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別樣的危險
種田山頭火心中有些詫異, 也只是心中有些詫異:“感謝自然是感謝的。”
說著,種田山頭火微微側目,看向那名傳送系異能力者。
那名傳送系異能力者木著臉, 一副給個眼神都欠奉的模樣,他的內傷至少需要十天半月才能好全,實在不想搭某個“笑嘻嘻”的罪魁禍首。
種田山頭火見狀笑笑,隨后對著竹之內雅說道:“畢竟那位仗義相助的好心小哥是你的部下,你當時也沒有試圖踹開我或者攻擊我, 這份感謝自然真的不能再真,只是, 這份感謝,沒有那么純粹。”
完全不想仗義相助、從不好心的好心小哥:……
“原來沒有那么純粹啊。”竹之內雅笑著重復了一遍。
種田山頭火坦然點頭:“確實如此, 我非常好奇你們為什么會動作更快,不知道港口Mafia的首領能否給我這個老人家答疑解惑呢?”
“眾志成城, 同心合力。”竹之內雅故意道。
種田山頭火:……
種田山頭火瞇了瞇眼睛:“港口Mafia的首領, 你似乎頗為喜歡這個說法啊。”
第一次通話的時候,對于港口Mafia的發展速度,眼前這個少年就說了句“眾志成城,辛勤工作”。
“因為這是事實,”竹之內雅意有所指地說道,“種田長官,身在囹圄中,你應該最清楚才對。”
種田山頭火“哈哈”兩聲:“孩子,你言重了。”
竹之內雅靜靜凝視兩秒, 隨后轉身走向窗口, 邊走邊說:“種田長官,請讓你的下屬們, 停在安全距離外。”
窗外,有個黑點正在逼近,那是遲遲沒有得到回應、種田山頭火那些下屬們所在的游艇,種田山頭火在跟他那些下屬們說完“無事”后就關掉了耳麥。
種田山頭火微微頷首。
同時,他心道:頭疼啊,又要動腦思考怎么應付他那些不知道是不是“眾志成城”的下屬們了。
種田山頭火重新打開了耳麥,而竹之內雅則在站定又思考后,帶著一眾Mafia成員率先朝著上面走去。
甲板上,一片狼籍,到處都是散落的玻璃和木板,淡淡的血腥味在空氣中飄蕩著。
竹之內雅循著血腥味向前,在沿著艙壁拐了個彎后,看到了那只身上布滿紅光、深深嵌在甲板里的白虎,以及兩個倚著艙壁的青年和兩個正在深情對視(?)的少年。
竹之內雅一行并未刻意隱藏自己,聽到細碎的、踩在碎玻璃、碎木板上的聲響,前方包括那只白虎在內,第一時間看向了竹之內雅一行所在的方向。
沉默的、毫不深情的對視瞬間結束,中原中也在頓了下后率先上前行禮:“首領。”
太宰治垂下眼簾,再度抬起眼眸的時候,帶著似乎和平時別無二致的微笑越過了中原中也。
“首領。”太宰治說。
而那兩個青年,蘭堂和織田作之助,繼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后,也一一以同樣的方式行禮。
竹之內雅目光一一掃過身前這幾張熟悉的臉龐,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身上停駐了片刻,雖說隱隱感覺哪里不對,但因為有外人在,他終究沒有多問。
“你怎么過來了?”竹之內雅看著蘭堂問道。
同意這個見面地點,其實并非全無由,無論天上還是海上,都是魏爾倫難以潛行的地方,因此,蘭堂跟他說過,到時會視情況等在游艇或者熱氣球停靠處。
蘭堂攏了攏相較以往輕薄了一些的大衣,猶豫兩秒,說:“屬下看到了一些別樣的危險。”
別樣的危險?竹之內雅微微睜大了眼睛,接著在凝視蘭堂深色的眼瞳片刻后,他在心中嘆了口又長又重的氣,并開始感嘆他爺爺說的話原來也有出錯的時候——
和他爺爺說的不同,繼任港口Mafia根本不是機會,而是一個就等著他往里跳的大坑。
竹之內雅了解蘭堂說話的習慣。
根據他的解,別樣的危險應該和魏爾倫無關,這就等于在很多舊危險沒有得到解決的情況下又來了個新危險。
習慣就好。
在心中默念一遍這四個字后,竹之內雅暫時擱置了這件事情,眼下有件更加緊急的事情在等他處。
竹之內雅將目光放到了那只白虎身上,太宰沒把敦變回人身呢,為什么?
