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唐鶴唳壓下身來, 冷聲威脅:“你敢。”
宋千予莞爾一笑,學起了唐鶴唳平時的架勢:“唐總之是不讓我去?”
唐鶴唳多么精明一人,一眼就看穿了宋千予的想要談判的心思。
他不喜歡被人算計, 可眼下之人是宋千予,反倒是漫不經心地彎起了嘴角。
“嗯。”唐鶴唳頗有耐心地一點一點順著宋千予的話點頭, 伸手卷著宋千予長而順的發絲, 看著黑色的發絲纏繞在自己的手指間, 黑白形成了反差, 卻又那么和諧。
“所以,那唐總要我留下來也要有籌碼的。”宋千予的目光狡黠,像是只靈動的狐貍。
“想要什么?”唐鶴唳問。
宋千予看著側躺在一側的唐鶴唳,一副落拓不羈的模樣。
好似自己無論提出什么在他眼里不過都只是一件小事。
也確實是一件小事,不提唐家, 僅僅唐鶴唳這三個字在京北,就代表著一切的可能。
“先跟我去一個地方。”宋千予說。
唐鶴唳幾乎想也沒想就同意了:“好。”
這下輪到宋千予不滿了:“你想都不想就同意了,不怕我把你半路賣了啊。”
唐鶴唳伸手輕刮著宋千予的鼻梁:“你要賣了你親老公?”
宋千予起了逗唐鶴唳的心思, 看著天花板認真地思考著:“換一個好像也不是不行。”
唐鶴唳翻身壓上, 輕哼一聲,卻威脅力十足:“嗯?”
宋千予氣勢當即弱了幾分,可嘴上卻依舊不服輸:“我記得結婚的時候我們可是說好的, 各玩各的。”
唐鶴唳眸色沉了幾分, 像是在看將要捕獵的獵物, 聲音低沉又粗沉:“夫人說得對, 是應該各玩各的。”
那時的宋千予還不懂唐鶴唳說的什么意思, 可下一秒她就再也沒有任何嘴硬的機會, 一個又一個吻像是不斷翻涌而來的浪潮。
一下又一下的沉淪讓她再也承受不住。
“還玩嗎?”
“不……不玩了。”
宋千予和唐鶴唳在這個家待了很長時間,唐鶴唳也把手頭的工作放了個大半, 可幾次宋千予起夜上廁所,都看見唐鶴唳一人在書房里,戴著眼鏡處理著是文件或者是緊蹙著眉眼開會。
宋千予很想讓唐鶴唳回去上班,至少不要因為自己耽誤了他。
可每一次白天提及的時候,都被唐鶴唳給搪塞了過去。
宋千予無可奈何,看著陪著自己整天無所事事在家看電視劇的唐鶴唳倒是真有一點妖孽后妃擾亂朝廷的罪惡感。
“你不去上班,真的沒關系嗎?”宋千予忍不住又一次問道。
“怎么?希望我走?”唐鶴唳挑眉,慵懶間又有幾分痞氣,屬于唐鶴唳特有的吸引力在此刻吸引著宋千予所有的視線。
宋千予吞咽了一下口水,低斂下眼眸,她又怎么舍得唐鶴唳走。
這幾天大概是她最幸福的時候。
白天有陽光有他。
黑夜有萬家燈火有他。
這個不算大的房子也漸漸有了家的樣子。
她買了一個幼稚的小豬拖鞋,唐鶴唳就會黑著臉買上相應的情侶款。
她買了許多迪士尼玩偶放在這個冷色調的家里,唐鶴唳雖然出聲抗議,可最后錢是他出的,快遞過來也是他拆的。
她甚至幼稚地往唐鶴唳臉上貼上幼稚的貼紙合影。
在這里。
她不需要維護她是宋家女兒的端莊,更不用有宋醫生的正經和嚴肅。
她只用做她自己,任性和幼稚都會被一一包容。
這個家里沒有界限,他們之間也沒有界限。
宋千予傲嬌道:“只是擔心唐總在這里又會被說成不務正業的。”
唐鶴唳伸手攬過宋千予的細腰:“我已經和老爺子說好了,這幾天的他會回到唐氏集團主持一應事宜。”
宋千予很詫異:“唐老爺子這么好說話?你用什么辦法把唐老爺子請出山的。”
宋千予記得,唐老爺子雖然操心唐氏集團的發展和繼承問題,但是向來是喜歡在家禮佛養花的,很早就已經宣布退出管理,怎么如今又回去了?
唐鶴唳身子往后一仰,一瞬不瞬地看著宋千予。
宋千予有些不敢相信地指了指自己:“因為我?”
說完又趕緊搖頭否定:“不是說沒有告訴他們我去支援受傷的事情嗎?”
唐鶴唳往前傾身:“再想想呢?”
宋千予呆呆地搖頭:“想不出來。”
唐鶴唳伸手捏了一下宋千予的臉頰,聲音曖昧又蠱惑:“自然是因為繼承人啊。”
宋千予臉瞬間就紅了起來,她萬萬沒想到唐鶴唳會是用這個理由留下來,伸手指著唐鶴唳:“你你你,你怎么能這樣說。”
唐鶴唳倒是很喜歡逗宋千予,如今更是咧著嘴笑著。
宋千予指指唐鶴唳,又捂著自己的衣服,警告:“從現在起你不準碰我了。”
唐鶴唳雙手一攤表示無辜:“我都聽你的好好戴套了。”
宋千予站起身:“防狼之心不可失。”
唐鶴唳眼看自己要玩脫了,趕緊無奈解釋:“千予,這只是一個借口。”
宋千予又往后退了一步:“誰知道你有沒有這個心思,從今天開始,你不準進臥室睡覺。”
唐鶴唳急了:“這個房子只有一個臥室。”
宋千予躲回房間將門一鎖:“那你回唐家老宅去睡!”
唐鶴唳看著緊閉的房門,沒有想到自己吃了閉門羹,也沒想到宋千予防范心會這么重。
敲了敲門輕聲哄著:“千予,你聽我解釋,這只是一個借口。”
宋千予:“我不聽。”
唐鶴唳:“那你讓我進去。”
宋千予:“聽不見!”
唐鶴唳:“……”
門鈴聲響。
一般這個時候來敲門的只有一個人——助理。
“唐總,這是今天需要您批閱的文件。”助理臉上笑容洋溢,唐總自從宣布休息在家辦公以后,他就日日來送文件,每一天唐總的心情都很好,甚至他什么都沒做唐總便會給他加工資。
今天他猜唐總也會給他準備小驚喜。
唐鶴唳將文件接過,見助理還是不走,冷臉問道:“你很閑嗎?”
