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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刺破的、照亮的,是他常年陰郁的內心

    刺耳的鈴聲使得正因為有些頭疼看著文件放空的竹之內雅瞬間清醒。

    同一時間, 蘭堂和門口位置那兩個守衛,雖說對此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但也都開始默默關注這通電話的緣由和竹之內雅的反應。

    大事不妙。在第二陣鈴聲傳來時, 竹之內雅腦中浮現了這四個大字。

    會是什么事情?和魏爾倫有關?和起霧有關?

    隨著紛雜的思緒涌來,竹之內雅緩解了一些的頭疼又加劇了一些,同時他伸手推開那堆攔路的文件拿起了聽筒。

    “滋滋”的電流聲過后,電話那頭響起了一道陌生的聲音,那道陌生的聲音急切卻拼命抑制著急切:“首領, 屬下隸屬大佐干部,大佐干部在例行巡查中不見了, 屬下和其他隸屬大佐干部的Mafia成員在某個街角發現了大佐干部的貼身物品。”

    陌生歸陌生,這個座機的號碼, 只有內部人員知曉,而且即使號碼流到了外面, 正常也不會有人故意過來找死說這種一拆就穿的謊。

    所以, 對方所說,十之八九為真。

    竹之內雅大腦空白了一瞬。

    而后,洶涌的、已然沉寂許久的殺意,因為突然的刺激再度襲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起,在連他自己都不大解的速度下,港口Mafia和港口Mafia的大家已經在他心中占據了一席之地。

    而眼下,其中之一,不僅失蹤,而且丟失了貼身物品。

    他并不清楚丟失了什么貼身物品, 但他知道那位老人向來嚴肅加謹慎, 不會在無事發生的情況下丟失貼身物品,所以那位老人幾乎百分之百遇到了顧不上細節的事情。

    乃至, 危險——

    回不來的、通常昭示著死亡的危險。

    心跳聲,電流聲,還有人聲,在某個瞬間遠去,又在某個瞬間回歸。

    緩了緩,在強行放空片刻,免得殺意侵占大腦后,竹之內雅沒有詢問對方后續說了些什么,他知道對方想要申請人手尋找失蹤的大佐。

    “我批準了,”竹之內雅說,“人手的事情,我會讓梶谷跟進!

    “是!”

    聽到這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語氣,竹之內雅頓了頓,隨后掛斷電話,側目看向蘭堂:“讓梶谷過來見我!

    相比其他高層,工作大多集中在生意上、又擁有足夠手下的梶谷,是目前最適合處這件事情的人員。

    和門口那兩個守衛不同,因為站位距離竹之內雅很近,蘭堂清晰地聽到了大佐那個部下說的話。

    大佐出事了?以大佐的身手,實在沒有道啊思緒紛紛劃過腦海,蘭堂將目光放到了殺意驟顯、又以驚人的速度收斂了殺意的竹之內雅臉上。

    “是!碧m堂輕輕答應了一聲。

    蘭堂的效率很快,在大門兩次開合間,轉眼就將梶谷川帶到了辦公桌前。

    “首領。”梶谷川深深彎腰,異常恭敬地說道。

    竹之內雅靜靜看著,直到眼前的腦袋徹底抬起,在眼前的腦袋徹底抬起后,他在安靜的空間里投下了一個連門口那兩個訓練有素的守衛都微微變色的驚天大雷——

    “大佐干部不見了,辛苦你協助大佐干部那些部下尋找,并且暫時限制一下這件事情的傳播!

    梶谷川瞠目結舌,片刻之后,他說:“是,屬下這就安排,”說完,猶豫兩秒,看著似乎無事的竹之內雅,他出于自身的擔心補充道,“大佐干部體術和異能力都相當高強,我想就算遇到了什么危險,大佐干部也能化險為夷,望您不要擔心!

    男人滿臉關切,這份關切已經超過了正常水準,竹之內雅瞥了眼男人頭頂的數字“96”,最終還是在這個不合時宜的時候壓下了心中的疑惑。

    “我知道了,多謝!敝裰畠妊耪f。

    梶谷川溫和笑笑,接著在彎腰告退后,以較快的速度走向了門口,港口Mafia干部失蹤不是什么小事。

    凝視梶谷川的背影兩秒,竹之內雅垂下眼簾,揉了揉眉心,實際上,體術和異能力都相當高強,很有可能加大那位老人死亡的概率。

    當然,這一可能,有個前提,那就是那位老人這次的失蹤和殺死前幾天發現的死者的兇手有關。

    前幾天發現的死者,死得實在太過蹊蹺,就像死于翻版的自己一樣。

    根據他和太宰治他們二人共同推斷,殺死這個死者的兇手很有可能擁有某種能夠操縱霧氣、并且能夠借助霧氣創造或者模擬出一個復制體的異能力。

    “希望大佐干部真的做好了準備吧。”在重新看向文件的同時,竹之內雅喃喃道。

    “準備”,指的是,如何應對自己的異能力,包括逃離方式和身上的裝備。

    相比體術,應對自己的異能力顯然更加困難,所以在和太宰治他們二人商量后,竹之內雅命人通知了所有擁有異能力且最近需要外出巡查的人員。

    大佐,正是其中之一。

    辦公空間里,沉寂了一會,在翻過某頁的瞬間,竹之內雅突然開口:“蘭堂,站到辦公桌前吧。”

    蘭堂依命行事,自竹之內雅右后位置走出,繞過辦公桌站到了辦公桌前。

    耳邊的動靜結束,竹之內雅繼續往下說道:“蘭堂,你覺得,我最近要不要出去幾趟,引誘一下那個可能想要逼迫港口Mafia下場的推手?”

    “……您怎么會有這種想法?這未免也太過危險了,”蘭堂滿臉不贊同,“現在擺在桌。面。上的,不單單只有那個推手,還有那個應該隸屬官方、能夠操縱霧氣的異能力者。”

    “我能解你的想法,也能解太宰和中原的想法,但是……”

    說著,竹之內雅抬眼看向蘭堂,用冷靜到沒有半點起伏的聲音說:“一味的防守,一味的應對,真的太過被動了。

    他或她,甚至它,目前只出了一張牌,這張牌眼下卻已經致使大佐干部失蹤了,這還是在我們發現了對方的目的加強了戒備的情況下。

    所以,我在想,要不要直接跳過那個或者那幾個不知道是不是隸屬官方的異能力者。

    畢竟,如果想要逼迫港口Mafia下場,比起大佐干部他們這些高層,抓住我甚至殺死我才是最有效的選項。”

    蘭堂皺了下眉:“被動歸被動,對港口Mafia來說,首領的安全高于一切……”

    “蘭堂,”竹之內雅打斷道,“我想‘掀桌’了。”

    他實在沒有那樣的腦力處這些事情。

    頭疼,越來越疼,需要休息的時間也變多了。

    而且,現在是大佐干部,如果下一個是“柔弱”的太宰呢?

    他說過,在心中說過,他會不顧一切地保護太宰,他必須盡早掐滅這種可能。

    必須,盡早。

    想到這里,在蘭堂凝重的注視下,竹之內雅說出了第三個由:“你說首領的安全高于一切,什么是首領呢?在我看來,一個拿部下的性命試錯的首領絕對稱不上首領,我做不到心安得躲在信任我崇拜我的部下身后,這不止對于大佐干部,還有,你,蘭堂先生!

    實際上,還有第四個,但第四個是秘密,是竹之內雅絕對不會往外說的秘密——

    他論上不會死亡。

    所以,他面臨的危險不算很大,最多不過是遭受一些疼痛罷了。

    話音落下,恍惚之間,周遭的一切,全部黯淡了,唯有那雙湛藍的眼眸,如同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刺破了什么,照亮了什么。

    凝視著眼前明亮而堅定的眼眸,蘭堂感到自己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而在猛地跳動的瞬間,他也明白過來,刺破的、照亮的是他常年陰郁的內心。

    蘭堂的好感再度上升。

    看著上升的好感,竹之內雅這次十分坦然,他剛剛說的話確實發自內心而非源自規訓。

    “對了,我的出行,由你安排,”竹之內雅說,“暫時不要告訴太宰和中原!

    蘭堂迅速回神,下意識地,問:“為什么?”

    “我的腦子,其實不大好使,但哪怕不大好使,我也能看出太宰做事向來以我的安全為先,”竹之內雅眼前浮現了那個在他面前基本上一直笑意盈盈的少年,“這件事情跟他說,他會過來勸說,他的勸說,有點麻煩,總能說服我,所以,他什么時候知道,就什么時候再說!

    聽到這話,蘭堂欲言又止,一種無言的感覺驅散了胸腔的熱意。

    不說什么時候知道什么時候再說這點,完完全全一副任性做派,相比前面,極具反差,就說這樣的腦力,不大好使?那他呢?考拉?

    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了一陣之后,蘭堂問起了“太宰和中原”中的另一人:“您為什么瞞著中也?中也不會聲張,還能隨行保護!

    蘭堂沒有質疑的意思,他只是想要進行一下簡單的勸說,因為告訴中原中也并帶著中原中也更加安全。

    “他們兩個太有默契了,我擔心太宰看出什么,而且,”竹之內雅稍微收斂沉悶的心情,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這不是有你嗎?蘭堂,有你已經足夠了!

    在和魏爾倫無關的事情上,頭頂數字“98”的蘭堂百分之百值得信任,這是竹之內雅同樣可以百分之百確認的事情。

    “首領!碧m堂喃喃道。

    蘭堂并不清楚竹之內雅對他這么信任的真正原因,他僅僅知道在這樣的注視下,胸腔的熱意再度回攏,并且更加溫熱。

    第102章 天衣無縫

    或許是因為好感瀕臨滿值, 蘭堂頭頂的數字沒有再度變化,在靜靜凝視眼前的少年片刻后,他同樣露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屬下知道了!碧m堂笑著說。

    笑著, 蘭堂眉眼之間,卻閃過了一絲愁緒,他擔心魏爾倫橫插一腳以致他無法在兩面夾擊的情況下保護竹之內雅。

    ——既然那個推手能夠引導魏爾倫,想來即使不是以武力見長,恐怕也不好對付。

    竹之內雅沒有錯過那絲愁緒。

    想了想, 他說:“不用擔心,你有充足的時間準備!

    “充足的時間?”蘭堂有些疑惑地重復了一遍。

    “在出去引誘那個推手前, ”竹之內雅頗為隨意地投下了不亞于剛剛那個信息的驚雷,“我想單獨見下異能特務科的最高長官。”

    “雙重保險, 引誘不一定成功,先把異能特務科拉上, 到時或許可以利用異能特務科試探一下那個推手。”竹之內雅補充道。

    蘭堂遲疑地說:“種田山頭火恐怕不會輕易同意, 甚至……不會同意見面!

    “他會的,見面地點由他來定,”竹之內雅微笑道,“他沒有由在這樣的誠意下畏首畏尾!

    蘭堂:??

    蘭堂:。

    “單獨見面”不算,還要“由他來定”?!

    沉默良久,蘭堂看似詢問,實則委婉勸道:“首領,單獨見面會不會太過危險了?”

    竹之內雅沒有第一時間回應,而是垂眸看了眼桌上的文件, 接著在再度看向蘭堂后, 莫名說起了其他事情。

    “蘭堂,這份文件, 來自某個歸附港口Mafia的組織,上面寫著,因為擰錯了一顆螺絲,這個組織總部被炸毀了大半,而擰錯那顆螺絲論上不會造成那樣的后果,他們每天都在擰那顆螺絲,因為論上不會帶來危險,期間不乏同樣擰錯的時候,每次都平安無事,但是,今天,在一步一步各種因素下,那樣的后果偏偏發生了!