沒等他細想,他就對上了那雙金色的、仿佛想要擇人而噬的獸瞳。
緊接著,像是警告似的,那只白虎發出了低沉的吼聲。
無視這一警告,在制止中原中也增加重力后,竹之內雅將那只白虎來回打量了幾遍,那只白虎噴出的吐息因此變得越發粗重。
“太宰,種田說的為真?”在打量完畢后,竹之內雅開口問道,“敦這種狀態真的有助于他掌控他自身的力量?”
聽到自己的名字,太宰治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帶著似乎和平時別無二致的微笑說道:“我不太確定,我沒有通過‘人間失格’把他變回人身,僅僅是因為他眼下可能無法承受‘人間失格’。”
“這是什么意思?”竹之內雅為此感到困惑。
“我試過了,如果繼續,”太宰治瞥了眼那只白虎,而不知道他是何種眼神,那只白虎竟然露出了古怪的、仿佛帶著些許委屈意味的神色,“他會和這具白虎之身一起灰飛煙滅。”
那樣的神色僅僅出現了一瞬,一瞬過后,便消失不見,眨眼之后再看,還是那般兇戾。
以為這是自身錯覺的竹之內雅,沒有太過在意這件事情,而是問起了其他事情:“他最近有單獨出去過嗎?”
在竹之內雅看來,中島敦不會無故變成這樣,很大概率接觸了什么人或什么物,而港口Mafia總部,幾乎十秒一個監控,這種事情不會發生在港口Mafia總部。
看著眼前澄澈的、依然十足十信任的眼神,太宰治險些維持不住臉上的笑容。
沉默兩秒,他正要開口,卻被搶先了。
“這只白虎……”
此時,在聯系完下屬后,種田山頭火同樣來到了甲板上。
竹之內雅和一眾Mafia成員循聲看去,只見種田山頭火露出了贊嘆的神色,并說:“不愧是有著山君美譽的山中之王啊,真是美麗強大乃至震撼人心的生物。”
竹之內雅:……
果然,這是一個頭發很少,但廢話很多的大叔。竹之內雅不著痕跡地瞥了眼對方的腦袋,他剛剛看去的瞬間被那顆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的腦袋閃爍了一下。
過去參加的訓練和比賽都太過正規了,“現實”這場比賽沒有規則可言,以后需要注意一點,或許會有敵人借助閃光干擾他的視線。
抱著這樣的想法,莫名得了個寶貴知識的竹之內雅,并未追問種田山頭火更多種田山頭火通過異能力得知的信息。
【他此時的狀態有助于他掌控他自身的力量。】
這個友情提醒已經足夠了,至于關于如何恢復人身之類的信息,他和他的同伴們自會回去之后研究。
何況,對方敢說,他也不敢相信,或者說,不敢完全相信,所以不如不問,同時也免得暴露太多信息。
少頃,在告別種田山頭火后,竹之內雅一行所在的游艇調了個頭,朝著和他們來時相反的方向開去。
同一時間,距離他們較遠的地方,某個足有數十米高的觀景臺上。
海風吹拂之下,發絲飛舞之間,費奧多爾抬起雙手,像是指揮樂隊似的,在空中劃過了兩道無意義的、朝著兩邊漸漸分離的波浪線。
緊接著,就在費奧多爾垂下雙手的時候,他身側出現了一圈不大明顯的金色波紋。
一圈、兩圈、三圈越來越多,越來越密,也愈加明顯,金色波紋不斷蕩漾著,在費奧多爾那張蒼白的臉龐上映出了神明的光輝。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費奧多爾淡淡道:“尼古萊,你的異能力,什么時候需要這么多、這么久的準備工作了?”
“嘶,糟糕,被發現了!我還想和你玩猜猜我是誰的游戲呢~!”自金色波紋中,傳出了一道輕快的聲音。
話音落下,一只手掌隨即自金色波紋中探出,同時就在那只手掌探出的剎那,那一圈圈波紋在眨眼間擴大了數倍,隨之而出的是一顆化著白色系小丑妝容的腦袋。
這顆腦袋的主人,全名尼古萊瓦西里耶維奇果戈里亞諾夫斯基,是費奧多爾的好友,也是在熱氣球上安裝了炸彈,以及將某個半成品特異點放到當時正在樹下小憩的中島敦身邊的人。
而他能做到這些,則仰仗于他的異能力——“外套”,一種能在三十米范圍內肆意穿梭甚至帶人肆意穿梭的異能力。
“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我已經摩拳擦掌——誒——誒??!!!”