助理怔住,這和他想象中的劇本不同:“啊?”
唐鶴唳正煩著,回頭看了一眼緊閉的臥室門,他根本不敢想離開了宋千予那副香軟的身子他要怎么入睡。
“你怎么哄老婆?”唐鶴唳這句話說的聲音極低又輕。
助理卻是個沒有眼力見的,實在沒有聽清,便大著膽子又吻了一遍:“什么?”
唐鶴唳清了清嗓子,確認四周無人,又快速地說了一遍:“你老婆不讓你進臥室睡覺怎么辦?”
助理一臉不敢相信:“唐總!連您都要經歷睡客廳嗎?”
助理聲音說得很大,正巧碰見從臥室出來倒水喝的宋千予。
宋千予沒有想到唐鶴唳有一天會把閨房里的事情說給下屬聽,一時之間手里的杯子滑落,碎了一地。
唐鶴唳反應過來了,瞪了助理一眼,趕緊轉身:“千予,你聽我解釋。”
宋千予尷尬死了,看著助理就更加尷尬,迅速沖回房間鎖門。
唐鶴唳又吃了一個閉門羹,面色黑沉得更加厲害了,轉身看著還在門口訕笑的助理,歪頭扯出一絲笑容,冷聲宣布:“最近胖了一圈,少一點獎金減減肥吧。”
助理痛苦面具:“不!唐總!你聽我解釋!”
唐鶴唳不停,無情地將門關上。
可回頭看著自己進不去的臥室,更加氣憤。
宋千予回到房間伸手摸了摸滾燙的臉頰,她本就臉皮薄,如今更是覺得無法出門見人了。
從唐家到助理,人人都知道自己和唐鶴唳在家做什么了。
她一定不要唐鶴唳再進來了。
嗯!
可宋千予也確實低估了唐鶴唳的能力。
夜里,睡得正香時,屋外傳來了一陣動靜,宋千予本想掙扎著困意起身查看,想想門已經鎖了,就算唐鶴唳有通天的本領應該也走不進來。
便踏實地睡著,可誰料下一秒,自己身側忽然陷了下去,冷冽的沉香味重新傳來。
宋千予睜眼便是唐鶴唳那張俊朗的臉,不敢相信:“你怎么進來的?”
唐鶴唳不屑地回頭一看:“老婆,我覺得我們其實不需要臥室的門。”
宋千予起身,看見眼前一幕怔在原地。
那門!
居然被拆了?
“你怎么把門拆了?”宋千予還是不敢相信,指著空蕩蕩的門框問。
唐鶴唳倒是很滿意自己的杰作,側躺在床上,慵懶地撐起身子:“是有點麻煩,我改裝了家里的幾個機器人。”
宋千予無語,她都忘了,唐鶴唳的專業。
大學的時候,唐鶴唳就多次拿過相關獎項,如今改裝機器人拆一扇門又有什么難的。
唐鶴唳見宋千予還站在原地,起身走過去將宋千予一把抱了起來,壓在床上:“千予,今夜時間留給我們的時間已經不長了。”
宋千予還來不及反抗,自己身上的睡衣就被一一扒去。
屋外小雨漸起,屋內一室旖旎。
次日清早,宋千予的手機便響個沒完。
“喂。”
“宋醫生,連環追尾事故,需要急救手術。”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宋千予的睡意清醒了大半, 趕緊起身,隨手拿起一件衣服就往身上套:“好,我現在就來。”
唐鶴唳清晨被打擾了美夢一張俊臉顯得異常黑沉, 伸手拉住宋千予的手腕。
宋千予無奈:“醫院有急診,我要去。”
唐鶴唳神情轉而變得有些委屈:“那我呢?”
宋千予毫不猶豫:“你也回唐氏集團啊。”
見唐鶴唳神情還有些不滿, 宋千予俯身在唐鶴唳臉上親了一下:“唐先生, 短暫假期結束了, 我要去當我的宋醫生, 你也要當你的唐總。”
唐鶴唳時神色緩和了一些,松開了手,眼睛卻還一直盯著宋千予,在宋千予拿著包就要往外沖的間隙,他問道:“幾點下班?”
宋千予也不知道, 病人也不會根據她的下班時間來生病。
可眼下真的來不及和唐鶴唳再糾纏了,宋千予匆忙往外趕:“等下班了給你發信息。”
宋千予走得匆忙從接到電話,到離開都不超過十分鐘。
關門聲傳來的時候, 唐鶴唳看著眼前的一切沒來由地覺得有些孤獨。
孤獨。
他好久沒有發現這個詞出現在他的生活里了。
這幾天的時間里, 他徹底習慣了宋千予出現在他的生活里,一抬眼就總能看見宋千予的身影。
如今忽然只剩下他一個人,反倒有些不習慣。
浦和醫院急癥科。
宋千予換好衣服趕下來的時候, 整個場面已經混亂成一團。
急癥搶救, 符合手術條件的都陸續被運走。
宋千予找到急癥科主任。
“王主任什么情況?”宋千予問。
王主任見是宋千予, 心下落了幾分, 宋千予之前曾經在急癥室輪轉過專業能力他是了解的, 更何況如今宋千予在心外極強的手術能力, 更是院里周知的事情。
“你來得正好,那邊還有一個顱內出血的需要搶救, 你去看四床,有點棘手,到醫院的時候有心肌梗死的現象。他是電單車闖入機動車道引起的車禍,身體被車輛碾壓,多處骨折,心肺兩處嚴重挫傷。胸外的方南憶已經在病床前了,但是具體的心外的部分還沒有定下結論,你去看看。”王主任交代著。
宋千予在腦海里過著王主任描述的情況,在聽到方南憶的時候微怔,可也只是一會兒,便很快恢復往日的鎮靜:“好,我去看看。”
宋千予去的時候,方南憶正在病床邊和骨科的醫生查看著片子。
宋千予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了一個照面,來不及多說,拿起聽診器查看了一番情況,又看了看一側放著的心電圖。
竇性心動加快過速再加上ST段升高,血壓極低,心臟應該伴隨著出血的情況。
“先拿四個單位的血液過來。”宋千予說著。
話音還未落,眼看著血壓就迅速往下降,幾人趕緊到床邊查看情況。
“得先穿刺。”宋千予最先決定。
方南憶還有些猶豫:“千予,病人現在的情況不穩定,不適合穿刺,我和骨科在此之前已經商量過了。”
宋千予眼看著血壓的情況危急,再次檢查了患者的生命體征后要求道:“穿刺!我來。”
方南憶持反對:“這樣太冒險了。”
宋千予接過一側護士遞過來的穿刺設備:“什么都不做患者更危險,你們討論的都是手術如何完成,我想的是讓他先進手術間。”
說著,宋千予利落地刺入。
十分鐘后患者的指征逐漸平穩,三人看著片子商量著手術的方案。
在方南憶說完后,宋千予看著病人面色的潮紅察覺出一絲不對。
方南憶問:“千予?這個方案你覺得可以嗎?”