    說到這里,竹之內雅就此停下,而蘭堂則瞬間會意,開口詢問:“您想說什么?”

    “我想說,這個世界上,沒有完全不危險的事情,何況和最終的好處相比,那點風險其實沒有什么。”

    說著,竹之內雅嘴角笑容擴大,眼角眉梢難得顯出了幾分銳氣,“再者,我想利用異能特務科,這個風險自然應該由我來冒!

    蘭堂聞言呼吸一滯。

    這就是……掀桌嗎?蘭堂抿抿唇,他其實依然不贊同,但見竹之內雅心意已決,他身為下屬終究沒有多說。

    當然,他沒有多說,還有一個由,那就是他認為竹之內雅的腦力遠勝自己的腦力,竹之內雅眼中的風險或許遠遠沒有自己眼中的風險高。

    然而,實際上,竹之內雅只是無所畏懼,一來他幾乎等于不死,二來,借助蘭堂那本殘缺的教材,他已經大致掌握了怎么釋放異能力。

    對竹之內雅來說——

    他的受傷意味著他的敵人將會遭受更重的傷勢,意味著,活到最后的,會且只會是他。

    辦公空間里,安靜了一會。

    而后,隨著蘭堂彎腰告退,前去門外命人聯系秘書一處,以及安排那個地點周邊必要的守衛,徹底陷入了安靜。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安靜至極的辦公空間里,響起了一道微不可聞卻確實存在的聲音。

    那是合上文件的聲音。

    此時此刻,因為腦中殺意總是突然漫起,竹之內雅實在無法批閱文件。

    他的感情,似乎偏向正常了?抱著這樣的疑問,在看著桌面放空的同時,竹之內雅眼前閃過了那位平時幫他良多的老人。

    希望能在今天落日前找到。

    不然的話,生還希望就太過渺茫了。

    無聲說著,那雙湛藍的、如天空般的眼眸,徹底在放空下失去了焦距。

    同一時間,橫濱市內,某棟公寓里,也就是竹之內雅希望能在今天落日前找到的那位老人所在之處。

    “你想喝點溫水還是涼水?”

    不知道從哪里響起的聲音沒有多少波動,大佐躺在沙發上,昏昏沉沉地看了看,接著在視線漸漸清晰后,看到了那個正端著一杯咖啡、神情和聲音一樣平靜的青年。

    大佐慢慢撐起自己,慢慢坐正并靠到了靠背上。

    喘息片刻,大佐低頭看了眼胸口位置滲血的繃帶,隨后抬眼看向了那個似乎正在等待他回應的青年:“年輕人,你剛剛為什么會選擇撲倒我呢?你莫非擁有預知類的異能力?”

    要知道,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異能力什么時候什么地方出現,最多只能憑借隱約的預感使得致命的攻擊偏離幾分,如果不是在聽了那個孩子的建議后穿了一些防御的裝備……

    他恐怕……已經沒命了。

    見青年沒有回答,對于這個剛剛出手相助,又幫自己止血的救命恩人,大佐盡可能地放柔了語氣:“這并非強制性的問題,若有不便,無需回答!

    “倒也沒有什么不便,我只是有點驚訝你的狀態,正常受到像你這樣的傷害,論上應該沒有精力關注這些事情!

    說著,青年將咖啡一飲而盡,隨后拿著空杯走進了廚房。

    廚房距離客廳很近,一點也不影響對話,甚至也不影響視野,二人之間只有一面拉開的玻璃推拉門。

    “我的異能力,名叫‘天衣無縫’,能夠看到短暫的未來,時間超過五秒不到六秒。”

    青年繼續說著,“那個時候,也就是你沖來的時候,因為你滿身鮮血狀態不對,所以我主動發動了我的異能力,然后我看到了一幅畫面,你身后那個瞬間出現的……生物?那個生物會扯掉你的頭顱。”

    “嘩嘩”的水流聲傳來。

    看著前方似乎在洗杯子的背影,大佐微微頷首,那個時候,他確實感到了危險,但在被對方帶著往右倒下前,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進行躲避了。

    所以,如果不是對方相助,即使他做了些準備,此時恐怕也已經沒命了。

    正是有對方的存在,才能讓他有殺死他的異能力……甚至重獲他的異能力的機會。

    想到當時拼著最后的意識和力氣,反身一槍擊中他的異能力之后,那種重新回到體內的感覺,大佐不由說了聲“謝謝”,說完,他問:“我應該如何報答你?”

    “舉手之勞而已,”“啪嗒”一聲,青年將洗凈的杯子放好,“你想喝點溫水還是涼水?”

    “……你為什么要執著于讓我喝水呢?”大佐有些疑惑。

    “喝水緩緩,然后你就能離開這里了,”青年轉過身,面向大佐,滿臉坦然,“我救你,并不代表想要惹上麻煩!

    大佐:……

    現在的年輕人,一個賽一個直白啊,他這種老頭子估計很快就要被時代拋棄了。

    凝視青年兩秒,大佐跳過了這一話題:“年輕人,你那個時候有沒有看到可疑人員?”

    大佐這次的遭遇來自偶然。

    在巡查時,偶然之間,他瞥見了一團白霧,接著在進入那團白霧,看到地上那具殘破的尸體后,發生了被他的異能力追殺一事。

    在短暫的、嘗試性的交手后,意識到難以應對,為了保護他的部下,他知道他的部下對抗不了,十之八九會白白死于他的異能力,他朝著相反的方向跑去并最終遇到了青年。

    那個時候,他已然精疲力盡,在反身開了槍后,更是徹底失去了意識,無法觀察四周是否存在那個能夠操縱白霧的異能力者,所以他只能將這一希望寄托于前方那個看上去觀察力不差的青年身上。

    青年小幅度地搖了下頭。

    大佐沉吟片刻,失望歸失望,很快也接受了,他微微頷首,沒再說話,失血和疼痛,兩相夾擊之下,他此時其實很累。

    見狀,青年轉過身,一手拿起水壺,一手拿起原本買來供給客人卻至今未曾用過的玻璃杯,開始傾倒涼水。

    既然沒說溫水還是涼水,那就按照他的喜好吧。青年在心中默默想道。

    青年名為織田作之助,目前的工作是郵遞員,負責幫人運送一些黑貨。

    那個時候,他確實沒有看到可疑人員,不過他在“天衣無縫”下看到了其他東西。

    “天衣無縫”分為主動和被動,主動的效果和他上面說的一樣,而被動的效果則是能在自身面臨危險時自動觸發。

    在主動發動后,在被動的效果下,他看到了一團白霧,繼而看到了他自己的未來——

    第一幅畫面是他腳下冒出了一團白霧,第二幅畫面是那團白霧吞噬了他和他附近三四米的地方,第三幅畫面是那團白霧散去露出了倒在地上且瞳孔擴散的他。

    他死了,而且反抗不能,在五分鐘內死了。

    絕對不能沾上那團白霧!

    意識到這點,顧不上大佐的傷勢,織田作之助當即帶著已然陷入昏迷的大佐翻滾了一圈。

    是的,沒錯,織田作之助之前所說的“像你這樣的傷害”,其中包括了翻滾一圈和后續數圈造成的傷害。

    第103章 你快要退位了吧

    他自然沒有無故連翻數圈, 他連翻數圈,完全是因為那團白霧連番冒出。

    總之,就這樣連翻了數圈之后, 或許是意識到沒有意義,那團白霧隨著他關于危險的預感消失而消失了。

    一片寂靜中,就在織田作之助轉過身,想將手中的涼水端給大佐的時候,寂靜的空間里響起了一道令人牙疼的聲音。

    緊接著, “吱呀、吱呀”,又是接連兩聲, 大佐此時正站在沙發旁,并有些訝異地看著腳下的地板。

    “這里不算貴價的房子, 地板也不算貴價的地板,靠近瓷磚或者墻壁的地方還好, 大片地板的中心踩踏的時候非常容易發出響聲, ”織田作之助說,“總之,只是材質和安裝不行,通常只要放輕腳步就好,不用擔心地板塌陷之類的事情!

    大佐連連擺手:“不是這個問題,我活到這把歲數,不至于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你這是把我當成五谷不識的馬鹿了!

    說著,大佐看了看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神情依然沒有什么變化, 依然是那副靜靜等待他繼續的模樣。

    “……”

    這個年輕人未免也太過平靜了。

    大佐無言片刻,繼續往下說道:“我只是覺得你不該住在這樣的房子里, 以你的實力明明可以過得更好。”

    “說不想過得更好很假,我也想過得更好,”織田作之助邁步向前,隨著越發靠近客廳中心,也就是沙發和茶幾附近,“吱呀、吱呀”的聲音漸漸響起,“但是,我不會殺人!

    “不會,還是不愿?”大佐問。

    織田作之助頓了頓,在將水杯放上茶幾的同時,說:“不愿,‘不愿殺人’遠遠勝過了‘過得更好’!

    “那真是麻煩了,‘不愿殺人’,在橫濱,很難。”

    “這樣的生活,也不是太差。”

    聞言,大佐和放好水杯、直起身體的織田作之助對視了一會。

    一會過后,在瞥了眼墻上的時鐘后,大佐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提出了讓織田作之助加入港口Mafia的提議。

    ——他沒有放棄向織田作之助報恩的想法。

    大佐盡量溫和地說:“放心,我會關照你,你無需殺人!

    “你快要退位了吧!

    這是陳述句,來自織田作之助。

    大佐:……

    一口氣噎住,大佐咳嗽了兩聲,接著在看到那雙坦然的、不含半點惡意的眼睛后,有些無奈地說道:“即使是首領,也會給我幾分薄面,何況讓那個將要接替我的孩子替我關照你不是什么難事!

    “你是港口Mafia五大干部之一,如果強行報恩,我沒有反抗的余地,”察覺到大佐的堅持,織田作之助神情終于變化了一下,“但我確實不想加入港口Mafia,加入港口Mafia只會徒增麻煩!

    僵持兩秒,大佐點點頭:“如果你堅持,我會想想有沒有其他能夠報答的方式!

    “不要再想報答的事情了,”織田作之助說,“大佐先生,這會讓我后悔救你。”

    大佐已然大致了解織田作之助的個性,并不在意織田作之助此時說的話,總而言之,他不會放棄報恩。

    “織田,”大佐在表明身份時,順便詢問了織田作之助的姓名,而織田作之助并未在此事上隱瞞,“我的手機損毀了,可否借我固話一用。”

    織田作之助掏出手機:“這里的固話沒有連線,不過我可以借你手機。”

    “多謝!贝笞艚舆^了織田作之助遞來的手機。

    連按幾下,沒過多久,電話那頭就響起了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而這道聲音正是來自不久之前給竹之內雅打過電話的男子。

    一個激動一個平靜地溝通了一陣之后,大佐將手機還給了織田作之助,而后,他說:“織田,我可能還要在這里叨擾一會,我的部下距離這里有段距離!

    織田作之助表示短暫停留沒有關系。

    而后,織田作之助走向了窗邊的書桌,他打算寫會他那本小說的大綱。

    原本,這個時候,他應該在送貨,但他的工作因為橫濱的封鎖很受影響,所以多了很多可供構思和寫作的時間。

    大佐目光在織田作之助身上停駐了一會,見織田作之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稍作停頓,他放輕腳步,走到沙發旁,拿起了靠背上他那些破損且沾血的衣物。

    拿起,又抖了抖之后,頂著胸口的劇痛,有些艱難地穿上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指針指向10:19時,門外傳來了一道略微沙啞的聲音——

    “有人在嗎?”