白色披風在空中翻涌,因為太過興奮手舞足蹈,以致在跨出金色波紋時險些摔倒的果戈里,借助右手食指撐地的力道在空中連翻數圈并平穩落地。
“Perfect!”果戈里做了個謝幕禮,揚起的披風也隨著這個謝幕禮,自那副精致的面容處落到了小腿處。
費奧多爾敷衍但配合地鼓了下掌。
第112章 果子靜悄悄
果戈里完全沒有在意費奧多爾這份敷衍。
此時, 果戈里的心神,被另一件事情占據了。
他猛地湊到費奧多爾臉前,那只金色的、沒有被撲克牌遮住的眼瞳隨著眼睫撲閃撲閃:“快說, 快說,我們接下來要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費奧多爾輕聲道。
話音落下,撲閃的眼睫隨之停下,一陣驀然降臨的沉默過后,那只金色的眼瞳露出了更加明亮的光輝。
“我知道了!”果戈里湊得更近, 幾乎快要貼到費奧多爾臉上,“費佳, 你在逗我玩!”
“太近了,”費奧多爾后退一步, 隨后繼續往下說道,“沒有騙你, 什么都不做, 靜待白霧來臨即可。”
果戈里維持著原來湊近的姿勢維持了兩秒,接著在緩慢眨了眨眼睛后,意識到費奧多爾此話為真,站正身體,疑惑地問:“為什么?”
“阿蒂爾蘭波。”費奧多爾說了個名字。
而后,在果戈里的注視下,費奧多爾微微勾起嘴角:“你剛剛過去試探了吧,你在阿蒂爾蘭波手下幾分勝算?”
聽到前半句,果戈里剛想吐槽, 并夸自己跑得飛快, 估計只被那個護衛看到了一片衣角,就聽到了讓他瞬間喪失吐槽和夸贊欲望的后半句。
“費佳, 說點我愛聽的,”果戈里鼓起臉頰,“再說了,我可以試試偷襲。”
果戈里沒有正面回答,但不管神情還是語氣,統統彰顯著他自認沒有絲毫勝算。
費奧多爾低聲笑笑:“很久沒見了,你依然沒變啊,總是什么都想試試。”
“不試怎么知道,還有,你,”果戈里大聲控訴道,“你變了,你不支持我了!”
“尼古萊,對上阿蒂爾蘭波,你真的會死,那是攻擊型的超越者。”
說到這里,費奧多爾斂去笑意,轉身面向大海并倚在了欄桿上,老舊的、年久失修的欄桿因此發出了“吱呀吱呀”的聲響,一副隨時都會帶著倚靠之人倒向下方巖石的模樣。
而費奧多爾對此毫不在意,他像是倚著城墻似的,面不改色地繼續說著:
“或者也無需加上攻擊型這三個字,但凡某人能夠成為超越者,即使那人原本的異能力沒有攻擊性,也代表那人開發了殺傷力巨大的殺招。”
在海風的吹拂下,費奧多爾身上的披風不斷撲來,果戈里歪頭看了會又抬手抓了抓,仿佛在和海風玩某種你來我往的游戲。
驀地,因為太過入迷,果戈里下意識使用了異能力,在上面開了個不大不小的口子。
果戈里呼吸一滯。
“尼古萊?”
果戈里不會悄無聲息,如果果戈里悄無聲息,那就只能證明果戈里正在心虛,和果戈里相識多年的費奧多爾深刻明白這點。
“尼古萊,你又做了什么?”費奧多爾轉過了身體。
在費奧多爾作勢欲轉時,果戈里就立正站好裝出了一副什么也沒有發生的模樣,所以費奧多爾僅僅看到了一個仿佛真的什么也沒有發生的果戈里。
果戈里眨眨眼:“嗯哼?”
“你又做了什么?”費奧多爾重復了一遍。
果戈里瘋狂搖頭。
費奧多爾有些狐疑地打量了一下:“真的嗎?看上去,不像啊。”
“當然是真的!”果戈里嚴肅地說,說完,他輕咳兩聲,試圖扯開話題,“‘什么都不做’,不是這個原因吧,超越者這種東西,我們當年又不是沒有殺過。”
費奧多爾了解果戈里,知道對方必定做了點心虛的事情,也知道對方此時說起這個只是想要扯開話題。
不過,他還是像過去那樣,自然而然地順著果戈里的意思跳過了這個話題:“那只是僥幸,不是每次都有那樣的機會,而且你想對阿蒂爾蘭波下手,就要做好面對魏爾倫瘋狂追殺的準備。”
“如果把他們的信息賣給……”
“尼古萊,你知道的,除去你前段時間所處的地點,我也懷疑那個因禍而生的東西眼下正位于橫濱,”費奧多爾出言打斷道,“任何時候,引狼入室,都不可取,我希望橫濱變亂,但不希望橫濱太亂,變亂可以促使那個東西出現,我也能趁此機會得到那個東西,而太亂只能把那個東西推到不知道誰手里。”
稍作停頓,費奧多爾閉上眼睛,極輕又極才地嘆息了一聲。
“何況魏爾倫一旦真的陷入絕境,他體內那只隨便一個攻擊都能堪比核彈爆炸的魔獸恐怕就要蘇醒了,所以,在某種程度上,只能寵著魏爾倫,真是糟糕的世界,真是糟糕的異能力,以及糟糕的異能力者,腦子不好卻足夠強大,簡直就是一頭只會給人帶來災禍的野獸。”
趁著費奧多爾閉上眼睛,果戈里探頭看了看那個口子,在看到那個有些明顯的口子后,他不禁生出了立刻溜走的念頭。
這個念頭很快就消失了。
不過,這個念頭消失,不是因為果戈里突然改變了想法,而是因為費奧多爾重新睜開了眼睛,在果戈里看來,如果此時溜走,未免顯得有些刻意。
“尼古萊。”睜開眼睛之后,費奧多爾依然覺得果戈里不太對勁。
果戈里當即擺出了疑惑且好奇的好學生、乖寶寶模樣:“那也不至于什么都不做啊,就算避開那兩個超越者,我們應該也能做點其他事情吧?你不想找到那個東西達成你的想了嗎?”