宋千予伸手將病人的嘴巴扒開,湊近聞了一下,果然殘留著濃郁的酒味。
“有酒精測試儀嗎?”宋千予問。
方南憶有些不解:“啊?”
宋千予冷靜地陳述:“他應該喝酒了。”
方南憶震驚,學著宋千予的方式聞了聞果然聞到了酒味。
兩人都慌了:“這怎么辦?”
宋千予反倒顯得很鎮定,外國人愛喝酒,她在國外的時候碰見過這樣的情況:“分開手術,縮短單次手術時間。”
宋千予下手術臺的時候,已經到了深夜。
整整一天,都在搶救和手術里面,身體難免有些吃不消,疲憊地靠在手術室一側的走廊休息。
“千予。”方南憶遞過來一瓶葡萄糖,清秀的面容上帶著他一貫的溫暖笑容。
宋千予看著方南憶手里的葡萄糖。
從前為了能有機會實戰也為了有機會能學到更多的技術,她在外科輪轉的時候總是不休息地跟著每一臺手術。
有一次就因為低血糖昏倒在手術室里,最后還是方南憶發現自己,將自己帶出去搶救休息。
也是那個時候起,方南憶總會偷偷地給自己塞一瓶葡萄糖。
宋千預想起來這些的時候,是感謝方南憶的。
至少在自己的學生時代能遇到這樣處處照顧自己的師兄,真的是一件很幸運的事情。
可是她也沒有忘記,那天方南憶打電話來說的那一句。
——我喜歡你很久了。
宋千予往后退了一步,清冷的臉上掛著疏遠:“謝謝師兄,我不用。”
方南憶伸出去的手就這么落在了空中。
他看著伸出手也觸碰不到宋千予的距離,苦笑了一聲。
“千予,談一談可以嗎?”方南憶的聲音帶著祈求。
宋千予有些為難,她下意識想要疏遠兩人之間的關系,不想給方南憶有更多的幻想。
可兩人同在一個醫院里工作,她也不想讓兩個人之間的關系弄得太過尷尬。
一個醫院里抬頭不見低頭見,之后可能因為患者兩人還要合作一起手術,總是避免不了要交流。
“只是談一談也不可以嗎?”方南憶望著宋千予,一雙眼睛不知何時通紅,眼里帶著破碎的光芒。
宋千予倒不是不能狠下心拒絕,只是理智地想想,也許此時兩人把話說清楚,比刻意地疏遠更好。
方南憶曾經幫過她很多,無論如何她都是感激他的。
“好。”宋千予答應下來。
兩人都不想把這段關系放在醫院里談。
人言可畏。
再說了,這本就是一段結束的關系。
醫院附近的咖啡店,宋千予抬起咖啡杯吸嗅了咖啡的香味,沒有喝
剛才主任發消息說她假期取消,從明天起正常排班,現在夜已經深了,她如果再喝恐怕今晚都睡不著了。
可抬眼一看,方南憶卻一口接著一口,一杯接著一杯。
他好像試圖把眼下的咖啡當成酒,一醉方休。
大約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方南憶的笑容苦澀至極:“對不起啊,千予。我只是有些控制不住我自己。”
宋千予不知道怎么回答,清冷的小臉上不笑的時候,帶著拒人之外的疏離。
方南憶喜歡宋千予了許久,他像一個小偷一般偷偷地看著宋千予的生活。
他見過宋千予那般炙熱地喜歡唐鶴唳,更看過宋千予那張清冷的臉上露出的笑容。
他看過宋千予愛人時的眼睛,便知道那個人永遠不會是自己。
只是,他放不下。
宋千予的出現太過于驚艷,以至于所有在她之后的人都顯得不過如此。
也是在見過宋千予之后,方南憶猜知道原來那觸不可及的月光也是耀眼的。
艱難地吞咽了后,方南憶看著宋千予笑著說:“忽然和你說喜歡你,嚇到你了吧。”
宋千予低垂下眼眸:“還好。”
方南憶苦澀:“也是,我不過是你生命里若有若無的過客。”
“如果我不再出現,千予,你還會記得我嗎?”
宋千予看著方南憶,她其實能理解這樣的心思。
喜歡一個人總是很容易把自己低落到塵埃里。
她曾經也如此。
宋千予把咖啡放下:“師兄,我很感謝你在上學時候對我的幫助。”
方南憶微怔,轉而又有些哀傷。
宋千予繼續說:“可是,我的愛很小,已經給了唐鶴唳,就不會再有別人。”
方南憶神情哀傷,試圖掙扎:“可是,千予是我先喜歡上你的。如果那個時候我有勇氣,我們會不會……”
宋千予很肯定:“不會。”
方南憶不解。
宋千予:“師兄,感情沒有先來后到,感情也沒有對錯。”
方南憶懂了宋千予的意思,心里極度的疼痛,可看著宋千予卻還是一個勁地笑,他曾經以為他只是差一點,又或者是少一點勇敢。
他以為他回來了,就還有機會。
可宋千予說得對,沒有先來后到,也沒有對錯。
從頭到尾,沒有差一點,沒有錯過。
他和宋千予的人生本來就是交叉的,從一開始他們之間就注定沒有結尾,就連開始都只是他荒唐的想象。
宋千予抬手看了看時間,想起了唐鶴唳和自己說要來接自己的事情,趕緊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看著窗外的夜色,她有些歉意卻也無可奈何,她沒有辦法回應這段感情只能留下一句告別:
“對不起,師哥。”
宋千予看著桌子上已然冷卻的咖啡,起身離開了。
剛出咖啡店,夜風的微涼讓她打了一個寒戰,看了看手機,依舊沒有任何消息過來。
大約是唐鶴唳太忙了吧。
宋千預想。
二十分鐘前。
助理回頭看著唐鶴唳,今天唐總倒是回來了,剛見面就非要自己去買一輛低調一些的車票。
只是開了幾次會,就抱著資料等在了這浦和醫院的外面,守著太陽西落又等到了霓虹閃爍。
直到宋醫生和一個身型高挑現身的男醫生一同走出醫院。
“走吧。”
“啊?唐總,我們去哪?”
