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娜塔莉之死
霧村到底還是沒在醫院廁所脫衣服檢查。
他答應伊達, 等對方陪完父母后,反正也要一起回事務所,到時候再看就好。
事務所里, 伊達在客廳等了會兒,直到霧村從衛生間出來。
“怎么樣,還剩下多少?”
“放心吧, 反正只要我還活著,情況就不會很糟。”
霧村很快轉移話題。
“話說你不去找娜塔莉嗎?”
伊達苦笑, “找了有什么用,她看不到我,我…我也沒辦法安慰她。”
“嘛~反正明天你的葬禮, 她肯定會出席的。”
霧村的安慰聊勝于無。
一整個晚上,伊達都坐在客廳沙發上發呆, 直到第二天太陽升起,才重新打起精神。
他去參加自己的葬禮了。
反正閑來無事,霧村本也想跟著去湊個熱鬧。
但在此之前,他先去引渡了一位叫德木侑子的上吊女人。
葬禮人很多,基本都是伊達警視廳里的同事。
個個穿著肅穆的黑西裝,場景簡直像是黑/幫聚會。
手機震動, 一則任務出現在霧村手機中。
霧村只看了一眼,就望向正在葬禮現場四處尋找娜塔莉的伊達航。
他的語氣稍顯復雜。
“伊達,娜塔莉出事了。”
簡短的任務信息無法窺見全部真相。
盡管霧村能夠通過查詢娜塔莉的姓名和年紀,瀏覽對方的命運,但這時候還是不要再刺激伊達航比較好。
快速趕到兩人租住的公寓。
不等霧村動作, 伊達航就直接穿過公寓大門, 匆匆趕往樓上。
對方的實力還不夠影響到活人世界。
霧村耐心等著電梯下來,也好給伊達一些冷靜的時間。
他還是低估了這件事對伊達的打擊。
短短一段時間根本不足以讓對方冷靜。
眼睜睜看著愛人準備好上吊用的繩索, 緩緩踩上椅子——畫面的沖擊力輕而易舉地擊潰了這位硬漢全部的心理防線。
伊達抓住霧村的胳膊,深深低下頭,哀求他救下娜塔莉。
上吊是痛苦的。
窒息,繩子嵌進皮肉,明明有意識、身體卻無法動彈……
霧村垂著眼,冷漠道了聲抱歉。
一旦救了娜塔莉,娜塔莉的父母也會得救。
整整三個人擺脫了原本的命運,會牽扯著很多人同樣改變命運。
憑空出現的細線捆著伊達航離開了正在發生殘忍一幕的房間。
走廊上傳來只有鬼魂才能聽到的發泄怒吼。
霧村沒有出去——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伊達航,索性就不去面對。
注視著娜塔莉痛苦死去,直到對方的靈魂出現在尸體旁邊。
霧村揚起和平常一致的笑容。
“很高興認識您,娜塔莉女士~您應該還記得我吧。”
就在兩個月前的圣誕節,他還和娜塔莉見過。
只不過很快,就變成娜塔莉和伊達航一組,他和萩原、松田一組了。
“霧村…先生?您的臉怎么了!”
娜塔莉還有些沒搞清楚狀態——鬼魂剛剛脫離肉身的幾秒之內都會意識恍惚。
她沒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不過就算意識到了,也會意外出現在房間里的不速之客。
這位兩個月前還皮膚白凈的青年,如今大半張臉上都紋了花紋。
娜塔莉突然摸上自己的脖子,錯愕問:“您怎么會在這?我不是已經……”
她轉動脖子,扭頭看向自己上吊的位置。
一聲尖叫。
她被掛在半空的自己的尸體嚇了一跳。
霧村略過臉上的問題,解釋道:“通靈師只是我的副業,我的主業是引渡者,也就是死神,負責接你們的。”
“死…神,這個世界居然真的有死神嗎?”
娜塔莉露出世界觀被顛覆的表情,她想質疑,但比起質疑,更重要的是伊達航在哪。
既然她死了以后會有靈魂,那伊達航死了以后肯定也會有靈魂的!
“他在外面。”
霧村頓了頓,攔住迫不及待要出去的娜塔莉。
“娜塔莉小姐,伊達他哀求過我要救你,但我不僅拒絕了他,還把他綁在外面,如果他要打我,希望你能攔一下。”
娜塔莉愣了愣,緊張問。
“他看到我上吊的過程了嗎?”
霧村:“看到你把腦袋伸進繩套里。”
娜塔莉長長呼出口氣。
“那就好,我上吊的樣子可丑了,真不想被他看到。”
霧村:……
走廊上,細線消失。
伊達航和娜塔莉緊緊擁抱在一起。
畫面唯美得像是在拍久別重逢的偶像劇。
霧村禮貌移開視線,突然明白萩原所說的‘電燈泡’是什么意思了。
他現在確實有種自己很多余的感覺,恨不得直接鉆進地縫里。
好一會兒后,他扭頭看去。
兩人已經松開了懷抱,但還是在說話,且像是有數不清的話沒說完一樣。
這就是愛情?
還是說只有伊達航和娜塔莉是這樣。
花紋又開始疼起來了。
霧村搖搖頭,將腦海中浮現出的身影甩掉。
“霧村?……霧村!”
霧村驚醒過來,望向滿臉擔心的伊達和娜塔莉。
伊達的手正壓在他肩膀上,火辣辣的疼,顯然剛才那一下打得很重。
伊達急道:“你沒事吧?剛才你大半個身子都變得透明了,是你干的還是那個…那個危險做的?”
“……嚇我一跳,當然是我做的。”霧村松了口氣。
“你們親親我我的時候,我不該變得透明一點嗎?”
伊達不是很相信霧村的解釋。
“還記得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我們是朋友,有什么問題我們可以一起面對!”
“放心吧,出事的話我會告訴你們的。”
“希望如此,不要把什么都埋在心里。”
霧村笑笑,轉移了話題。
“你們聊完了的話,那我就報警了。”
“嗯……霧村,抱歉,我剛才……太對不起你了。”
冷靜下來后,伊達再回想自己剛才的舉動,頓時感到一陣愧疚和懊悔。
曾經在和霧村他們聚會的時候,他也曾拍著胸脯保證,不管霧村要引渡誰,他都不會有意見。
但這次,他食言了,甚至還在霧村拒絕后生出了憤怒、怨恨的情緒。
霧村很平靜地接受了伊達的道歉,寬慰道:“人之常情,不管是誰,見到自己在乎的人死掉,都會失去理智的。”
伊達:“但還是對不起,我的做法肯定讓你很傷心。”
霧村:“那就這樣吧——和你們商量一下。”
他說的是‘你們’,所以連娜塔莉也好奇起來。
霧村:“本來我想讓伊達你住在事務所里的,但現在娜塔莉也死了,我實在不想每天都當電燈泡,等和萩原他們告別后,你們就先去地府怎么樣?”
“地府……是地獄嗎?”
娜塔莉完全不了解成為鬼魂之后的規定。
伊達簡短解釋后,露出爽朗的笑容。
“我還以為你會立刻就引渡我們,畢竟短時間內,萩原他們不會回來。”
霧村:“如果你們兩個都同意的話,我倒是可以現在就引渡你們。”
“我聽你的。”
娜塔莉看向沉思的伊達。
伊達很快做出了選擇。
“我們想在這里多留一段時間,至少要等你安全之后。”
那可能要等很長時間了。
霧村不動聲色地點點頭,“你們決定就好。”
*
衛生間鏡子里,霧村微微側過頭,將覆蓋了半邊側臉的花紋完整展現出現。
花紋從衣領里蔓延而上。
要不是透著種不詳的氣息,必然會顯得瑰麗無比。
只剩下另外半邊臉和腳踝、腳背了。
花紋蔓延的速度很快,再樂觀再樂觀,也就只剩下幾個月的時間。
幾個月,萩原和松田應該不會回來吧?
魔女沒那么好找,他們最好是去關西、北海道、沖繩之類…
完全在他掌控中的公寓里多出兩道熟悉的靈魂氣息。
霧村愣了下,僵硬望向緊閉的門外。
不是吧,他才剛想讓那兩個家伙離遠點…
說好的找魔女呢,只找了幾天就回來了。
果然,與其相信鬼魂的承諾,還不如相信慢吞吞的上級能盡快解決問題。
“霧!村!修!”
萩原用力捶打衛生間的大門。
從神奈川回到東京的一路上,他壓著的火氣在這一刻全部噴薄而出。
“你有本事騙我,沒本事開門嗎?神奈川的引渡者都說了,那根本不是魔女的魔法陣,你讓我們去找魔女,只是想騙我們離開東京!”
隔著衛生間的門,霧村據理力爭。
“首先我在洗澡,你想闖進來才是最過分的!”
“其次我根本沒見過魔女的魔法陣,我怎么知道這和魔女沒關系!”
“最后,是你們主動說要去找魔女的,我可什么都沒說!”
“你還找借口!”
萩原又憤憤錘了大門兩下,聲音轉而放緩。
“你又不能在里面躲一輩子,小修,要不就讓我進去,要不你就出來面對我和小陣平,你自己選吧。”
“你還是先面對一下客廳里的伊達和娜塔莉吧,小心不要嚇到人家。”
霧村冷笑兩聲,打開淋浴開關,真的開始洗起澡來。
聽著里面的水聲,萩原皺起眉,知道短時間內霧村是不會出來的,這才強壓下心中的郁悶,思考伊達和娜塔莉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入夢次數太多,有了什么聯系。
相距較短的情況下,他能感受到霧村在哪,所以回到公寓后直接奔著衛生間就來了,根本沒看客廳里是否有人。
現在再一看,便發現客廳沙發上,伊達和娜塔莉正坐在那里,松田則坐在他倆對面的沙發上。
這……為什么班長和娜塔莉會在這里。
他們給他的感覺就好像鬼魂一樣。
第72章 返程
“萩原, 你冷靜了嗎?”伊達招招手。
“先過來坐,你們離開這段時間,發生了不少事情。”
松田雙手抱胸, 回應了萩原的猜測。
“班長和娜塔莉死了,就在昨天和今天——我們明天還能參加伊達的告別式。”
這個消息瞬間就讓萩原冷靜下來。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飄到松田旁邊,望向對面兩位看不出死時模樣的鬼魂。
伊達搓了搓臉, 回憶死亡瞬間——尤其是娜塔莉的死亡瞬間,讓他無比抵觸。
“我是被車撞死的, 第二天娜塔莉…上吊自殺。”
“雖然有些沖動,但我并不后悔。”
娜塔莉急忙補充,并握住伊達放在大腿上的手掌。
萩原不知道該說什么。
事實上他現在的注意力更多還是放在衛生間那邊。
伊達也知道輕重緩急, 緊接著就說。
“霧村現在的狀態很糟糕,不僅花紋已經長到了臉上, 而且……他的身體變得半透明過一次,雖然他說是自己搞的。”
“肯定不是他做的。”
萩原冷哼一聲,被霧村騙他們去找魔女的行為氣得不輕。
——
萩原和松田很早就到了神奈川,只是在那里找引渡者花費了一些時間。
和群馬縣的天崎舞不同,神奈川的引渡者沒有立刻送上門,像是對外來力量不感興趣一樣。
他們只能花時間尋找非自然死亡的鬼魂, 在那里等著引渡者過來。
這一找便是幾天。
幾天時間內他們也發現了——神奈川的非自然死亡數量確實要遠遠低于東京。
如果東京是一天一起的話,神奈川就是兩天甚至三天一起。
另外,從神奈川看向東京方向,能更清楚地觀察到越發凝實的屏障。
萩原有些擔心,如果屏障完成, 他們卻被擋在外面回不去了怎么辦。
好在幾天后, 他們等到了神奈川引渡者。
讓人意外的是,那竟然是個小女孩——盡管按照年齡來算, 她至少也該幾十歲了。
女孩很和善,也很好說話。
似乎除了性格不同外,引渡者都挺好交流的,就連脾氣火爆的天崎舞,都在不涉及東京的情況下,對他們幾乎有問必答。
疑惑問出來,女孩很快給出回答。
“因為平常沒有能和我們交流神啊、鬼啊之類話題的人,所以偶爾遇到一兩個就會很健談。”
不等萩原和松田說話,女孩又繼續道。
“說起這個,我前幾天都在屏障附近觀察,才沒有第一時間過來找你們,早知道你們是為了屏障來的,我就早點過來了。”
“現在來也不遲,雖然我們確實沒剩多少時間了。”
萩原心里暗暗松了口氣。
如果女孩已經觀察了好幾天,那他們能獲得的情報肯定很多。
“我能感覺到東京新上任了引渡者,古莊死后,東京一直沒有引渡者,鬼魂都能越界跑到我這里來,但從前幾年開始,情況就好轉了——那時候我就在猜,東京是不是上任了新人。”
松田試探問,“不能算是新人吧,他是從別的地方被調任過來的。”
“欸——調任?”女孩瞬間露出不似作偽的驚訝。
“不可能吧,引渡者哪有調任的。”
她幾乎說出了和天崎舞一樣的話。
萩原心里沉了沉,不是懷疑霧村沒說實話,而是更擔心起對方從來到東京的一開始,就成為了別人陰謀的一環。
“雖然你很驚訝,但事實確實如此。”萩原勉強笑著。
“我現在擔心他從一開始就深陷在陰謀里,如果您有什么發現,希望能全部告訴我。”
“有什么發現啊,嗯……”
女孩擺出認真的表情思索片刻,手指向寶馬M。
“這輛車上的力量,和那個屏障一模一樣,應該是你們那位引渡者的力量吧。”
萩原毫不猶豫。
“但那個屏障不可能是他做的!”