    聽到這道熟悉的聲音,沙發上,大佐睜開眼睛,目光在空中定格了一會后,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撐著沙發,慢慢站起。

    緊接著,就在大佐準備向前邁步的時候,他身后傳來了一聲微不可聞的“大佐先生”。

    大佐回過頭,沒等他細問何事,便見織田作之助指了指樓梯旁的窗戶。

    樓梯旁的窗戶大開著,透過那扇大開著的窗戶,可以看到河道和凌駕于河道之上的橋梁。

    “什么?”大佐盡量小聲地問。

    織田作之助做了個“跑”的口型。

    跑?為什么?疑惑著,在某個念頭閃過的剎那,大佐渾身的血液仿佛都凝結了,心臟如同擂鼓那般猛烈地跳動,因失血和疼痛而昏昏沉沉的腦子也隨之清醒。

    他沒有聽到剎車的聲響。

    而論上,他應該聽到剎車的聲響,一是這里的隔音很差,二是他的部下沒有由步行前來。

    所以,很大概率,那不是他的部下!

    特意偽裝,能夠模仿他的部下……

    那會是誰?他的仇家?如果是他的仇家,他的仇家又是從何得知他的下落?

    一個個問題冒出,想到這些問題之后,他又想到了他的部下,他不知道他的部下眼下是否安全。

    大佐頭腦風暴了兩秒,就在大佐頭腦風暴的兩秒內,織田作之助已經貼墻竄到了樓梯旁的窗戶旁。

    并且——

    “啪”的一下,由織田作之助從口袋里,那本筆記本上扯下的紙張團成的紙團,精準命中了大佐剛剛結束頭腦風暴的腦子……外的腦殼。

    大佐:……

    他知道和他到書桌的距離相比,他到窗戶的距離更遠,難以傳遞小聲的聲音,但是,他只是思考了兩秒,需要這么急切地提醒他嗎?

    心情復雜、遭過砍刀和槍械、沒有遭過紙團的大佐,定睛看向織田作之助,織田作之助臉上的鄭重告訴他——

    需要。

    這個年輕人,又看到了什么?心思流轉之間,大佐踩上沙發,借著沙發里的彈簧躍向了織田作之助。

    這種動作,勢必加重傷勢,但他此時顧不得這個問題了。

    而織田作之助,和大佐想的一樣,或許是看到了未來,異常完美地接住了大佐。

    對視一眼,二人紛紛爬出窗戶,接著在爬出窗戶后,織田作之助一把拉住大佐,拉著大佐跑向了就在正前的橋梁。

    此時,因為已然脫離公寓,大佐用正常的音量問:“發生了什么事情?”

    “自殺式襲擊!

    織田作之助邊跑邊說:“對方應該不確定你的存在,在我剛剛看到的未來里,你向前走動發出聲音之后,他問了句‘是大佐大人嗎’!

    “我回答了!贝笞艨隙ǖ卣f。

    他當時,甚至眼下,狀態都很差,如果不是身側這個年輕人,他根本想不到剎車的問題。

    織田作之助應了聲:“然后我們全部被炸死了,大佐先生,不要說話,保持體力!闭f著,他加快了腳步,他正拉著的大佐也隨之加快了腳步,“襲擊者和指使者估計很快就會發現,之后不知道還會怎樣,我們必須快點遠離!

    大佐正要回答,喉間卻泛起了陣陣癢意,他抬起空閑的右手捂著嘴巴咳嗽了幾聲。

    咳完,拿開右手,手心里滿是血跡。

    大佐沒有在意,而曾經是殺手、對血腥味極其敏感的織田作之助,在血腥味驟然濃郁起來的瞬間,十分干脆地將大佐背到了背上。

    “織田……”

    “不要誤會,也不要報恩,你對我沒有那么重要,我現在的做法僅僅是因為對方身上帶有爆裂物,”織田作之助跑下橋梁,接著在發動“天衣無縫”后,挑了個似乎沒有危險的方向跑去,“我擔心牽連周邊幾戶人家,那幾戶人家里這個時候應該還有幾個正在看動漫或者玩玩具的孩子!

    “……”

    但你也能選擇把他送給襲擊者,還是……需要報恩啊。

    這么想著,在呼嘯的風聲,以及些許顛簸中,大佐因為失血過多失去了意識。

    同一時間,距離他們不遠的高處,聽著更加猛烈的風聲,蒼白的青年面無表情地掛斷了某通估計打來質問為什么公寓里沒有大佐的電話。

    電話那頭,對他來說,已經沒用了,他沒有必要接聽這通電話。

    “預知類異能力,”凝望著由大佐和織田作之助組成的小黑點,倏地,青年低低笑道,“我倒是沒有想到橫濱竟然存在這種異能力。”

    笑著笑著,笑聲漸漸變大,青年露出了一個如惡魔般扭曲的笑容,“不過,相比這個異能力者,你果然更加出乎我的意料啊,竟然真的能夠憑借那些信息推斷出來!

    “咳!咳咳!”

    突然的咳嗽打斷了青年臉上的笑容,他緩了緩,輕聲道:“期待我們見面的那一天。”

    風,不斷吹著,轉眼之間,就吹散了這句極輕的話語,以及長靴漸漸遠去的聲響。

    第104章 留。磕孟!

    如流水般的鈴聲響起。

    正在疾行的織田作之助一頓, 在不斷發動的異能力下,拐了個彎,跑向了來電人的方向。

    同時, 在背著一個人的情況下,他有些艱難地單手掏出手機:“離開壽町街道之后,換個方向,往右!發生了一點事情,我現在不便多說, 你們只要知道,我正在把你們的‘大佐大人’帶來!

    沒等來電人回應, 他當即掛斷電話,塞好了手機。

    因為不斷疾行, 不斷發動異能力,他此時有些脫力, 在他看到的未來里, 在對方說完“我們開的車被堵住了,目前正在全力從壽町街道趕來”后,他手滑摔下了背上已然徹底昏迷的大佐。

    他不知道是不是接聽電話,摔下又重新背起,其中耗費的時間使得他們最終遇上了另一批殺手。

    總之,不管和那些時間有沒有關系,他都要盡量避免導向那個未來的可能。

    港口Mafia果然處處都是麻煩?椞镒髦谛闹懈袊@了一句,隨后調整呼吸加快了沖向那個方向的腳步。

    在織田作之助沖向那個方向期間,他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幾波人, 在極度疲憊的同時, 他為此感到困惑。

    他無法解大佐的仇家為什么會且能在同一時間找上他們,這就像大佐當時的電話打給了自身的仇家, 而且是三個仇家一樣,根據他的判斷,剛剛那幾波人,隸屬三個組織。

    或者說,背叛者。

    背叛者……默念著,喘息著,織田作之助背著大佐后退了半步。

    “織田先生?”

    前方,一眾Mafia成員中,領頭那個Mafia成員,也就是剛剛的來電人,臉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織田作之助再次發動異能力。

    他看到眼前的男子接過大佐,并將大佐背到背上,然后表達了感謝,再然后離開了。

    “……”好像……沒有什么問題?

    織田作之助不由遲疑起來,如果眼前的男子只是裝得很真呢?救都救了,甚至救到了這里,他不想最后出現什么問題。

    “織田先生?”領頭那個更加疑惑。

    見織田作之助沒有反應,領頭那個忍不住向前一步,同時十分焦急地看了眼大佐:“織田先生,快把大佐大人交給我們吧,大佐大人現在急需接受治療。”

    緊接著,就在領頭那個邁出第二步的時候,織田作之助同樣邁開了腳步。

    領頭那個放松了一些,正要張開手臂接過大佐,卻見織田作之助面無表情地繞過了自己。

    領頭那個:?

    余下同樣被繞過的Mafia成員:?

    看在織田作之助是自身老大救命恩人的份上,領頭那個勉強壓下拔槍的沖動,問:“織田先生,您這是……在做什么?”

    “他受傷嚴重,為了避免轉移的時候加重傷勢,我決定把他送到你們被堵住的車子那邊。”織田作之助說。

    然后,搶奪車子,直接把他送到港口Mafia?椞镒髦谛闹醒a充了一句。

    一眾Mafia成員面面相覷一陣之后,在領頭那個的帶領下,紛紛跟上。

    聽著后面的動靜,織田作之助繼續向前,神色表情沒有絲毫波動。

    他賭對了,并且,上一秒,他就已經知道他賭對了。

    他賭的是,假設對方是背叛者,既然對方需要偽裝,那就代表余下那些Mafia成員絕。大。部。分。不是同伙,那就代表他完全可以借助他們的保護前去搶奪車子。

    暗中的、或無意或惡意的視線漸漸隱去,在以較快的速度步行了七八分鐘后,織田作之助和一眾Mafia成員來到了一條巷子。

    這是一條還算寬闊的、兩邊都是建筑的巷子,也是一條通往他那棟公寓的近路,他經常通過這條近路前去市區送貨。

    此時,和平時不同,這條近路上橫著一大塊擦著兩邊墻壁落下,正卡在兩邊墻壁間又深深嵌入地面的鋼架。

    織田作之助穿過鋼架,走向那幾輛停在巷口的轎車,接著在穿過幾名駐守的Mafia成員,并在最靠前的那輛轎車旁站定后,他轉身朝著一眾Mafia成員淡定開口:“能不能讓司機下車?我想看看車上有沒有危險。”

    “織田先生,送到這里,我們已經萬分感謝了,”領頭那個委婉拒絕道,“我們有人在此駐守,您不用擔心安全問題,請您把大佐大人交給我們吧!

    織田作之助思索片刻,說:“好吧!

    以為還要糾纏,驟然聽到這話,領頭那個懵了下,隨后迅速反應過來,幫已然走到后座旁的織田作之助打開了車門。

    大佐被安安穩穩地放到了后座上。

    就在一眾Mafia成員以為終于可以驅車趕回港口Mafia的時候,其中領頭那個猛地遭到了一道快、準、狠的飛踢。

    力道驚人,在被踢飛后,領頭那個硬生生帶倒了一大片。

    ……??  。。!

    沒人想到救下并送回大佐的織田作之助會突然動手。

    一時之間,慌亂之中,拔槍上膛的聲響絡繹不絕,然而,就在他們拔槍上膛的那幾秒內,織田作之助先是從后座伸手劈暈了司機,而后借力翻到副駕側身按下了發動和油門。

    “轟”的一聲,揚長而去。

    隨之而去的,是子彈形成的彈雨,不過彈雨很快就結束了,領頭那個制止了這種無用的舉動。

    “快!開車!追上那個小兔崽子!!”領頭那個率先鉆進了眼下最靠前的那輛轎車。

    于是,幾聲轟鳴過后,余下那幾輛紛紛對前方那輛展開了追逐。

    前方,織田作之助通身鎮定、面無表情地拍了拍雙手,將在按下油門時摸到的灰塵拍去,隨后相當熟練地調換了自己和司機的位置。

    下一秒,他猛打方向盤,幾乎卡著時間左轉,看似緊急實則不然地避免了撞向護欄的結局。

    轎車在不斷提速。

    行人、樹木、建筑,全部在車窗兩側化作了模糊的影像。

    并且,隨著織田作之助幾腳油門下去,模糊的影像幾乎連成了兩塊透明的幕布,后面那幾輛更是直接被甩到了不知道多遠的地方。

    而織田作之助之所以敢于如此,之所以能夠如此輕松地甩開,則是因為在“天衣無縫”下,他不會撞上任何東西,他送貨的名聲頗為不錯也正是基于這點。

    不久之后,織田作之助駕駛著轎車,穩穩停在港口Mafia大門前。

    一開始,對于港口Mafia的車輛,那幾名守衛沒有太過警惕,只想快速問話和快速放行。

    但是,在其中一名看到昏迷的副駕,第一時間做出警戒到手勢后,數個黑洞洞的槍口就對準了主駕。

    織田作之助像是沒有看見那些槍口似的搖下了車窗:“我沒有惡意,我只是一個郵遞員,你們的‘大佐大人’現在正躺在后座上!