“回公司。”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夜幕低垂, 月亮藏在云層之后,華燈初上,夜色拉開帷幕。
宋千予全然不知唐鶴唳來過, 在信息發出去沒有得到回復后,便自己一人回到了家。
前幾天這個曾談得上溫馨的小家, 此時空蕩無人, 黑白配色的家具在此刻也顯得棱角分明帶著冷意。
宋千予將燈打開一盞, 翻開手機又給唐鶴唳發了一條消息。
【我到家了, 今天你還回來嗎?】
那邊信息回得很慢,短短兩個字看著語氣都有些冷漠。
【不回。】
唐氏集團,唐鶴唳一人在頂樓辦公室內,手心里攥著手機,抬眼看著桌上放著的宋千予照片。
眸色低沉, 像是呼嘯著的狂風。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別扭什么,明明知道宋千予回到了那個家,明明知道宋千予沒辦法離開自己。
可看見那個比自己溫柔體貼的方南憶又總是有著偌大的危機感。
所有的目的都可以用手段達成。
可唯獨, 他操縱不了宋千予的感情。
宋千予總說他五年前是利用了她的感情。
可是, 細數下來,他甚至不知道宋千予為什么會喜歡上五年前的自己。
那個時候他一無是處甚至只是一個唐家的邊緣人,沒有前景沒有未來, 為了掩人耳目, 他甚至都沒有一個好的名聲。
他雖然靠近宋千予卻從不敢奢求宋千予愛他。
他步步為營的骯臟又怎么配得上宋家精心呵護的玫瑰。
他利用宋千予, 接近宋家獲得宋家的資源和人脈支持。
他也是真心想要成長, 他想要唐家的一切, 他更想要配得上宋千予。
可努力了許久, 算計了那么多,回想起五年前的原地, 他甚至不知道宋千予喜歡他什么。
以至于到了現在,他明明想聽宋千予說愛他,可又不知道能拿出什么讓宋千予愛他。
唐鶴唳低眸看著手心里把玩的手機,明明想狠心冷落宋千予,讓她來哄哄自己。
可又怕只是那兩個字讓宋千予太過寒心。
幾番思想斗爭后,他又打下幾個字發過去。
【早點休息。】
宋千予累得不行,迅速洗了個澡躺在了床上,看見唐鶴唳的信息過來,心里一暖,也打了兩個字發過去。
【晚安。】
唐鶴唳習慣了夜夜懷里有宋千予的美好,又怎么會甘心一個人在公司加班。
看見宋千予的消息便拿起外套往家沖。
推開門的剎那,原以為會是習慣的黑暗,卻沒想到宋千予給他留了一盞燈,橘黃色的燈光暖洋洋地將屋內冰冷的黑色點亮,帶來了難以描述的暖意。
臥室內,宋千予已經睡著了。
唐鶴唳輕手輕腳地走過去,看著宋千予熟睡的側顏,長而卷的睫毛就這么耷拉著,粉嫩的嘴唇毫無防備地嘟著,裸露在外的皮膚白凈而透亮,像是上好的玉石。
唐鶴唳忍不住伸手摩挲著宋千予的臉頰,感受著宋千予存在的真實感。
也大約是自己的動作吵醒了宋千予,她迷迷糊糊地用被子將自己的臉埋起來,軟聲問道:“不是說不回來了嗎?”
唐鶴唳看著眼下的宋千予,心都忍不住軟了幾分,說話都刻意放柔了聲音:“回來和你說一聲晚安。”
次日,宋千予醒來的時候唐鶴唳不知道從哪里變出了一頓早餐。
手里拿著iPad瀏覽著最近的財經新聞,高挑的身材好似柔軟無骨一般地靠在椅背上。
唐鶴唳天生就有高不可攀地矜貴氣質,冰冷中又透著一份慵懶,瞧見她時眉眼稍稍帶笑,漫不經心地望著她,看上去矜貴又意氣風發。
宋千予坐下,看著眼前一桌子的早點問道:“不會是你做的吧?”
唐鶴唳白了她一眼,沒好氣:“我請老宅的廚師做了送過來,放心吃吧。”
宋千予松了一口氣,唐鶴唳這人樣樣行,偏偏在做飯上確實沒有天分。
唐鶴唳送了一口粥進嘴,骨節分明地手指捏著瓷勺,腕骨懶懶地低垂著。
宋千預見唐鶴唳還帶著自己之前送的那個手表,忍不住勸道:“你這么大一個總裁帶著這么便宜的手表是不是有些不符?”
唐鶴唳挑眉,伸手看了一眼,挑眉痞笑道:“那夫人什么時候給我再買一個?”
宋千予想起了以前的回憶,當即小心眼了起來:“你又不是沒錢,那么大一個總裁干嘛盯著我那么一點工資。”
唐鶴唳轉了轉手表:“那我把我的錢都給你,夫人可以給我買一個手表嗎?”
宋千予不可置信,連連咋舌后問道:“唐鶴唳,你是不是錢賺多了,對錢沒有概念?”
宋千予曾經也一度對自己賬戶里的余額沒有概念。
可是,在醫院里,生和死之間的距離往往不是傷病而是錢。
唐鶴唳攪動著碗里的粥,勺子在碗沿上翹出清脆的聲響:“倒不是。”
“只是在想,怎么樣才能讓你愛我一些。”
宋千予不理解唐鶴唳的邏輯,好端端地談錢是怎么從錢又談到愛的。
唐鶴唳慢條斯理地端起一側的骨瓷咖啡杯喝了一口,繼而低頭凝視著黑沉看不到底的咖啡:“千予,從前你送我這塊表是因為愛我,那現在呢?你愛我嗎?”