“嗯嗯,稍安勿躁,我只是闡述一下事實,不是他主動做的,那就是別的力量強迫他做的嘛~反正只有這兩種可能。”
萩原垂在身側的手攥了攥拳頭,用這種方式迅速冷靜后,他朝女孩舉起手機里的照片。
還不等發問,對方就驚呼一聲捂住眼睛,從大開的指縫望向照片。
“我還是個孩子呢!”
萩原、松田無語。
松田問道:“麻煩看一下照片上的圖案,您認識嗎?或者說您知道哪里有魔女認識它嗎?”
“魔女?”女孩疑惑。
“為什么要找她們,難道你們覺得這是什么魔法陣嗎?”
萩原:“這不是魔法陣嗎?”
“當然不是,魔女的魔法陣很好認的,跟卡通畫一樣的星星、月亮,反正怎么幼稚怎么來,這明顯是我們的風格嘛。”
女孩自豪叉腰,得意洋洋地說。
“幸好你們遇到了我,不然就白費功夫了。”
“萩……”松田突然想到了一個可能。
萩原同樣也想到了,但還是不相信地問道:“引渡者都能看出這個嗎?”
女孩:“差不多吧,只要不笨的都能看出來。”
霧村修在騙他們,故意引導他們離開東京尋找魔女。
實際上對方早就知道這不是魔法陣了。
女孩望著瞬間情緒低落的萩原,很好奇問。
“你們和東京引渡者關系很好嗎,他為什么不引渡你們?”
“我們是朋友。”
松田隨便找了個理由。
可實際這個‘朋友’,或許在霧村眼里就是拖累的代名詞。
“既然是朋友的話……啊!”
女孩捂住嘴,終于反應過來霧村的用意。
她勉強補救道:“我如果說這可能真的和魔女有關系,還來得及嗎?”
“來不及了。”萩原的聲音在平靜之下隱藏著不可見的怒火。
“謝謝你和我們說這些,我們馬上就回去了。”
女孩僵硬點點頭,大概是覺得太對不起那位同事了,又趕忙提醒。
“那你們可要快點回去,說不定回去晚了,趕不上見東京引渡者最后一面。”
松田:“這么嚴重?!”
女孩:“根據我這段時間的觀察,屏障徹底完工所需要的力量,幾乎能榨干一個引渡者的全部。”
“陣平,走吧。”
松田望向萩原,多年的了解讓他一眼就看出好友正處在竭力壓制怒火的狀態,且也是第一次這么生氣。
他追趕上萩原,同時對揮手道別的女孩表達了感謝。
“多謝了,我們趕時間,以后再來感謝您。”
車上換了萩原駕駛。
松田很自覺地系好安全帶。
果然下一刻,一直在原地咆哮的寶馬M就如離弦箭矢般飛了出去。
萩原開快車的時候一向很瘋,和平時老好人一般溫和無害的形象截然不同。
松田想了想,還是決定先問一問好友的打算。
“萩,見到霧村后你打算怎么辦?”
萩原沒有立刻回答,大概也在思索要怎么做。
松田:“失去理智說出口的話,可能會造成新的傷害,霧村那個家伙的性格,不用我說你也知道。”
哪怕是警察審訊犯人的時候,感覺最棘手的也是霧村那種人。
不吃硬也不吃軟,只要是自己決定好的事情就絲毫不考慮別人的感受。
還死鴨子嘴硬,不想說的一個字都不會說,哪怕隱藏的事情被發現,也會順勢達成別的目的。
最重要的是,他們還打不過他,連最基礎的震懾都做不到。
沉默了很長時間,萩原才啞聲回復。
“我知道,我一點也不生氣。”
松田扯扯嘴角,感慨好友也是個挺嘴硬的家伙。
穿過屏障的過程毫無感覺。
他們甚至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就像平常一樣。
不過當完全進入東京后,兩人就發現了異常。
和離開時相比,東京更陰沉了,連天空都被蒙上了一層暗色的濾鏡。
但在東京居住的人們卻什么都感受不到,還在照常生活著。
返回幾日未歸的公寓。
萩原直接朝著衛生間飄去。
松田落后幾步遠,本意是想先給好友一點私聊的時間,之后再找霧村算賬。
但在這時,他聽到沙發處傳來的聲音。
伊達驚喜道:“松田!你們找到魔女了嗎?”
松田看過去,立刻察覺到不對勁。
“班長?!你、你——你們怎么都死了?”
娜塔莉也是飄在半空的狀態,和伊達站在一起,很難不讓人驚訝。
“之后再說吧。”
伊達話里的情緒表示這是個很長的故事,還是等萩原也過來后再一起解釋比較好。
伊達現在更關心的是魔女的問題。
“你們找到魔女了,她在走廊上嗎,怎么不把她請進來?”
“沒找到呢。”松田坐上沙發,將這幾天得到的情報詳細解釋一遍。
伊達越聽越嚴肅,“我這里也有點發現,結合…”
“班長?!你和娜塔莉怎么都在——等等!你們怎么……”
伊達看向萩原,招了招手。
“你冷靜了嗎?先過來坐。”
伊達想說的發現,就是前不久霧村的身體突然變得半透明了。
雖然對方說是故意的,但伊達完全不信,結合今天松田和萩原帶回來的情報,答案就顯而易見了。
霧村成了那個屏障的供能電池。
等電池徹底耗盡的那刻,屏障也就完工了。
根據這個結論繼續推測,霧村身上的花紋很可能就是用來傳輸力量的。
但知道這些有什么用呢。
頂多就是讓霧村死得明白一點。
他們沒有清除那些花紋的辦法。
第73章 約會
客廳陷入進一種壓抑的沉默里。
娜塔莉看看他們, 雖然還有些不明白,但仍試著建議。
“或許……如果霧村先生也有充電的東西,那等屏障完成, 他的力量卻沒有用完的話,還是能活下來……的吧?”
三位警察鬼魂齊刷刷抬頭看她。
在娜塔莉開始緊張的時候,伊達驚喜道:“說得對啊娜塔莉, 這算得上是現在最可行的辦法了!”
但萩原和松田沒有表現得太高興。
他們和霧村相處得最久,知道引渡者的力量有多強, 吸收普通鬼魂的力量根本不夠他們塞牙縫的。
到哪去找龐大到能讓霧村充電的力量,是這個‘可行’辦法的唯一難點。
除非……
“除非讓我吸收力量的是引渡者,否則沒可能的。”
不知何時從衛生間出來的引渡者抱著雙臂。
濕漉漉的黑發下, 笑容在半邊臉上的花紋映襯中,顯得頗為妖異。
“但引渡者可不會這么好心, 至少我不會。”
萩原迅速問,“那如果有好幾個呢?均攤下去的話只要貢獻一點點力量就夠了。”
“不管是一點還是很多,都不可能的,還是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了。”
要另外一個引渡者、或者很多引渡者自愿貢獻出力量,是一件困難到幾乎無法實現的事情。
霧村坐進單人沙發里,翹著二郎腿, 好整以暇地望著四位鬼魂。
“別再思考這種沒有意義的事情了,我都不著急,你們著急什么。”
“你確實不著急,你甚至都已經開始等死了。”
松田生氣嗆他,全然忘了在回來的路上, 還叮囑過萩原不要失去理智。
“放輕松~別這么生氣嘛, 我有我自己的計劃,一切盡在掌握中。”
“真的?”
霧村以前的表現讓三位警察無法給予信任。
就連萩原都狐疑盯著他, “不能把計劃告訴我們嗎?”
霧村:“不能。”
松田:“那就肯定是沒有了。”
霧村沒有生氣,反倒還耐心勸他們。
“在這里著急不僅沒用,還有可能氣壞身體,我們就和諧度過剩下一段時間不好嗎?”
話音剛落,萩原就站起身,伸手過來拉他。
“好,我們去約會,現在就出發!”
被拽起手,霧村卻沒動。
他詫異望向萩原,完全沒預料到對方會有這種反應。
萩原看他,又重復了一遍。
“不是說要和諧度過剩下的時間嘛,那還等什么,我們去約會吧!”
剛才還生死攸關的緊張氛圍瞬間蕩然無存。
伊達、松田也被萩原的心血來潮驚到,完全沒反應過來。
不是很了解其中隱情的娜塔莉卻是最先反應過來萩原用意的。
她贊同鼓勵道:“沒錯,你們去約會吧,玩得開心點!”
萩原:“走啊,你怕了嗎?”
“……這有什么好怕的。”
霧村終于站起身,帶著復雜莫名的情緒望向行動間充滿了不容置疑的萩原。
霧村:“你想去哪約會?”
和預期之中完全不同的反應,讓他下意識地警惕起來。
“先換衣服,我給你挑。”
說著,萩原搭上霧村的肩膀,推著他往臥室里走。
霧村微微皺眉,本以為進了臥室后萩原會找他算賬,但沒有。
萩原真的只是打開衣柜,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來,認真挑起了衣服。
眉宇間看不出怒色和失望,只有滿滿的對約會的期待。
“這件怎么樣?你都是黑白襯衫或者背心、皮衣,還從來沒穿過花哨的衣服呢。”
青年舉著件花襯衫在霧村身前比量,笑容燦爛中帶著幾分故意的惡劣。
霧村低頭看了眼,這件衣服自從買回來后就沒再穿過。
“你喜歡就好。”
他接過衣服,要往衛生間走去更換。
“一件上衣而已,用不著去衛生間吧?”
萩原歪頭,“還是說你擔心被我看到身上的花紋,怕我找你算賬?”
霧村頓住腳步,望過去的視線中充滿了無語。
他反問:“你不是討厭這樣嗎?”
“什么?”
“討厭我露得太多。”
“……小修你真的很記仇欸~”
萩原委屈,有種想時間倒流揍自己一頓的沖動。
萩原:“我之前不是解釋過了嘛,喜歡的人在自己面前脫衣服,是個人…鬼,反正都忍不住吧。”
霧村靜靜望了萩原片刻,仍走向衛生間。
“那我就更要去衛生間換衣服了。”
“我能去偷看嗎?”