    那幾名守衛互相對視了幾眼,隨后其中兩名自動出列,一步一步,謹慎上前,并在打開后座車門的瞬間,抬起槍口對準了后座。

    不過,不消兩秒,又放下了。

    “大佐……大人?真是大佐大人!”

    “大佐大人受傷了,快打給醫務部門,還有聯系秘書二處,告訴他們大佐大人回來了!

    ……

    緊繃的氣氛松弛了一些。

    就在織田作之助以為自己可以功成身退的時候,或許是周遭太過吵鬧,又或許是搬動的動作不夠溫柔,大佐有些惚惚地睜開了眼睛。

    “是你啊,池上!贝笞艨粗鲋约旱氖匦l說道。

    “是!您還好嗎?”

    “還好……”坐在后座上,踩在地面上,大佐回頭看了看,在和織田作之助對上視線后,他顫顫巍巍地朝著織田作之助伸出左手,“他,他……留……”留下重謝。

    大佐的本意是留下重謝,但他沒來得及說完,就再度昏迷了。

    “大佐大人!大佐大人!”

    池上有些慌張地連喊了兩聲,接著在試探了鼻息,確定大佐沒死后,又迅速放松下來。

    放松之后,他腦中登時浮現了大佐剛剛說的話,留……?留……?留住那個開車的家伙?

    此時,正值情急,需要將大佐扶出轎車,在較為短暫的思路回旋間,千般猜測,萬般揣摩,最終化為了一句——

    “拿下!”

    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看了眼某名已然架起榴彈發射器的守衛,又看了眼快要見底的油箱,說:

    “我覺得他的意思不是‘拿下’,你說呢?”

    池上眼神冰冷。

    織田作之助:……

    事實證明,偷懶準沒好事,剛剛應該發動一下“天衣無縫”,然后就能避免那個糟糕的對視了。

    就這樣,織田作之助被關進了地牢,不過他沒有被關進地牢太久,在天際層層疊疊的云彩變得如火焰般時,一個他熟悉的少年以“首領想要見你”為由將他帶出了地牢。

    太宰大人。/太宰準干部。

    在前往首領室的路上,不斷有人一邊喊著這兩個稱呼,一邊向他身側的少年彎腰行禮,織田作之助向來沒有什么好奇心,但是,這個少年,對他來說,稱得上例外。

    “他們對你十分恭敬,甚至有的對你堪稱熱切,”織田作之助說,“你應該不缺部下才對!

    他身側的少年,也就是太宰治,之前邀請他加入港口Mafia成為自己的部下邀請了三次。

    太宰治直接跳過了這個問題:“大佐干部在某種程度上十分固執,你恐怕無法離開港口Mafia了!

    第105章 森先生小課堂開課了

    “你在蒙騙我嗎?”織田作之助問。

    太宰治語氣明快:“當然沒有, 我從來不騙人,你連救大佐干部兩次,他肯定想要把你放在身邊好好關照!

    織田作之助:……

    說不上哪里不對, 就是一種微妙的直覺,他感覺這個少年不像從來不騙人的人。

    不過,大佐先生,確實執著于報恩。

    稍作思考,織田作之助說:“我確實不想待在港口Mafia, 我會和大佐先生表明這點,如果大佐先生依然堅持把我留下, 我只能日后看看能不能脫離港口Mafia了!

    “嗯?織田先生,我以為你會硬氣一點!

    “我需要安靜的環境, 一旦得罪港口Mafia,我未來估計就再也沒有安靜的環境了!

    “安靜的環境?”

    “我在寫一本小說, 構思和寫作都需要安靜的環境, 去當郵遞員也是因為郵遞員有充足的時間和安靜的環境!

    聞言,在走路中途,太宰治微微側目,用余光看了看織田作之助,身側的青年此時神色很是認真,其中夾雜了一些曾經的他或許會好奇的東西。

    凝視兩秒,太宰治收回目光,依然用明快的語氣說:“你跟大佐干部表明,不如跟首領表明, 首領的命令, 大佐干部無法違抗!

    “但港口Mafia首領這次應該是看上了我的異能力吧!笨椞镒髦f。

    這話的言下之意是,相比想要報恩的大佐, 港口Mafia首領更加沒有放他離開的可能,而如果從大佐入手,大佐同意放他離開,即使港口Mafia首領不同意,大佐應該也會幫他勸說幾句,增加他能離開港口Mafia的幾率。

    “首領非常和善,和我年紀差不多,”太宰治微揚下巴,示意前方的守衛按下電梯按鍵,“他這次只是想要請你幫個小忙,如果你愿意幫這個小忙,想來也會得到回報。”

    “原來你是說客!笨椞镒髦哌M電梯。

    從來不騙人的太宰治倚向轎廂一側,靠在轎廂上,坦然承認:“是啊,不過愿不愿意在你,更多的其實算是出于友情提醒!

    或者,與其說坦然,不如說相比否認,他認為承認更好。

    他知道織田作之助非常聰明,遠遠超過他那些笨蛋部下,只是或許是異能力的緣故,一般更加偏好借助直覺。

    總之,對于這種聰明人,為了避免引起防備,他不會選擇否認他是說客這一實質。

    沉默在二人間蔓延開來。

    稍過一會,織田作之助說:“謝謝,我會考慮!

    太宰治微微一笑,站正身體看向了前方,他主動攬下這個任務的目的已經完成了——

    自愿做事總比受迫做事盡心,相比那些不認識織田作之助的守衛,他有很大把握能幫竹之內雅省點力氣,或者說能讓織田作之助更加傾向自愿幫忙。

    電梯持續上升。

    同時,因為太宰治收到一條簡訊,開始編輯那條簡訊的回復,加上織田作之助本身比較沉默,二人不可避免地再度陷入了沉默。

    少頃,伴著幾乎感覺不到的震蕩,電梯最終?吭诹烁劭贛afia大樓頂層。

    “辣味咖喱,”在率先踏出轎廂的同時,太宰治有些嫌棄地說道,“你的辣味咖喱差點辣死我。”

    “我的口味可能偏重,不過辣味咖喱真的非常好吃,你可以再去多試幾次看看!

    說著,看著前方的背影,織田作之助說出了引起他好奇的關鍵,“在短短的時間里,你似乎已經不再彷徨了。”

    “不再彷徨?”太宰治緩緩重復了一遍,隨后意味不明地說道,“快走吧,織田先生!

    還在耳邊回蕩的聲音明顯冷淡了不少,織田作之助微微一頓,在凝視兩秒后,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深色的、厚重的地毯涌向走廊盡頭,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踏著地毯,在經過幾名守衛認真的搜身后,一前一后地進入了走廊盡頭那間房間——

    港口Mafia首領室。

    “你好,織田先生!

    少年坐在辦公桌后,笑容溫和,眼神清亮,頗為友好地打了個招呼。

    竟然真的這么年幼。

    不過,看上去,應該不是傳聞中那個沒有能力、僅僅僥幸得到了兩條惡犬忠心、膽小到天天躲在總部內的“小屁孩”。

    以及……“洋娃娃”,只能任人擺布,表面雖說風光,實際只是港口Mafia推出的靶子——好看,也好操控,而得到那兩條惡犬忠心的則另有其人。

    回想著外界種種猜測,織田作之助最終還是更加傾向自己的直覺,那就是竹之內雅能夠坐穩首領之位完全是因為自身的實力。

    些許思緒劃過腦海,面對這個友好的招呼,織田作之助面上毫無波動地彎腰行禮。

    迎著那雙沉靜的眼眸,完全不知道對方所想,也完全不知道外界所傳的竹之內雅溫和地說:“多謝你的援手,大佐干部對港口Mafia來說非常重要,我已經命人給你的賬戶打去了一點心意!

    說著,竹之內雅稍稍正色,露出了他最近剛剛學來的、“抱歉但只能這樣了”的表情,他認為這個表情在他準備說謊的情況下有利于對方相信他沒有說謊。

    “那點心意包含了對那些守衛胡鬧致使你被關押的歉意,那些守衛也都受過懲戒了,還請勿怪!

    實際上,完全沒有,連口頭的懲戒也沒有。

    在竹之內雅看來,救下大佐,值得感謝,值得很多東西,如果織田作之助想要,他也會在能力范圍內給予。

    但是,那些守衛并未做錯,他們不知道前因后果,僅僅只是做著本職的事情,所以這兩者不能混為一談。

    在將這兩者分割的前提下,他不僅沒有進行所謂的懲戒,甚至還給他們增加了當月的獎金,作為他們當時恪盡職守且處得當的獎勵。

    而他此時之所以說謊,則是因為他想安撫織田作之助,畢竟織田作之助有恩于港口Mafia,他肯定不能在對方面前直說他對關押對方的那些守衛進行了褒獎。

    除開安撫這點,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他想請織田作之助幫個小忙,正常沒有主動給被求助人遞上現成拒絕由的求助人。

    不過,和前者相比,后者不算主要原因,織田作之助幫忙很好,不幫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原本的計劃里就沒有織田作之助這一存在。

    竹之內雅不知道的是,他最近剛剛學來的表情,并非只是單純表達“抱歉但只能這樣了”。

    這個表情,來自森鷗外,因為蘭堂的堅持,偶爾閑暇的時候,竹之內雅也會跟著蘭堂查看森鷗外診室附近的監控,而這個表情正是來自其中某次森鷗外和某名Mafia成員的交談。

    或者說,某幾次,某幾名。

    由于森鷗外經常舉薦,而且沒有一個失敗的案例,時不時就會有人過來尋求晉升的可能。

    最初,森鷗外還會讓他們進入診室,但隨著過來的Mafia成員越來越多,森鷗外開始拒絕那些Mafia成員進入診室,并次次用這個表情告訴他們他確實愛莫能助。

    這樣的行為,收效好得驚人,自從森鷗外如此施為以來,不過幾名Mafia成員之后,就再也沒人前去打擾了,這場小小的鬧劇在持續了三天后徹底結束。

    因為森鷗外沒有這般施為的時候也是愛莫能助這一說法,竹之內雅所當然將部分收效歸功于這個表情,并因此偷偷模仿學習了一下這個表情,他感覺這個表情能幫他省下不少力氣。

    竹之內雅確實隱隱感到了哪里不對,但因為腦子里沒有相關概念,加上相關收效是真實的,他就放下了那點糾結。

    實際上,在表層的意思下,這個表情暗含了上位者溫和的強硬,甚至帶著一絲絲若有若無的危險之感,而那些Mafia成員也不是什么腦子難以轉彎的類型,他們漸漸解了森鷗外并非他們認知中那個普通且柔弱的醫生這一事實。

    在這個基礎上,自然而然地,再也沒人前去打擾了。

    所以,結合整句的意思,連竹之內雅自己也不知道的言下之意是,“我已經做出了我認為最好的安排,你最好接受這個我認為最好的安排”。

    織田作之助解了這層意思。

    不過,織田作之助并未多想,僅僅有些訝異于少年的成熟,這種溫和的強硬一般只在年長者身上出現,同時像是無事發生過似的簡單表達了感謝。

    “織田先生,”在織田作之助簡單表達了感謝后,竹之內雅在頭腦微疼下沒有浪費時間,直接說起了命人邀請織田作之助過來的第二個目的,“聽說你和太宰相識,太宰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想請你幫個小忙?”