宋千予對唐鶴唳這樣忽如其來的感情有些遲鈍。
還沒等她想好怎么回答,唐鶴唳便站起身來,冷冷地宣布道:“我要去魔都出差幾天,這幾天照顧好自己,我會讓老宅的廚師定時來做飯。”
宋千予抬眼,卻見唐鶴唳已經到了門口,旁邊有一個大的行李箱。
“要去很長時間嗎?”宋千予問。
唐鶴唳站在原地,伸手劃拉著手機,好像在發信息,聽見是宋千予便抬頭回道:“嗯,有個項目和幾次會議需要在那里停留一段時間。”
宋千予低下頭,心里有些落寞,她知道唐鶴唳現在坐在哪個位置,所有的大事決策還有會議都需要他親力親為,她也知道唐鶴唳能挪出一段時間陪自己,已然是非常難得的。
她更知道,她作為妻子,這個時候應該支持唐鶴唳。
可她也會想他。
“沒有什么要和我說的嗎?”唐鶴唳忽然轉身問道。
宋千予微怔,有些猶豫,手心揪著衣袖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余光掃過時間,才恍惚自己也到了要出門上班的時間了。
“注意安全,到了給我發個信息。”宋千予說。
唐鶴唳沒有回應,直接將門關上。
宋千予心下落了一拍,看著緊閉的房門,剩下的更多還是無奈。
宋千予回到科室繼續工作,在支援的時候,宋千予被安排采訪,清純又有韌勁的形象很快就在各大報紙上爭到了一席之地,讓她也被更多人認識到。
就連往日毫無人氣的門診,今天陸陸續續也來了許多的病人。
從前宋千予摸魚看書的時間忽然變成了看診,就連宋千予自己都有些不習慣。
“8號就診。”
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孕婦走了進來,宋千予瞥眼看著有些詫異:“婦產科在旁邊。”
那個孕婦拿出病歷本:“是隔壁婦產科主任讓我來掛你的號。”
宋千予接過病歷本翻開看著 :“孕中有先天性心臟病。”
這可是一個非常棘手的病情,就算要手術,這個手術在整個心外手術里也是排名前四的難度。
從前這樣的病情更多的是找上主任,而且就算是主任親自主刀做這個手術,也不能完全保證成功率,這個手術未知的情況太多了,根本不可預控。
見宋千予緊蹙著眉眼,孕婦小聲說道:“我已經38周了,很快就要臨產了。他們告訴我萬主任手受傷暫時沒辦法手術,只有宋醫生才有可能試一試。”
宋千予伸手:“把檢查報告給我看一看。”
孕婦趕緊遞上。
宋千予越看眉眼蹙得越深,完全型大動脈轉位,這就相當于心臟上的主肺動脈長反,在孕婦體內的時候可以依靠著臍帶存活,但是一旦出生,這個嬰兒就會因為缺氧而無法存活,就算是靠著呼吸機等器械,這個嬰兒也撐不過一個月。
孕婦敏感地感距到宋千予越發沉重的神情,當即拉著宋千予的對手哭泣懇求道:“我找了很多心外科醫生了,他們都直接或者間接地讓我放棄這個孩子了。但是,這個孩子在我體內了那么久,我眼看著他一點點長大,這要我怎么放棄?”
宋千予趕緊抱住孕婦,伸手拿過紙巾給孕婦擦著眼淚,她想說一些好聽的話安撫一下病人的情緒,可又怕給了對方無謂的希望。
幾番糾結后,她說道:“這個手術很復雜,我需要回去和萬主任商量后才能給出具體答復。”
孕婦見宋千予沒有完全拒絕,連連道謝。
宋千予低頭看著手里的檢查報告還有病例,嘆了一口氣。
心外主任辦公室。
萬主任受傷后雖然不能做手術,但還是要回來處理科室的一應事宜。
此時看著宋千予遞過來的病例和檢查報告緊蹙著眉頭,面色嚴肅,來回翻看了幾遍以后,才摘下眼鏡抬起頭來問道:“你要做這個手術?”
宋千予清冷的眉眼還是一如既往的鎮靜:“病人有需要,作為醫生我就要想盡辦法去完成。”
萬主任將手里的資料扔在桌子上:“這可不是簡單的手術,不是說大話的時候。”
宋千予冷聲:“我沒有想說大話,手術再難也不是沒有可實行的機會。”
萬主任看著宋千予拿起一側的水杯喝了一口:“婦產科的李主任和我說過這個病例,我回絕了,倒是沒想到找上了你。”
說完他又看了看宋千予:“都說做心外的手術要膽子大,但是我看整個心外里也就只有你最不愛惜自己的羽毛,什么都敢接。”
宋千予有禮有節:“您教得好。”
萬主任聞言差點氣死。
宋千予這話也算不上完全沒有依據,在萬主任年輕的時候萬主任確實有手術瘋子的稱號。萬主任的名號也是在那個時候打響的。
可惜,之后遇到了一件事情。
不然,萬主任遇到這類手術只怕比她還沖得快。
宋千予看著萬主任嚴肅的神情,這次手術只要有一線可能,她就一定會接,只是她知道整個醫院這樣的手術大約只有萬主任有經驗,她如果能得到萬主任的指導,這次手術才會多一分勝算。
萬主任好似嘆了一口氣:“你想清楚了嗎?”
宋千予眼神堅定:“只要患者想清楚了,我就想清楚了。”
萬主任重新將眼鏡戴起:“談談你的想法吧。”
宋千予趕緊湊上前:“我想做產時手術,一個手術間生,一個手術間做心臟手術,爭取在嬰兒出生半個小時內就開始手術。”
萬主任神情嚴肅,翻開病人的彩超看了看:“彩超上顯示完全性大動脈轉位,但是這個檢查報告畢竟隔著母體,不準確,嬰兒出生可能還會存在更加復雜的情況。”
宋千予也想過這個問題,能做產時手術對嬰兒是最好的,但卻是最考驗醫生的,所有的情況都將是未知。
不論手術難度,那么小的嬰兒手術麻藥要準備多少,血型要準備什么,統統都是未知。
萬主任想到這里,都忍不住拿筆桿敲打著宋千予的頭:“人人都說我是手術瘋子,我看你也不差!”
宋千予吃痛捂著頭。
萬主任清了清嗓子:“行了,既然決定好了,下午就叫上麻醉和婦產科還有病人做一個四方會談。”
宋千予點頭:“好。”
說著想要伸手將病人的病歷和檢查資料拿走,卻被萬主任攔住。
宋千予抬眼不解。
萬主任臉上洋溢著和剛才全然不同的笑意:“小唐總對我們的支援的幫助很大啊。”
宋千予當即面色通紅,剛才的鎮靜全然憑空消失了一般。
萬主任繼續問道:“你們準備什么時候要孩子啊?”
宋千予第一次被除了家里長輩之外的人問到這個話題,眼神慌亂地四處亂看,想了半天才想起來一句:“還沒有這個打算,目前還是以事業為主。”
萬主任大手一揮:“你們小兩口條件都這么好,要生就早點生,多生幾個,小唐總又不是養不起,到時候我給你準假就行了。”
宋千予簡直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萬主任見宋千予不說話,還繼續問道:“怎么了?還是你們有什么顧慮?”
宋千予想哭的心都有了:“沒有。”
萬主任見宋千予這樣難為情,若有所思。
片刻后,低頭寫下兩個號碼遞給宋千予:“諾,都給你備注好了。第一個是男科專家,專門看不行的。第二個就是咱們這次要合作的李主任的聯系方式。她可是婦產科的大拿,你到時候客氣一些。”
宋千予接過那個紙條欲哭無淚,唐鶴唳那哪是不行啊。
是她要不行了……
“主任,這個男科要不還是算了……”宋千予試圖掙扎一句。
卻見萬主任擺擺手:“我都懂,你也不用明說,我也不會說出去,放心好了。你們結婚的事情,我不是到現在都守口如瓶。”
宋千予無奈撇嘴,只能將紙條裝進口袋,總歸不會說出去,就當是長輩的心意好了。
宋千予走出主任辦公室,護士小劉迎上來,笑得神秘兮兮地:“宋醫生!你猜我幫你報了什么?”
