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嚴煲了豬腳湯,燒了一條大鯽魚,外加兩道小菜。
時譽坐到飯桌前還在刷手機,顧嚴敲了碗沿,才不情不愿的把手機放下。
“關在房間里干嘛?不餓的么。”顧嚴若無其事的問。
還能干嘛,滿足榜上大哥大姐們的各種要求。
時譽不常開直播,就算開也是一邊畫畫一邊跟粉絲聊天,很輕松,當打發時間。那時候他直播間人不多,十來個而已。
因為綠島酒吧跳舞的視頻在網上爆了,粉絲猛漲,這才又開了直播跟新粉們聊聊天。
他想過開直播掙點零碎錢,但從沒想到過能掙這么多錢。
那個空降榜一的【孤雁】才剛剛關注他,眼不眨出手就是三千塊,扣去平臺分的一半,到手也有一千五,這對時譽來說可不是小數。
他們家雖然談不上窮,但時譽學畫需要花費的地方不少,加上時煊還在為買婚房的首付湊數,如果直播隔三差五的有這個收入,那他上學就能自給自足,時煊就不會有那么大壓力。
其實戴郁薇的爸媽看中了他哥的人品,也看到他對薇薇是真心好,所以并沒有要求他要什么婚房,住的地方又不是沒有,是時煊自己承諾的。他這個人就是,承諾什么就一定要做到。
房子的事兒確實有解決的辦法,他們哥倆現在住的是爸媽那時候留下來的老房子,老小區沒有電梯的那種,老舊是老舊,不過地段好,賣得起價。他哥堅持不賣,一是對爸媽的念想,二是賣了以后時譽住哪兒。
時譽對此很無所謂,極力贊成賣房。爸媽去世的時候他太小,記憶不深,至于以后住哪兒,回云州就暫時借住在他哥這兒,外地就租房。不過就他心里的盤算,回云州的幾率很小,外面的世界太大了,才剛出來怎么可能回去。
直播突然有了意外收入,讓時譽想到這是個途徑,好好經營一下,或許還真能當個副業做。不過粉絲打賞也不是白白給,之前的榜一不過九塊九就想要看小腿,何況是這么一大筆錢。
萬沒想到,出手豪爽的【孤雁】竟然只是讓他下播去吃晚飯,時譽百思不得其解,想來不是錢多得沒當回事,就是還有更大的所圖。哪有陌生人真金白銀給主播砸,卻什么都不求的。邱小新就收到好多私信要加他私人微信或是要請他吃飯,全是要線下見面的要求,至于見面干嘛,大多心思不純。
不過邱小新還是跟時譽不一樣,他走的路線是開放可愛小gay。
下播以后時譽就在翻私信,【孤雁】并沒有找他。
時譽又拿起手機打開后臺看了一眼,還是沒有【孤雁】的私信,他給人主動點了個互關。
叮叮叮——
顧嚴又敲了敲碗沿:“吃飯別玩手機,消化不好。”
這就管教起來了。
時譽撇嘴,把手機扔一旁。
拿起筷子戳了戳魚肚,挑了一塊就沒再動第二下,盛了碗湯泡在飯里,瞧著邊上盤子里的菜。
“這是……”
“醬鴨舌。”顧嚴同事給的,每人一包。
時譽有些嫌棄的“咦”了一聲:“我不吃動物舌頭。”
“為什么?”
“惡心。”
“惡心?”顧嚴夾起一根鴨舌,放在鼻子下聞了聞,咬了一口,“很香啊。”
時譽全程盯著他,看他把鴨舌放進嘴里咀嚼,五官都扭曲變形了。
“味道很不錯,試試。”
“惡心,像在跟鴨子舌吻。”
顧嚴:……
這什么腦回路。
“照你這么說,那豬舌……”
“跟豬舌吻。”
“牛舌……”
“跟牛舌吻。”
“那要跟人舌吻,你會覺得惡心嗎?”