回答萩原的,是憑空出現的細線。
被捆得結結實實,鬼魂卻笑得很開心。
——
客廳里,松田收回看向臥室的視線。
“交給萩吧,他們單獨聊聊也好。”
伊達點點頭,提議道:“那我們三個也去約會吧?”
松田無語,“你認真的?跟你們倆去約會,我還不如去找諸伏他們呢。”
伊達:“你能找到諸伏他們?”
“差不多,如果他們沒換安全屋的話。”
松田聳聳肩,聊起那兩個當臥底的家伙后,突然就真的升起了想去看看的想法。
反正現在變成鬼了,來去自由,也不用擔心被發現。
松田:“你們要不要去啊?零他們可還不知道你…”
話沒說完,桌上霧村修的手機突然震動了兩下。
娜塔莉離得最近,拿起后想要交給對面的松田,卻無意瞥見上面的信息,動作頓時僵住,表情也變得震驚恐懼起來。
舉手要接手機的松田還以為有什么突發情況,立刻將手機奪了過來。
上面沒有任何可怕的東西,只是很平常的任務提醒。
只不過需要被引渡的兩個人里,其中一個是外國人的名字,而且和娜塔莉有著相同的姓氏——來間。
*
娜塔莉的尸體被發現后,警方立刻聯系了娜塔莉遠在北海道的父母。
二老傷心欲絕,乘坐飛機來到東京認領尸體的路上,遭遇車禍雙雙死亡。
車禍現場,娜塔莉和已經變成鬼魂的父母擁抱在一起,嘴里一刻不停地喊著對不起。
父母不僅沒有怪她,反而還很高興能在死亡后重逢在一起。
霧村坐在路口的圓球石墩上,看著手機里整整七個待引渡的任務,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之中。
不知不覺間,他已經破例這么多次了。
引渡者真難當,當初還不如直接下地獄算了。
“你要引渡他們嗎?”
霧村抬起頭,看向問話的萩原,想了想,誠懇點頭。
“我倒是想,你們會讓嗎?”
“反正去地府也就是在那里生活,你好好說清楚的話,伊達和娜塔莉會答應的。”
萩原與他對視,紫眸里毫不掩飾欣賞與驕傲,“我早就覺得小修你會適合花襯衫!”
“長得好看穿床單都好看…”
霧村不屑哼了聲,墨黑色的眸子望向萩原伸到面前的手心。
“不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榮幸,和穿花襯衫都好看的引渡者約會呢?”
萩原彎下腰,朝坐在石墩上的霧村伸出手,又很可憐地說。
“你肯定不會拒絕研二醬的對吧~”
霧村嘆了口氣,起身后抬手拍在萩原手心里,一觸即分。
“放心吧,我之前答應過就不會食言的。”
萩原舉起被拍得火辣辣的手,盯著它愣愣眨眼,笑得有些勉強。
“小修……我不是要和你擊掌,是要你把手搭上來啊。”
“有什么區別,反正等會兒還要放開。”
略過正在事故現場見女方家長的伊達航,霧村朝松田看去。
松田擺擺手,打死也不當任何一方的電燈泡。
“玩得愉快,我去找零他們。”
說著,他朝萩原望去一眼。
萩原比了個OK,并回給他一個‘一切包在我身上’的眼神。
霧村當然有注意到他們的眼神交流,也能大概看懂。
不過,他移開視線,并不打算計較這些。
告訴伊達見家長可以去公寓后,霧村就開車去了萩原指定的汽車影院。
娜塔莉今天上午上吊自殺。
從發現尸體、調查身份,再到現在父母被撞,其實也就花了不到半天的時間。
畢竟從北海道到東京的飛機頂多兩個小時,東京警察的工作效率又一直很高。
看電影的時候剛好到了晚上。
霧村降下車窗,向工作人員買票的時候,身后萩原提醒。
“還要爆米花和可樂,啤酒也可以!”
霧村:“再要兩個大份爆米花,兩杯可樂。”
“都要兩份嗎?”工作人員困惑地向車內看了一眼。
“大份爆米花的量還挺多的,先生,您確定都要兩份嗎?”
“確定。”
將爆米花和可樂放到中間,霧村關上車窗,駛入停車位。
萩原很失望地教育他。
“小修,約會的情侶是不會買兩桶爆米花的。”
“為什么呢?”
“因為一桶爆米花放在中間,兩個人一起吃的時候很可能會碰到手,增加肢體接觸的機會。”
“我們不是人,更不是情侶。”
“……好吧,也沒關系。”萩原很快從打擊中振作起來,甚至沒有像往常一樣撒嬌。
“電影快開始了,我們調收音機吧。”
霧村沒有動作,只是望著萩原認真調試頻道的臉。
在頻道調試好后,他開口道:“我猜不到你現在想做什么,這種感覺讓我有點反感。”
第74章 最后的入夢
萩原眨眨眼, 小心翼翼問。
“對我反感嗎?”
“……我反感的是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
霧村沉默片刻,后背整個靠上椅背。
或許這時候,撒謊承認自己反感的是萩原, 會讓一切回到正軌。
萩原對他失望,從而放棄幫他的念頭,和朋友們遠離危險。
但不知為何, 他無法說出口,也不想看到萩原露出可憐失望的表情。
或許, 他是喜歡萩原的嗎?
霧村被突然出現在腦海中的念頭驚到,想要忽略它,視線卻又不受控地望向笑容燦爛的家伙。
萩原笑得開心, 像是得到肖想已久的糖果的孩子。
“那就是不反感我咯~”不等霧村否定,他又立刻道:“電影開始了, 我猜它肯定很好看!”
但實際電影播放的一整個過程中,萩原都沒有將注意力放在熒幕上。
他側過頭,安靜又貪婪地注視著駕駛位上男人的側臉。
車內光線昏暗,屏幕變換的光影在霧村修的側臉上跳動著,曲線流暢分明,比電影好看百倍。
電影結尾, 冰釋前嫌的男女主相擁在一起。
靜謐的車內,萩原突然道:“要不你吞了我吧。”
“什么?”
霧村轉頭看來,黑眸深處醞釀著翻涌復雜的情緒。
“吞了我啊,雖然不夠你塞牙縫的,但總比沒有強吧。”
萩原聲音輕松, “反正我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 也不在乎再死一次。”
不知道是被萩原的哪句話逗笑,霧村低頭揚起嘴角, 但又不像是在嘲笑。
“算了吧,我雖然沒什么良心,但也沒喪心病狂到會為了自己活下去,吞掉相處幾年的…朋友。”
他微不可察地在最后頓了一下。
萩原卻是個敏銳又細心的家伙。
從合作伙伴到朋友,已經算是一個不小的進步了吧。
霧村一直喜歡嘴硬,像是這樣就能筑起厚厚的殼來保護自己,實際在筑殼的時候,他自己也會難受。
只是從來都壓在心底,再怎么胡思亂想,也絕不會表現出來。
萩原想,或許自己起初,就是被對方的長相和這種矛盾的特性吸引。
身為交友能手的自己,怎么可能會無視這樣一個挑戰。
還是活人的時候,兩次出擊都以失敗告終,霧村修完全不給他套近乎的機會。
被炸死后,他原以為自己的一生會這么草草了事,連新聞也不會放出他們的名字。
但就在這時,生前難以靠近的人主動向他拋出了橄欖枝。
當時,萩原其實沒怎么聽霧村說的那些話。
他腦海中全都是‘霧村先生居然信得過我’,‘他說我是個信守承諾、勇于擔當的人’,‘我還以為他討厭我,原來人鬼殊途不是借口’之類的。
后來的種種也證明,他當時的選擇沒錯。
答應幫霧村入夢,是繼和小陣平他們當朋友后,做得最正確的決定!
“小修,我真的沒在開玩笑。”
萩原不僅語氣認真,更是伸手過去,捧著霧村的臉轉向自己。
他專注望著那雙漆黑的眼睛,不論是表情還是語氣,都溫柔到了極點。
“如果說我的第一次死亡是為了公眾,那么第二次死亡就是為了愛人,這不是很浪漫嘛~”
直接也突然的告白。
說完后,萩原屏氣凝神,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霧村的反應,內心緊張又忐忑,像是受刑的犯人等待法官的最終判決。
霧村原本是想當作沒聽見的。
但他的臉被強硬捧著,再移開視線會顯得無比心虛。
鬼魂等待回答,引渡者默然無語,車內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車外,電影徹底結束,車輛開始有序退場。
良久,幾乎所有車輛都離開的時候,霧村還是沒給出任何回答。
他平靜地望著萩原,望著對方因期待而顯得比平時還要明亮的眼睛逐漸黯淡。
這次之后,對方應該會清醒過來,意識到引渡者就是這么冷漠無情的存在。
明明是該高興的事情,霧村卻沒有感到丁點的喜悅。
正相反,他又感受到一種莫名的情緒。
這種情緒,好像之前體會過一次。
已經是很早之前了,是萩原被爆炸撕碎身體的時候。
臉頰上出現液體滾落的感覺。
他抬起手,指腹蹭過,果然是紅色的。
萩原捧住他臉頰的雙手緊張收緊,像是完全不記仇他剛才的沉默,擔憂急切地問。
“怎么哭了,是哪里難受嗎,還是說我的表白爛到讓你想哭啊?”
“……沒有,還算感人的表白。”
霧村拽下萩原的手,擦眼淚時勉強回答。
萩原立刻就笑了,黯淡的眸子也恢復了往日的光彩。
“那你這算是感動的眼淚嗎?”
“只是鱷魚的眼淚。”
霧村嫌棄道。
“嘁~”萩原聲音拖長,笑容越發燦爛。
“那我可以理解為——你也喜歡我嗎,哪怕只有一點?”
他捏起拇指和食指,中間相隔著兩厘米左右的空隙。
見霧村白了一眼不說話,又把兩厘米縮短到一厘米。
“這樣!這么一點點總可以了吧,再縮小可就合起來了~”
霧村想生氣,但最后冷笑的效果卻像是被逗笑了一樣。
不僅半點威懾力都沒有,反而還顯得無奈且縱容。
一向擅長得寸進尺的萩原越湊越近,大有剛表白完就想上本壘的架勢。
霧村的眼睛眨也不眨,在萩原湊近到一定距離后,抬手捂住對方的嘴。
萩原眨眨眼,像是被強行戴上嘴套的大犬,渾身上下都開始散發委屈不爽的氣息。
“入夢吧。”
霧村說得突兀。
萩原愣了下才詫異問。
“入夢——現在嗎?”
“沒錯。”
“在這?”
“嗯。”
“為什么?”
霧村沉默片刻,原本還想隨便找個理由敷衍過去,但想起剛才的表白,又看到萩原困惑誠懇的表情,最終決定實話實說。
“……時間要來不及了,我…能感受到花紋在生長,大概只剩下臉上的半邊。”
“你能感受到,花紋在生長?”
一字一頓地重復著霧村的話,萩原緊緊皺起眉頭。
他察覺到霧村在說這句話時,聲音里停頓了一下,結合對方的性格,大概率是在思索一個聽起來不那么嚴重的形容。
腦海中涌出一個不太好的猜測。
“是因為很疼嗎,所以你才感受得到?”
霧村一愣,正要否定時,萩原又開口。
“都什么時候了,實話實說很難嗎?這里只有我們,如果你不想讓別人知道的話,我就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
霧村閉上嘴,好一會兒才點頭。
“確實是因為疼才感受到的。”
可以說是毫不意外。
萩原知道,霧村就是這么一個人。
萩原:“把眼睛給小陣平和小降谷的時候,也很疼吧。”
“這個……好吧,稍微有點。”
萩原:“在我被鬼找上門,你閃現過來救我的時候,你是提前等在外面的吧。”
對方用的完全都是陳述的語氣。
霧村無奈嘆了口氣,“沒錯,不過我可沒有窺探你們隱私的愛好,我是拿了本書在看的。”
“你不知道做好事要說出來才會被別人感謝嗎?”