費奧多爾沒有立刻回應,只是靜靜注視著果戈里,而面對費奧多爾的注視,果戈里給出了一個無辜的眼神。
費奧多爾瞇了瞇眼睛,最終還是沒有細究,頓了頓,他說:“這次成功找到那個東西的幾率恐怕不大。”
“打住,打住,”果戈里抬起雙手,在臉頰旁比了個“暫停”的手勢,“不是本來也不大嗎?”
自費奧多爾開始尋找那個東西已經有段時間了。
當時,隨著費奧多爾尋找半年無果,自認是費奧多爾摯友的果戈里,非常貼心地提出了想要幫忙的想法。
而在果戈里提出這一想法后,費奧多爾也同意了這一想法,并告知了一些關于那個東西的信息。
其中最關鍵的兩點,一是不知道出于悲憫還是喜愛,那個東西會被一定的亂象引出,二是那個東西能夠進行瞬間移動。
不同于異能力,那是真正的瞬間移動,能在世界的一端瞬間抵達世界的另一端。
所以,想要找到那個東西,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費奧多爾對那個東西進行瞬間移動的周期和規律有些了解。
不過,盡管如此,依然將近等同白日作夢。
“更小了,‘禍’不夠,所以‘亂’也不夠,”費奧多爾看了眼港口Mafia那艘游艇離開的方向,此時,那個方向,僅僅剩下了一望無際、仿佛通往世界盡頭的海面,“我原本想拉港口Mafia下水,但是,不行,他很強,他的部下,或者說他目。前。的同伴也不賴,總之,這次,如果成功了,自然是好事,如果失敗了,也不算什么壞事。”
他?好事?壞事?果戈里歪了下頭:“‘他’是港口Mafia的首領?”
費奧多爾微微頷首。
“你想拉他入伙?”沒有過多思考,果戈里當即反應過來。
在果戈里面前,費奧多爾曾經說過——
【尋找那個東西,希望過于渺茫,和尋找那個東西相比,我更寄希望于在尋找那個東西期間找到幾個同行者。】
“港口Mafia的首領”在得到費奧多爾確認后,果戈里嘟嘟囔囔地跳上身后的鐵架,并坐在鐵架上邊搖晃雙腿邊思考起來,“這樣啊,你看上他了”
費奧多爾沒有打擾果戈里,他再度轉過身體,望向了遠處,那片海面。
此時,那雙紫眸里,溢滿了悲憫的光輝。
海風不斷拂過,帶來些許涼意,以及海浪輕拍礁石的呢喃。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果戈里突然說道:“熱氣球炸彈,姑且算是你對他最后的試探,不管看他本身的實力還是看他用人的能力,總之就是看看他到底夠不夠格成為同行者,為什么要讓那個半成品特異點影響那只小老虎?”
“這有利于達成你的想嗎?”