宋千予看著小劉這個表情,心里忽地有種不祥的預感,可也沒當一回事,坐了半天門診她和患者解釋病情解釋得口干舌燥,就想喝一口水。
走過去接了一口水喝上,才慢悠悠地問一側的小劉:“什么?”
小劉很興奮:“咱們院里的聯誼。”
宋千予一口水沒有咽下去,生生嗆了一口。
小劉沒有想到宋千予反應這么大,拿出紙巾給宋千予擦著,拍著背安撫道:“你又不是結婚了,反應這么大做什么?”
宋千予看著小劉,想說的話就在嘴邊,但是又怕被人扒出了身份,只能強行咽下,轉而暗示性地說:“小劉,你覺得我看著像不像是已經結過婚的?”
小劉笑得沒心沒肺:“一點不像。”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宋千予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也對, 一個人嫁人與否好像不會表現在臉上。
她又伸出手來看了看,纖長的手指上空空蕩蕩地什么都沒有。
白皙的腕骨上更是什么都沒有。
平日里她要做手術,不方便做花哨的裝飾, 也就沒有買飾品這個心思。
和唐鶴唳結婚的時候倒是給自己買了一個鉆戒,可是那時她巴不得和唐鶴唳撇清關系, 又怎么會日日戴著一個戒指。
宋千予瞧了瞧小劉, 如果她此時忽然說自己已經結婚了, 自然會被問起自己的丈夫, 到時候又該怎么解釋唐鶴唳呢?
醫院里的流言蜚語這么多,自己和唐鶴唳一定會被拿出來討論。
小劉見宋千予沉默了許久,原先還有幾分堅定的回答,也在沉默中變得不堅定。
忍不住問:“宋醫生,你不會真的結婚了吧?”
宋千予訕笑著, 沒有說話。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小劉便以為宋千予是在否定,眼看著護士站還要忙碌,小劉也顧不得再和宋千予繼續聊天, 直接說道 :“反正, 已經報名了,宋醫生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宋千予還想推辭。
小劉又撒嬌道:“每次這樣的聯誼都是咱們科室里的那些五大三粗的男醫生去, 今年好不容易有一個顏值擔當了, 你就當行行好, 去那里給咱們科室爭口氣。”
宋千予無奈, 卻又有苦難言, 想要拒絕, 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再次抬眼的時候,小劉已經走了, 倒是她捏著一個水杯,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她要和唐鶴唳說一聲嗎?
但是以唐鶴唳那般小心眼的性格,要是沖動做出什么事情來,豈不是更加難堪。
宋千予嘆了一口氣,將思緒拉了回來。
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這一臺手術,聯誼的事情晚點再說吧。
大不了當天她再尋一個借口,溜了便是。
魔都,唐鶴唳等了整整一天,都沒有收到宋千予的一個消息。
富麗堂皇地水晶燈下是商人的攀談,觥籌交錯下是他一個人的形影單只。
“聽說唐總前陣子結婚了,還沒來得及道一聲恭喜。”
唐鶴唳眼神一凝,淡淡道:“謝謝。”說完轉身就一個人尋了一個清靜的位置坐下。
連日的工作讓他心神憔悴,此時喝了酒只覺得頭疼,伸手揉捏著太陽穴,卻依舊緩解不了半分疼痛。
心煩意亂下打開了手機,看著自己消息那欄空空如也,更是煩躁異常。
宋千予難道是一根木頭嗎?
他早上出門都已經那般了,她都不會來哄哄自己嗎?
連個信息都不發,她倒是怪狠得下心。
“喲,唐總居然一個人在這。”一襲紫色長裙的林夏曦踩著高跟鞋一步一步走來,上揚的眼尾在看人之時充滿了魅惑,姣好的身材讓她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吸引力。
唐鶴唳不想在這個時候和林夏曦有牽扯,將頭撇朝一邊,冷臉相待。
林夏曦也不惱,端起一側的紅酒,輕輕搖晃著:“看來,唐總之是又被冷落了。”
唐鶴唳被戳中了心事,神色變得有些難看,沉聲提醒:“我記得你們律所和唐氏集團還有合作。”
林夏曦卻一點不怕,隨意找了一個墻靠著,撩撥了一下頭發:“說起來,唐總還準備下個季度繼續和我們律所合作嗎?”
唐鶴唳伸手從一側侍應生的托盤里拿起一杯紅酒一飲而盡,又伸手松了松領結:“直接說。”
林夏曦也沒準備賣關子,錢和感情的分量,她向來掂量得清楚:“下個季度合作條件不變,但是作為老熟人,我可以額外送給唐總一份大禮。”
唐鶴唳不免有幾分嗤笑:“你能送我什么?”