    織田作之助看了眼身側似乎正盯著桌面上那疊文件發呆、神情姿態異常放松的太宰治,說:“說過,”緊接著,他補充道,“我不殺人,如果能夠滿足這點,任何小忙都沒有問題。”

    “這樣啊,”竹之內雅就像聽到了“今天天氣真好”一樣神色沒有絲毫變化,“那很湊巧,完全滿足!

    第106章 小貓亮爪子

    而上一秒, 就在織田作之助說出“不殺人”的時候,蘭堂和門口那兩個守衛紛紛看了眼織田作之助,“不殺人”在橫濱這種地方著實是一個有些古怪的原則, 他們的目光使得竹之內雅這副神色沒有絲毫變化的模樣很是突出。

    因為曾經是殺手,以及異能力帶來的影響,對他人目光極其敏感的織田作之助不禁認真看了看眼前的少年。

    這是自幼生活在外界的緣故,還是……

    織田作之助垂眸,用余光看了眼似乎還在發呆的太宰治, 還是太宰治以他不知道的方式將這件事情告訴了竹之內雅?

    他沒有懷疑那條簡訊,因為太宰治在回復時, 明顯帶著頭疼和嫌棄,這和此時在竹之內雅面前的放松完全不同。

    思考兩秒, 帶著另一種可能,織田作之助抬眼看向了竹之內雅。

    這個少年會是僅僅覺得這個原則十分正常嗎?

    第一種可能……當上港口Mafia首領, 又坐穩了港口Mafia首領之位, 論上的可能性其實也不大。

    竹之內雅不知道織田作之助的想法,在看了眼乖巧(?)的太宰治后,他繼續道:“織田先生,我明天早上需要和某人見面,”他打開抽屜,撥弄一番之后,拿出一張布局圖,并拿到桌面上往前推了推,“這是我們見面的地址。”

    織田作之助會意上前拿起:“海?”

    “海洋上空, ”竹之內雅難得想要開個玩笑, 于是,他補充道, “一場說走就走的熱氣球旅行。”

    “……”

    “……”

    很冷,沒有笑聲,甚至反應,誰都沒有反應。

    門口那兩個守衛目不斜視,織田作之助低頭看圖,太宰治沒有反應,蘭堂在他身后,他看不到,但是,估計也沒有。

    竹之內雅:……

    好吧,不管什么時候,即使眼下長大了,他也不擅長講笑話。

    小插曲很快翻篇,在看了會布局圖后,織田作之助抬頭詢問:“你想讓我幫什么忙?”

    “我們是單獨見面,上面只有我們兩個,不過海上會有經過偽裝的港口Mafia用船,我想對方那邊應該差不多也是這樣的安排,”竹之內雅說,“我希望你到時能在船上借助你的異能力觀察警戒,一發現哪里不對,比如突然的襲擊,就立刻告訴我,我會戴耳麥!

    織田作之助摩挲了一下手中的布局圖。

    竹之內雅見狀再度開口:“哪里為難嗎?這只是以防萬一,‘襲擊’這種事情,基本上不會發生,不用抱有太大壓力!

    “你誤會了,在我的認知中,這項工作非常輕松,”織田作之助頓了下,“只是,海洋上空,如果出現襲擊,就算及時提醒,你應該也很難脫離,我的建議是換個地點!

    “多謝你為我考慮,不過地點已經無法更改了,而且,港口Mafia擁有傳送系異能力者!

    說著,竹之內雅笑了笑,“你的幫忙其實只能算是錦上添花,你我說的話到時都會傳給那名異能力者和那名異能力者身旁的監聽人員!

    “我并非你的部下,”織田作之助面上不顯,但心中著實有些詫異,“你告訴我沒有關系嗎?

    “我相信太宰的眼光。”竹之內雅說。

    何況,你們兩個,關系應該不錯。竹之內雅腦中閃回了一下太宰治帶回辣味咖喱的那天。

    隨之而來的,是那雙如紫水晶般的眼睛,他也在那天被那雙眼睛的主人“贈送”了迄今為止讓他印象最為深刻的傷勢。

    織田作之助凝視片刻,說:“我想我大概解了。”

    竹之內雅微微歪頭,不太解織田作之助在說什么,正要開口詢問卻又被太宰治搶先了。

    “你能解你要做的事情很好,”太宰治側過身,仰頭看著比他高上不少的織田作之助,“不過如果持續發動異能力,你的極限會在什么時候呢?”

    困惑得到解決,不再需要詢問,竹之內雅隨即收斂思緒,持續發動異能力的極限,這確實是一個重要的問題。

    此時,前方,竹之內雅目光所及,一個側身一個偏頭,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正在對視,因為靠近自己的那只眼睛被繃帶阻隔,他看不清側過身的太宰治臉上什么神色,但他還是根據對方翹起的嘴角判斷對方心情應該很好。

    竹之內雅不由心道:你們兩個關系果然不錯呢。

    而同一時間,在竹之內雅看不到的地方,太宰治用冰冷的視線盯著織田作之助,警告織田作之助不要在竹之內雅面前亂說。

    這樣的視線,織田作之助看到了,不過他并未在意這樣的視線和其中暗含的警告之意。

    在織田作之助眼中,太宰治此時的行為,和小貓亮爪子沒有區別,而且比起想要警告他殺死他,更像想要借著死盯暫時回避一下那種直白的信任。

    總的來說,小貓亮爪子,他一點也不害怕。

    不過,害不害怕是一回事,他不想惹上麻煩是另一回事,他清楚地知道太宰治那些傳聞,也清楚地知道太宰治那些傳聞很大概率為真。

    港口Mafia……默念著,織田作之助回過頭,像太宰治希望他做的那樣,跳過了那個已然結束的話題:“持續不斷地發動,大概半個小時,再多就會疲憊,嚴重的話,昏迷。”

    “那要是中間休息呢?”太宰治此時也面向了竹之內雅,只是目光尚且放在織田作之助身上。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織田作之助看了眼太宰治,“這不同于持續不斷,變量太多,很難統計!

    凝視片刻,太宰治眨眨眼,收回目光垂下眼簾,擺出了一副思考的模樣。

    “半個小時……應該已經足夠了,我們的見面不會持續太久,”說到這里,竹之內雅想到了一個問題,“織田先生,為了避免發生意外,船上的人員都會攜帶武器,我看你身上沒有攜帶武器,不知道你擅長使用哪種?我好命人準備一番!

    只能命人準備,不能帶去挑選,港口Mafia總部武器庫,只有Mafia成員才能進入,這條規定在救下了大佐的織田作之助身上同樣適用。

    “雙槍!笨椞镒髦f。

    竹之內雅微微頷首,在想了想后,看向了他眼中,織田作之助的朋友太宰治:“太宰,這件事情,就交給你可以嗎?”

    太宰治正在根據大佐說的話和織田作之助說的話思考“天衣無縫”是否存在被動效果,聽到自己的名字,隨即收斂思緒,微笑著說道:

    “當然可以!

    而后,太宰治偏過頭,笑盈盈地問道:“織田先生,你方便說下年齡嗎?”

    “年齡?”織田作之助有些疑惑。

    “領用武器需要登記,”太宰治說,“你隨便報個年齡,或者我隨便寫個年齡!

    織田作之助點點頭:“十九!

    在正事已然結束的當下,知道他們說完這幾句就要順勢告退,所以正做著放空準備的竹之內雅:……所以這是隨便報的年齡嗎?

    眼前的青年紅發凌亂又胡子拉碴,頭發或許是因為今天情況特殊,但是,整體來說,忽略頭發的問題,看上去依然有些滄桑。

    看著眼前的青年,竹之內雅面上不顯,暗中卻開始觀察對方。

    而和竹之內雅不同,太宰治瞪圓了眼睛,明目張膽地上下打量:“織田先生,也不能太過隨便啊,領用者需要錄入人臉,相關系統最近剛剛開始投入實施,太過隨便容易在某些地方引起系統警戒影響正常進出!

    “我確實十九,只是長得比較成熟,”面對這樣的打量,織田作之助平靜地說,“放心,影響不大,如果沒有意外,我不會在此久留。”

    “織田先生,你完成這項工作之后,就會立刻離開港口Mafia嗎?”

    太宰治原本想說什么,聽到竹之內雅的聲音,和織田作之助齊齊看去。

    “如果沒有意外,”織田作之助看著竹之內雅說道,“我到時會把武器還給港口Mafia!

    還給港口Mafia?

    他可不會收下,連兩把槍都要“收回”,這絕對不是報恩的步驟。

    抱著這樣的想法,竹之內雅委婉拒絕道:“港口Mafia并不缺少武器,至少并不缺少兩把槍,登記了你的名字,就是你的東西!

    遵循自己的直覺,織田作之助始終覺得話中有話,但面對竹之內雅這個港口Mafia首領,他終究沒有對這種委婉的拒絕多說什么。

    與此同時,太宰治確認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竹之內雅想要留下織田作之助——

    雙槍登記了你的名字,就是你的東西,雙槍屬于你,在這個基礎上,從另一方面來說,你的名字也在港口Mafia留下了記錄,所以你的名字乃至你本人同樣應該屬于港口Mafia。

    然而,實際上,竹之內雅雖說的確話中有話,但有的也只是基于“收回”不合自身所受教育之類的內容。

    就這樣,又說了兩三句之后,竹之內雅同意了太宰治帶著織田作之助告退的請求。

    第107章 港口Mafia特供辣味咖喱

    太宰治和織田作之助隨即走向了大門。

    目送他們遠去, 又目送他們消失在門扉開合間之后,竹之內雅在座椅上轉身看向蘭堂問道:“之后‘出行’的安排做好了多少?”

    “其他都好說,只是……”蘭堂凝視著眼前這雙湛藍的眼眸, 在些許恍惚間,說,“那個孩子的見面請求,您從來沒有拒絕過,那個孩子又很聰明, 恐怕無法隱瞞太久!

    “這個倒是沒有太大關系,就像我之前說的那樣, 他什么時候知道,就什么時候再說。”

    竹之內雅溫和笑笑, 隨后轉回身體,一手拖來文件, 一手拿起鋼筆, “到時已經開始計劃了,到時……我也會向他和中原解釋!

    話音落下,四周陷入寂靜,僅僅余下了些許翻頁和書寫的聲響。

    這樣的聲響,一直持續著,直到蘭堂出聲說道:“首領,恕我多言,您是首領,其實無需解釋什么!

    竹之內雅沒有回應。

    見狀, 蘭堂想說什么, 最終卻還是放棄了,就像他剛剛說的那樣, 不管對那兩個孩子還是對他,竹之內雅身為首領都無。需。解。釋……

    稍過一會,一片寂靜中,一道輕柔的聲音如微風吹拂般拂過了蘭堂的耳畔。

    “蘭堂,首領對部下不用,但朋友對朋友應該是需要的吧!

    蘭堂怔了下,在沉默片刻后,用同樣輕柔的聲音答應了一聲。

    在蘭堂看不到的地方,竹之內雅看著眼前的文件,那雙湛藍的眼眸里劃過了一絲迷茫。

    實際上,他對港口Mafia的大家能在他心中占據一席之地這點一直抱有疑問,剛剛腦子里第一時間浮現“朋友”這個詞匯更是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更不要說,他竟然還能說出“朋友”這個詞匯,承認太宰治和中原中也是他的朋友。

    為什么?又是一絲迷茫劃過,竹之內雅有些機械地翻過了一頁,難道是因為刺激的生活容易引起感情變化?

