要是也想做的話，我把配料寫下來給您。”
“這……怎么使得……”
“沒什么的。”
其他家長們：“配料也可以告訴我們嗎？”
“當然可以。”葉寧彎起月牙眼。家長們紛紛道謝，連連夸葉寧能干。
“怪不得開的飯館能在全國都出名，寧寧這手藝怕是比古代那些皇宮里的御廚還要好！”有家長嘴里包著烤肉，口齒含糊不清地夸贊道。
“是啊，這手藝，難怪飯館能這么火！”
“怪不得這些娃娃們天天這么饞啊。”王明明的媽媽嘆了一聲。她拿起一片生菜，五花肉蘸椒鹽，包進生菜里一口吃下去。
嚼著嚼著，微糯咸香的烤五花肉與清新甜脆的生菜在舌尖跳躍著，似乎吃下去的不是生菜包五花肉，而是一口濃濃的滿足幸福感。
田淑香給他們倒果酒，“喝點果酒，寧寧釀的，配烤肉喝正好。”
果酒甜滋滋，清幽幽，回甘味香，在唇舌間留下淡淡的醇香，稀釋掉嘴里的油味，家長們豎起大拇指：“好喝！”
一口油滋滋的烤肉，一口清幽幽的果酒，所有人吃得紅光滿面，好不盡興。
飯畢，家長們意猶未盡，離開時都有些依依不舍。葉寧笑說：“以后有空了常來吃飯。”
王明明的媽媽第一時間要點頭，但又及時止住動作。臉上帶著臊意，她說：“那咋能經常來蹭飯吃。”
“沒事兒的，阿姨有空了常來吃飯啊。”葉寧摸摸旁邊小胖娃的臉。
家長們帶著孩子們陸續離開李家小院。
田淑香把家長們拎來的水果零食什么的裝好。葉寧拿了幾個蘋果去廚房洗干凈，準備切了當飯后水果吃。
冬日天黑得早，才將將吃過晚飯，夜色就籠罩下來。一家人坐在火爐邊上看電視吃水果時，門外響起敲門聲。
“洪生？洪生？在家嗎？”
是老魏的聲音。李洪生趕緊去開門。門外，站著老魏和張曉蘭。他倆拎著兩袋子東西，見李洪生開門了，老魏說：“聽說你們今天回來了，我和曉蘭過來坐坐。”
“來就來，還帶什么東西。”
“親戚從云南帶回來的特產，鮮花餅，味道很不錯，給你們帶些來嘗嘗。”老魏牽著張曉蘭，笑呵呵地進屋。
進屋后，田淑香給老魏夫妻端來兩杯熱茶，然后和他們閑聊起來。
葉寧伸手烤著火，目光朝對面望去。對面，老魏緊挨著張曉蘭，邊說話邊給張曉蘭剝瓜子，張曉蘭也給他剝花生。
將這一幕收入眼底，思及之前張曉蘭要和老魏離婚的事，葉寧低頭，緩緩莞爾。
“明天去我們家吃飯啊，嘗嘗我丈母娘的手藝，她手藝雖然比不上寧寧，但在咱桃花村，那也是一頂一的。”離去之前，老魏邀請李洪生他們去吃飯。寧寧幫了他們家大忙，之前就準備請寧寧他們吃飯的，可是之前寧寧他們忙著拍紀錄片，所以沒機會請吃飯。
“行，明天去你家吃飯。”李洪生倒也沒客氣。客氣就生分了。
老魏夫妻倆離去后，家里安靜下來，葉寧打打呵欠，有些困倦。旁側，小冬睡在躺椅里，砸著嘴巴，夢囈著：“烤肉……烤肉……姐姐我要生菜包五花肉……”
輕輕笑出聲來，葉寧抱起小冬，把他送進房間里。
村里另一頭，王明明的媽媽拿著配料方子，仔仔細細地看了片刻，決定明天一早就去買配料，明天也做烤肉吃。
次日一大早王明明的媽媽就去買配料了，買完回來，嚴格按照比例配好配料之后，腌制肉片，上鍋烤。
“雖然趕不上寧寧做的烤肉，但比以前做的烤肉要好吃多了。”王明明的媽媽吃著香噴噴的烤肉，視線掃過埋頭苦吃的丈夫和兒子，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與此同時，葉寧還在睡覺。冬日里最是不愿起床，她縮在溫暖的被子里，目光掃過鐘表。九點多鐘了。再瞇了半晌覺，她慢吞吞起床。
堂屋里，小天小冬坐在火爐旁，在吃東西。
“吃什么呢？”葉寧打著呵欠走過去。
“鮮花餅，昨天魏叔叔拿來的。”小天把一個鮮花餅喂到葉寧嘴邊，“寧姐姐，可好吃啦。”
云南特產鮮花餅，酥得掉渣，花香馥郁，很是美味。葉寧啃著鮮花餅，問：“喜歡吃？”
小天小冬異口同聲：“喜歡！”
“有空了給你們做鮮花餅吃。”葉寧拍掉手指上的鮮花餅渣渣，轉身去洗漱。
將近十點，一家人收拾好，去老魏家。
遠處的小山包上披著雪白的棉襖，陽光折射著小山包，雪白晶瑩，格外剔透漂亮。葉寧望著遠處的小山包，牽著小冬在村子里的小道上行走。
老槐樹下坐著一些村子里的人，看到葉寧他們走過來，紛紛道：“洪生你們回來了？”
“啥時候回來的？”
“在城里賺了大錢吧！”
“寧寧真出息啊，前兩天我還在電視上看到你了。”
突然一個大媽說：“寧寧，找男朋友沒？”
“我還小呢，不著急。”葉寧回道。
“快二十了吧，該找男朋友了。”
“我不著急。”
大媽又向李滿福投以一瞥，“滿福有男朋友沒？”
李滿福搖搖頭，“我不找男朋友。”
“不找男朋友那咋行，你都二十多了，是時候————”
李洪生沉聲道：“誰都配不上我們家滿福！二麻嬸，你就別操那份心了！”
被李洪生這么一吼，二麻嬸一愣，“我這不是為滿福好嗎……”
李洪生重哼，田淑香瞪了二麻嬸一眼，拉著李滿福轉身就走。
等李洪生他們離開后，另一位大媽對二麻嬸說：“我說你是不是缺心眼兒，滿福腦殼有點問題，不好找男朋友，你當著別人的面說這些干啥！”
其他人跟著道：“就是，專往別人傷口上戳，你這不是缺心眼兒嗎！”
二麻嬸說：“不是，你們誤會了，我不是那意思，現在他家掙大錢了，肯定有人愿意娶滿福啊。”
說著二麻嬸委屈起來，“我還不是為了滿福好，滿福這女娃可憐，她長得好，人又懂事，就是腦殼有一點問題，但也不影響正常生活，可是就是因為腦殼有一點問題，以后不好嫁人……現在他家掙大錢了，滿福不就好嫁人了嗎？”
二麻嬸沒有壞心，她也是希望滿福以后能過得好的。滿福這女娃雖然腦殼有問題，但是人乖巧懂事，她很喜歡她，也喜歡她能嫁個好人家，有個好歸宿。
靠著老槐樹的李寡婦織著圍巾，斜二麻嬸，“嫁人有什么好，就一定要嫁人？洪生家掙大錢了，正好可以一輩子養著滿福，還嫁什么人？”
二麻嬸的女兒正在玩手機，聽到這話，忙不迭附和：“對！嫁什么人！男人都是壞東西！單身多好！單身快樂！”
聽到這話，二麻嬸登時怒目：“死女子你說啥？你不想嫁人？明兒你就給我相親去！”
“就一定要結婚嗎？早知道我就不回家過年了，每次回家過年都是催婚催婚催婚！煩死了！”二麻嬸的女兒氣沖沖地走遠。
“這死女子，真是要氣死我，我讓她結婚像是要害了她一樣，不結婚，以后她就知道后悔了！”
葉寧一家人慢慢往前走，路過王明明家，正在掃地的王明明媽媽叫住他們，“你們這是去哪兒？”
“去老魏家吃飯。”
王明明媽媽點點頭，說：“啥時候也來我家吃飯？”
“等有空了。”