果戈里聲音未變,明亮的眼睛卻晦暗了一些,甚至帶上了些許危險的意味,他原本以為這兩件事情都有利于找到那個東西或者達成那個想。
果戈里追求自由,抗拒被安排,抗拒被引導。
提出幫忙尋找那個東西,乃至幫忙達成那個想,都出于他自身的想法,符合他對自由的定義。
安裝炸彈,試探同行者,算在幫忙達成那個想里,他對此同樣能夠接受良好,而在聽過費奧多爾如今的想法后,他實在想不通第二件事情和那個想的關系。
費奧多爾沒有轉身,但他根據他對果戈里的了解,完全猜到了果戈里此時的神色。
“你誤會了,尼古萊。”費奧多爾說。
第113章 突然的到來
身后, 一片寂靜,只有在海風吹拂下,鐵架連接處摩擦相撞的細微聲響。
費奧多爾輕笑一聲:“尼古萊, 對于那位首領,我試探的次數,比你想的要多得多,我知道他絕對不會死于這場簡單的事故。”
“你不要告訴我連安裝炸彈也和你的想無關。”果戈里說。
這話只是隨口一說。
此時,果戈里眼中的危險已然消散, 金色的眼瞳再度變成了明亮的狀態,他知道費奧多爾不會無緣無故說他誤會了。
“你剛剛所說的事情其實算是某種禮物吧, ”費奧多爾望著遠處那片海面,笑著說道, “禮花、禮物。”
“費佳!不要賣關子了!”
話音未落,不到一秒的金色波紋閃過, 果戈里就鼓著臉頰出現在了費奧多爾身側。
果戈里控訴道:“沒吃早飯呢, 快要餓死了,”控訴著,他揚起下巴,并伸展雙臂,做出了和表情一樣夸張的動作,“你知道本世紀最偉大的魔術師餓死會是多么、多么、多么大的悲劇嗎!”
“好吧,尼古萊,本世紀最偉大的魔術師,”費奧多爾偏頭看向那只金色的眼瞳, 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 “目前,他還有心愿未了, 絕對不會跟我走,所以我需要做些事情增加這個可能。”
夸張的動作霎時一頓,就著雙臂大張的姿勢,果戈里歪頭問道:“比如?”
“比如給他送上一頭足夠強大的野獸,如果能夠盡早自控,那只白虎成長的速度也會得到極大的提升。”
果戈里眨眨眼,慢慢放下手臂:“他的心愿是什么?需要我幫忙嗎?”
“老實說,我不清楚,”費奧多爾垂了下眸,“不過,無論清楚與否,他目前的行為確實都在發展港口Mafia,就是不知道他發展港口Mafia是為了什么。”
思考片刻,果戈里說:“費佳,有個問題,所謂的助力,都是后續的事情,為了一絲取得那個東西的可能,你目前的行為都在阻礙港口Mafia發展,”說到這里,他露出了一個惡劣的、滿富揶揄意味的笑容,“兩者能夠互相抵消嗎?他到時恐怕還是很難跟你走吧?”
順著自己的目光,費奧多爾側身面向果戈里,并靜待果戈里要說卻未說的內容。
“要不要——”
“不要,”費奧多爾卡準了時間打斷道,“你帶不走,不說他自身,阿蒂爾蘭波那關你就過不去。”
果戈里:?
兩秒的寂靜過后,紅暈漫上臉頰,果戈里猛地湊近,生氣質問:“過分,過分,費佳你是不是又卡著時間打斷我!”
“總之,沒有意義,而且我有其他打算,”像過去那樣,自然而然地,費奧多爾后退半步,跳過了果戈里的質問,他知道果戈里的怒氣向來維持不了太久,“我在讓老鼠們尋找一些線索。”
如費奧多爾所想,果戈里很快就上演了魔術師變臉秘技,那副生氣的模樣在短短兩三秒的時間里先后變成了沮喪、好奇。
果戈里原本以為他難得在考慮事情的周到程度上贏過了費奧多爾,結果卻只是一個誤會。
“尋找什么線索?”在因為一個誤會沮喪,又走出沮喪后,果戈里好奇地問。
費奧多爾微微一笑:“這個重要嗎?”
“不重要嗎?”
“我記得……你不是快要餓死了?我知道橫濱有家煎包館,雖說比不上真正的煎包,不過色香味都已經算得上不錯了。”
果戈里聞言緩慢眨了眨眼睛,緊接著,在某個瞬間,他倏地上前,雙手“啪”的一下搭在費奧多爾雙肩上,像是要作為船長去征服大海似的、興奮而激情澎湃地說道:“吾友,快說!那家煎包館在哪個方向!讓本世紀最偉大的魔術師帶你過去!”