林夏曦笑了笑,俯身輕聲說道:“我能讓宋千予主動聯系您。”
唐鶴唳嘴角勾起了幾分玩味,可又有幾分苦澀,黑眸低垂的瞬間,沒有人能猜到下一秒來的是風暴還是平靜的湖面。
林夏曦也不過是在賭,唐師集團對于每一個律師事務所都是一個大單,她不賭就只能拱手讓人。
唐鶴唳輕笑了一聲:“你又憑什么篤定我會因為這個條件答應你。”
林夏曦心里很慌,迎上唐鶴唳壓迫感的眼神時,咬牙帶著笑容,裝作很輕松的樣子:“不知道,猜的。”
唐鶴唳又拿了一杯紅酒,起身走到林夏曦身邊。
林夏曦了解唐鶴唳又不了解唐鶴唳,他的心思總是很深,唯有宋千予是她所知道的定量。
可現在見唐鶴唳起身,林夏曦又覺得不可能了。
只是她不甘心就這么放棄,腦海里想著如何補救。
正找不到思緒時,她手里捏的酒杯被碰響,發出清脆的聲音。
眼前的唐鶴唳,漫不經心地勾著笑意看不出喜怒:“合作愉快。”
林夏曦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合作愉快。”
浦和醫院婦產科。
因為手術的復雜以及病情的危急,四方會議從下午一直到了深夜。
對于那個還沒出生的嬰兒存在了太多的不確定性。
一旦要開始準備手術,嬰兒的體重以及血型,心臟的情況都是未知的。
可這所有的未知都需要提前準備。
負責接生的婦產科,負責嬰兒手術的心外科,保障兩個手術的麻醉科,三科都不敢松懈,討論到最后幾乎都在確定每一處的細節。
一直到深夜,才將整個手術方案確定下來,各科去籌備。
會議散了,宋千予卻還留在辦公室,一遍又一遍地查看著檢查資料,看看有什么疏忽的。
醫院的夜晚總是會比家里多幾分喧鬧,不斷響起的護士鈴聲,一次又一次響起的急癥電話,偶爾還有患者家屬的小聲哭泣。
而這些聲音都被浸泡在了消毒水味里。
“宋醫生,你怎么還在辦公室?”值班醫生哭喪著臉,揉著腰回來。
“想再看看病人的資料。”宋千予說。
值班王醫生趴在桌子上拿起手機:“一看你就還沒成家,要是成家了恨不得天天在家老婆孩子熱炕頭。”
說完又看了看宋千予那張清冷得生人勿近的臉:“好吧,我覺得這一天對你來說可能還是很遠。”
宋千予指了指自己,有些納悶。
怎么今天人人都說自己看著不像是結婚了的。
“我看著不像是結婚了的嗎?”她忍不住又問出了這個問題。
王醫生看了看宋千予,嗤笑:“你?結婚?就沖你這大晚上不回家在這里義務加班的精神,戀愛應該都和你沒什么關系。”
宋千予撇嘴,這話好像在罵她。
王醫生拿出手機來,旁若無人地發了一個語音:“老婆,我終于可以休息一下了,我好想你。”
宋千予聽了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好肉麻,看了看現在的時間,她提醒道:“現在已經四點了,你夫人應該休息了吧。”
王醫生的表情一下子傲嬌起來:“這就是你們這些單身狗不懂了,這叫報備。”
“你說一句我在干嗎 ,我說一句我在干嗎,有來有回的,大家才有安全感。”
宋千予無可反駁,她忽然想起來唐鶴唳今天去魔都出差,如果按照這個王醫生這個理論的話,她是不是也要報備一下才對。
只是現在這個時間點,唐鶴唳應該已經睡著了吧,自己忽然發一個消息過去會不會吵醒他?
宋千予在猶豫,身體卻很誠實地拿起了一側的手機,剛才看資料太入神沒有發現,自己手機居然有這么多消息。
她翻開一一查看,除了一些群里的消息,還有一個竟然是林夏曦。
自從林夏曦去了魔都之后,她們很久沒有聯系了。
點開一看,竟然是唐鶴唳和一個陌生女生的背影照。
兩人看著舉止有些親昵,女生穿著吊帶裙,腰肢纖細,腿筆直又修長,長而卷的頭發僅僅是看一個背影便覺得充滿了風情。
宋千予頭腦一熱,整個人就像宕機了一般沒有半點自己思考的能力,當即打電話給林夏曦。
“什么意思?”直截了當地問道。
那頭的林夏曦好似是料到了宋千予的反應,絲毫不急,甚至還笑了一聲。
“著急了?”林夏曦問道。
宋千予緩過神來自己在干什么,明明很在乎,偏偏又忍不住嘴硬:“沒有,他要和誰在一起是他的自由。”
林夏曦當然知道宋千予的心思,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我要是你,與其在這里逞一時之快,倒不如親眼來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算是要死心,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
宋千予咬牙深呼吸,劇烈的情緒起伏讓她大腦都有些缺氧,甚至在聽到林夏曦這句話的時候,當即就點開了最快到魔都的機票,想要購買。
可低頭一看,積壓在她手邊的病歷,她又冷靜下來:“我來不了。”
林夏曦有些意外,又增加籌碼刺激道:“你老公背著你在外面如此這般,你都不介意了?”
宋千予咬牙,她當然不滿,當然想現在就到魔都看個真假。
她想知道唐鶴唳先前所有的示好是不是另有目的。
她想知道唐鶴唳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別人。
她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可是, 她現在不能離開。
那個孕婦已經到了38周,隨時都有可能臨產。
一旦羊水破了,她們就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好手術的準備。
她離不開。
那頭的林夏曦還在繼續引誘:“你就這么不怕你家唐鶴唳被搶走啊。”
“像他這般年少有為又有姣好皮囊的男的, 別人往上撲的時候可不會管他到底有沒有結婚。”
宋千予咬唇,幾番深呼吸才強行恢復了幾分理智, 抬頭看著不遠處的月亮, 又想起了當初唐鶴唳撩撥自己說的那句話。
“騙子。”
林夏曦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我沒騙你啊。”
宋千予又重復了一遍:“騙子。”
繼而又一副冷靜做派地說道:“告訴唐鶴唳, 他既然要這樣, 那我就默認協議生效,大家從今天開始你玩你的,我玩我的。”
說完宋千予就直截了當地掛斷了電話。
那邊開著免提打電話的林夏曦眼看著自己面前的唐鶴唳臉色像是天氣預報一般的精彩。
直到這通電話結束,直到宋千予說完最后一句話,聽完的唐鶴唳, 臉色便徹底陰郁下去:“宋千予她什么意思?”
林夏曦也沒有想到宋千予會是這般態度。
不過,五年以后的宋千予總是讓人摸不透她的心思,她好像徹底變了一半。
可具體是哪里變了, 她又總說不出來。
如今倒是知道了幾分。
五年前的宋千予愛一個人會不顧一切, 會把愛的人放在自己的前面。
五年后的宋千予愛一個人會思前想后,會把自己放在最重要的位置。
唐鶴唳卻從來都沒有變,他希望宋千予愛自己, 像是五年前那般。
他對宋千予的愛后知后覺, 在宋千予走了以后, 那一份愛就像是被冰凍起來了一般, 毫無保留地留到了五年后。
林夏曦忍不住彎了嘴角, 抬起紅酒杯晃了晃。
這兩人倒是有緣分, 無論是五年前無論是五年后,無論變了什么愛都是一樣的。
只是差了一個解釋的契機。
林夏曦忽然不著急幫唐鶴唳了, 她歪頭撩了撩頭發:“唐總沒聽清嗎?各玩各的。”
唐鶴唳氣的就是這個,先不論宋千予滿不在乎他和別人在一起,只要想到宋千予要和別人在一起,他就會嫉妒得發瘋。
他絕對做不到這件事情。
林夏曦繼續問道:“唐總要不現在趕最早的班機回去和宋千予討論一下這個情況如何解決?”
唐鶴唳撇過臉,將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試圖消解心中的煩悶。
他為什么要回去?
每一次都是他低下頭妥協,縱得宋千予到現在直接要和他各過各的了,憑什么?