“對了，寧寧，你昨天給我的那配料方子，我按照那個方子做了燒烤料，烤出來的肉可香了，謝謝你啊。”
葉寧說不用謝，牽著小冬繼續往前走。
很快抵達老魏家，燉肉的香味從老魏家里傳出來，門一開，濃噗噗的香撲到臉上，葉寧吸氣，“干洋芋塊塊燉臘豬蹄？”
老魏笑呵呵：“對，寧寧鼻子真靈。”
進了屋，田淑香卷起衣袖，要去廚房幫忙，老魏連忙攔住她，“別，你坐著。”
“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
“好生坐著，不用你去幫忙。”
田淑香無法，只得歇下心思。快要到十二點，菜陸陸續續端上桌。
熗炒白菜，涼拌海帶絲，麻婆豆腐，干洋芋塊塊燉臘豬蹄，農家小炒肉，辣椒炒豬肝，酸菜滑肉，泡椒鳳爪，梅菜扣肉，糯米格格，豆腐圓子，苕粉炒肉，滿滿的一大桌菜，熱騰騰地冒著香。
“坐，快坐著吃。”老魏招呼著李洪生他們，拿出飲料倒飲料。
“都是些農家菜，快趁熱吃，別客氣。”張母和張曉蘭系著圍裙，從廚房里走出來。
葉寧夾起一塊干洋芋塊塊，干洋芋塊塊，即煮熟了的洋芋曬成的干，薄的用來炒菜，厚的用來燉臘肉吃，尤其美味。
干洋芋塊塊燉得很綿軟，臘香十分入味，咸咸的臘味滲透了，吃起來帶著臘豬蹄的咸鮮，吃著很香，很是可口。
葉寧吃著干洋芋塊塊，說：“張奶奶，您這干洋芋塊塊燉得真好吃。”
張母笑容滿面，“好吃就多吃點。”她給葉寧夾干洋芋塊塊。
她看著長得柳眉杏眼溫柔干凈的葉寧，越看越喜歡。之前多虧了寧寧的一手好廚藝，女兒和女婿才能和好如初。
若不是有寧寧幫忙，以自己女兒那撞了南墻也不回頭的執拗倔脾氣，女兒和女婿還真可能要離婚，真到了那個地步，就真的麻煩了。
幸好有寧寧啊，張母心中歡喜，不停給葉寧夾菜，“吃，多吃點，別客氣。”
第 116 章
吃過飯, 葉寧坐到火爐旁邊烤火。火爐邊上，胖嘟嘟的小黃狗趴睡著, 同樣胖嘟嘟的小黃貓睡在它旁邊。兩個可愛的小胖墩挨著火爐取暖，輕輕打著呼嚕，睡得很香。
小冬想摸小狗和小貓，但又唯恐吵醒它們，打擾到它們睡覺。所以他縮回手，只蹲在它們旁邊，盯著它們看。
“姐姐，我也想要狗狗和貓貓。”小冬眨巴著圓溜溜的似葡萄的眸子。
葉寧搖頭，“小貓小狗會掉毛，飯館里養貓狗不太好。”
小冬蔫吧下去, 乖乖道：“喔, 那我不要了。”
“但是，”葉寧捏捏他的小胖臉，“等新房子建好了，就可以養了呀。”
小冬眼里的光又重新亮起來, “嗯！”
“想養什么樣的？”
小冬指向爐邊胖嘟嘟的小黃狗小黃貓，“這樣的！”
小黃狗緩緩睜眼，黑溜溜的瞳仁對上葉寧的目光。葉寧伸手, 去撓它肉乎乎的下巴。
它舔舔她的指尖, 肉乎乎的下巴往前一挪, 直接枕在葉寧的鞋面上, 又睡了過去。葉寧頰邊浮起笑意, “好, 就養這樣的。”話音落地, 她的手機微微震動起來。是蘇小嵐給她發的消息。
蘇小嵐：寧寧, 咱們寧冬飯館又上熱搜啦！
嗯？又上熱搜了？這幾天沒營業，怎么忽然上熱搜了？帶著疑問，葉寧立刻點開熱搜。果然在熱搜上看到寧冬飯館的詞條。點進去一看。
七哥V：“寧冬飯館不營業的第三天，想它。”
你是我的神：“寧冬飯館不營業的第三天，想它。”
快樂挖掘雞：“寧冬飯館不營業的第三天，想它。”
“寧冬飯館不營業的第三天，想它。”
“想它……”
“啊啊啊這他媽的真是度日如年啊！”
葉寧嘴角噙著微笑，不疾不徐地刷著網友們的評論，以此消磨時光。
晨昏交替了兩次，大寒至。大寒這天天氣嚴寒，需食用“兩紅兩黃”進行食補，以抵御嚴寒的天氣。兩紅，即紅棗紅薯，兩黃，即玉米和小米。
葉寧沉吟，“紅棗么，就做八寶飯，紅薯燒了吃，玉米燉雞湯，小米……嗯，小米蒸排骨。”
“行，那就吃八寶飯、燒紅苕、玉米燉雞湯和小米蒸排骨。”田淑香趕緊去準備食材。
灶屋里，雞湯咕嚕咕嚕地沸騰著，滿屋子都是鮮美的雞湯香味，葉寧用勺子攪動一下雞湯，繼而轉身，把浸泡過的薏米和蓮子放入鍋里蒸到開花。
淘洗干凈的糯米放入瓷缽缽里，白糖和清水攪拌進去，然后把瓷缽缽放進蒸鍋里，大火蒸。
蒸好的糯米取出來攪拌攪拌，蒸過的薏米和蓮子出籠后瀝干水分。紅棗、桂圓、果丹皮切成小塊備用。
葉寧取出碗，刷上一層油，把紅棗桂圓等果肉果干都鋪到碗底。再鋪上薏米，蒸熟的糯米鋪上去，用勺子慢慢壓平，撒上剩下的蓮子、桃仁，最后再鋪上一層糯米。
將糯米壓結實后，八寶飯就制作好了，只待放到蒸鍋里蒸熟，便可出鍋開吃。
清新而香甜的氣息從蒸鍋里冒出來，一圈一圈地在灶屋里環繞，香味與雞湯的鮮香交織著充盈著整個室內。
八寶飯快要蒸好之際，玉米燉雞湯也燉得差不多了。田淑香去舀玉米燉雞湯，葉寧揭開鍋蓋，取出蒸得香噴噴的八寶飯。
她捏住瓷缽缽，把八寶飯倒出來。倒出來的八寶飯呈完完整整的寶塔狀，紫紅的米飯之間，一層一層地布著各種果肉果干，色彩煞是繽紛，透著一種“五谷豐登”的豐富感。
用勺子在寶塔上一挖，寶塔缺下一角，甜甜糯糯果香四溢，小天迫不及待去端舀出來的八寶飯。
葉寧端著小米蒸排骨出灶屋時，小天小冬已經吃上了八寶飯。
“好吃好吃！”他倆快速往嘴里扒飯，葉寧忙道：“慢點吃，別噎著了。”她把小米蒸排骨放到桌上，田淑香遞給她一碗熱騰騰的湯，說：“先喝點湯。”
葉寧喝下小半碗湯，感受著熱燙的雞湯在唇舌上留下的鮮味，她拿起小勺子，壓了壓碗里香糯的八寶飯。
色彩繽紛的八寶飯入口軟糯，米粒口感十分細膩，絲絲蜜甜和果香交融，在唇頰之間滌蕩，十分清新爽口。
她才吃幾口，小天就已經把碗里的八寶飯扒完了，他嘴邊粘著紫紅的米粒，起身去舀八寶飯。他舀很了多飯，飯堆得高高的，險些從碗里“溢”出來，田淑香笑道：“吃得完嗎你，舀這么多。”
“吃得完！”小天拍拍小胸膛，埋頭吃飯。
飯后，小天和小冬往衣兜褲兜里裝零食，衣兜褲兜裝得鼓鼓囊囊的才罷手。
“早點回來，天冷別在外面玩太久了。”田淑香把小冬的帽子扶正。
“嗯！”小冬乖乖巧巧地點點腦袋，然后牽著小天，出門去和小伙伴們匯合。
天色漸暗，田淑香燒火熱剩菜，葉寧洗了幾個紅薯，埋進灶洞里。
小天和小冬他們回來時，葉寧正拿火鉗扒拉灶洞里的紅薯。用火鉗把埋在柴火灰里的紅薯夾出來，磕兩下，磕掉紅薯皮上的柴火灰。
小天小冬開開心心地圍到灶門前，伸手拿剛燒出來的紅薯。
“呼~好燙！”小天拿著紅薯左右手倒騰。
“你們倆一身寒氣，吃點熱乎的燒紅薯，暖和暖和身子。”葉寧拿起一個紅薯，紅薯外皮燒出了糊痂，輕輕一剝，皮子就離了瓤，黃黃的瓤彌漫著紅薯特有的香甜，直勾人分泌唾液。