    朋友默念著,竹之內雅輕晃腦袋,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眼前的文件上,他眼下還有很多文件沒有批閱,沒有太多空閑的時間胡思亂想。

    同一時間,就在這棟大樓里,那兩個朋友見面了。

    電梯下行,直至底樓大廳,在廂門開啟的剎那,剛剛看望大佐回來、正要去幫大佐匯報工作的中原中也,第一時間和那只鳶色的眼睛對上了視線。

    隨后他被太宰治身旁那張新面孔吸引了注意力,進而通過回憶大佐的描述認出了那張新面孔的身份。

    認出之后,簡單幾句,表達完感謝,他再度看向了太宰治。

    中原中也“嘖”了一聲:“真是哪里都有你,明明負責幕后工作,卻天天跑到幕前亂晃!

    “能者多勞,看來正戴著黑色帽子、帽子上還有帶子和鏈子、沒有腦子又沒有才能的某位有些嫉妒我的才能。”太宰治在兩秒內以極快的速度說完了這些內容。

    織田作之助:

    “你這個家伙——”聲音瞬間拔高又瞬間降低,中原中也攥緊拳頭,勉強壓下了火氣,眼下不是適合吵架的場合。

    “我可不會嫉妒某個天天纏著繃帶、只會在背地里狂打小報告、和小學生沒有區別的家伙,還有,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再故意放那只小貓咪過來搞破壞,我就要下點重手教育那只小貓咪了。”

    而后,在擦身而過的瞬間,在默念“要忍耐”的同時,中原中也木著臉跨過了那條試圖絆倒他的腿。

    織田作之助:

    織田作之助余光掃了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周圍應該直屬于港口Mafia首領的守衛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模樣。

    港口Mafia……似乎和他想的不太一樣,港口Mafia的新秀似乎也和他想的不太一樣。

    “走吧,織田先生。”太宰治仿佛無事發生過,“我先帶你到你在港口Mafia的住所去。”

    織田作之助頓了頓,邁步跟上了太宰治。

    “港口Mafia養貓?”在大樓外的廣場上,織田作之助開口問道。

    中原中也剛剛說起那只小貓咪的時候音量不大,但是,他就在太宰治身旁,自然聽得清清楚楚,而港口Mafia這種組織養貓讓他不免感到好奇。

    “唔,算是吧,”太宰治放慢腳步,看著遠處的天空說道,“算是比較大號的那種,具體一點的話……”

    沉吟片刻,太宰治轉過頭,有些為難地問道:“你知道銀漸層嗎?”

    “知道,底色是白色,”織田作之助回想了一下,“似乎產自英國!

    “啪”的一聲,太宰治雙手相擊,同時眼睛亮了下:“太好了!和那個差不多,就是稍微兇上那么一點,織田先生,如果湊巧碰到,你能陪他玩嗎?可能是因為稍微兇上那么一點,港口Mafia的大家都不想陪他玩。”

    “如果有空!笨椞镒髦灰捎兴,根據中原中也剛剛的表現,太宰治所說應該是真實的,港口Mafia其他成員確實都不想陪那只小貓咪玩。

    看來那只小貓咪是被這個少年帶回港口Mafia的,養貓也只是這個少年的個人愛好,而且織田作之助數了下聽到了幾個“他”,而且這個少年應該相當重視那只小貓咪,“他”這個代稱一般來說只用在人類身上。

    太宰治點點頭,開心地說:“會有的,我明天會帶上他,你們可以在見面結束后玩會,”說到這里,他面露期待,難得露出了幾分符合這個年紀的神色,“如果明天發生什么意外,你也能幫忙看顧一下嗎?”

    太宰治此時的期待,絕大部分出于佯裝,不過也有一小部分來自真心,確實只有織田作之助可以看。顧……

    中島敦現在能夠自主化身為虎,但依然無法控制化虎的自己,誰靠近就攻擊誰。

    以此為前提,在不攻擊中島敦,不限制中島敦自由的情況下,只有“天衣無縫”才能次次都躲開那種一掌能夠拍斷鋼筋的攻擊。

    而太宰治之所以帶上中島敦,并將中島敦托給織田作之助,則是因為他想在安全范圍內培養中島敦。

    其他時候還好,如果明天發生什么意外,他肯定看顧不了中島敦,他需要確保竹之內雅安全無虞。

    所以,他這個決定,其實基于織田作之助。

    “舉手之勞!笨椞镒髦耆珱]有覺得將寵物,至少在他眼中是寵物帶到明天那種重要場合有什么問題。

    在他看來,一個少年因為無法放下掛念帶上掛念,而他則在能力范圍內幫忙看顧一下那個少年帶上的掛念,整件事情,合情合,正常至極。

    “謝謝你,織田先生,”太宰治轉眼之間恢復了懶散的神色,微側著眼睛,邊走邊說,“你真是一個好人呢,不知道應該怎么感謝你才好!

    “辣味咖喱!

    “什么?”

    “辣味咖喱!笨椞镒髦貜土艘槐椤

    太宰治眨眨眼,低聲笑道:“我知道了,我會命人準備港口Mafia特供辣味咖喱,你想吃多少辣味咖喱就吃多少辣味咖喱。”

    “多謝,”織田作之助說,“越辣越好!

    太宰治小聲嘟囔了幾句,隨后拔高聲音,問:“明天的早餐也要辣味咖喱嗎?”

    “我想先嘗嘗港口Mafia特供辣味咖喱再做決定!

    “你竟然真的連早餐也想吃辣味咖喱!

    夕陽灑在二人身上,又在地上投下了淡淡的陰影,在二人慢慢走向另一棟大樓期間,某個最近入職的技術人員在二樓窗邊推了下眼鏡,默默將對織田作之助這個新鮮人物的調查提上了日程。

    “安吾,過來幫忙,有個代碼我自己不好處。”身后傳來了像是隔著厚重布料說話的聲音。

    圓形鏡片發出反光,嘴角的小痣隨著肌肉微微動了動:“馬上,我泡完茶就來,你要不要過來休息一會?”

    “也行吧,這個系統真是難搞,”田山花袋披著棉被起身,慢悠悠地挪向剛剛說話的、那個名叫坂口安吾的青年,“不過好在他送來了你和其他幫手,”說著,他拔高聲音,招呼其他幫手,“你們也過來休息一會吧!

    極大的空間里隨即響起了幾道應和的聲音。

    這片空間,是太宰治安排的、田山花袋和幾個技術人員的新辦公室,因為需要滿足田山花袋對舒適的要求,工位和工位之間不僅像是間隔了百八十米,每個工位更是能夠拉上隔音且隔光的隔斷。

    不過,完全拉上太過沉悶,他們基本上都會選擇留條縫隙。

    很快,在滾輪聲、摩擦聲和腳步聲停止后,窗邊那臺飲水機旁聚起了幾個年輕男女,而田山花袋則在倒完水后站到了遠離他們的地方。

    在和那幾個年輕男女閑聊了幾句后,坂口安吾慢慢走向了田山花袋。

    田山花袋原本正端著水杯欣賞夕陽,但在坂口安吾即將拍到自己,也就是自己心愛的芳子時,他猛地后退一步,拉開了距離。

    “‘芳子’只有我能觸碰!”田山花袋警惕地說。

    坂口安吾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連忙帶著歉意說道:“抱歉,我忘記了!

    “沒事啦,盡量記住就好,”田山花袋放松下來,一副很好說話的模樣,“我知道我的習慣有點特別,不是那么好記,別有壓力!

    坂口安吾瞥了眼田山花袋身上的棉被:“我的記性其實不錯,最近可能是太累了。”

    第108章 社畜本畜

    聽到“累”這個字, 田山花袋一手拿著水杯,一手調整并扶起臉上的眼鏡,有些詫異又有些驚奇地開始打量坂口安吾。

    眼前的青年從頭到腳都一絲不茍, 黑發整齊梳至腦后,西裝、領帶毫無褶皺,還是那副社畜嗯,精英模樣。

    半晌,看著坂口安吾略顯無神的雙眼, 田山花袋放開扶著的眼鏡順勢撓了下頭:“真沒想到工作狂竟然也會感覺太累了!

    自從坂口安吾入職,每當田山花袋來到這里, 他總能看到坂口安吾坐在工位上,而且除偶爾花費幾分鐘喝茶倒水外, 他就沒有見過這個青年做點不是工作的事情。

    日復一日,他甚至開始懷疑, 坂口安吾根本沒有回過港口Mafia為他們這些技術人員準備的宿舍。

    坂口安吾將水杯抵在唇邊抿了口, 縷縷熱氣繚繞之間,鏡片染上了白霧:“身體上其實還好,我只是不習慣和別人一起工作。”

    “哦,這樣啊,精神上感到疲憊,你可以拉上那個隔斷”

    說到這里,田山花袋突然反應過來,“你也覺得太悶了是嗎?”和他一樣,這個青年留下的縫隙偏大, 大到隨意一瞥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由此來看估計確實不太喜歡那種沉悶的環境。

    坂口安吾點了下頭,并順勢將水杯移到了腹前。

    “也沒辦法, 你忍忍吧,或者你去向太宰大人建議一下,沒準他能想到什么辦法改進呢?”田山花袋對黑客技術極佳、而且經常幫他忙的坂口安吾很有好感,所以頗為真誠地對坂口安吾提議起來。

    “我是新人,恐怕不大合適,”鏡片上的白霧漸漸退去,再度顯露了那雙略顯無神的眼睛,那雙眼睛虛虛看著半空片刻,將目光移向了一臉真誠的田山花袋,“田山君,我聽說原本都是一人一間,為什么會突然改成這樣呢?”

    “?這個……”

    看出田山花袋有些為難,坂口安吾補充道:“我不是必須要知道,只是對此感到好奇,你當時沒有提出反對意見嗎?我感覺你應該也不習慣和別人一起工作!

    “你直接叫我田山吧,不用像太宰大人說的那樣,真的把我當成組長或者主管之類的,”田山花袋回想了一下太宰治每次喊他的語調,“田山君和花袋君這兩個稱呼都讓我感覺頭皮發麻,感覺下一秒就要面臨巨量工作和熬夜加班了!

    “田山!臂嗫诎参釓纳迫缌。

    田山花袋點點頭,隨后嘆了口氣:“提是提了,不過沒用,而且他做出這樣的決定估計就是想要針對我!

    “針對?”

    “嗯實際上”沉吟兩秒,田山花袋說,“準確來說,算是培養吧,培養我走出‘舒適’的能力,現在也確實比以前好上一點。”

    舒適,異能力“棉被”,需要舒適才能發動的異能力。坂口安吾腦中瞬間浮現了諸多信息,隨后他收斂思緒佯裝無奈地說道:“那估計是只能忍忍了,就算我真的前去建議,恐怕也沒用。”

    “實在不行的話,你要不要辭職?”田山花袋再次提議起來,“你不是被抓進港口Mafia的,論上辭職的限制不是很多!

    坂口安吾低頭看向手中的水杯,在穿過杯口看著茶水的同時,用右手食指摩挲了一下杯壁:

    “港口Mafia再不好也能保我一命。”

    田山花袋凝視坂口安吾片刻,摸了摸下巴,問:“我記得太宰大人好像說過,你是不是得罪了幾個組織,所以才會到港口Mafia來請求避難?”

    “那都是我無法抗衡的組織,只有港口Mafia才能保我一命!