費奧多爾低聲笑了笑,隨后微微揚起下巴,用下巴指了個方向。
下一秒,觀景臺上,僅僅剩下了一絲極不明顯的空氣波動。
緊接著,自費奧多爾倚過的位置起,老舊的、年久失修的欄桿帶著一聲又一聲地哀鳴轟然倒向了下方的巖石。
碰撞,斷裂,濺起了無數鐵銹的碎屑,又經海水沖刷之后消失無蹤。
而從觀景臺向前,又拐過一個海岸,那艘即將靠岸的游艇上。
數條由紅色立方體組成、仿佛有血液在其中流淌的鎖鏈,沿著粗壯的的四肢和龐大的身軀,將一只正趴著的白虎牢牢束縛在甲板上。
“他原來的房間可能放不下他了。”白虎身旁,在打量了一會后,竹之內雅試探性地摸了下白虎的腦袋。
面對這樣的撫摸,本來應該暴怒生氣,乃至瘋狂掙扎的白虎卻沒有多少反應,僅僅只有那兩只圓潤的耳朵因為不大習慣抖動了兩下。
而深究原因,則是因為此時的白虎,基本上受到中島敦掌控。
不過,或許下一秒,就像之前一樣,中島敦的意識就會重新陷入黑暗。
這個狀態,需要吃飯嗎?看著眼前這顆毛茸茸的腦袋,竹之內雅腦中不由浮現了這一問題。
稍作停頓,竹之內雅起身走向了船首,而在他起身走向船首的剎那,他身后那些Mafia成員也紛紛放下了戒備。
不久之前,因為些許好奇,以及幾分想要解決問題的心思,竹之內雅決定查看一下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恢復人身的中島敦。
首領的決定,他們身為部下,自然不會過多置喙,但在不會過多置喙的同時,他們也提起了精神以防中島敦動手。
畢竟,雖說被蘭堂限制了自由,中島敦那種能夠撕碎異能力的異能力依然值得警惕。
竹之內雅一人獨自站在船首。
或者說,差不多獨自,蘭堂他們都待在距離竹之內雅不遠不近、能夠看清竹之內雅身旁有沒有危險的地方。
游艇快要靠岸了,凝視著遠處那五棟黑色的、輪廓如同巨獸那般的大樓,竹之內雅心中不禁升起了安心的感覺。
凝視片刻,竹之內雅思維漸漸發散,發散到了那個別樣的危險上。
蘭堂說,對于那個危險,他第一時間發現,并第一時間攻擊了,發現和攻擊的時間,僅僅間隔了不到一秒,但他的攻擊卻撲空了。
而在他上前查看后,他只在三十米開外看到了一片白色的衣角,他猜測那是某個能像那名傳送系異能力者那樣傳送的異能力者,并且,根據反應能力和傳送速度來看,那個異能力者各方面實力絕對遠遠勝過那名傳送系異能力者。
這就意味著,別樣的危險,一個強大的、不知道是敵是友的異能力者。
“感覺更像敵人呢,”竹之內雅喃喃道,“有種犯罪者返回犯罪現場,重溫犯罪過程或者進行一些挑釁行為的感覺,說不定熱氣球和敦此時的狀態都是那個異能力者的杰作。”
喃喃著,因為腦力消耗,主要是早上和種田山頭火交談造成的消耗,些許困意涌上心頭,竹之內雅弓起食指,用食指關節敲了敲眉心,眼下不是什么適合犯困的場合,這里的Mafia成員統統值得信任,但其中能讓他毫不在意地暴露疲憊的不過兩三個而已。
就這樣,竹之內雅保持著飽滿,至少看上去飽滿的狀態,在安排好那只白虎后,回到了港口Mafia首領室。
就在竹之內雅準備開口,命蘭堂和那兩個守衛出去,以便他能在首領室內休息一會的時候,門口方向傳來了“叩叩、叩叩”的聲響。
“太宰怎么這個時候過來?”竹之內雅第一時間知道了門外是誰。
前段時間,因為太宰治過來的頻率很高,竹之內雅特意下令太宰治過來不用提前聯系,所以他沒有事先知道的來訪者基本上只有一個可能。
很快,隨著門內的守衛打開大門,一道和游艇上略有不同的身影邁著輕快的腳步來到了竹之內雅面前。
“首領。”太宰治微微彎了下腰。
竹之內雅凝視片刻,最終發現了哪里不同。
實際上,是游艇上和平時的樣子不同,游艇上的太宰治臉上也帶著笑容,但就是莫名給他一種壓抑之感,此時的太宰治才是竹之內雅平時看到的樣子。
竹之內雅沒有多想,很快就移開了目光,而在竹之內雅移開目光后,太宰治緊繃的身體漸漸放松下來,臉上的笑容也愈加趨于他剛剛對鏡練習的樣子。
移開的目光,來到了蘭堂身上,竹之內雅對蘭堂說:“你帶著他們出去吧。”
“是。”
伴著“啪嗒”一聲,室內響起了竹之內雅一邊行走,一邊用隨意的語氣詢問的聲音。
“你想喝點什么?咖啡還是茶水?”
說著,在某個柜子前站定后,竹之內雅拿起了一罐茶葉,“茶水吧?咖啡的話,處起來有些麻煩,沒有意見就當你同意了。”
他真是越來越懶了。
這么想著,五六秒過后,在拿著兩杯茶水轉向身后的瞬間,他看到那個熟悉的少年正單膝跪在地上。
竹之內雅:?