稍微吹吹紅薯，待紅薯不那么燙了，葉寧將紅薯喂給小冬。小冬吃著紅薯，彎起圓圓的葡萄眼，“甜。”
紅薯沒有加過任何東西，只是簡單地在柴火灰里燒制過，然而這樣燒出來的紅薯卻極其美味，香甜里帶著柴火氣，透出一股子自然淳樸的味道。
相較于用烤箱烤出來的紅薯，葉寧更喜歡用柴火灰燒出來的紅薯的口感。以前在鄉下上學時，冬天的早晨總愛燒兩個紅薯，揣在手里，邊吃邊去學校。熱乎乎的燒紅薯，既能消散饑餓，又能驅趕寒氣，以往上學時，美好的冬日早晨往往從燒紅薯開始。
回憶著往日里揣燒紅薯上學的日子，葉寧小口小口地吃甜軟的紅薯，忽而，她神色一凝。
第 117 章
燒紅薯, 葉青極極愛吃。葉寧捧著熱乎的燒紅薯，一時間神色黯淡下來。這么多年過去, 始終沒有任何葉青的音訊，她不知何時才能找到姐姐，但只能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尋找。
“寧寧，發啥呆，紅薯都要涼了。”
田淑香的聲音將葉寧飄遠的神思拉回來，葉寧深深一吸氣，壓下所有情緒，繼續吃甜甜軟軟的燒紅薯。
吃過晚飯，葉寧取出紙筆寫春聯。雅致的簪花小楷落于紅紙之間, 筆畫圓潤, 線條柔美，端的是賞心悅目。李洪生和田淑香沒啥文化，欣賞不了書法，但也是知道這字兒寫得很好的, 他倆嘆道：“寫得真好，明兒就貼上！”
小天探過頭來，認著紅紙上的字, 揚聲念出來：“迎新春事事如意, 接鴻福步步高升, 好事臨門。”
小冬跟著道：“好事臨門好事臨門！”
葉寧提著唇角, 囈語般, “希望有好事臨門吧。”
彼時, 到了外婆家里的祈陽將尋人啟事遞給外婆, “外婆, 你看這照片，是不是有些眼熟。”
陸月華抬起眼鏡，打量照片，“是有些眼熟，”她細細回想，“這是……有些像村冬楊家那小丫頭笑笑。”
祈陽嗯了一聲，“我小時候見過她幾次，有些印象，她和照片里丟失的小女孩有點像。”
陸月華微頓，“你懷疑那小丫頭是……不可能，楊家那小丫頭和他爸媽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絕對是親生的，怎么可能是這丟失的女孩。”
“我知道，所以我想先調查調查。”
如果不是因為楊笑笑和楊父楊母長得這么像，祈陽會第一時間將楊笑笑可能是葉青的事告知葉寧。然而楊笑笑和楊父楊母長得很像，很大可能不會是葉青，為了不讓人空歡喜一場，祈陽決定先調查一番。
從爆竹聲里醒來，葉寧伸伸懶腰，剛走出屋子，小冬就撲到她身上，“姐姐，今天是除夕啦！”
“嗯嗯。”葉寧抱起他，聽著外面綿延不絕的聲聲爆竹。城里禁止放煙花爆竹，鄉下倒沒怎么禁止，仍然可以放煙花爆竹。
堂屋里，李洪生在貼春聯，田淑香在貼窗花。見葉寧醒來了，田淑香道：“快去洗漱，馬上吃早飯。”
餃子，湯圓，蒸年糕，赤豆飯，青菜豆腐湯，南方北方大年三十的早飯都齊全了。
小冬虎頭虎腦的，喝著青菜豆腐湯，茫然問道：“為什么大年三十早上要喝青菜豆腐湯？”
葉寧拿紙擦掉他嘴角的湯汁，“因為青菜寓意清清白白，豆腐寓意方方正正，大年三十早上喝青菜豆腐湯，意思就是過去的這一年里，我們都是清清白白，方方正正的。”
“喔，”小冬乖巧地點點腦袋，咧嘴露出潔白的小米牙，“清清白白方方正正。”
李滿福在屋子里繡著花，灶屋里傳來陣陣濃香。她放下針線，快步去灶屋。
灶屋里，葉寧、田淑香、李洪生都在忙活，小天小冬圍在灶門邊烤火。原本李滿福也是要在廚房打下手的，但寧妹妹們都不讓她做粗活，怕她手磨粗了不好學繡藝，所以她才一個人待在房間里繡花兒。
灶臺上放著做好的菜，掃視著一道道香噴噴的菜，李滿福的肚子無法控制地咕咕叫起來。
“餓了？”葉寧聽到李滿福肚子在響，她笑了笑，說：“那里煎的有油餅，要是餓了，吃兩個墊墊肚子吧。”
“好！”李滿福去拿油餅，坐在灶門前與小天小冬一起吃。
葉寧取出豆腐，切成大小均勻的小方塊，李滿福啃著油餅，問：“寧妹妹，是要做炸豆腐嗎？”
細細切著豆腐，葉寧說：“不是，做豆腐箱。”
“豆腐箱？”李滿福不知道這道菜。她沒吃過，更沒聽說過。
“魯菜，山東那邊愛吃的菜。就是把豆腐做成箱子的樣子，在里面塞餡。”
豆腐箱里塞餡料，內有乾坤，揭開蓋子，有開箱取寶的寓意，吉祥喜慶，適合大年三十吃。穿到古代之前葉寧也沒吃過這道菜，是穿到古代后，過年時才知道的這道菜。這道菜精突出了魯菜“食不厭精，燴不厭細”的特點，做法精細，品相精致，很受宮里人的喜愛。
豆腐切好，砂鍋放到灶上，燒火熱鍋。葉寧把手放到砂鍋上空，感受著鍋里的熱度。
掌心微微灼熱之時，鍋也就熱好了。此時把花生油倒入鍋內，油熱之后，下豆腐塊炸。豆腐是用的北豆腐，北豆腐炸過之后容易蓬松，比較適合做豆腐箱子，如果嫌麻煩的話，可以直接買油豆腐來做豆腐箱，只是葉寧覺得外頭賣的油豆腐不如自己炸得香，所以寧愿自己炸。
豆腐塊炸到兩面金黃，撈出來瀝干油，葉寧拿起小刀，同田淑香一起切出豆腐箱蓋子，揭開切好的豆腐箱蓋子，把里面的豆腐掏干凈，豆腐箱子做好之后放到一旁備用。
掏出的豆腐放到肉餡里，加入鹽、生抽、料酒、香油、雞蛋、十三香以及蔥姜末，朝著一個方向攪拌上勁。
餡料攪拌好，通通塞進豆腐箱里，蓋上箱蓋，將一個個裝過餡料的豆腐箱擺放到盤子里。
鍋里的水燒開上汽后，裝了豆腐箱的盤子放進蒸鍋里，大火蒸制。
蒸豆腐箱的時候，鍋里熱油，爆香蔥花，隨后放切好的胡蘿卜丁碎和尖椒碎翻炒，尖椒霸道的辣香在鍋里翻滾，葉寧有些饞了，她清清嗓子，繼續翻炒，待胡蘿卜丁尖椒炒香，加生抽香油白砂糖翻炒調味。
端起調好的水淀粉，均勻地淋進胡蘿卜尖椒里。
胡蘿卜尖椒加了水淀粉，燒到微開，汩汩濃香襲人。葉寧再次咽嗓子，隨隨即取出蒸好的豆腐箱。
蒸過的豆腐箱子柔軟金黃，冒著陣陣豆腐特有的清香。葉寧把豆腐箱里多余的湯汁倒掉，然后碼進盤子里。
她拿起勺子，舀一勺燒好的胡蘿卜尖椒芡汁，澆到豆腐箱上。金黃柔軟的豆腐箱被芡汁澆過之后，亮晶晶的，有種晶瑩剔透的瑩潤感，仿若小金箱子掉進了水晶液里一般。
小天小冬圍到灶邊，舔著嘴巴，“想吃想吃，想吃豆腐箱……”
葉寧拿過筷子，說：“來，都嘗嘗吧。”
夾起色澤金亮的豆腐箱，輕輕一咬。炸過又蒸過的豆腐柔軟地分裂開，濃濃的湯汁與餡料涌入口中，豆腐、餡料以及湯汁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素葷巧妙搭配，吃起來鮮，咸，潤，清，味道豐富極有層次感。