要是以前,萩原還真不一定會向霧村證實這些猜測。
因為他知道,自己就算問了,霧村也會裝蒜嘴硬。
但今天非常特殊,霧村本就心虛,又被他的表白搞得不知所措,很容易就能被突破心理防線。
萩原低下頭,不知道該如何說、如何做。
他們的關系從一開始就不對等,身份的差距注定了他們會成為能獲得更多好處的一方。
“嚴格來說,這不算做好事。”霧村實在不想被動地當一個‘好人’。
“引渡鬼魂是我的本職工作,給你們陰陽眼既是答謝你幫我找回記憶,也是……總之,一切都是等價的,我并不覺得是什么好人好事,我也沒有善良到那種程度。”
“你的回禮太貴重了。”萩原抱怨著,把話題又轉回了一開始。
“所以你還是吞了我吧!說不定差我一個,你就能活下來呢。”
“……也可以,等這次入夢結束,我就吞了你。”
霧村放平座椅,平躺上去,一副完全不設防的樣子。
霧村:“快點,還愣著干嘛。”
“我只是想說……你吞我的時候可要輕一點,細嚼慢咽什么的,我肯定很好吃。”
萩原撓撓漲紅的臉頰,想強行壓下腦海中出現的黃色廢料,但均以失敗告終。
深夜車內,他還要壓到喜歡的人身上……這不讓人想多都難吧。
但讓鬼魂挫敗的是,被壓著的那個一點特殊想法都沒有,就那么不設防地閉著眼,像睡著了一樣。
萩原在君子、小人的標簽上來回橫跳,最終還是選擇了成為君子。
或許他馬上就會死掉——盡管他知道霧村不會真的吞掉他,但萩原還是希望在死前,給霧村留下好的印象。
*
最后一次入夢。
記憶依舊緊接著帕拜達從CIA探員那得知那個男人的下落。
他進了監獄,手中拿著一把不算沉重的鐵錘,躲過一次又一次的獄卒巡邏,找到了那個男人。
整個過程幸運到不可思議。
盡管在當時那個年代,監控還是個昂貴的東西,但監獄的各個重要角落里肯定都已經安裝了。
甚至在帕拜達走過一條通道時,萩原借著對方的視線,明顯看到一個正在運行的監控裝置。
明明已經進入了監控范圍,但就是沒有任何一個獄卒發現他。
第75章 交易
到了這種程度, 已經不能用幸運女神眷顧來解釋了吧。
就好像……那些獄卒根本看不到帕拜達一樣!
想到這里,萩原突然愣住。
他想到了更多不合理的地方,從帕拜達逃離礦場開始, 對方的運氣就開始好到離奇。
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穿過荒無人煙的凍土荒原。
跳下直升機,剛好被爆炸余波送到樹林,躲過美軍搜查。
輕而易舉找到有背叛之心的CIA探員, 輕而易舉進入監獄。
再加上最重要的一點——獄卒!看不到!帕拜達!
……
“啊——你在干嘛?你是趁我不在故意過來報復我的吧!”
“我不知道你這個蘇聯的家伙是怎么過來的,但我要告訴你的是, 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會見到你!”
“本來不該死的,他本來還有好幾年的壽命呢!我不就是開了個小差去紐約看演唱會了嘛,我有什么錯啊!”
喬利埃特市的引渡者雙手抱頭, 崩潰地走來走去、喋喋不休。
帕拜達冷漠望著對方,手中的鐵錘還在一刻不停地往下滴答著血水。
這個奇怪的人是他殺了那個男人后, 突然冒出來的。
他能聽懂英語,所以知道對方在絮絮叨叨說些什么,但他不太能理解對方話里的意思。
和美國人沒什么好聊的,更何況還是個神經病。
帕拜達甩了甩錘子,轉身就要離開。
但下一秒,面前憑空出現無數細線, 如海浪般朝他猛撲而來。
如此不可思議的一幕。
帕拜達的第一反應是自己出現了錯覺。
這個世界不可能存在這種怪異的好像生物般的東西。
但錯愕沒有影響他躲閃的動作。
帕拜達迅速后退,躲開細線的第一波攻擊后狂奔逃離。
引渡者冷笑,抬手控制著更多細線從四面八方包圍住帕拜達。
避無可避,帕拜達攥緊手中鐵錘,重重砸向襲來的細線。
細線竟然像生物般是怕疼的, 但鐵錘面積只有那么大。
砸退了一小縷后, 還有更多襲擊過來,纏上他的四肢身體、纏上脖子, 也纏上鐵錘。
帕拜達被捆在半空,只有腦袋還能勉強動彈。
引渡者有些得意地單手叉腰,另一只手舉起在半空,五指漸漸收緊。
“還以為你有多厲害呢,原來連自己的力量都不知道如何運用——不,你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吧。”
“我……已經死了?”
細線越發勒緊身體,疼痛席卷。
帕拜達卻沒有任何掙扎,只是愣愣地重復著對方說的話。
他死了?
他…死了嗎?
刻意逃避忘卻的記憶被重新想起。
帕拜達留下兩行血淚,淚水滑過臉頰,從下巴滴落時被凝固成冰。
他確實已經死了,死在寒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西伯利亞凍土上,鮮血染紅身下的雪地,又迅速凝固成冰。
尸體大睜地眼睛,永遠凝固在不甘怨恨的那一刻。
他辜負了加布里爾的犧牲,再無法找到那個逃往美國的養父,最終還要背負著叛國的罪名,消失在這個世界。
恨!
好恨啊!
死時滔天的不甘與怨恨,化作死后強大的力量。
一個剛剛脫離肉/體不久的新生鬼魂,擁有了不弱于引渡者的恐怖力量。
鬼魂的第一個能力,通常和死法有關。
帕拜達在逃離礦場的路上身中數彈,但這些并不是直接導致他死亡的因素。
他確實逃脫了獄卒的追捕,卻沒能逃過漫無邊際的凍土荒原。
他是被凍死的,死后又怨氣極重,便擁有了絕對零度的力量。
極致的寒冷凍結了引渡者的細線。
輕輕一掙,束縛就碎了。
帕拜達摔到地上,比對面的引渡者更要震驚自己現在所擁有的力量。
“真是個麻煩。”引渡者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嫌棄與厭惡。
“害得我在剛參加完演唱會最開心的時候,還要抽空寫檢討。”
帕拜達知道,對方想殺了自己。
他也意識到,自己好像給別人添了麻煩。
但他現在不能死。
帕拜達想和對方商量。
“我可以被你殺掉,但我想先回家一趟。”
“打感情牌嗎?”引渡者不為所動。
“別告訴我你一個蘇聯佬的家在美國。”
“我要回蘇聯,帶著他的腦袋,求求你……”
帕拜達指向那具被砸得血肉模糊的尸體。
剩下一個腦袋完好無損,是特意留著的。
他想回家。
引渡者發出一聲冷笑。
——
帕拜達殺了喬利埃特市的引渡者。
更準確地說,是吞噬——他吞噬了引渡者的力量和記憶,得知了更多有關這個世界的真實。
他不知道,到底是自己戰勝了對方,還是對方戰勝了自己。
亦或者這場吞噬沒有真正的贏家,他們都輸了。
之前迫切想要帶著男人腦袋回蘇聯的帕拜達,毫不猶豫地將對方的尸體凍結銷毀,也再沒了返回蘇聯的想法。
他寫了檢討——是引渡者的檢討,詳細闡述了發生的一切,沒有半點隱瞞。
發給地府后,他便做好了永遠在地獄受刑的準備。
因為他不僅殺了一個本不該死去的人,還吞噬了一位無辜的引渡者。
被吞噬的是引渡者嗎,還是帕拜達?
擁有兩份記憶的他,此刻已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再睜開眼,他到了地府。
面前是一位真正符合西方人印象中‘死神’形象的神明。
披著黑袍,戴寬大兜帽,手拿一把長柄鐮刀甩向他的脖子,又在將要真正接觸皮膚時停了下來。
“死亡或者贖罪,選一個吧。”
帕拜達睜開眼,幾乎毫不猶豫。
“贖罪。”
死神笑了,“我以為你會選擇死亡。”
“我是有罪的人,直接選擇死亡就太輕松了。”
“我這里,的確有一個任務需要你這樣特殊的家伙來完成。”
帕拜達沒能理解對方的意思。
“我……特殊?”
“你當然特殊,你的力量可以被拆分成兩份,一份屬于帕拜達,一份屬于……那個倒霉的家伙叫什么來著?”
死神一擺手,“算了,這不重要…”
“亞爾曼,他叫亞爾曼。”
“好吧,亞爾曼,反正引渡者用的都是假名,其實不重要的。”
“對他而言,這很重要。”
“……好吧,隨便你。”
隔著兜帽,死神用長到不正常的手指敲了敲腦袋,像是在回憶剛才講到了哪里。
“對了,剛才說到你的力量可以被拆成兩份,日本那邊有一座城市將會發生比較…難搞的情況,我們很早之前就在頭疼了,但一直沒有比較好的解決辦法。”
帕拜達毫不猶豫。
“需要我做什么?”
“放棄生前的記憶——基于你的特殊,你腦海里那個…亞爾曼的記憶也要清除,簡單來說,就是完全變成一張白紙。”
這一次,帕拜達猶豫了。
他問道:“清除記憶,不是成為引渡者的前提嗎?”
“是的,你要先成為一名引渡者。”
“那我的贖罪?”
“這就要等你成為引渡者之后再說了。”
*
重新睜開眼,男人大腦一片空白,既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
面前的黑袍死神把他嚇了一跳。
正困惑時,死神低沉的聲音傳來。
“恭喜入職,引渡者,你的名字是亞爾曼。”
……
沒有記憶,但還有著常識。
雖然好奇自己生前是個什么樣的人,但亞爾曼還是遵守著規定,兢兢業業完成任務,不對任何人或者任何事情產生多余的感情。
就這樣過了十幾年,他接到上級的調任命令,離開之前就職的地方,來到東京這座陌生的城市。
走出機場,一輛保時捷轟鳴著從眼前駛過。
霧村修“哇哦”一聲,眼睛有點放光。
新城市、新氣象,應該買一輛新車慶祝自己有了新生活——盡管他已經忘了車子要怎么駕駛。
帶著莫名的興奮,霧村抬手招停一輛出租車。
“師傅,去涉谷——任何一個能租房子的地方。”
車內氣味不算好,但既不是煙味也不是食物的味道。
哪怕一直開窗通著風,也沒有絲毫減弱的跡象。
司機不是個很健談的人,行駛路上一直保持著沉默。
但從某一刻開始,他的呼吸逐漸加重,最后夸張到整個車廂內都是他的喘氣聲。
霧村很關心地問,“師傅,您不會有傳染病吧?”
司機的回答是用力踩到底的加速。
從60到80再到100,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司機睜大雙眼,渾身痙攣般顫抖,像是看到了無比驚恐可怕的畫面。
汗水幾乎完全浸透了上身的白襯衫,對方嘴里不停喃喃著“對不起我錯了”“求求你饒了我”之類的句子。
霧村修收起手機,目光平靜的望著趴在前窗玻璃外、血肉模糊的恐怖身影。
對方像是被車輪殘忍碾壓過無數次,扁平破碎的身體外套著一身泥濘骯臟的廉價西裝。
被擠出眼眶的眼球原本森然盯著司機,又在霧村修看過去的瞬間,轉動著盯上霧村的眼。
“別…礙事……”
慘死的鬼魂從碾碎的喉管中發出低啞陰狠的警告。
霧村修舉起雙手示意自己的無害,揚起的笑容卻像地獄盛開的死亡之花,美卻致命。
“說實話,我很同情你的遭遇,被車撞倒奄奄一息的時候又被司機反復碾壓,換了我,也一樣會變成厲鬼,不惜一切代價報復殺了我的人。”
他很誠懇的說著,舉在半空中投降的雙手活動下修長手指,像在彈鋼琴,又像在撥弄空氣中不可見的細線。
細若纖毫的鋒利細線如砍瓜切菜般,將厲鬼分割成無數細小的碎塊。
“哎呀~好可惜啊,我本來還想和你再聊聊的。”
第76章 力量
鬼氣消散的瞬間, 一輛大貨車迎面駛來,車頭打出的照明燈刺得人睜不開眼。
在司機尖叫著瘋狂轉動方向盤的時候,引渡者悠閑靠上椅背, 仰頭閉目,抬起的下巴與脖頸凸起的喉結被車燈勾勒出性感的邊線。
“砰”的一聲巨響,貨車直接將出租車整個吞沒。
兩位司機都比較命大, 在車輛爆炸前被熱心路人拖出車廂。
出租車司機指著后排大喊。
“后面還有人——后面還有乘客啊!”