時譽張了張口,啞了火。
這題超綱了,吻都沒吻過,他怎么知道。
但斷不會嘴軟:“喜歡的人,怎么可能會惡心。”
顧嚴感嘆著點點頭:“這么有經驗,成熟得有點早哦。那你這是早戀啊,你哥居然沒管你這個。”
“怎么可能,我早戀我哥不得打斷我的腿。”
顧嚴長長地“哦”了一聲。
時譽突然覺得被套了話,想申辯說他肯定是瞞著他哥的呀。
顧嚴卻端起飯碗結束了話題:“吃飯。”
時譽沒胃口,扒拉了兩口說飽了。
飯后照例是時譽洗碗,顧嚴沒管,徑直去了書房。
看了會兒書,收到鄭書陽發過來昨晚尸檢的論述報告。
顧嚴瀏覽了一遍,把要修改的部分畫了紅線,標了不少批注,返回給他。鄭書陽收到后有些地方不太沒明白,打來電話問,顧嚴給他詳細解釋。
不知不覺就到了十點。
顧嚴用指關節按了按眉心,這個年輕的實習生什么都好,讓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用心教他也用心學,就是總會忽略掉很多細節上的東西,而做法醫,往往就是要從細節入手,察常人所不能察。
說得簡單點,就是要有極強的敏銳力,尸體身上的哪怕是一只蚊蟲叮咬出來的包,都可能是極其重要的突破點。
顧嚴站起身活動了一下關節。
鄭書陽沒有這方面的天賦,不過好好帶,或許能培養出來。
想在某一行職業上有所成就,天賦重要,專業重要,熱愛和勤奮同樣必不可少。顧嚴對他有所期待,沒有天賦,那就把職業敏銳度培養出來,沒有大成就,能做到合格甚至優秀,也是足足有余的。
顧嚴準備洗把臉上床休息,走到客廳,聞到一股怪味。
他對氣味相當敏感,使勁嗅了嗅,臭烘烘的夾著點酸。
不是腐爛散發的臭,也不像是壞掉的食物,這味道以前沒聞到過,顧嚴判斷不出是什么東西。家里一向整潔干凈,怎會有這種氣味。
循著味道,顧嚴找到了源頭——廚房。
洗碗臺上,食物包裝袋擺了一大堆,都是撕開了的。灶上架著鍋,用過還沒洗,鍋底上還有些湯汁,那味道就是從這里來的。
顧嚴湊近聞了聞,確認無誤,拿起包裝袋看——xx牌加臭加辣螺螄粉。
顧嚴熏的皺起來的眉頭加深了幾分,這東西熱量大,還沒什么營養。晚上不好好吃飯,偷偷擱這兒吃這些。
“時譽!”顧嚴敲開時譽房間門,屋子里的味道更濃。
時譽端著個碗坐在飄窗臺上。
顧嚴走過去直接拿過他手里的碗:“我給你把豬腳湯熱熱,或者你想吃什么?螺螄粉不營養,腳傷還沒好,少吃這些重油重辣的東西。”
“我就想吃螺螄粉。”早就想了,一直忍著。
腳傷住到顧嚴家這段時間,時譽看出來了,顧嚴有潔癖,輕微強迫癥,喜歡干凈整潔。那時候他還想著顧嚴替他瞞了腳傷,住人家里受人照顧,也就很收斂,也很感謝,不管是裝還是藏,總不能招人厭。
要不是時煊來這一趟,他還不知道顧嚴根本從頭就是在誆騙他,讓他失去了人身自由,還多了個人來管教。
時煊走的時候時譽問他:“哥,你是什么時候知道我腳受傷的事兒?”
時煊哼道:“你顧嚴哥在,我什么不知道。”嘆口氣又說,“別說你哥忙不關心你,你在里面手術的時候,我這心一直懸著。你這腳要有什么差錯,我怎么給爸媽交待啊。不過顧嚴說了是楊騁給你主刀,有他保證,我還是稍微安了些心。那時候沒給你打電話,是怕影響你情緒。顧嚴說把你安頓在他家的,我這不就馬上過來看你了么。”
顧嚴說顧嚴說,什么都是顧嚴說,他就這么信任顧嚴嗎?
反正他哥也知道這事兒了,也沒什么好瞞的,時譽不裝了,露出了本性來。
是你非要讓我住你家來的,我干嘛要遷就你的習慣。想做什么我照做,想吃螺螄粉我就吃。
“想吃,等你腳傷好了去外面吃。”顧嚴抬手在空中擺了擺,皺起鼻子說,“這味道太大。”
“味道大又不是食物的錯,甲之蜜糖乙之□□,是你自己聞不慣。我就覺得挺香的。”
顧嚴不理他,徑自端走了碗。
時譽一顛一拐的追上去:“你干嘛,我還沒吃完。”
“別吃了,我給做豬腳湯面。”
“你別……”
話沒說完,顧嚴把剩下的半碗螺螄粉全倒進了衛生間。
“顧嚴!你……”時譽靠在門口氣得說不出話來。
“把你那房間窗戶開開,散味。”顧嚴輕飄飄的道,轉身去收拾廚房那一攤子。
時譽氣呼呼的回了房間,才發現直播的彈幕上一片尖叫的刷屏。
他之前邊吃邊開著直播,兩人的對話粉絲全聽見了。
【啊啊啊啊啊,我嗑了,小哥哥有對象】
【啊啊啊啊,好寵,聲音好好聽】
【腳傷吃豬腳,他愛他】
【我看見了,好帥的,好高大,體型差愛了】
時譽回頭看了看,原來剛剛顧嚴進來,影子投射到了飄窗玻璃上,正好被直播間的粉絲看見,雖然看不見五官,但身形輪廓一清二楚。
時譽螺螄粉沒吃痛快,還被人強行按頭cp。
什么都嗑只會害了你們。
“別亂講,那是我哥……”
【懂,是哥哥,你是弟弟啦】
【聽哥哥的話,螺螄粉好吃上頭不營養,哥哥都說了下面給你吃】
【正能量正能量,說什么呢,我要看哥哥下面弟弟吃】
……的朋友。
時譽后面的話被彈幕卡住了。
腦子里一閃而出之前在車上外放的邱小新那個視頻的聲音,身子一顫,對“哥哥”這個詞突然無法直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