感受著皮韌餡嫩、口感細膩的豆腐箱在口腔里爆發出的美妙滋味，葉寧呼出一口氣，說：“真好吃。”
她抬頭一瞧，入目里，舅舅他們埋著腦袋，一口一口往嘴里塞豆腐箱，似乎沒有時間說話。她輕笑出聲，說：“少吃一點，吃完了等會兒拿什么上桌。”
李洪生正想再去夾豆腐箱，聽到葉寧的話，他及時止住筷子。回味著豆腐箱的味道，他說：“別吃了，這么多菜呢，等會兒還要吃別的。”
年夜飯差不多準備齊全了，一家人端著紅燒豬頭，去土地廟拜土地神。
土地廟里，王明明一家人也在拜土地神，見葉寧他們來了，王明明媽媽忙笑道：“你們也來了？”
視線掃過李洪生手里端的紅燒豬頭，王明明媽媽咂咂嘴，紅潤油亮的紅燒豬頭靜置于大盤里，嫩嫩香香，那香得喲，怕是土地公公都要被香得顯神了。
王明明媽媽盯著紅燒豬頭看，王明明也盯著看，王明明爸爸咽了下喉嚨，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再盯著看，他怕自己會不要臉地去問能不能嘗一口他們手里的紅燒豬頭……
王明明一家人給葉寧他們讓位置祭拜土地神。拜過土地神，就要吃年夜飯了。
田淑香打開電視機，此時央視正在播放《一年又一年》，這是春晚前的節目，馬上春晚就要開始。開了電視，田淑香快速去擺好碗筷，敬先人，葉寧拿出鞭炮，要去外面點鞭炮，李洪生說：“我來點吧。”
“我來。”葉寧想點鞭炮。
“那你小心點。”
紅紅的鞭炮拉長，葉寧拿起打火機，靠近火引子。
“小心點啊。”屋檐下，田淑香叮囑道。葉寧側過臉，屋檐下，田淑香、李洪生、李滿福、小天、小冬排排站著，都穿著嶄新喜慶的大紅襖子，李滿福小天小冬捂著耳朵，緊張地望著鞭炮，葉寧笑說：“準備好了啊，要開始點了。”
小冬立刻捂緊耳朵，躲到小天后面。葉寧打開打火機，火苗湊到鞭炮引子上。引子一染上火，她快速跑開，跑開的同時，身后噼里啪啦地炸起來。
噼里啪啦聲里，她極速站到屋檐下，與舅舅他們一同望著爆炸起來的鞭炮。濃濃的鞭炮煙霧里，葉寧頰邊浮現出笑意，“過年了。”
鞭炮炸完，開始吃年夜飯。
燒白，粉蒸肉，紅燒豬手，蔥爆小羊羔、東坡霸王肘，紅袍燒牛蛙，宮保蝦球，酸菜魚，啤酒鴨，可樂燒排骨，咸蛋黃雞翅，糯米豆腐丸子，豆腐箱，鮑汁茄盒，白灼蘭花，風味茄子，炒芹菜……
葉寧吃著軟嫩多汁的豆腐箱，喝下一口雪梨果酒，肚子撐得有些難受了。她捂捂肚子，見小天一邊打飽嗝一邊掰豬手，滿嘴都是油，她提醒道：“別吃太撐了，小心肚子脹了疼。”
“嗯！我還能吃好多好多！”小天把豬手掰下來，一口啃下去，筋韌的蹄筋連帶著濃郁的肉汁從他嘴角溢出來。
田淑香吃著粉蒸肉，轉頭看春節聯歡晚會，節目里，主持人正在吃餃子，餃子是國內最著名的餃王做的，此時餃王站在主持人身邊，一一介紹著各式各樣的餃子。
“這餃子還沒有寧寧做的漂亮呢，”田淑香說，“肯定也沒有寧寧做的好吃。”
李洪生附和，“對，寧寧做的餃子肯定比他做的好吃。”
李滿福抬起腦袋，“寧妹妹做的餃子最好吃。”
葉寧搖頭，“你們沒吃過他做的餃子，說不定他做的餃子比我的好吃，畢竟他是餃王啊。”
小天信誓旦旦：“肯定是寧姐姐做的最好吃的！”
“姐姐的最好吃！”小冬吸溜著鮑汁茄盒，奶聲奶氣道。
田淑香重重點頭，又說：“他都能上春晚，以后寧寧也能上！”她一副自信又篤定的樣子，已經是完全認為葉寧做的餃子比餃王做的好吃了。
聽到田淑香的話，李洪生面露憧憬，有些激動道：“說不定，以后咱寧寧也能上春晚。”
“上春晚上春晚！”小天小冬鼓掌。
上春晚啊……葉寧也有些希望自己能上春晚，全國人民都會看的春晚，覆蓋面最廣，如果能利用春晚找葉青的話……她微微握拳，神色堅定起來。
除夕夜守歲，快要到十二點，小冬困得直打瞌睡，小天拍醒他，“小冬快醒醒，要到零點了，要放煙花啦！”
“放煙花！”小冬的瞌睡蟲立刻被趕跑，他揉揉眼角，抱著煙花，邁著胖嘟嘟的小短腿出去放煙花。
即將到零點，一家人拿著煙花，等待新年的到來。
零點一到，點燃煙花，煙花嗖嗖嗖飛到空中，五顏六色的絢爛花朵。同一時間，桃花村各家各戶都在放煙花，天空里不斷綻放出束束花朵，整個天空都亮了起來。
絢爛明艷的色彩里，葉寧說：“新年快樂呀！”
“新年快樂！”田淑香和李洪生臉上籠罩著明亮的光彩，眼角眉梢都是耀眼的高興，似乎從來沒有過過這樣高興的新年。
不用為生計發愁，生活富裕起來，滿福有名師教授手藝，小天在城里念書，成績很好，這次期末考試還考了第一名……一切都有了盼頭。除了孩童時期，這大抵是田淑香和李洪生過得最開心快樂的一個新年，他倆手握手，互相對望一眼，然后仰頭望向天空中明燦的煙火。
天空明亮絢爛，似乎預示著新的一年都將這樣明亮絢爛下去。
第 118 章
昨晚守了歲, 接近一點才睡覺，很久沒有熬過這么晚的夜, 以至于大年初一早上，葉寧接近十點才醒。她打打呵欠，睡眼惺忪。
屋外，有煙花和擦炮的聲音從傳來。她再瞇了半會兒，起床洗漱。
堂屋里，田淑香和李洪生正在包湯圓。葉寧走過去，拱手作揖，“舅舅舅母，新年好呀！”
“新年好新年好！”田淑香和李洪生從兜里掏出紅包，遞給葉寧。
“謝謝舅舅舅母, ”葉寧笑盈盈地接了紅包, 隨后問，“包的什么餡兒的湯圓？”
“甜餡兒咸餡兒都有。”
葉寧湊近，鼻子動了動，“冬瓜香菇臘肉餡兒, 多包點這個餡兒的，我喜歡吃。”
“好嘞，那你今天可得多吃幾個。”
葉寧洗漱過后, 去和小天小冬他們一起玩擦炮, 啪啪啪, 小擦炮不停響起, 葉寧覺得挺好玩, 放了一個又一個擦炮, 田坎邊上, 村子里的小狗被嚇得縮在一旁, 葉寧讓小天和小冬離小狗遠一點放擦炮，免得將小狗嚇著了。
說著話，葉寧的余光里，村子里的人在道路上來來往往。
她起得算晚了，這個時間點，村里人都正外出拜年。正望著來來往往的村民，耳邊陡然傳來田淑香的聲音，“寧寧，小天小冬，吃早飯了！”
“哎，這就來！”
碗里舀了四個大湯圓，有大四喜之意，葉寧用筷子分開圓圓鼓鼓的湯圓，湯圓皮兒糯糯地分開，咸香的餡料帶著濃汁流溢出來，她趕緊吃進嘴里。
冬瓜水嫩軟乎，香菇入味鮑汁，臘肉咸咸香香，香糯的湯圓皮兒與餡料裹挾著在嘴里交織，葉寧彎彎眼角，“香糯入味，上品也！”
聽到她的夸獎，田淑香含笑，“要是不夠，鍋里還有。”
吃過早飯，葉寧系上圍裙去廚房。盆里倒入面粉，打入雞蛋，再淋一些油進去。再把鹽、熟芝麻撒進面粉里。