然而現在已經無法再救人了。
趕來的消防車熄滅了大火,卻并未在出租車的殘骸中找到乘客的尸體。
*
霧村修來到澀谷一家房屋中介。
在中介的熱情介紹下, 他看中了一棟高檔公寓的房子。
那房子的整體價格偏低,中介說是因為以前有人自殺,之后就開始鬧鬼。
霧村喜歡這樣的房子。
去看房的路上, 他好奇問中介。
“你們這兒偵探很多嗎?我坐車過來的路上,看到很多偵探事務所。”
“是的, 偵探是我們這里很重要的職業,就像一種……生活必需品一樣。”
霧村被這個形容震驚到了。
“那你們這里,哪種職業是稀缺的啊?”
“這個……我沒了解過,這要看您自己最擅長什么了。”
“我最擅長驅鬼抓鬼之類的——啊!你說當通靈師的話,會有市場嗎?”
*
記憶的畫面逐漸模糊。
萩原又回到了入夢最初會經歷的那片黑暗里。
他微微發著呆,消化這最后一次入夢里的信息量。
“所以……你來東京就職, 其實就是為了解決那個危險?”
萩原望向出現在身邊的另一道身影。
這片意識空間的主人。
霧村修點點頭,“現在看來是這樣,這段記憶我也是第一次知道的。”
“我相信你。”萩原頓了頓,用撒嬌的口吻抱怨道:“我說我相信你,所以你可不要真的騙我。”
“我沒有騙你, 我確實是剛才入夢后才串聯起一切的。”
霧村抬手拍拍萩原的頭發, 露出得意洋洋的笑容,話鋒一轉。
“不過——我確實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擁有兩種可以完全拆分開的力量, 也從很早之前就察覺到了……嗯,那個危險,或者說東京存在一個躲在暗處的家伙。”
萩原微微皺眉,“我們得知那個危險的時候是在我和小陣平去群馬縣的時候,你說很早……早到什么時候?”
霧村:“在你們警校解決廢棄大樓,還有那個叫幸田優子的鬼魂時,我就開始有猜測了。”
“那么早?!”
萩原算了算時間,幾乎相隔整整四年。
霧村比他們提前四年就猜測東京可能存在危險了。
萩原:“那你什么都沒做嗎?”
作為和霧村相處時間最久的鬼魂,他完全沒察覺到霧村做過什么尋找‘危險’的舉動。
“我做了啊~”霧村抬手指向自己一黑一紅的眼睛。
“我不是把力量拆分成兩份了嘛。”
——
前腳,廢棄大樓的仁井告訴他有一種讓引渡者恢復生前記憶的辦法。
霧村有點動心,可惜對方蹬鼻子上臉,導致他沒有聽到答案就下了死手。
后腳,為了感謝他幫忙找到戒指,幸田就把那個辦法告訴了他。
中間間隔不過幾天時間。
這個他覺得大概率會很難得到的辦法,輕而易舉就拿到了手。
會有這么湊巧的事情嗎?
霧村不是個心大的性格。
哪怕有一丁點不對勁的地方,他都會懷疑并調查下去。
該說不說,東京地區確實存在很多可疑的地方。
不正常的犯罪率、不作為的引渡者、地府敷衍又縱容的態度,都在證明這個地方的特殊。
給自己留一條后路總是沒錯的。
因為找不到那個‘特殊’在哪,又不確定對方會不會監視自己,霧村就想到了幸田所說的‘入夢’。
假設這不是他想多了,而是真的有幕后黑手想要他入夢的話,那他順著對方的意思往下走就是了,遲早會抓到對方把柄的。
如果真是他想多了,那皆大歡喜。
他就當看一場人生電影,搞不好還能落幾滴眼淚,發表下觀后感。
但同時,由于入夢伴隨著被入侵大腦的風險。
他不能相信任何一個東京已經存在的鬼魂,要找就找新誕生的鬼魂。
于是,為公眾犧牲的萩原就進入了他的視線。
再之后,他借著謝禮的名義,將自己的一半力量當作眼睛送給了松田。
這樣一來,就有另一個他藏在暗處的暗處,確保優勢一直把握在自己手里。
不過計劃里也存在意外——他的確對萩原他們產生了感情,并因此變得軟弱。
*
“現在知道了吧?我給你們陰陽眼并不是因為喜歡你們,而是在利用你們達成我自己的目的。”
意識空間里,霧村說得那叫一個理直氣壯。
但在萩原眼里,他就像是紙扎的老虎,看似可怕,實際一捅就破了。
萩原故意不吭聲,只露出一副失望受傷的表情望向他。
本就有些心虛理虧的引渡者逐漸滅了氣焰,但還是腰背挺直,為自己的行為辯護。
“隨便你怎么看我,就算再來一次我也會這么做。”霧村沒有在開玩笑。
“松田和降谷用那只眼睛看到了死去的你和諸伏,我們只是在各取所需!”
“噗…哈哈哈哈哈,小修你也太嚴肅了吧。”
萩原破功大笑,又在霧村逐漸冷下的注視中,迅速收斂起笑容。
“就像你說的,我們確實是在各取所需,就算你把真相告訴他們,小陣平和小降谷也會為了看到我們而答應你的條件。”
頓了頓,萩原又道:“不過這種事瞞著朋友確實不好,之后我陪你告訴他們,讓小降谷自己選擇好嗎?”
霧村微微皺起眉。
萩原的反應又一次不同于他的猜測。
霧村:“你不生氣?我從一開始就在利用你,甚至直到現在,都還在利用你和你的朋友。”
萩原笑著反問。
“你好像很希望我會生氣。”
“……怎么可能。”
“好吧,我也覺得不可能。”
萩原從善如流地改口,身體前傾,映出霧村面龐的眼中滿滿都是欣賞。
萩原:“就我個人而言,能被小修這么好看的人利用是一件很幸運的事。”
“……雖然我也覺得我好看,但你有必要回警校重上反詐騙的課程。”
霧村不喜歡這種幾乎額頭抵靠額頭的距離,這會讓他從對方眼中看到自己的丑態。
他抬手想推開面前的臉。
但在推開前,萩原早有預料地抬手攔下。
對方修長的手指插入他指縫之中,緊緊扣住。
“牽上了。”萩原炫耀舉起交握的手。
“這好像是這么多年以來,我們第一次牽手欸~”
說著說著甚至有點想哭。
將近六年的朝夕相處,寒冰終于融化得差不多了。
霧村掙了一下沒有掙開,索性忽視了那只手的存在。
“我不確定周圍是不是有監視我們的存在,所以在事情解決前,你必須要保密。”
“嗯嗯,你早說自己有計劃啊,這樣我連擔心都不用擔心了。”
萩原說到最后,故意帶了點淡淡的譴責。
霧村感激自己現在的好脾氣。
換了剛來東京那會兒的他,哪會這么耐心地解釋。
“我說過很多次我有自己的計劃,你們都不信而已。”
“誰讓你平時那么喜歡逞強,我們理所當然就以為你現在也是在逞強啊——話說你現在真的不是在逞強嗎?”
“當然不是,一個連拋頭露面都不敢的家伙,我怎么可能打不過他。”
霧村冷哼一聲,再沒有耐心繼續待在這里——事實上意識空間里的交談一直讓他感覺怪怪的。
霧村:“就聊這么多吧,出去以后繼續演擔心我的樣子,要是被對方懷疑破壞我的計劃,我就真的吞了你!”
“放心吧,演戲我最在行了!”
萩原很自信地保證。
保證完,他不舍地磨蹭兩下霧村手腕內側的皮膚,在被趕出意識空間前突然問。
“對了,小修,我們在這里的交談也像是做夢一樣吧,只用去了現實一小會的功夫。”
“差不多,你問這個……”
正在說話的嘴唇被堵上柔軟的東西。
霧村錯愕睜大眼,在意識到正在發生著什么后,身體突然僵硬到不受控制,就像一尊任人擺布的雕像。
理論豐富,實踐為零的萩原同樣是毫無經驗的第一次。
青年的眉頭因為過分緊張皺得很緊,手臂緊緊箍住引渡者僵硬的腰身。
恰到好處的曲線和肌肉。
平常藏在襯衫下時就格外吸引眼球。
現在摸到了,果然手感和想象中一樣好。
意識空間里,萩原的手順著霧村腰后的襯衫下擺,緩緩滑了進去。
男人粗糲的指腹蹭過后腰皮膚時,帶起一陣觸電般的麻癢。
突如其來的吻沒有持續多久。
失去大半力量的引渡者也有著不容被忽視的力量。
車內傳出一聲巨響,伴隨著萩原的慘叫,整個車身都顛簸著晃了兩下。
比起在現實里單純的皮膚觸碰,意識空間的親吻更像是精神與精神的直接接觸,輕輕一碰都能引起強烈的戰栗。
霧村用手背擦了下嘴唇,很快又擦了下,狼狽到連手指尖都在微微顫抖。
這動作收效甚微,仍有一種怪異到無法形容的悸動烙印在精神里,可能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消失。
第77章 不留遺憾
副駕駛上的罪魁禍首捂著被撞疼的腦袋, 對這輛寶馬車結實的前擋風玻璃提出了嚴重抗議。
抗議完,也疼得差不多了。
萩原小心翼翼地把頭扭過一點角度,幾乎是用視線余光去觀察旁邊引渡者的反應。
干完壞事后有點心虛, 但再來一次機會,他肯定還會這么干。
大不了被掛東京塔,上面的狂風肯定非常想念他。
余光對上一雙墨色的眼, 像蘊藏著閃電風暴的暴雨前奏。
萩原瞬間就慫了,雙手合十連忙道歉。
“對不起, 小修——沒有經過你同意就隨便親你,要不你打我吧,把我掛到東京塔或者沉進東…”
“你怕什么, 我又沒說要打你。”霧村嘆了口氣,收回視線啟動車輛。
“我只是想說, 剛才的行為太危險了,在別人的意識空間里不要做那種事。”
“你又不是別人,我也不會隨便誰的意識空間都進去。”
萩原癟了下嘴,有點失望霧村的反應,“你就只想對我說這個,沒點別的感想了?”
不管是害羞也好、生氣也罷, 萩原都能接受。
但唯一不想看到的就是現在這樣——霧村反應平淡。
就算他的吻技確實不好,就算從時間來算只有那么一瞬間,但他們好歹是親了的,總該給點反應吧。
難道他真的一點魅力都沒有?
萩原望著左視鏡里的自己,22歲的年紀, 雖然沒霧村長得好看, 但也絕對算得上個特征鮮明的帥哥。
話說回來,全日本也找不出幾個能和霧村比較的帥哥了吧。
萩原越想越挫敗, 甚至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得到記憶之后,小修不會喜歡上那個加布里爾了吧?