    說著,坂口安吾面上無奈之色漸濃,這份無奈和他此時說的話無關,拋開其中大半出于演戲的部分,其中小半源自他內心切實的無奈。

    坂口安吾,異能特務科現任參事官助,目前以避難為由臥底于港口Mafia。

    避難的“難”自然是真實的,為了進入港口Mafia臥底,在異能特務科的幫助下,他表演了一出好戲。

    這出好戲堪稱完美,唯一的問題就是他原定的計劃并非如此,他原本打算在像是遛狗似的遛下港口Mafia后自然而然地被抓進港口Mafia。

    這樣的話,十之八九,港口Mafia會因為惜才留他一命,并給他一個方便上升和搜集信息的職位。

    然而,就在前段時間,在事后檢查時,他發現了異常,他發現自己將某些數據發往異能特務科一事很有可能被察覺了,加上當時出逃的時候,前路有些詭異地轟然倒塌,他最終還是向上級提出了廢棄這一計劃,以及幫他清除這段時間這段經歷的請求。

    上級同意了。

    不過事情并未像他想的那樣發展,他原本想要和上級重新從長計議,結果上級要求他以更快的速度進入港口Mafia臥底。

    于是,迫于無奈之下,按照上級發來的命令,他憑借黑客技術進入港口Mafia成為了一個技術人員,而他在原定的計劃里至少也會成為一個情報人員。

    相比情報人員,眼下的開局簡直就是地獄難度,身邊只有一個和太宰治有點聯系的田山花袋能夠搜集信息。

    這份無奈感染了田山花袋,田山花袋同情地說:“沒事,在橫濱這種地方,說不定你明早醒來,那些組織就全部三途川一輪游了!

    “借你吉言。”坂口安吾是專業的臥底,面不改色地回應了一句,全然不顧異能特務科也在那些組織涵蓋范圍內。

    說完,頓了頓,坂口安吾轉頭看了眼自己的工位,接著在留下一句“我先去工作了,你休息結束喊我處那個代碼”后,拿著水杯以較快的速度走向了自己的工位。

    “”

    看著前方的背影,田山花袋大為震撼,這是怎么養成的習慣?

    根據他之前的經驗來看,在這幾分鐘的喝茶倒水后,這個青年接下來六個小時恐怕都不會再次“休息”了。

    簡直社畜本畜。默默吐槽一句之后,想到坂口安吾剛剛說的話,田山花袋不由想起了他提出反對意見的那天。

    【花袋君,好好保護你的“芳子”。】

    這不是廢話嗎?他肯定會好好保護他的“芳子”,上級和領導這種存在就是愛說廢話。

    回憶了一會之后,在仰頭喝完水杯中的涼水后,田山花袋懷著上墳的心情走向了自己的工位——

    他也是社畜本畜,另一種社畜本畜,明明不想工作卻不得不工作。

    他的上級已然明確表示,如果他不能在半個月內搞定那個系統,就會把他的“芳子”送去徹底清洗并充分晾曬。

    月亮從某個方向探出頭來,又從某個方向淡去并落下,時間很快來到了和異能特務科約定的時間。

    薄光透過云層,溫柔的晨曦灑在海面上,將整片海域包括上面幾艘游艇在內,全部籠罩于由海面反射形成的朦朧光暈之中。

    嘩啦——嘩啦——

    在海浪拍打游艇的聲響中,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留著奇怪劉海的少年慢慢走到護欄邊,將雙手乃至身體的重量擱在了護欄上,隨后就這樣沉默地和織田作之助一起望著遠處的海面。

    護欄邊,另一個人,織田作之助,繼續遙望遠處的海面片刻,將目光投向了身側的少年,太宰治口中的大號銀漸層,他今早看到那只白虎出現的時候驚訝了一下,不過在對照一番發現和太宰治描述的差不多后很快就接受了。

    “敦,不去太宰那邊嗎?”織田作之助問。

    “啊,”中島敦回過神,“太宰先生,讓我趁著首領大人沒來,先來甲板上和您熟悉一下!

    熟悉一下?熟悉的話織田作之助思索片刻,在外套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個東西遞向中島敦。

    下意識地,中島敦側過身,雙手合成碗狀,接過了織田作之助遞來的東西。

    而后,定睛一看,只見一顆有著透明糖紙、內里白綠相間的糖果正靜靜躺在手中。

    中島敦懵了下,帶著些許茫然,仰頭看向了那張沒有什么表情的臉龐。

    “薄荷味的,我覺得味道不錯,”織田作之助說,“不過,你可能吃過,這是今早和辣味咖喱一起送來的,應該是港口Mafia自己制作的糖果!

    中島敦持續茫然了一會,接著在意識到這是在熟悉、這是類似見面禮的東西后,第一時間向織田作之助表達了感謝。

    表達完感謝,中島敦放下左手,一邊看著那顆糖果,一邊握起了正托著那顆糖果的右手。

    “不喜歡糖果嗎?”看到中島敦的動作,織田作之助出言問道。

    “沒有!”中島敦連忙否認。

    而后,在織田作之助毫無變化的目光下,中島敦將握成拳頭的右手貼到了兩胸之間靠下的位置。

    “我只是”中島敦扯起嘴角,再度仰頭看向織田作之助,紫金的眼眸在晨曦中色彩通透又似乎帶著些許郁色,“一下子不大習慣,我很少收到這樣的善意。”

    第109章 頭發很少但廢話很多

    織田作之助看懂了那絲郁色。

    今天早上, 中島敦聽從太宰治指示化身為虎的時候,他看到了太宰治身旁那些Mafia成員瞬間緊繃的身體和凝重的神色。

    同時,他也看到了恐懼, 相比單純討厭中島敦,那些Mafia成員更像抱著討厭和恐懼夾雜的情緒。

    些許思緒劃過腦海,面對一個十歲左右、尚且需要照顧的孩子,織田作之助溫和寬慰道:“把目光放到太宰身上吧,太宰應該非常重視你, 否則不會特意委托我看顧你,‘他們’相比太宰只是路人而已!

    “我知道的, 只是很難控制,而且太宰先生”中島敦移開目光, 再度面向遠處的海面,并將身體靠上了護欄, 迎著微涼而咸濕的海風, 他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有些不敢把目光放在太宰先生身上,我辜負了太宰先生的重視和信任,我一直無法控制化虎的自己!

    白發在海風中飛舞,看著身側那顆沮喪的、和炸毛一樣的腦袋,織田作之助在思索片刻后開口問道:“你只能完全化虎嗎?”

    聞言,中島敦微微偏頭,青稚的臉上滿是疑惑,疑惑甚至壓制了郁色, 將那抹紫金顯得愈加通透。

    “我的意思是, 如果完全化虎無法控制,你有沒有試過僅僅幻化某個部位?”比起大人, 對于孩子,織田作之助向來比較話多,“我接觸過變身系異能力者,他們通常都能幻化某個部位!

    中島敦抿抿唇:“太宰先生建議過!

    言下之意是做不到?椞镒髦饬诉@個意思。

    凝視兩秒,織田作之助抬手伸向中島敦,拍了拍那個略顯瘦削的肩膀:“你年紀還小,不用急著控制,有些比你要大上很多的孩子也才堪堪能夠控制而已!

    與此同時,正在蘭堂、幾名守衛和中原中也的護送下,緩緩走向熱氣球的竹之內雅,莫名后背一涼并停下了腳步。

    剎那之間,竹之內雅身周,所有人員警戒起來。

    “小雅?”因為四周沒有外人,中原中也喊了聲私下常喊的稱呼。

    竹之內雅眨眨眼:“不用緊張,我沒有發現什么危險,就是有種誰在說我壞話的感覺。”

    這是真話。

    不過,在場眾人,并未如此認為,他們統統認為這是一個故意讓他們放松的笑話。

    而之所以這么認為,則是因為包括昨晚和今早,批閱完文件起了點勝負心、想要證明自己沒有那么不擅長講笑話的竹之內雅,嘗試講述了兩三個他們直到出發才反應過來那是笑話的笑話。

    于是,在場眾人,雖說依然認為那不是笑話,但都出于某種尊敬和寵愛夾雜的心配合地笑了下。

    竹之內雅:……?

    你們怎么回事?竹之內雅佇立兩秒,在抬手看了眼手表后,將在場眾人奇怪的笑點拋到了腦后。

    “我們走吧,”竹之內雅說,“時間快到了!

    說完,在聽到整齊的應聲后,竹之內雅率先邁開了腳步。

    再往前走一會,就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一個距離海邊不遠的平臺。

    穿過幾個倉庫,又穿過幾條倉庫之間的小道,他們走進了那個距離海邊不遠、正停著一個藍白雙色熱氣球的平臺。

    平臺上,還有一個著裝休閑的光頭男子,以及幾個同樣著裝休閑的年輕男女,看上去像是正在進行一場普普通通的家庭聚會。

    而在光頭男子一行眼中。

    或許是那頭白發和白色襯衫在晨曦中更為顯眼,略過幾個穿著日常私服的同行者,他們一眼就看到了那個披著晨曦、踩著碎光走來的少年。

    他們曾在學籍信息和比賽視頻里見過那個少年,和那個時候相比,那個少年沒有太大變化,唯一的變化就是,眉宇間,眼神中,越發平和了。

    這很奇怪,在如今這個年紀,當上了港口Mafia首領,正常來說應該更加傲氣才是,偏偏斂去了本來就不怎么外顯的傲氣。

    光頭男子,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種田山頭火,不由在心中提高了對竹之內雅的警惕。

    種田山頭火不知道的是,當一個人足夠倒霉的時候,那個人就會變得平和而情緒穩定,而竹之內雅正是那個足夠倒霉的人。

    畢竟,迄今為止,他的經歷,如果換個人,恐怕已經因為無法承受原地自絕了。

    “早上好,港口Mafia的各位!痹谥裰畠妊乓恍性谄脚_前站定后,種田山頭火略過另外幾個,看著竹之內雅說道。

    目光掃過那個黑色小型耳麥,以及凌駕于頭頂的數字“11”,竹之內雅溫和地說:“早上好!

    怪不得現在還有那么龐大的粉絲群,看上去確實是一副校園偶像的模樣。種田山頭火心頭劃過種種思緒,面上卻不露聲色,帶著和藹的笑容,向竹之內雅比了個“請”的手勢。

    “趁著眼下風向正好,我們趕緊上去吧!

    竹之內雅微微頷首,接著在偏頭給了個眼神后,不緊不慢地朝著吊籃走去。

    種田山頭火看了眼竹之內雅看去的方向,又看了眼竹之內雅腰間的太刀,隨后跟著這個少年走進了吊籃。

    隨著加熱器噴出火焰,在緩緩升向高空期間,種田山頭火再度看了眼那個剛剛在竹之內雅看去方向上的青年。

    自新任首領繼任以來,唯一一個貼身護衛……只看安吾傳回的情報,似乎不是那種很強的類型,但要是不強又是如何成為唯一一個貼身護衛的呢?

    “你似乎對我的部下很感興趣!

    一道清澈的嗓音響起。

    “只是有些好奇,在如今這個季節,他似乎穿得太多了!狈N田山頭火收斂思緒,相當坦然地作出了回應,并借著所作的回應試探起來,完全沒有試圖掩蓋自己剛剛的行為。

    竹之內雅溫和笑笑:“種田長官,我們還有要事呢!

    種田山頭火挑了下眉,老實說,這話說得非?蜌,但再客氣也掩蓋不了催促之意。

    這是嫌他浪費時間。自動翻譯一番之后,種田山頭火意有所指地說道:“還是以前的孩子乖巧啊!

    “有嗎?”竹之內雅沒有多想,就像剛剛的催促一樣,他需要盡量節省自己的腦力,以免過度用腦引起疲憊和疼痛,所以他僅僅回想了一下他遇到的孩子,包括不久之前匆匆見過一面的中島敦,他對那個乖巧喊他“首領大人”的孩子頗有好感,“種田長官,你可能運氣不好,我遇到的都很乖巧!

    種田山頭火:……

    凝視竹之內雅片刻,種田山頭火低聲笑了笑:“或許吧,港口Mafia的首領,我想我們可以開始談論‘正事’了!