用筷子攪拌均勻，然后再分次加入一些涼水，邊加邊攪，最后葉寧將面粉揉成面團。面團揉到光滑，差不多醒了二十分鐘，她拿出搟面杖把面團搟成薄皮。薄皮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塊，在小塊上切條，但兩端不切斷。
面皮小方塊四角對折，翻成了花的樣子，翻花生胚就做好，等待下油鍋炸。
鍋里油溫差不多六成熱的時候，葉寧將一個個翻花炸進去。白白的翻花在熱油的炸制下，緩緩浮到油面上，穿上金色外衣，變成金翻花。
葉寧用筷子壓了壓炸得金黃噴香的翻花，灶邊小天小冬流著口水，等待翻花炸好。
熱油咕嘟咕嘟炸著翻花，不多久，翻花炸好，葉寧用漏勺撈出來瀝油。
金黃的炸翻花堆積在盤子里，冒著酥酥的香味，直引人食指大動，口舌生涎。
“吃吧。”見小天小冬饞得不得了的樣子，葉寧笑道。
小天小冬洗了手，快速去拿炸翻花。金黃的炸翻花之間散布著黑芝麻，陣陣芝麻酥香入鼻，他倆快速將炸翻花吃進嘴里。
炸翻花焦香酥脆的，酥到掉渣，倆小孩咔嚓咔嚓地吃著，臉上溢滿開心的笑。
將炸翻花裝到禮盒里，穿上新衣，領上禮物，一家人準備外出拜年了。
“王奶奶，過年好呀！”
王奶奶王爺爺忙去拿紅包，“過年好過年好！快進屋來坐！”
“姐姐！”小寶見葉寧來了，瞳仁一亮，宛若驟然亮起的大燈泡，他噠噠噠跑過來。
“唉，乖。”葉寧給他小紅包，他接過紅包，仍然目含期待地仰視她。葉寧失笑，從兜里掏出糖果。
“謝謝姐姐！”小寶興高采烈。葉寧摸摸他腦袋，說：“吃炸翻花嗎？比糖果還好吃。”
“吃！”
堂屋里，王爺爺王奶奶，王家明以及小寶吃著炸翻花，連連夸贊，贊不絕口。
“寧寧你這炸翻花炸得可真香！”王奶奶笑得合不攏嘴，似乎這炸翻花好吃到了她心坎上。
“就是就是，老頭子我吃了那么多年炸翻花，就數你做的最好吃！”王爺爺邊吃邊豎起大拇指。
王家明也跟著點頭，“寧寧手藝真不錯。”
“好吃好吃！”小寶手舞足蹈，嘴角都是炸翻花渣渣。
葉寧拿起一個炸翻花，嚼了嚼，說：“要是喜歡吃，我再多做一些。”
“好！”小寶第一個出聲。王奶奶有些不好意思，“那、那我們就不客氣了啊。”
“客氣什么。”
次日，王奶奶早早地起來給小寶收拾行李。收拾著行李，她不斷地嘆息。
小寶今天要去他媽媽那里，她想多小寶在家里多待幾天，但兒子和楊慧約定好了的，今天小寶就得去楊慧那里了。
要是楊慧沒和家明離婚，小寶就能在這里多待幾天了。她矮著肩膀，愁容滿面。
家明和楊慧當初那么恩愛，怎么就離婚了啊！家明還喜歡著楊慧，可是楊慧如今在國外定居，一直不回國，家明想把人家追回來也難吶。
王奶奶裝著包，忽然想起葉寧送的炸翻花，她略微一思索，把所有炸翻花都裝進包里。
送小寶走之前，王奶奶說：“小寶，奶奶給你裝了炸翻花，你可別全吃完了，給你媽媽吃一些。”
“嗯！”
“要是你媽問你炸翻花是哪來的，你就說是鄰居寧姐姐送的，寧姐姐在桃城開了飯館，飯館很好吃。”
小寶撓撓頭，“知道啦！”
王奶奶摸摸他腦袋，心里含著些許微末期望。之前七八月份時，寧冬飯館擴容裝修，葉寧他們回了鄉下。
那時候小寶在國外楊慧那里，自己給小寶打電話時，小寶哭著鬧著要去寧冬飯館吃飯，那會兒王奶奶就想著，要是楊慧吃了寧冬飯館，說不定會喜歡上寧冬飯館，喜歡上了寧冬飯館，不得經常回國吃？經常回國吃多麻煩，說不定她嫌麻煩，就又在國內定居了。這樣的話，家明追回楊慧豈不是更方便更容易了？
于是她常打電話給小寶，慫恿小寶拉著楊慧回國吃寧冬飯館，只是楊慧固執得很，硬是不肯回國。
她知道，楊慧不肯回國，只是不愿給家明多糾纏她的機會而已。
王奶奶又是一聲嘆息，她再次囑咐：“一定要讓你媽媽嘗嘗炸翻花。”
“嗯！知道啦！”
來機場接小寶的是楊慧的哥哥楊聰，接到小寶后，楊聰帶著小寶立刻折返。
飛機上，小寶嗓音脆生生的：“舅舅，小寶要吃炸翻花。”
“什么？炸翻花？”
“對，奶奶給我裝包包里了。”小寶指著包包。楊聰立即打開包包，取出里面裝的炸翻花。
一打開飯盒子，焦焦酥酥的香氣便撲到鼻尖，楊聰微愣，“你奶奶炸的？不錯啊。”
“不是！是寧姐姐炸的！”
“寧姐姐？誰？”
“奶奶的鄰居，就是————”
“就是你之前說的那個寧冬飯館的老板是吧，我想起來了。”楊聰捻起一朵炸翻花，“不愧是開飯館的，炸的東西就是香。”
“可好吃啦！”小寶雙手去拿炸翻花，咔嚓咔嚓吃起來。炸翻花被他嚼碎后香味更濃，楊聰微微舔嘴，“給舅舅也嘗嘗。”他往嘴里送了一朵炸翻花。
炸翻花在牙齒底下脆脆地裂開，一股子濃烈的酥脆帶著咸味席卷口舌，難以想象的酥與脆強勢地侵占味蕾，能感受到清香的面粉與鮮美的雞蛋以及酥酥的芝麻在油鍋里烹炸出來的極致的焦香酥脆，楊聰瞪大雙目，不可思議地瞪著手里的炸翻花。
“這……”
這炸翻花實在是……
他從未吃過如此酥，如此脆，如此香的炸翻花，手里的炸翻花似乎將面粉與雞蛋的比例，調味料的比例以及火候的控制掌控到極佳，故而才能烹飪出如此美味的炸翻花。
難怪先前小寶在國外時，一直哭著鬧著要回國去寧冬飯館吃飯，這飯館的老板廚藝著實了不得啊。他收起情緒，繼續往吃炸翻花。
舅甥倆不停地吃，飯盒子里的炸翻花一點一點變少，小寶突然道：“不能再吃啦！奶奶說要給媽媽吃的！”
楊聰還沒吃過癮，他咂咂嘴，“我再吃一個。”
“最后一個了。”小寶說。
然而楊聰意猶未盡，仍舊未吃夠，他有些臉熱，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咳了幾聲，“舅舅再吃一個……”
“不行！再吃就沒啦！”小寶很堅決，雖然他也很想吃，但奶奶說了，一定要讓媽媽嘗到炸翻花，媽媽吃到炸翻花后肯定會喜歡上炸翻花，然后就有可能回國吃寧冬飯館，吃了寧冬飯館，媽媽一定會喜歡上寧冬飯館，這樣的話，這樣的話以后他可能就不用再去國外，就能一直待在國內吃寧冬飯館啦！
小寶哼哼著，“舅舅你怎么說話不算話！”
楊聰老臉一紅，“行行行，不吃了不吃了。”
飛機在天上平穩地飛行，小寶眼皮一耷拉，很快過去，楊聰注意到小寶睡熟之后，他悄悄打開包，從包里拿出一個炸翻花。
酥到掉渣的炸翻花越吃越香，他呼出一口氣，又悄悄去拿炸翻花。
第 119 章
不過楊聰也不敢再多吃, 畢竟這是小寶給他媽媽帶的。戀戀不舍地把盒子塞回去，他開始回味方才炸翻花的味道。
唉, 真香。為了防止自己再偷吃，他索性也戴上眼罩，睡了過去。
七個小時后，飛機抵達俄羅斯。一下飛機，劇烈的冷空氣讓小寶瑟縮成了團子，“好冷啊。”