誠然情敵最后的做法讓他由衷感到敬佩與感激。
但對方也是實打實傷害了‘帕拜達’整整三年時間的。
就在他越腦補越忐忑的時候,身旁的人突然開口了。
“你能搞清楚嗎?你的感情到底是同情還是喜歡,你喜歡的到底是帕拜達還是我。”
萩原愣了下,扭頭望向正認真開車的霧村。
對方握住方向盤的雙手有些用力,手背青筋分外明顯,顯然內心遠不如表面平靜。
看到這一幕、聽到這個問題,萩原突然就放心了。
他毫不猶豫地給出自己的回答。
“小修,你的問題真的好蠢,我的心理年齡都已經28了,怎么可能還分不清同情和愛呢。”
“同理我愛的人也是一樣,我喜歡的是在我面前的你,不是那個記憶里的陌生人——你怎么能擔心這種根本不需要思考的問題呢!”
說到最后,萩原哼唧兩聲表達不滿。
“你得信任我,知道嗎?我可是堅定的純愛戰士!”
“純愛戰士?”霧村意味不明地笑了兩聲。
“你不也一樣在擔心某些根本不需要思考的問題嗎?”
“我哪擔心…!”
萩原先是否定,隨后才意識到自己剛才確實在思考一個不需要思考的問題。
霧村一直都把自己和‘帕拜達’分得很開,對方甚至對他強調了很多遍。
萩原:“所以你當時讓我牢牢記住——自己分得清和帕拜達的區別,是因為擔心我喜歡上記憶里的帕拜達?”
霧村輕哼了聲,不置可否。
“萬一你陷得太深,失戀了哭鼻子怎么辦。”
“我才不會,我分得很清楚,倒是你得牢牢記住才對。”
萩原話鋒一轉,幾乎是迫切問,“你擔心我喜歡上帕拜達的話,我可以理解為——你至少對我有好感嗎?”
明明鬼魂的心臟已經不會再跳了,但萩原仍覺得,自己的心臟快要跳出胸腔。
期待、雀躍、緊張和忐忑,種種情緒堆積在一起,只等作為法官的霧村給予最后的答案。
法官沉默著,直到在停車場中停下車輛。
緩緩拉下手剎,霧村仍不知道該如何回答萩原的問題。
對萩原,他已經心軟過太多次,也妥協過太多次,唯二兩次落淚,也同樣是因為對方。
從這些看,他的確是喜歡萩原的。
但他無法給出答案,至少短時間內不行。
在幕后黑手沒有解決前,他不能對萩原許下任何一種有關于未來的承諾。
霧村的長久沉默讓萩原重新冷靜下來。
心細如發的青年稍微思考片刻,就猜到他正在思考的是什么。
望著雙眼垂下,像是在發呆走神的霧村,萩原再度湊近,用一個現實世界的吻喚回了霧村對自己的關注。
“如果明天就是世界末日的話,我絕對會把所有想做但沒做的事情全部做完。”
萩原雙手捧起霧村的臉,笑容燦爛,語調上揚道:“小修,還是沒有遺憾的人生才是最棒的對吧~”
霧村眨眨眼,嘴唇上還殘留著鬼魂冰冷的溫度。
萩原的話的確讓他的內心產生了動搖。
如果他真的會死,那在死亡的時候,應該會遺憾沒能回應萩原的喜歡吧?
引渡者順應著內心想法,向前湊近萩原的臉。
嘴唇相貼,鬼魂的體溫變得不再那么冰冷。
這次的吻持續了很長時間。
從青澀逐漸變得熟練,從淺嘗輒止變為貪婪無度。
引渡者和鬼魂都不需要氧氣的供給,因而在親吻時,他們只需要享受彼此,確認胸腔中瘋狂滋長的愛意。
……
返回公寓的時候,伊達見家長的流程已經結束了。
娜塔莉的父母很滿意女兒的選擇。
可惜世事無常,以他們如今鬼魂的狀態,沒辦法和伊達航的父母見面交流。
“你們不介意的話,短暫見面倒是可以。”
霧村翻了下手腕,食指和中指間變戲法般夾出一張名片。
“明天告別儀式上,我會邀請他們來事務所的。”
伊達感激地道了聲謝,視線則在霧村和萩原身上來回移動。
霧村看起來心情不錯,這是個好消息。
伊達:“你們聊得怎么樣?”
問的是‘你們’,實際看向的主體只有萩原。
所謂的約會,應該就是萩原想找個合適的機會跟霧村好好聊聊。
伊達相信萩原的交際能力。
只是這一次,事實卻出乎伊達預料。
萩原嘆了口氣,低頭沮喪道:“小修不打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他把自己包裝成一只被主人拋棄的大狗,半點看不出和霧村聯手欺騙好友的愧疚與心虛。
霧村斜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走向沙發。
伊達真的信了,沒有半點懷疑的那種。
他寧愿相信霧村修嘴硬難搞,都不相信在這種危急時刻,萩原會幫霧村一起欺騙他們。
“怎么回事,你們聊崩了嗎?”
伊達繼續壓低聲音,“我看霧村心情還不錯啊。”
其實萩原的心情也很不錯。
但為了迷惑那個可能在暗處監視他們的家伙,他只能表現出遺憾的模樣。
萩原嘆了口氣,“小修就從來沒擔心過自己的安危,班長你又不是不知道。”
“……這倒也是,你也別難過了,總會有辦法的。”
伊達拍拍萩原的肩膀,在后者轉移話題問小陣平在哪的時候,回答道:“他去找降谷他們了。”
“那你呢班長,家長見得怎么樣?”
“挺順利的,我明天打算向娜塔莉求婚。”
萩原:“欸~”
伊達:“但求婚戒指在高木那,明天還得麻煩霧村要回來。”
“放心吧,小修肯定會答應的。”
萩原將視線投向沙發坐著的引渡者身上,紫眸柔和。
伊達遲疑兩秒,“萩原,你不會……”
萩原理所當然地點頭。
“喜歡小修啊,怎么了?”
“……不,沒什么。”早就有所懷疑的伊達接受得很快。
他拍拍萩原的肩膀,語重心長,“身份差距很大,但我覺得你很有希望。”
“哈哈,那就多謝班長支持啦~”
萩原嘚瑟笑笑,絕口不提他已經成功大半的事實。
——
客廳里,霧村正用細線勾勒著城市與倒影,滔滔不絕地講解著去地府居住的好處。
他的公寓就這么大,擠一個萩原、一個松田就夠可以的了,再來一對小情侶以及女方父母的話,就有點太尷尬了吧。
大家都不怎么熟,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連隱私都沒了。
伊達聽完也贊同道:“娜塔莉,等明天見過我父母,你和爸媽就先去地府吧。”
“你暫時留下也好,真要是去了地府,再回來可就難了。”
娜塔莉立刻就明白了伊達的意思,朋友還在危險之中,對方不可能放心去地府生活。
伊達笑笑,借口和霧村、萩原有事要聊,拽著兩位去了臥室里。
他要聊的事就是那枚求婚戒指。
不管向高木索要的是霧村還是伊達,都繞不開霧村的幫忙。
引渡者給出一個很隨便的建議。
“直接去首飾店再挑一個唄~挑個大的,鴿子蛋那么大。”
反正鬼魂偷走的只是物品的靈,根本不會出現在現實中丟失而牽連工作人員的情況——頂多就是鉆石光芒黯淡,看起來像個假的。
兩位警察鬼魂目露震驚。
不等伊達反駁,萩原就先提出抗議。
“那怎么行,求婚可是結婚之前最神圣的環節,怎么能隨便去首飾店再偷一個。”
霧村糾正,“是拿,正大光明的拿。”
伊達:“你不能因為活人看不見我們,就偷換這種行為的概念。”
萩原:“小心干壞事的時候被小工藤撞見,可就真的怎么洗都洗不清嫌疑了。”
搬出工藤新一后,霧村終于放棄自己的首飾店計劃,轉而答應去找現在戒指的持有者高木。
第78章 戒指
第二日, 告別式當天。
高木涉靠墻坐著,左前方是伊達航的棺槨和黑白照片,右前方是排隊等待吊唁的警視廳同事們。
穿著黑色喪服的伊達父母站在棺槨旁, 對每一位吊唁結束的客人表達感激。
已經是伊達死后的第三天了。
高木涉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這幾天里,他恍恍惚惚,活得像是行尸走肉。
能瞬間制服壯碩嫌犯的人, 竟然會被一輛不摻雜任何陰謀詭計的汽車奪去性命。
正發呆時,一雙發亮的黑皮鞋闖入視線。
高木涉愣了愣, 遲緩向上抬頭。
與此同時,站到他面前的男人半蹲下身,聲音傳來。
“您還記得我嗎?警官先生。”
高木涉落進一雙漆黑的眸子里。
對方的好相貌讓他愣了片刻, 隨即立刻從記憶中找到相對應的身份信息。
去年發生的烏龍案子,高木涉記得尤其清楚。
“您是那位通靈事務所的通靈師……霧村先生對嗎?”
“很榮幸你還能記得我。”
霧村遞給對方一張名片, “我可以坐到旁邊嗎?”
“當然,當然可以。”
高木涉接過那張名片,手指輕輕摩挲著上面的內容。
他心中一動,略帶緊張地問,“霧村先生是為了伊達大哥來找我的嗎?”
“沒錯,伊達說有重要的東西交給了你。”
霧村示意一下高木手中的記事本, “可以借這本本子一用嗎?”
高木下意識護住本子,又連忙放松下來。
“不好意思,這本本子是伊達大哥托付給我的,我…我必須要先確認一下,您想拿這本本子做什么?”
“本子里夾著一枚戒指——不過你放心, 我取走的只是戒指的靈, 實物仍然歸你保管。”
“呃……戒指的靈?”
霧村抬眼看了下前方的空氣,微微搖頭, 拒絕了‘天啟四騎士’的書信提議。
他這次,不打算讓高木和伊達聯系或者見面。
對方未來會因為娜塔莉的死亡,遭遇笛本隆策的綁架。
雖然對方不會死,但笛本隆策會因為喝下毒酒而中毒身亡。
他需要確保這件事的發生。
所以高木涉不能見到伊達航。
“訂婚戒指上附有你看不到的靈魂碎片,我需要取走它。”
霧村誠懇地說著謊話,“不然伊達航去不了天堂。”
“我本來就去不了吧。”
伊達航蹲在離地幾厘米的空中,很是無語地說道。
他大概猜到霧村為什么要放著更簡單的通靈辦法不用了。
伊達:“高木以后會因我而死嗎,所以現在不能和我見面?”
霧村沒有回答他。
萩原和松田則很迅速地把伊達航拖走。
萩原:“班長,都說過了不要問小修這種問題!”
松田:“往好的方面想,高木要是死了,你們就能重逢了啊。”
“我就是問問,又不干什么!”伊達大聲嚷嚷。
“喂!這可是我的葬禮,你們居然想把我這個主人給扔出去!”
萩原:“現在這是我們的了,正好諸伏還沒辦葬禮呢!”
留在霧村身邊沒有跟他們一起制裁伊達的諸伏景光無辜躺槍。
“我可不想蹭班長的葬禮。”他為自己辯護一句,又好心提醒三位玩得起勁的好友。
“娜塔莉來了,班長你不是說這是驚喜嘛。”
伊達瞬間警覺,掙脫萩原和松田的桎梏,擋在飄過來的娜塔莉面前。
“你那邊怎么樣?”
娜塔莉點點頭,心情有些低落。
“警察聯系了笛本先生幫我處理后事,實在是太麻煩他了。”
娜塔莉的親人只有父母,而她的父母又在來這里的路上出了車禍。
處理后事的工作就只能交給和她關系親近的朋友。
娜塔莉和父母回到居住的公寓時,年紀已經很大了的笛本正在收拾她的遺物。
望著對方微微佝僂的后背和痛苦的神情,娜塔莉不可能不難過。
伊達輕嘆口氣,寬聲安慰的同時,帶著她遠離了霧村和高木所在的位置。
高木涉很早之前就知道,伊達大哥、佐藤警官,都和這位叫霧村修的通靈師認識。
既然如此的話,哪怕霧村說出了神神叨叨的話,他也應該給予一定的信任。
反正對方就在身邊,這里又有一堆警察,根本不怕對方做什么壞事。
他望著霧村從筆記本的夾層中拿出戒指,雙手做出一個奇怪的拉扯動作后,那枚原本還亮閃閃的鉆戒就變得黯淡起來。
這是高木親眼見到的。
他睜大眼,驚訝到無以復加。
“這…這…這是怎么做到的,它為什么突然變暗了?”