第114章 要抱嗎?
少年身體微微前傾, 低著頭垂著眸,看不清神色,黑色的下擺靜靜攤在地上, 恍惚之間像是一片深沉的、隨時會將少年吞噬的陰影。
凝視著眼前的畫面,竹之內雅皺了下眉,他不太明白太宰治為什么要突然下跪,剛剛恍惚之間幻視的陰影也給他帶來了一些不適的感覺。
手中的茶杯越來越燙,在原地佇立片刻后, 竹之內雅遲疑地問:“太宰,你這是在做什么?”
“請您責罰。”太宰治依然低著頭垂著眸, 聲音較剛剛來得低上一些。
責罰?原因呢?竹之內雅心中疑惑漸深,他腦中沒有絲毫關于太宰治做錯了什么的印象。
“太宰, 你沒有做錯什么。”認真想了想卻依然沒有想出太宰治做錯了什么的竹之內雅說。
話音落下,在竹之內雅視線范圍外, 隨著灼熱猛地襲上胸口, 完全受到下擺掩蓋的雙手漸漸攥緊,太宰治緩了緩才抬頭看向竹之內雅,隨后像平時那樣帶著淺淺的笑容說道:“屬下身為部下,讓首領陷入危險”
“原來如此,”竹之內雅打斷道,“你說的是敦的事。”
一切的古怪都有了答案,知道不是什么大事之后,竹之內雅暗自放松了不少。
心下放松、安定之下,竹之內雅轉身放下茶杯, 又轉身走到了太宰治面前, 期間太宰治一直帶著那個笑容。
不過,那個笑容沒有持續太久, 在竹之內雅蹲下并說出“這不是什么大事”后,太宰治臉上的笑容就猝然變成了另外一副模樣——
變化不大,只是,笑意不見,空余勾起的嘴角。
竹之內雅對情緒的分辨不算厲害,但面對眼前這個日日相見的少年,他還是發覺了笑意的問題。
思考兩秒,竹之內雅問:“你在愧疚嗎?”
還有太宰治張張嘴,想要訴說那種難言的恐懼,他害怕在意的、想要抓到手中、甚至已然就在手中的東西不可抵擋地自指縫間流走,他不止一次地想象,倘若他沒有及時做出正確的判斷,倘若他沒有將中島敦和熱氣球聯系起來,竹之內雅會不會存在因此重傷乃至死亡的可能。
但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那只白虎,由屬下主張帶上,而那只白虎當時必定影響了織田預警的速度,并且就算那只白虎當時位于下層,也會影響我們營救的速度,屬下失職,望您重罰。”
只有重罰才能讓他得以喘息,太宰治心道,還要遠離森先生說得沒錯,情感容易影響智,只有遠離才能進行更好的保護。
竹之內雅靜靜凝視片刻,就在太宰治那個笑容徹底崩掉,連勾起的嘴角也維持不住的時候,他用稍輕且沒有多少起伏的聲音說:“兩個‘您’,三個‘屬下’。”
“”
“還有前面一個‘首領’,在蘭堂和守衛面前,明明沒有稱呼‘首領’的必要,”說到這里,竹之內雅垂眸回想了一下,在沒有想到更多類似的稱呼后,他將目光放到了那只眨動頻率明顯變高的眼睛上,“你能告訴我為什么要責罰,哦,說錯了,重罰嗎?”
“屬下我失職。”
“你一定要責罰嗎?”竹之內雅認真地問,并且將“重罰”改成了“責罰”。
太宰治此時心緒不定,完全沒有發現這點,在眼球顫動了一下后,他用極輕的聲音答應了一聲。
如同一片輕柔的羽毛拂過。
下意識地,太宰治抬起右手,緩緩伸向自己剛剛和竹之內雅手背相接的右臉,因為攥緊了太久滿是熱意和濕意的手掌最終貼到了右臉上。
不同于手掌,用手背打臉,是小懲大誡的意思。
但但是這樣的力道
失神片刻,太宰治疑惑、迷茫地看向那雙湛藍的眼眸,想要在那雙眼眸里尋找答案。
“這就是給你的責罰了,還有——”
迎著太宰治迷茫的目光,竹之內雅認認真真、一字一句地說道:“這不是針對敦的事,這只是針對你那些稱呼,我想我們不單單是上下級的關系。”
“小雅”
太宰治后面說的話,竹之內雅完全沒有聽清,那些聲音仿佛逸散在了空氣中。
不過,無論聽清與否,無論太宰治是否想讓竹之內雅聽清,都不影響竹之內雅表明自己的想法。
“‘意外’,永遠都會存在,如果有人想要針對,敦也只是其中一個選項,你已經完成了你的職責,你第一時間做出了正確的判斷,沒人會怪你,包括總是和你吵鬧的中原,我想我當時還沒出現的時候,中原應該沒有說過任何怪罪的話語吧?”