楊聰抱緊他，快速去往出口。
“媽媽！”
發現遠處來接機的楊慧，小寶急速撲過去，楊慧把他抱起來，笑道：“胖了, 重了不少。”
小寶咯咯笑, 下一秒，他大聲道：“舅舅！舅舅！炸翻花！”
楊聰立馬打開包，“慧慧你快嘗嘗這個炸翻花，挺好吃的。”
目光掠過炸得金黃的炸翻花, 楊慧說：“賣相挺不錯的，你奶奶炸的還是在哪里買的？”
“是寧姐姐的！”
“寧姐姐？哦，就你之前說的那個姐姐。”楊慧頷首, 她沒有要吃炸翻花的意思, “少吃點油炸的東西吧, 不健康。”
“可是很好吃的！媽媽, 你快吃呀！”
楊慧不大想吃, 她搖搖頭, “媽媽不太想吃。”
小寶直接拿起一個炸翻花, 喂到楊慧嘴邊, “可好吃啦，媽媽你嘗嘗。”
近在咫尺的炸翻花析出濃郁的香味，酥酥的誘人香味鉆入鼻腔，楊慧微微一吸氣，她嗓子動了動。
“媽媽，快吃！”
炸翻花戳到楊慧的嘴唇上，她說：“那好吧，媽媽就嘗一個，就嘗一個，再多的不能吃了，油炸的東西要少吃，對身體很不健康。”說著她張嘴咬炸翻花。
咀嚼幾下，楊慧的表情微微變化，咀嚼的速度慢下來。
“媽媽，是不是很好吃！”小寶迫不及待地問。
“的確……很不一般。”楊慧有些驚訝地打量手里的炸翻花，然后將剩下的吃進嘴里。吃完一個，下意識又去盒子里拿。等她將第二個炸翻花吃完，她才猛地想起來她說過油炸食品不健康，只吃嘗一個的……
油炸食品的確不健康，不能多吃，只是……她瞧著酥香焦脆的炸翻花，喉頭止不住滾動，最終還是沒控制住，暫時拋卻健康飲食理念，拿起炸翻花就往嘴里送。
見楊慧吃得香，小寶和楊聰也去拿了吃，三人坐在機場里，安靜吃著炸翻花，直到飯盒子里的炸翻花被消滅干凈。
視線掃過空蕩蕩的飯盒，楊慧嘴巴微動，“還有嗎？只帶了一盒？”
“沒有了。”小寶舔著指尖，忽而想起奶奶說過的話，他說，“寧姐姐飯館里的菜和炸翻花一樣好吃，比、比炸翻花還好吃，媽媽我們什么時候去寧姐姐的飯館吃飯呀？”
“等————”楊慧止住話語，她實在是不大愿意回桃城，良久，她才道：“再說吧。”
……
初一湯圓，初二面，初三的盒子往家轉，初三這天吃盒子，寓意和和美美，闔家幸福，和氣生財。
葉寧從菜籃子里取出韭菜，在水龍頭底下清洗韭菜。她輕輕地擺動著韭菜清洗，并不用力揉搓。
若用力揉搓韭菜，韭菜汁會被洗出來，如此便會破壞韭菜原汁原味的辛美之味。韭菜洗凈，放鹽水里浸泡。
待鍋里油熱，葉寧炒干姜末和肉丁，滴幾滴料酒，味極鮮和老抽，再加一些鹽和五香粉進去。
翻炒半晌，葉寧捻起一把蔥花撒進肉丁里，再倒入切碎的粉條，大火翻炒。火紅的火苗舔著鍋底，肉丁粉條被燒得香濃四溢。
炒得香噴噴時，葉寧關火，等待肉丁粉條晾涼。
田淑香疑惑：“還要等晾涼了再把韭菜拌進去？咋不直接拌進去？”之前田淑香一直都是這么做的，韭菜盒子的餡料炒香了，直接把韭菜碎放進去，沒有等晾涼。
葉寧側過臉，解釋道：“不等晾涼，直接把韭菜碎拌進去的話，韭菜會被燙出汁水，這樣做出來的韭菜餡口感會大打折扣。”
“原來如此。”田淑香了然明悟，牢牢記住做韭菜餡兒的訣竅。
在把韭菜碎拌進入肉丁粉條里之前，葉寧給韭菜碎淋了兩勺油，如此油在韭菜的外面會形成一個油膜，油膜保護著韭菜，鹽就不會逼出韭菜的汁子，這樣韭菜原汁原味的鮮嫩就能保存好了。
淋過油的韭菜碎拌進晾涼的肉丁粉條里，攪拌均勻，隨后包進面皮里。一個個宛若餃子一樣的韭菜盒子包好，放入油鍋用中火烙。
滋滋油響里，韭菜盒子逐漸烙熟，因為皮非常薄，餡兒又是炒熟過的，所以在鍋里微微烙一下，韭菜盒子便可出鍋。
不多久，韭菜盒子烙好了，葉寧及時關火，韭菜盒子出鍋。
兩面烙得金黃的韭菜盒子呈月亮的形狀，收口捏著花邊，完完整整沒有一絲一毫的破皮，鼓鼓囊囊得散發著只叫人垂涎欲滴的香味。
“快嘗嘗。”葉寧夾起一個韭菜盒子，吹吹熱氣，咬下一口。
熱乎乎的韭菜盒子，皮薄餡大，薄薄的皮兒烙制過后，焦脆焦脆的，透著面粉特有的清香味，皮兒里面，韭菜肉餡鮮嫩多汁，一咬一口汁液。
吃著外酥里嫩、鮮軟多汁的韭菜盒子，葉寧吐舌呼氣，一口一個。
除了韭菜盒子，葉寧還做了雞蛋蝦皮盒子，萵筍葉豬肉盒子，豬肉芹菜盒子，土豆肉泥盒子，各種口味的盒子上桌，一家人敞開了肚子吃。
李洪生夾起一個韭菜盒子，吃下去后，再飲一口紅梅果酒，他嘆道：“韭菜盒子配果酒，舒坦……”
又要再吃盒子時，他摸摸鼓起來的肚子，有些吃不下了，無奈之下，他只得放下筷子。
自從同寧寧一起吃住之后，他肚子上起了一肥膘，體重增多了很多，整個人胖了不少。他有心想控制體重，然而這哪里能控制得住，寧寧的手藝這么好，淑香現在的手藝也很好，天天對著她倆做的飯菜，他哪里能控制得了體重。
不止是他，全家人都胖了不少，他的目光一一掃過長了不少肉的田淑香他們，又看向盤子里香噴噴的盒子，他的喉結滾動幾下，又重新拿起筷子。
彼時，老街里，老劉和周明英也在吃盒子。老劉叼著一個韭菜盒子，去瞧已經拆掉的小賣部。
等工人復工，超市就可以重新開始施工了。他吃著韭菜盒子，哼著小曲兒，向大門緊閉的寧冬飯館投以一瞥。
十五元宵過后，寧冬飯館才會重新開門營業。他咂嘴，有些想念飯館的紅燒肉了。
葉寧做的紅燒肉啊，入口即化，咸鮮軟糯，筋道柔韌，酥爛彈牙，肥而不膩，汁味濃醇，那好吃得呀，絕不會叫人膩味。回味著葉寧做的紅燒肉的味道，老劉頓時覺得碗里的韭菜盒子不香了。
“明英，晚上做紅燒肉吃唄。”
“行啊。”
老劉笑呵呵的，瞥見曹大爺正站在街邊上，望著寧冬飯館，他走過去，“曹大爺，想吃寧冬飯館了吧？”
曹大爺啪嗒啪嗒抽兩口旱煙，“想吃寧冬飯館的羊肉格格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好那口。”
提及羊肉格格，老劉也饞了，“唉……還得等到元宵節過后才得開門。”
曹大爺皺著眉，余光掠過已經拆掉的小賣部，他笑了笑，“不錯啊，小賣部要變大超市了，往后那可就要成有錢人了。”
“我這還哪到哪啊，您這就已經成有錢人了，房子拆遷費得上百萬吧？”
說起這個，曹大爺臉上就止不住地露出笑意，政府要拆遷，賠給了他家一筆拆遷費，有了這拆遷費，往后家里的日子可要好過得多了。至少老伴兒治病的錢不用愁，今年倆大孫子上大學的錢也不用愁了。
大抵是家里沒有了經濟壓力，倆大孫子精神上的壓力也少了許多，以至于成績也比之前進步很多，原本考上一本大學就沒有任何問題，這成績一進步啊，沒準能考上更好的大學！