“把靈魂碎片拿下來就變暗了。”
霧村把戒指重新放回去,將本子還給高木。
霧村:“謝謝配合,等你死了以后,我一樣安排你去天堂。”
“啊?謝…謝謝。”
高木隨著他站起身的動作,連忙跟著起身。
高木:“您要離開了嗎?”
“嗯,要做的事全都做完了,我就先走了。”
霧村沖對方笑笑,果斷離開了殯儀館。
望著他的背影,高木涉遲疑片刻,又從那本本子中拿出黯淡無光的戒指。
漸漸的,他開始擔心起來。
總不會是被掉包了吧?他明明一直都在盯著對方的手。
有些魔術手法確實能做到在觀眾眼睜睜看著的情況下調換物品。
但剛才他和霧村的距離非常近,得是快到什么程度的手速才能在他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調換戒指呢?
*
鉆戒是很普通的款式。
霧村看了幾眼就失去興趣。
仗著伊達不在,他評價道:“還不如鴿子蛋呢。”
“真要買鴿子蛋的話,把伊達賣了都買不起,還是饒了他吧。”
萩原哭笑不得,從霧村手里接過那枚戒指的靈,小心放好。
寶馬M駛離停車場,往澀谷公寓駛去。
車內,霧村開車,萩原在副駕駛。
松田和諸伏則坐在后排。
上次霧村和黑衣組織接觸之后,琴酒、伏特加和貝爾摩德都對通靈事務所失去了興趣。
確認過波本和黑麥的身份沒問題后,琴酒三人就分別去了英國和美國,有其它任務要做。
日本的代號成員不算多,對降谷而言暫時還算安全。
可惜安室透的馬甲最近也很忙,抽不出時間來參加伊達航的葬禮。
回公寓的一路上,霧村的手機沒收到任何引渡任務的消息提醒,暫時是悠閑的狀態。
想來也該清閑點了,畢竟昨天一共有四個引渡任務。
娜塔莉、德木侑子、彥上京華,同一座城市互不認識的三個人,因為不同的原因選擇了相同的上吊自殺。
之后又是娜塔莉的父母車禍身亡。
一天之內,五個人非自然死亡。
偶爾出現一次還算正常,但東京是經常會出現這種情況。
霧村正思考著,突然聽到萩原詢問。
“小修想戴戒指嗎?我們也去買情侶戒指啊~”
霧村瞥了他一眼。
“你有錢嗎?”
萩原很生氣,他覺得自己被小瞧了。
“我死掉以后肯定有撫恤金的,你可以找我姐姐要!”
“那還是算了吧,我再怎么壞,也不會打撫恤金的主意。”
霧村嘆了口氣,這次不用萩原撒嬌就妥協道:“你想買的話,等會就去首飾店好了。”
后排,諸伏湊近松田,小聲詢問:“這不是已經到買戒指的一步了嗎?”
明明昨天晚上,松田告訴他們的八卦消息還是‘萩還在追求中’,今天都要買情侶戒指了,怎么可能還在‘追求中’。
“我怎么知道他們的關系為什么會突飛猛進,明明我就離開了一個晚上。”
松田有點生氣——關系變化太快,他的八卦已經過時了。
諸伏:“他們昨晚出去約會,可能很順利吧。”
松田:“或許吧,但萩說自己失敗了啊。”
“咳咳。”霧村咳嗽兩聲,提醒后面兩位越聊越興奮的家伙。
“聊得開心嗎?你們要是想買戒指的話,我也可以幫你們買。”
后排頓時安靜下來。
萩原探出腦袋,幸災樂禍地笑著。
“小陣平,你們想知道什么的話,其實可以直接問我哦~”
松田冷哼一聲。
“就在這把我們放下吧,我和諸伏一起走。”
諾大的公寓已經容不下單身狗松田陣平了。
他既不想看到伊達和娜塔莉,又不想參與霧村和萩原之中,以后就只能跟著諸伏和降谷混了。
從這個路口,能更快到達降谷所在的安全屋。
霧村停下車,兩位鬼魂直接從車內鉆了出去。
萩原好心提醒。
“今晚伊達訂婚,你們可不要忘了。”
諸伏問道:“零可以來嗎?”
霧村:“可以,不會有事的。”
告別兩位不想當電燈泡的鬼魂,霧村沒有開車回公寓,直接照導航去了最近的首飾店。
玻璃櫥窗中,一排排戒指折射著照明燈的光線,顯得分外璀璨。
“先生,歡迎光臨。”導購員熱情迎了過來。
“請問您是要給自己買,還是給親人、愛人買呢?”
霧村垂眼看著晶瑩璀璨的鉆戒,短暫沉默后,不自在地回答。
“……愛…人,我要買情侶戒指。”
人類看不到的年輕鬼魂把漲紅的臉埋進摟著霧村脖子的手臂中。
萩原幾乎要炸了,不過這次很好的控制住了力量,沒有造成任何實質性的爆炸。
萩原:“小修要再說一遍嗎?我剛才沒有聽清楚。”
霧村沒理他。
第79章 聚餐
挑選戒指款式的過程并不漫長。
一直嚷嚷著鴿子蛋的霧村, 最后卻選了一款非常簡約的細戒。
很干脆的刷卡付錢。
在導購員幫忙打包的時候,意外突然發生。
兩個戴著面罩的男人沖進首飾店。
一人高舉手/槍朝天花板開了一槍。
“不許動,都給我老實點!”
緊接著, 是打砸柜臺的聲音。
幾位柜臺后的工作人員眼睜睜看著他們把柜臺里的鉆戒都搶走,卻連大氣都不敢喘。
霧村注視著這一幕,只在搶劫犯來到附近時, 后退讓開一些位置。
“感受到了嗎?”他問身后趴著的警察鬼魂。
萩原點點頭,“導購們的恐懼和怨恨, 搶劫犯的欲望和貪念,都越來越旺盛了。”
這些負面情緒從人類的身上釋放,積累在封閉鬼域中, 成了滋養惡意的溫床。
一直這么下去,東京的犯罪率會越來越高的。
萩原突然感覺身下一空, 差點直接摔下去。
他在半空穩住自己,錯愕望向突然軀體半透明的霧村。
趴在對方肩膀上的他,剛才直接沒入了霧村的身體里。
透過引渡者露在外面的皮膚,能輕松看到門外街道上看熱鬧的行人。
和鬼魂的半透明不同,霧村此刻的狀態是能量逸散導致的,像是下一刻就會破碎消失。
盡管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但當霧村真的在面前呈現出快要消失的狀態時,萩原做好的那些準備還是頃刻間被瓦解崩盤。
他毫不猶豫地抵上霧村的額頭,將對引渡者而言微不足道的力量傳遞過去。
傳遞的力量很快就被對方拒絕。
萩原有些急了,“小修…”
“好了,我沒事。”
霧村的身體重新凝實, 他微微歪頭, 湊近本就靠得很近的萩原的臉。
很短暫的親吻,卻神奇安撫住了萩原躁動不安的情緒。
很好哄, 也很有趣。
霧村淺淺笑起來,在搶劫犯離開時,轉身去找導購員要包好的戒指。
他對自己將要消失的結局顯得很平靜,且一直以來都是這么平靜。
迅速趕到的警察封鎖了現場。
做完筆錄后,霧村回到路旁停靠的寶馬車里,將戒指的靈一一取出。
“好了,真要消失的話,我會找個你不知道的地方。”
霧村抬起手,拇指蹭了蹭萩原眼角發紅的位置,“戒指要怎么戴?”
“你能感覺到自己什么時候會消失嗎?”
萩原接過一枚戒指,原本這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但經過剛才的一幕,他現在完全提不起高興的情緒。
萩原:“你居然還想找個我不知道的地方消失,這也太過分了,不知道這樣一來我會更擔心嗎?”
“你說得也對。”
霧村短暫思索,將戒指戴進萩原的左手無名指上。
霧村:“這樣可以嗎?”
萩原看了會兒手指上的戒指,撇嘴。
“一點儀式感都沒有,沒有見證,也沒有鮮花蠟燭,甚至還是在車里。”
“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們也可以準備一下。”
說著,霧村就要把那枚戒指再摘下來。
鬼魂躲開他的手,輕哼一聲后開始調試車載電臺。
很快,舒緩的輕音樂在車內響起。
“看,這樣就很有氣氛了吧~”萩原得意笑著,又舉起手。
“不過我沒想到,小修你會直接把戒指戴到無名指上,這么想跟我結婚嗎?”
霧村愣了下,這有點涉及到他的知識盲區。
“我看情侶都這么戴……不該這樣嗎?”
“當然應該這樣,無名指是最適合戴戒指的位置。”
萩原拉起霧村的左手,將要把戒指戴進去時突然停住。
萩原:“我突然想起來還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沒做。”
“什么?”
“為愛人戴好戒指后,要主動親一下的。”
“……萩原研二,引渡者有分辨謊言的辦法。”
霧村嘆了口氣,在萩原心虛想要道歉時,拽著對方的衣領拉到自己面前。
是謊言,但他愿意被騙。
*
相比霧村和萩原這種簡陋到在車內進行的交換儀式,伊達航的求婚儀式就顯得過分隆重了。
——雖然要是還活著的話,肯定會更隆重。
伊達的父母、娜塔莉的父母,以及伊達的四位同期好友,都見證了這一幕。
儀式過后,娜塔莉和父母就要先被引渡到地府去。
之后一切順利的話,正式的結婚儀式會在地府進行。
霧村每時每刻都能感覺到自己的力量在涌向籠罩東京的巨大鬼域之中。
無法阻止,也不需要去阻止,只要等鬼域完全成型,躲藏在幕后的家伙就一定會出現。
事務所內是一場好友聚會。
因為臥底任務忙得很少露面的降谷向伊達表達了歉意——沒能去參加葬禮的歉意。
伊達無所謂地擺手。
“如果我真的死了,你確實可以遺憾一下,但我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呢,葬禮也就無所謂了。”
降谷失笑,也承認伊達說得很對。
和鬼魂狀態的諸伏生活得久了,他有時候都會忽略好友已死的事實。
諸伏也說道:“比起活著的時候還要裝一下,現在變成鬼魂以后,我反倒覺得方便了很多。”
不僅能肆無忌憚地陪在好友身邊,還能幫好友收集很多不方便探聽的情報——當然,前提是在霧村允許的范圍內。
霧村幫了他們這么多,他們絕對不能再給對方添麻煩。
同一時刻,一人四鬼的心情都沉重下來。
霧村抬眼,將注意力從閱讀的書籍移動到他們身上。
他沒參與這場好友間的聚會,只是坐在不遠處靠窗的躺椅上,享受此刻的歲月靜好。
萩原笑著,抬手招了招。
無名指上的戒指折射燈光。
“小修,要來一起喝點嗎?”
“我對你們的話題沒什么興趣。”
霧村說著,但還是合上書,坐到空著的單人沙發上。
話題由此變得沉重了些。
籠罩住整個東京的鬼域,藏在幕后的神秘家伙,以及更重要的,霧村身上的花紋。
花紋覆蓋全身的時候,也就是鬼域徹底完成的時候。
“現在去地府求援的話,能阻止花紋的蔓延嗎?”
降谷斟酌著自己的形容,“或者去地府以后,能直接隔絕力量的傳輸嗎?”