林夏曦看了看唐鶴唳的神情,了然:“看來唐總是不愿意,只是這不愿意就麻煩了。”
唐鶴唳沉著臉,黑色的眸子好似在呼嘯著狂風暴雨:“沒有什么麻煩的,她既然愿意各過各的,那便如此。”
說完起身離開。
站在一側穿著高跟鞋性感吊帶裙,還戴著長卷假發的助理眼見唐鶴唳走,也想跟上去,還沒走兩步就摔了一個狗吃屎。
林夏曦忍不住在一旁笑出聲來:“哈哈,我差點都忘了,助理你還穿著高跟鞋。”
助理欲哭無淚,想要站起來都費勁。
他算是知道什么叫伴君如伴虎了,領導一句不喜歡別的女人靠近,他就得是個“女人”。
“林律師我應該不用再扮演女人了吧。”助理問。
林夏曦聳肩:“這得看你們家領導的心思。”
浦和醫院。
宋千予連著幾天出門診做手術,時間排得滿滿當當。
本想借此忙碌忘了唐鶴唳,可一旦有空隙的時間,唐鶴唳這三個字就會順著絲絲縫隙鉆進來,直至占領她所有可思考的空間,讓她逃無可逃。
宋千予握著筆,又想起了那張兩人極致曖昧的背影照。
巨大的憤怒涌上心頭,一個沒注意竟然將筆生生掰成了兩段。
“宋醫生!”不知什么時候走過來的小劉驚呼。
宋千予回神,見手里的筆已經變成了兩半,趕緊捏在手心里藏起來,訕笑著:“怎么了?”
小劉看著宋千予的手心,還是不敢相信,她知道心外科醫生每次手術幾乎都要六個小時,極度需要體力,所以雖然覺得宋千予看著身形纖瘦也沒有覺得宋千予會是一般的柔弱女生。
但是眼看著宋千予當著她的面,就這么生生掰斷了一支筆,這個驚訝程度不遜于她親眼看見林黛玉去舉重。
宋千予見小劉這般以為是自己嚇到了小劉,又將手心里的筆塞到身后,擠出一抹笑容:“怎么了?”
小劉顯然還沒有從剛才那樣吃驚的過程中轉換過來,可也稍微收斂了一些,喃喃道:“那個聯誼的事情。”
宋千予腦子一轉,當即來了主意:“我去,我一定去。”
小劉本來想著上次和宋千予說的時候宋千予的神情都看著太過勉強,眼下聯誼的時間定下來了,再來問一次宋千予,如果宋千予實在看著不想去,她也不就不再提起這件事情。
可誰知道,宋千予的態度忽然三百六十度大轉彎。
“真的嗎?”小劉都有些不敢相信了。
宋千予點頭,意味深長地說:“我想過了,我確實需要聯誼。”
小劉:“這次的聯誼時間定在下個星期一。”
宋千予毫不猶豫:“我一定會準時到場的,放心。”
小劉看著眼前的宋千予,憑著兩人之間的相處,她總覺得宋千予有什么不對,可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順著宋千予的話點了點頭:“好,我去幫你回復。”
想到宋千予真的會去,小劉忍不住說:“我覺得咱們醫院那些單身男醫生到時候看見你一定會瘋狂的。”
宋千予捏著拳頭,根本聽不清小劉后面說了什么,她腦子里全然是唐鶴唳和那個身材窈窕的女生可能在干什么。
她承認她嫉妒。
也更是憤怒,唐鶴唳那個騙子,話是說得真好聽,出差開會。
她看他就是賊心不死,風流不改。
讓他到了給她報個平安,到現在她都沒有收到一條信息,反倒是收到林夏曦給她發來他和其他女生的合照。
他那么喜歡人家在自己面前裝什么深情?
她宋千予又不是沒人要,難道還要怕自己賴上他嗎?
笑話。
他唐鶴唳去見美女,她宋千予就不能去參加院里聯誼嗎?
“宋醫生,婦產科那邊來電話,那個胎兒先心病的孕婦剛才羊水破了,要臨產了。”護士跑進醫生辦公室吼道。
宋千予看了一下時間:“這么早?提前了那么長時間?”
沒有足月生產,那么胎兒的體重可能也不會有她們想象中那么重。
但是,胎兒一旦出生,心臟開始獨立跳動的時候,距離嬰兒的死亡也就不遠了。
宋千予往手術室那邊趕邊問:“婦產科那邊這么說?手術室安排呢?”
“主任已經協調了相鄰的兩間手術室,婦產科已經就位剖腹了,李主任讓我告訴你,她需要十分鐘。”
宋千予步伐頻率加快了許多:“好,十分鐘夠了。”
婦產科手術室里,一個通體發紫的嬰兒從孕婦體內取出。
“去稱重量,然后告訴心外那邊的麻醉。還有血型,是多少?讓家長去簽字領配血。”李主任將嬰兒抱出吩咐著。
“3.5公斤,男嬰,血型是A型。”
“好,帶去心外手術室。”李主任說。
另一邊,宋千予換好手術服進來,看見那么小的一個嬰兒心里難免有些犯怵。
太小了,她可以操作的空間也是更小的。
可她是主刀醫生,她如果表現出一點害怕,那么在這間手術室里的所有醫生會比她更害怕。
“超聲確認呢?”宋千予問。
換上手術服的宋千予總是看著比以往還要延續許多,就連眼睛里都流露著銀劍的鋒芒。
“完全型大動脈轉位。”超聲醫生答。
宋千予深吸一口氣,宣布:“建立體外循環,準備手術。”
這個手術極為艱難,僅僅出生二十分鐘的嬰兒,僅僅一節拇指大小的心臟。
而宋千予要用7MM的線,將其縫合。
沒有任何可以再次搭橋的可能,她甚至不能有一針漏血。
一個在出生就面臨死亡的新生兒,唯一的轉機就握在了宋千予的手里。
宋千予拿起手術刀,看著眼下的病人,手都難免顫抖了幾分。
可她沒有退路,她手術刀下的這個孩子也沒有退路。
麻醉的時間不能過長,她必須抓緊時間。
宋千予神色一凝,伸手用刀劃開了那層皮膚。
四個小時后,手術室再次傳來心跳聲。
“手術成功了。”不知道是誰說了這么一句。
宋千予看著屏幕上心臟跳動的數值以及血液流動的速度,松了一口氣。
她賭贏了。
“送去ICU觀察吧。”
現在就看這個孩子能不能挺過來了。
他人生的開始只差這最后一步了。
手術室外,萬主任看著屏幕上的數值,滿意地點了點頭。
一側的李主任說:“我說你當初為什么不接這個手術讓給這個新人,倒是真有兩把刷子”
萬主任笑了笑:“我老了,總要把舞臺讓給年輕人。”
李主任看穿萬主任的心思,調侃道:“也倒是符合你這個手術瘋子的特征。”
萬主任毫不客氣:“她不會是我,也不只是我,她會比我更好,也會比我更“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