這日子，越活越有盼頭。曹大爺望著幾乎是煥然一新的老街，樂呵呵地晃起腦袋。
“爺爺！回家吃飯啦！今天做了盒子，有你愛吃的白菜豬肉餡！”
小孫子的聲音傳過來，曹大爺應道：“哎！這就來！”他和老劉辭了別，背著手返家去，步伐頗有些年輕人似的輕快。
老劉目送著曹大爺走遠，他莞爾，轉頭看自家小賣部，嘴角的笑意更濃。
頰邊落下一片冰涼，他抬頭，發現天上落雪了。
雪花將整個紫禁城籠罩成銀裝素裹的白玉，臨近御膳房的留香閣里，沈秀繡著衣服，注意到外面在落雪，她神色渙散，凝望柳絮般的白雪。
葉玉山端著一盤子韭菜盒子入內，“娘子，韭菜盒子烙好了，快趁熱嘗嘗。”
見沈秀怔怔地凝視著屋外，他又喚她一聲，“娘子？”
沈秀低喃：“下雪了，若寧兒還在，定要嚷嚷著燙火鍋飲果酒。”
葉玉山神色凝滯，目中浮起難以抑制的悲傷與痛苦，他長吐一口氣，沉默下來。
良久，他說：“娘子，可要吃火鍋？”
沈秀仿佛是被抽走靈魂，“吃。”
葉玉山立刻去小廚房準備做火鍋。廚子們切著配菜，葉玉山熬著火鍋底料，面前浮現出女兒含笑的面容。
“爹爹，雪天嘛，就是要燙火鍋吃。”
“寧兒，何為火鍋？”
“就是以爐為火，以鍋為器，邊燙菜邊食用的一種烹調方式，很是美味，爹爹，等我做出來，你就知道火鍋是什么樣的了。”
勺子攪動著火鍋底料，葉玉山眼眶發熱，不覺間，一滴溫熱的液體落入鍋內，咕嘟沸騰的湯汁瞬間將其淹沒。
端上爐火與鍋底，燙菜布滿桌面，葉玉山將女兒的專用碗筷取出來擺放到桌面。
沈秀看著女兒的專用碗筷，青玉鑲赤金筷，金鑲紫檀柄玉頂果叉，金鑲松石把瑪瑙羹匙，金鏨花高足白玉蓋碗，金鏨花雙喜圓壽茶碗，金帶托酒杯。
器具色澤瑩金，熠熠生亮，鏨刻細膩，紋飾精美，碗筷精美異常。這般碗筷，尋常御廚用不起，也不敢用，除了皇上皇后以及太子，宮中只有寧兒才有資格用這樣的碗筷。皇上賜了寧兒一套碗筷，寧兒不小心將碗打缺一角，之后太子殿下又送來一套一模一樣的碗筷，現在擺在桌上的正是太子送殿下來的那一套。
思及太子殿下，沈秀嘆息，“聽說前兩天太子殿下又咳血了，怕是……”
怕是命不久矣。
自寧兒去后，太子殿下便一病不起，病了將近一年時間，情況仍未有好轉，現已病入膏肓，恐怕時日無多。
皇上皇后急得發間添了華發，卻毫無辦法，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太子的病情一日一日惡化下去。
因著太子的病情，今年的元日（春節），皇宮里上上下下，未見一絲喜氣，如屋外正飄落的雪花一般，凄冷冰涼。
腦海里浮過太子的面容，思及他時日無多，沈秀垂下眼簾，嘆息聲融進火鍋的濃濃白霧里。
她往紅油鍋里涮下一片毛肚，“七上八下”過后，毛肚燙熟，她將毛肚放進葉寧的碗碟里，對著空蕩蕩的桌位，說：“寧兒，你最喜歡吃的毛肚，吃吧。”
下人突然進來，“老爺，夫人，太子殿下傳見。”
沈秀和葉玉山去往東宮。
抵達太子寢宮，宮人通傳之后，沈秀與葉玉山進入寢宮內。一入室內，濃重的藥香撲鼻而來，地龍與炭火將室內蒸得熱暖，薰爐煙霧裊裊，繚繞著鑲金嵌玉的八寶屏風。
沈秀和葉玉山跪在鑲金嵌玉的八寶屏風外，“參見太子殿下。”
屏風里傳來細微的咳嗽聲，接著沙啞虛弱的聲音從屏風里傳來，“進來。”
沈秀葉玉山繞過屏風，屏風后的軟榻上，太子半倚軟枕，面色蒼白，兩頰陷落，瘦得宛若骷髏穿了上了一張皮。
他氣若游絲：“原想親自去拜訪，然身子實在不便，只得勞煩你們走一趟。”話音落下，他的目光定在沈秀和葉玉山臉上，“靠近些。”
待沈秀與葉玉山往前挪近幾步，太子長久地凝視他們，仿佛是透過他們的臉看另一個人。
自寧兒去后，太子常駕臨留香閣，后來病情愈發嚴重，不良于行，便常傳見他們。沈秀與葉玉山心中清明，太子此番行為只是想念寧兒而已。
不知多久過去，太子忽而望向窗外的落雪，道：“雪至……今日可有吃火鍋？”
葉玉山點頭，“回殿下————”
“怎的如此生分，仍喚我子陽罷。”太子咳了幾下，宮人忙不迭遞上錦帕痰盂。他只干咳了幾下，未咳出什么，隨后便揮退宮人。
然而宮人剛退出寢殿，太子又咳嗽起來，一團血咳在了金絲被上，將金絲被染得觸目驚心得紅。
沈秀離太子最近，她第一時間扶起太子，“快！快去叫太醫！殿下咳血了！”
她慌忙拿起帕子去擦太子嘴角的血。太子抬首，看著近在咫尺的沈秀，神色微微恍惚，囈語般，“寧寧……”
沈秀語氣焦灼：“殿下！”
太子睫毛一垂，忽而笑了聲，墨發微垂，面容雪白，嘴角鮮血紅艷，病容之下的笑，竟透著一種極端的昳麗。
沈秀微愣。
下一瞬，太子閉目，身體跌落入榻中。
“殿下！”
正在涮火鍋的葉寧手一抖，剛燙好的毛肚落入紅湯里，轉瞬便消失不見。
葉寧捂住心口，方才不知為何心臟一陣緊縮，她揉著心口，思忖著是不是身體出現了問題。
等回城了，去醫院里檢查檢查吧。她重新夾起一片毛肚，燙進熱滾的紅油鍋里。
第 120 章
葉寧重新夾起一片毛肚, 燙進熱滾的紅油鍋里，只是心口的針刺般的疼痛卻沒有停止。毛肚再次滑入紅油鍋里, 葉寧捂住心口。
“寧寧你咋……你咋哭了？”田淑香驚異道。
葉寧一愣，她摸了下臉頰，指腹觸及一片溫熱的液體，這才意識到自己居然在流淚。
“大過年的可不興哭啊，你這是咋了？”
“我……”葉寧呼吸急促起來，“有點難受。”
田淑香如臨大敵，擔憂得不得了，“哪里難受？”
“心臟。”
淚水簌簌而下，綿延不絕，無法停止, 如屋外一直下個不停的雪一般, 似乎永遠也不會停歇下來。
醫院里，醫生說，葉寧的心臟沒有任何問題，沒有生理上的疼痛, 大約是心理上的疼痛。從醫院返回家后，葉寧躺到床上，仍然不停流淚。
她不知自己為何如此難受, 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的東西。昏昏沉沉入夢時, 她仿佛在夢里見到了一個人, 然而夢醒后, 什么也不記得了。
她抱著雙膝, 村里煙花爆竹的聲音噼里啪啦, 如凄婉的哀樂, 在她耳邊連連轟鳴。
抹掉眼角的淚痕, 她聽著煙花爆竹聲，強制自己提起嘴角。她不知自己為何難過，但現在在過新年，要開心的。
大約一個世紀過去，葉寧深深一呼吸，去往廚房。
此時已經快零點，舅舅他們早已入睡，幸而廚房離他們的臥房較遠，廚房里的動靜應該吵不到他們。
掃視著冰箱里的存貨，葉寧思忖許久，杏鮑菇，蜜瓜，雞蛋，能有效地緩解躁郁，幫助大腦減少低落感。她取出蜜瓜和杏鮑菇以及雞蛋。