“沒什么用的,不管去哪都逃不掉。”霧村不太想討論這個話題,態度也顯得敷衍。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我,但事情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不管是我還是你們,能做的只有等待。”
短暫的沉默后,伊達沉聲問。
“最壞的結果,你死了之后會發生什么?”
“東京的犯罪率和死亡率再創新高,人類和鬼魂的怨念越來越多,由此再催生新的犯罪…”
霧村頓了下,托腮懶洋洋反問他們。
“還記得你們警校時期的廢棄大樓嗎?伊達的印象應該最深刻,進入鬼域后,你會忽略掉很多明顯的異常。”
伊達點頭,“如果是平時,我會很快察覺到不對勁。”
霧村:“鬼域完成以后,就算一天之內發生一百起殺人案,人類也不會感到異常。”
諸伏:“那氣運之子呢?那個叫工藤新一的孩子。”
霧村:“氣運之子說到底還是普通的人類,我對他沒辦法是因為我從來沒對他用過全力。”
松田:“但你不是說氣運之子是因為這座城市有危險才出現的嗎?他一個普通人類,怎么解決東京的鬼域。”
這倒的確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霧村以前真沒想過,現在才認真分析起來。
他記得自己看過工藤新一的人生。
對方會在17歲那年變成小孩,但原因不是遭到了靈異事件,而是吃了一種藥物。
如果說降谷臥底的黑衣組織是氣運之子所要面臨的危險和挑戰,那么籠罩住東京的鬼域……
“氣運之子不是為了解決鬼域而出現的,是幕后黑手利用氣運之子的存在遮掩自己的計劃。”
霧村皺起眉,突然間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一開始,把東京出現的異常當成了對氣運之子的考驗,根本沒有在意。”
“工藤新一能夠屏蔽我的力量,我也把這當成了氣運之子的特殊體質,但實際上,是世界想要保護氣運之子不受鬼魂的影響和傷害,但這種保護是有限制的,如果鬼域成型,工藤新一也會受到鬼域的影響,喪失一定的判斷力。”
說著,霧村笑起來,無奈自己為什么現在才明白過來。
“他一直堅信唯物主義,也是自我保護的一種,但又因為氣運之子的特殊性,他能夠感受到籠罩在東京周圍的鬼域,那是我的力量,所以他才會一直懷疑我。”
這完全是說得通的。
工藤新一對霧村修的執著確實非常可疑。
消化了霧村的推測后,萩原提醒道:“所以這一點有什么用,小工藤能找到幕后黑手嗎?”
“不能。”霧村毫不猶豫。
“他只能找到我,因為我就是力量源頭。”
松田:“這不就完全沒用嘛。”
霧村攤開手,對這個話題感到了疲憊。
“總之,如果我死了,你們就等下一任引渡者過來接任再去地府吧,還有降谷,如果我死了,眼睛也會消失,你看不到諸伏可不要著急。”
“……現在是說這個的時候嗎?你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降谷扶額,可算明白萩原和松田抱怨的‘霧村真的完全不在乎自己安危’這點是多么真實的了。
第80章 消失
聚餐結束后, 生活又恢復到了原來的狀態。
霧村依舊在兢兢業業地完成引渡任務。
只是比起以前的黑白雙煞,又多了一位名叫伊達航的背后靈。
勸導鬼魂的工作,松田和萩原已經很熟了, 配合也很默契。
伊達主要負責監控周圍,在某位小偵探接近之前,提醒霧村抓緊時間。
有鬼提醒的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自那之后, 霧村就再沒被工藤新一抓到,也就沒有被警察留下問話。
除此之外, 就是入夢的交易徹底結束。
雖然肯定還是會有沒看到的記憶,但那已經不重要了。
通過已知的記憶,霧村能夠拼湊出‘帕拜達’的人生, 也得知了自己成為引渡者的原因,這就已經足夠了。
唯一讓他感到苦惱的是身體經常性的半透明化。
力量即將耗盡, 或許就在下一秒。
*
“怎么……我還在這里?不是說要把我們送到地府去嗎?”
東京都奧穗町,東奧穗村。
殺妻后又自殺的東奧穗村村長日原瀧德疑惑眨眨眼,望向這幾位據說是‘引渡者’‘死神’的家伙。
說得好好的‘要把他們引渡到地府’,他和妻子也都同意了。
但等了好一會兒,再睜眼時還是在他們死時的家里。
日原瀧德生前是個脾氣很好、也很善良的人,之所以殺了妻子, 是因為突然發現兒子日原大樹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
也就是說,妻子出軌了。
絕望之下,他選擇殺妻后再自殺。
人死后,靈魂會出現在尸體旁邊。
他的妻子日原鐘子出現在房間內,同時也對自己曾經的出軌行為感到羞愧。
再度見面后, 妻子率先道歉。
日原也為自己的沖動后悔不已。
就在這時, 四位鬼魂——或者說一位引渡者,三位手下來到了他們面前。
日原鐘子擔憂起來。
“你們不會是騙子吧?”
任誰看到這么不靠譜的死神, 都會產生懷疑。
霧村沒有立刻回答什么。
他望著自己半透明的手,體內力量再怎么均衡,也無法將手重新變得凝實。
“小修。”
屬于萩原的手伸了過來,虛虛握住霧村半透明的手。
松田和伊達也將手放到他的肩膀上。
力量開始傳遞,卻如細弱的溪流匯進即將干涸的大海。
只是聊勝于無的慰藉罷了。
霧村拒絕了他們的力量,抬頭望向面前的青年鬼魂。
萩原依舊是22歲的模樣,半長發下的紫眸仿佛破碎的寶石,被擔憂和緊張填滿縫隙。
被擔心的感覺很新奇。
霧村笑起來,聲音一如既往得鎮定,給人一種勝券在握的自信和安全感。
“放心吧,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可是……”
萩原想說什么,但沒等完全說出口,霧村就先推開了他。
黑發引渡者越過他,身體越發變得半透明的同時,抬手朝向兩位等待被引渡的鬼魂。
引渡鬼魂、凝實身體,這兩者已經無法再同時進行了。
霧村此刻的力量,只夠選擇其中之一。
而他的選擇是繼續自己的工作。
無形的風撞開關閉的窗戶,洶涌灌了進來。
在案發現場收集證據的警察們都被窗戶的撞擊聲嚇了一跳。
“好大的風,快把窗關上。”
“現場要被弄亂了。”
現場稍顯混亂。
受屋田誠人請求,來到這里調查真相的工藤新一走進犯罪現場時,看到的就是狂風之后的一幕。
屋內的血腳印直直通往巨大陽臺。
警察們正在收拾被風吹亂的現場。
工藤新一沒有第一時間觀察兇手留下的痕跡。
直覺提醒著他,那雙湛藍清澈的眸子直直望向屋內站著的格格不入的身影。
通靈事務所的通靈師霧村修。
一個可疑的、總是出現在案發現場且完全不畏懼尸體的家伙。
好像從今年2月以后,工藤新一就沒再在案發現場見過這位通靈師了。
他一開始沒怎么在意,直到4月去了趟紐約又回來后,才開始真正思考起‘為什么這段時間都沒再見到霧村修’這個問題。
原本他打算找個時間去事務所看看。
結果還沒等抽出時間,就在這里的案發現場遇到了對方。
只不過……
工藤新一皺起眉,透過通靈師半透明化的身體,看到了更前方的巨大陽臺。
有那么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眼睛出了問題。
但看向警察時,視線又恢復了正常。
身體半透明,這是魔術手法或者催眠之類能辦到的嗎?
工藤下意識思索起一些現實解法。
但在這時,邀請他過來的屋田誠人疑惑問,“工藤同學,你在看什么?”
“……沒什么,只是觀察一下現場。”
工藤隨口應道,遲疑片刻后,沒有將‘你看不到那邊半透明的人影嗎’之類的問題拋給屋田誠人。
“麻煩幫我借一副手套吧。”
扯了個隨便的理由,工藤支開屋田誠人,快步走向那道越來越虛幻的身影。
奇怪的是,對方的身體是虛淡的,身體上的紋身卻沒有任何變化。
紋身……
工藤突然想起曾經霧村給他看過的手腕紋身。
對方說紋身在生長,他當時的回答是讓對方去看看精神科。
但如果霧村真的沒有說謊,如果霧村修真的是在向他求助的話……
少年偵探突然攥緊了身側的手,
早在工藤出現的時候,霧村就看到了對方。
這一次,他沒為少年的出現感到頭疼。
在工藤過來時,他配合走向寬敞的陽臺,含笑打了聲招呼。
“好久不見啊~小偵探,我現在的樣子沒有嚇到你吧。”
工藤新一不知道該說什么,越是走近,他就越覺得霧村身上的異樣不是魔術,而是一種真正的超自然現象。
“你……”他斟酌著自己的形容,“你是…鬼魂?”
天知道問出這個完全不符合自己世界觀的問題時,工藤新一糾結復雜的內心。
霧村笑笑,做出雙手合十的動作。
“算是吧,我不是說過我負責超度鬼魂嘛~所以是引渡者,你可以理解為死神。”
很超自然的說法。
要是以前的工藤新一絕對不會相信。
但現在,工藤新一決定給予霧村一點信任。
“所以這就是你經常出現在案發現場的原因,你要帶走他們的靈魂?”
“沒錯,所以別再懷疑了,我真的不是什么壞人——我連人都不是呢~”
工藤新一的眉頭皺得更緊。
“那你現在……是帶走死者靈魂后,自己也要走了嗎?”
“我有些事要去處理,可能好長一段時間不會回來。”霧村聳了下肩膀,笑容帶著愉快。
“能在消失前解除誤會真是太好了,公寓密碼是111000,你有空的話,麻煩幫我照顧一下公寓里的花花草草。”
“我有種你在交代后事的感覺。”
工藤端詳著他臉上的表情,直覺將會有不好的事情發生。
工藤:“你真的沒事嗎?”
少年伸出手,想嘗試著抓住將要完全消失的身影。
“公寓里還住著四位鬼魂,好消息是他們生前都是警察,絕對不會傷害你,如果他們嘗試和你打招呼,你也不用害怕,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也越來越飄渺,直到最后徹底消失在工藤的視線中。
工藤嘗試拉住他的手臂,卻像穿過空氣般穿過對方的身體,毫無阻礙。
這……少年的世界觀在這一刻崩散成了碎片。
一枚戒指的靈在落到地板之前,被鬼魂的手及時接住。
萩原緊緊握住那枚戒指,臉上沒什么表情,眼底卻是濃郁到化不開的擔心和無助。
實力和身份的差距實在太大了,大到讓不需要呼吸的鬼魂都感受到了窒息。
他無法幫到霧村,這個以前就知道的事實再一次深深刺痛了萩原的內心。
一種濃烈到仿佛海嘯般的無力感隨著霧村身體的消失,狠狠撞向他搖搖欲墜的精神。
盡管通過入夢,萩原知道霧村留有后手——對方等待的就是一半力量徹底消失的時候。
但當親眼目睹這一刻的到來,萩原還是感到痛苦。
如果他們都還活著就好了。
至少他不會是個無用的人,他可以真真切切地幫到自己的愛人。
松田和伊達都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們望著盯著戒指神情陰郁的好友,直到被彎下腰去的工藤新一吸引了注意力。
最后消失的是霧村身上的紋身,足夠覆蓋住成年人身體的花紋縮小成一朵盛放的彼岸花,在工藤新一伸手碰觸時,破碎成星星點點的暗紅碎片。
天空變暗了,像是即將要下一場大雨。
“工藤同學,手套我借來了!”
屋田誠人快步過來,見到工藤蹲著的動作,立刻期待問。
“找到線索了嗎?”
工藤搖搖頭,接過對方遞來的手套。
“暫時還沒有,不過……”
他沒再說下去,如果自己的推理是正確的,那么這真的是個很悲傷的故事。
“回去吧。”萩原看向松田和伊達,勉強露出一抹笑容。
“諸伏應該也會很快來公寓找我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