    當時,港口Mafia邀約的由,就是邀請他談論“正事”。

    竹之內雅隨即正色,眼角眉梢的溫和盡皆斂去,只有那雙倒映著天空的眼眸未曾變化。

    “種田長官,在此之前,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種田山頭火摩挲了一下手指,稍作停頓,說:“請!

    “官方,或者說,異能特務科,你們派來調查的人員中,”在種田山頭火不辨情緒的注視下,竹之內雅緩慢而清晰地問道,“是否存在你們無法掌控的人員?”

    熱氣球緩緩飄向海面上那幾艘游艇所在的方向,而竹之內雅和種田山頭火二人之間則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種田山頭火率先移開目光,帶著些許悵惘看向遠處的天空:“自然,皮膚之下,骨血之中,我們都有自由的靈魂,即使有時受到些許掣肘,我們的靈魂遲早能夠重獲自由。”

    重獲自由?指的是死亡?真是一個頭發很少,但廢話很多的大叔。竹之內雅暗自評價一番,隨后頗為配合地問了句“所以答案是全部嗎”,他知道身為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的種田山頭火無論如何都不會回答那個問題。

    最高長官,官方門面之一,就算腦子再差也不會差到突然發瘋給幕后的“主人”一刀。

    此時,他的詢問,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鋪墊。

    對于第二個問題,種田山頭火給出了肯定的回答。

    “現在能說你的‘正事’了嗎?港口Mafia的首領!狈N田山頭火問。

    竹之內雅露出了一個淺笑:“自然可以,異能特務科的最高長官。”

    陽光透過云層,一束束灑落下來,將熱氣球和跟著熱氣球移動的游艇染上了同樣的色彩。

    游艇上,織田作之助通過望遠鏡時刻緊盯著熱氣球,而他身側的中島敦則靠在護欄上凝望著遠處的海面發呆。

    中島敦此時心情不錯,織田作之助身上的平靜感染了他,他心中的郁悶和晦暗因此散去了不少。

    也因此,在問過太宰治后,他選擇了繼續和織田作之助待在一起。

    好久沒有這么寧靜了,要是一直這樣,那該多好啊。凝望著遠處的海面,中島敦在心中期待道。

    然而,就在中島敦腦子里冒出這一期待的下一秒,他耳邊響起了一句有些急切的“敦的狀態不對”。

    什么?他的狀態不對?中島敦懵懵回頭,看向已然退至五米開外的織田作之助。

    第110章 你們在干什么??

    中島敦正要詢問, 卻在張口嘴巴的瞬間,感受到自己體內的內臟和骨血正在瘋狂涌動。

    他好像快要變身了。

    但是,這種感覺, 和之前相比,又難受得多得得多,他真的快要變身了嗎?

    疑惑著,慌亂著,他低頭看去, 并抬起雙手,在翻轉雙手、看到掌心的剎那, 密密麻麻的白色毛發“砰”的冒出,兩只冒著些許藍光的虎掌取代了原本的雙手。

    似乎……有些奇怪……

    就在他想抬得更高以便細看的時候, 他的意識裹挾著他的疑惑和慌亂,沖向了他無法抗拒的、深沉而粘膩的黑暗。

    沙沙——沙沙——

    船艙里, 儀器上, 綠燈閃爍之間,從織田作之助那個耳麥那邊,傳來了一聲巨大的虎嘯和什么東西碎裂的聲響。

    太宰治臉色微變。

    在不受刺激的情況下,中島敦不會無故失控,如果中島敦無故失控,那就只能證明他受到了刺激。

    而游艇上,沒有刺激源。

    所以,刺激源是外來的,而且是滯后性刺激源。

    沒人會特意針對一個孩子, 除非這個孩子能夠影響什么, 比如影響他們及時帶離他們的首領。

    不管在甲板上,還是在船艙里, 只要這個孩子突然失控,都能對此造成一定的影響。

    只是……影響應該不大,誰閑得沒事做這種事?

    不會是異能特務科,就算不說沒有由做這種事,異能特務科那些臥底也都在他的掌控中,包括那個他暫時無法確定是否歸屬異能特務科、懷疑能夠通過四周環境和物體獲取情報的新人,那些臥底或者疑似臥底統統沒有做這種事的機會。

    “立刻帶回首領!0.0005秒的思考過后,太宰治當即對那名傳送系異能者力者下達了命令。

    “影響應該不大”建立在他們能夠及時反應過來之上,根據那個閑人優先選擇影響他們來看,熱氣球估計很快就要出現一些問題了。

    話音落下,一旁的空氣中,瞬間出現一圈圈黑色的波紋,那名異能力者隨即探進了那一圈圈黑色的波紋。

    砰——!!伴著一聲重疊的、自儀器位置和頭頂方向同時傳來的虎嘯,整個船艙都劇烈搖晃了一下。

    而虎嘯中,還有一道聲音,因為儀器聯通多處,一時之間有些嘈雜,太宰治花費兩秒辨別了一番,最終辨出了織田作之助那句“熱氣球快要爆炸了”。

    下一秒,在一聲戛然而止的巨響中,那名異能力者拖出了竹之內雅,以及死死揪著竹之內雅褲腿的種田山頭火。

    可以想象,在那名異能力者探出身體的剎那,種田山頭火當機立斷地撲向了竹之內雅,同時竹之內雅默許了種田山頭火這一行為。

    衣擺翻飛之間,在向后的慣性下,那名異能力者倒向了地面,而竹之內雅則被太宰治拉住了。

    “撲通”一聲,那名異能力者倒在了地上,隨之而來的是更加響亮的“撲通”一聲——

    太宰治和竹之內雅同樣倒在了地上。

    出于習慣,竹之內雅原本想要抽刀,借著刀尖和地面的摩擦站穩。

    但是,看到那條伸來的手臂,為了避免傷到太宰治,他臨時強行改變了動作,這使得他自身產生了向前的慣性,進而帶著太宰治齊齊倒向了另一邊的地面。

    并且因為雙方都想讓自己當墊背,在雙方一起用力這種情況下,二人在地上翻滾了兩圈。

    “……”

    “……”

    如果想法有形,能夠化成文字,想來此時的船艙里已經飄滿了“你們在干什么”。

    最高長官不愧是最高長官,早已放開褲腿坦然起身、甚至通過耳麥跟下屬說了句“無事”的種田山頭火,第一時間伸手扶向滾到他腳邊的太宰治和竹之內雅。

    而種田山頭火才做出這一動作,數名Mafia成員就紛紛上前,隔開了種田山頭火。

    竹之內雅搭著其中一名Mafia成員的手臂起身,隨后看向太宰治,見對方已然起身,并轉身面向種田山頭火,他雖說疑惑于對方起身和轉身的速度,但在眼下這種還有很多事情尚未處的情況下,還是看向了另一邊那名同樣已然起身的異能力者。

    “你還好嗎?”竹之內雅問。

    他看過所有成員資料,知道比起帶人移動,對方更加擅長偷襲,而剛剛在帶他們移動時,他聞到了或許是來自對方喉腔的血腥味。

    長相略顯陰沉的男子一愣,認真看著竹之內雅說道:“多謝關心,屬下很好,尤其您的體重很輕,讓屬下輕松了不少!

    男子說得隱晦,但指向十分明確,明明白白在說某人很重,以致讓自己異常勞累。

    “多謝這位小哥仗義相助,”種田山頭火拿下腰間那把被火焰灼燒了一些的扇子,搖了搖,依然面不改色,“我私下收藏了一點古董,待我回去挑選一番后,送來幾件聊表心意。”

    都不知道你和這次的事情有沒有關系,哪門子的仗義相助?男子嘴角抽了抽:“您客氣了!泵鎸Ξ惸芴貏湛谱罡唛L官,上級沒有撕破臉皮,他自然也只能客氣。

    虎嘯還在繼續,船艙窗外漸漸透來忽閃忽閃的火光,那是熱氣球經爆炸燃燒后掉落的燃燒物。

    竹之內雅瞥了眼之后,目光落在太宰治身上:“太宰,你上去幫忙吧,這樣的虎嘯似乎不同尋常!

    這不是讓太宰治冒險,竹之內雅知道太宰治擅長對付那只白虎,何況上面還有他眼中實力和人品都很好的織田作之助。

    “我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種田山頭火插話道,“不過,出于感謝,友情提醒,他此時的狀態有助于他掌控他自身的力量!

    種田山頭火并未掩藏他的異能力,他當年在外工作的時候,早已暴露了他的異能力——

    “鐵缽聲中聞落霰”,一種如果有人在他附近釋放異能力,他就能立刻知道其運作性質的異能力。

    竹之內雅聞言微微一頓,將目光移向種田山頭火。

    這次見面唯一的風險,就是異能特務科泄露信息,以致他和這位長官陷入危險,他原本以為這個概率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倒是沒有想過異能特務科真的能夠泄露信息。

    或者說,異能特務科背后,真正的官方內務省泄露了信息,最高長官暫離異能特務科,必定至少需要知會內務省中一人幫忙掩藏。

    看來太宰說得沒錯,因為過去在外的生活,他對官方過于信任了,官方不過是一具受到無數同卵異心蛆蟲驅動的腐爛物罷了。

    想到這里,竹之內雅默默感嘆道:恐怕很難確定是誰在上面安裝了炸彈了,異能特務科雖說更加清楚有誰接觸過,但是,異能特務科隸屬官方,必然不會選擇和港口Mafia合作調查,而一具腐爛物又如何能夠查清事情的真相呢?

    感嘆完畢,在和太宰治對視一眼,示意太宰治不用顧及此處后,竹之內雅微微勾起嘴角問道:“種田長官,異能特務科沒有預案嗎?”他大致知道種田山頭火擁有哪種異能力,所以將關注點放在了他此時更加關心的事情上,如果不是擔心種田山頭火死亡影響后續的計劃,他絕對不會容許這個立場相反的廢話大王近身,“偌大的組織,不至于沒有傳送系異能力者吧?”

    “有是有,只是你們動作更快,就像知道之后的走向一樣,我擔心里面出現什么差錯。”

    種田山頭火搖了搖扇子,“我一個臨近天命之年的老人家貪生怕死也很正常!

    “你懷疑這次的事情針對港口Mafia,并且港口Mafia知道一些隱情?”竹之內雅問。

    種田山頭火不置可否。

    實際上,種田山頭火更加懷疑,這是那位長官對他的警告。

    那位長官不贊成他和竹之內雅見面,但他目前的困境實在無人能解,他不得不抓住每一個機會。

    事實證明,這次見面確實收獲頗豐,即使竹之內雅對他只有利用,他也確實因此找到了破困之法,

    不過,他深知,拋開這些不談,那位長官僅僅在意他的立場,而那名傳送系異能力者恰恰曾是那位長官的親信,他擔心那名傳送系異能力者卡著他重傷的時機救他。

    ——一旦重傷,內務省那邊,必定派他眼中,說他們豬都是侮辱了豬、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家伙過來暫代,他不能容許那樣的家伙禍害橫濱這座他熱愛的城市。

    至于中島敦一事,在信息有限的種田山頭火看來,僅僅只是某種比較湊巧的巧合。

    看著那個從“11”變為“19”的數字,竹之內雅低聲笑了笑:“種田長官,我有些好奇,你現在對我懷有的情緒究竟是不是懷疑!

    “如果不是,”種田山頭火微微挑眉,“那會是什么呢?”

    “那自然是——”“砰”的一聲過后,耳邊安靜了不少,竹之內雅瞟了眼頭頂還在往外凸、估計是由重力壓制造成的凸起,看著種田山頭火緩慢繼續道,“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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