杏鮑菇清洗干凈，切成長方形小粗條，隨后葉寧往杏鮑菇里加鹽，胡椒粉和黃酒，抓拌均勻。
往里倒入幾個蛋黃液，雞蛋黃均勻的包裹住杏鮑菇之后，葉寧把地瓜粉撒進去。抓拌均勻之后，加些油進去。
調制好的杏鮑菇放到一邊醒一會兒，醒一會兒，等下炸出來的杏鮑菇吃起來會更加飽滿。
油溫大約六成熱時，葉寧將醒好的杏鮑菇放進去炸。杏鮑菇炸得蓬松起來，表面十分潔白，在油鍋里漂浮許久，葉寧撈出杏鮑菇放一旁備用。
鍋里炒香姜絲，隨后下番茄醬，葉寧晃動著勺子，一邊炒一邊拌，鍋里的番茄醬逐漸炒熟炒香，同姜絲黏黏糊糊地融合到了一起，此時葉寧舀一勺榨出來的橙汁，炒進鍋里。最后加白醋，小火慢慢熬。
姜絲辛香、番茄甜香與橙子果香很快爆發出來，鍋里逐漸起泡，葉寧加了一些清水進去，繼續熬制。時機成熟之時，加入白糖。
鍋里的濃汁愈發粘稠，香得勾人，葉寧把之前炸好的杏鮑菇倒進去。炸得白白的杏鮑菇融進紅亮的濃汁里，很快染成紅色。
葉寧手執鍋柄，勻速顛鍋顛勺，待鍋里的杏鮑菇紅亮紅亮地冒出霸道的香，立即出鍋。
盤子里擺著切好的蜜瓜條，葉寧把炒好的杏鮑菇堆到蜜瓜條上。紅潤潤的杏鮑菇堆在蜜黃的蜜瓜條，酸甜酥香，葉寧吸吸氣，把做好的果味蜜瓜杏鮑菇放到灶邊溫著，然后取出雞蛋和剩飯，炒了一個蛋炒飯。
蛋炒飯炒，灶洞里熄了火，但火石還熱燙著映著墻壁，葉寧坐在灶門前，烤著灶洞里的火石吃飯。
她夾起一塊果味蜜瓜杏鮑菇，杏鮑菇表面收著粘稠紅潤的濃汁，入口前，酸酸甜甜的果香和杏鮑菇特有的雜質過后的酥香先一步入了口鼻。
杏鮑菇入口十分軟潤，接著變酥脆起來，咬開了酥脆的殼，里面又變得軟潤起來，多變的口感讓杏鮑菇吃起來。有一種意料之外的驚喜感，菌菇的醇香與酥香聯合著清新酸甜的果味沖擊味蕾，一點一點的撫平葉寧不寧的心緒。
她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扒拉一口鮮鮮的蛋炒飯。
灶洞里火石微微發出嗶啵聲響，輕微的咀嚼聲在里間穿插，火石快要熄滅時，葉寧將最后一口飯吃飯。果味蜜瓜杏鮑菇和蛋炒飯吃得干干凈凈，心情平靜了不少，她舒氣，刷鍋洗碗，漱口之后，返回臥房。
翌日。
葉寧一出屋子，田淑香就問：“寧寧，你好些了沒？還難受嗎？”
“嗯，好了，沒事了。”
聞言田淑香松口氣，“咋就突然難受了呢，還沒個緣由。”
“我也不知道，莫名其妙的。”葉寧摸摸肚子，“舅母，早飯做了什么？”
“烙餅卷雞蛋，今兒初四呢，早上得吃烙餅卷雞蛋。”
初四吃烙餅卷雞蛋。烙餅和炒雞蛋的時候需不斷給它們翻面，有把不好的事情都“翻篇”的象征性意義。
而且雞蛋是黃金色的，像金子一般，烙餅將雞蛋卷起來，就像把金子卷起來了一樣，有“卷財”之意，所以在初四這天，基本上家家戶戶都會吃烙餅卷雞蛋。
吃著香香的烙餅卷雞蛋，葉聽到田淑香說：“今兒就不做什么新菜了，就吃折籮菜。”
折籮菜，即各種剩菜做成的雜燴菜。除夕到初三每天都會做很多菜，初四這一天就得把之前做的剩菜全部吃完。將剩菜做成大雜燴，熱起來方便，吃起來也美味。
葉寧嗯了一聲，又聽田淑香說：“你昨晚是不是起來做夜宵吃了？”
“……有點餓，炒了杏鮑菇和蛋炒飯。”
田淑香點點頭，繼續吃烙餅卷雞蛋。
初四，很多人已經開始上班，尤其是有些外賣員，過年期間就沒歇過工。
“您好，您點的外賣到了！”楊笑笑邊打電話邊上電梯，樓層抵達，她拎著外賣快速奔跑。
“怎么這么慢啊，都遲到差不多二十分鐘了，面都坨了。”開門的女人皺眉，不悅道。
“實在是不好意思，我路上堵車了，真的不好意思。”楊笑笑彎腰鞠躬。
“行了行了。”
楊笑笑松了口氣，轉身快速去送另一單，剛下樓，手機就一響。
刷到多出的最新一條差別，她心口一滯，是剛才那位客戶打的差評。
一旦有差評，會被扣五十塊錢，也會影響派單率。鼻腔發酸，眼睛發熱，她吸吸鼻子，整理好情緒，繼續送單。
下午三點鐘，沒什么人吃，也沒什么單子，楊笑笑去吃飯。她點了一份白米飯和一碟咸菜，又有單子來了，她連忙接單，快速扒拉飯，火速去送餐。
入夜，精疲力盡的楊笑笑拎著水果去醫院。過年期間，醫院只有少數幾個值班醫生和護士，病人也不多，整個醫院里靜悄悄的，楊笑笑進入病房。
“笑笑，你咋來了，不是讓你回去休息嗎！”楊翠芳見她進來，忙道。
“我不累，媽你休息休息，我來守夜。”
看著女兒明顯疲憊不堪的臉，楊翠芳紅了眼睛，“笑笑，都是……都是爸媽拖累了你。”
“媽你說什么呢。”楊笑笑去洗蘋果，“媽，吃點水果吧。”
“你吃，你多吃點水果。”楊翠芳心疼地摸著她的手，然后視線落在床上一直昏迷不醒的楊成貴身上。
兩年前成貴發生車禍，成為植物人，直到現在都還沒有蘇醒過來的跡象，恐怕一輩子都會待在床上。
車禍發生后，手術費已經掏空他們原本就不富裕的家底，而之后每個月一萬五的住院醫療費更是讓他們雪上加霜，楊翠芳每天照顧楊成貴，兼做零工，楊笑笑每天送外賣，才勉強將日子過下去，只是……這樣下去什么時候才能到頭，楊翠芳心里絕望苦痛，這兩年來頭發都白了一半。
她看著變得又黑又瘦的女兒，似乎已經想不起女兒從前的模樣，從前女兒長得白嫩干凈，而現在，每日在風吹日曬里奔波，皮膚曬得又糙又黑，整個人像是老了十歲。
她心疼，心疼啊，有時總想著，成貴不如就這么去了，這樣女兒就不用這么累。她想，成貴肯定也不愿拖累女兒的，成貴要是知道女兒這么累，肯定會心疼得要命。
如果……如果當初沒去福利院將笑笑領養回來，現在笑笑也不會受這樣的苦。
想著想著，楊翠芳眼淚流了出來，“笑笑，都怪我們拖累了你，都怪我們……”
“媽你說什么呢，別哭了。”楊笑笑抱住楊翠芬，“都怪我……怪我太沒出息，掙不到什么錢……”
楊笑笑自責，她恨自己不中用，恨自己考不上大學，找不到什么好工作，掙不到什么錢，如果她能出息些，家里也不會過得這么苦。
她哽咽著，抹掉眼淚，望向窗外無盡的黑夜。
第二天，楊笑笑送外賣送到中午，肚子饑餓得叫起來。她捂著肚子，將小電驢開到街邊，打算買幾個饅頭。
“老板，要四個饅頭。”她剛要掃碼，忽然注意到旁邊的福彩店。
猶豫幾許，她說：“不要四個饅頭了，要兩個。”
她拿省下的兩個饅頭錢，去買了一張彩票。她知道中獎沒有那么容易，但是萬一呢。
天空中烏云陣陣，昏暗的天色打到她身上。她靠著小電驢，啃著饅頭，握緊手里的彩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