太宰治垂下眼簾,事實,確實如此,但在他這么狼狽的時候,他一點也不想配合竹之內雅夸獎中原中也。
“他知道這不是你的過錯,也知道這次的事情已經結束了,”竹之內雅繼續說著,“要把目光放在未來更多相近甚至相遠的事情上”
“小雅。”見夸獎還在繼續,太宰治沒有忍住,出聲打斷了竹之內雅。
并且,在出言的同時,順勢抬起眼皮,而在抬起眼皮后,迎著那雙湛藍的眼眸,在竹之內雅安靜的注視下,太宰治卻不知道應該怎么說出他原本準備解釋他為什么要出聲打斷的說辭了。
——他不想欺騙竹之內雅,但真正的原因,也著實讓他,說不出口。
等待了一會之后,見太宰治沒有說話的打算,僅僅只是想要再次垂下眼簾,下意識地,竹之內雅伸出雙手,掰正了太宰治的腦袋,就像過去掰正那只黑貓的腦袋一樣。
當然,在掰正并對上那只鳶色的、很懵很茫然的眼睛的瞬間,竹之內雅也反應過來太宰治不是那只黑貓,所以他迅速收回還放在太宰治臉上的雙手裝出了一副無事發生過的模樣。
“而且我更加在意內心的出發點,你帶回敦是想培養一個能保護我的部下,你帶上敦同樣是想培養一個能保護我的部下,”竹之內雅平靜地說,“如果你不能接受前面那些不做責罰的由,我還有一個由。”
太宰治當即預感不妙,連忙想要開口阻止,然而,他失敗了,竹之內雅說得更快——
“我們是朋友,太宰。”
怦怦、怦怦心臟幾乎跳出胸腔,那股灼熱更是瞬間蔓延了全身,太宰治想要后退卻無處可退。
而竹之內雅還在繼續:“朋友,值得寬容一點,我想你能接受這個由。”
“小雅”太宰治喊著今天不知道第幾次“小雅”,露出了一個不知道在哭還是在笑的表情。
不過如果按照太宰治的想法,那應該是在哭吧,因為,他知道,他做不到,他做不到遠離竹之內雅,連稱呼上的遠離都做不到。
看到這樣的表情,竹之內雅懵了下,他不知道這是什么表情,但他知道太宰治此時情緒不對。
于是——
“太宰,”學著鄰居家老婆婆面對孫女的做法,竹之內雅調整姿勢,微微張開了手臂,“要抱嗎?”
太宰治茫然了一瞬,在反應過來后,像是生怕被抱住似的,連忙倒向身后的地面,借助雙手的手肘挪動了一段距離。
事實證明,這個世界上,沒有想要后退卻無處可退的情況。
“你這是把我當小孩子了嗎?我可不是中也那種身高和年齡相符的小孩子,”口不擇言著,意識到自己反應過大,太宰治強行鎮定下來,但紅暈依然泛上了臉頰和耳尖,“我能接受這個由,也能接受那些由,不過,我覺得最好還是有點處,敦君能上游艇畢竟還是因為我的緣故。”
看來,雖說中間出了點差錯,這個方法確實非常管用。竹之內雅眨眨眼,慢慢放下了自己的手臂,接著在瞥到那只被繃帶覆蓋的眼睛后,當即想到了一個“有點處”的處方式。
竹之內雅起身,向太宰治伸手,太宰治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握住并借力起身了。
在站定后,竹之內雅說:“實際上,沒人在意這點,不過,既然你堅持,摘掉擋眼的繃帶如何?不是很重又足夠明顯,他們要是問起你就說懲罰,他們不會深究這是一種什么懲罰。”
緊接著,在太宰治回答前,想到當時紗布落下的時候,太宰治那種緊張的反應,竹之內雅又立刻補充道:“如果實在不能接受,那就換個其他方式。”
太宰治久久沒有回答。
就在竹之內雅以為太宰治不能接受,需要再想其他方式的時候,他聽到了一道雖輕,卻堅定的聲音。
“可以。”太宰治說。
竹之內雅不知道太宰治在哪種心境下作出的決定,也不知道太宰治在剛剛那段時間里想了些什么,他僅僅看到了一個,不同于之前那種看似相像實則不像、和他記憶里完完全全一模一樣的淺笑。
而這,已經足夠了。
“需要我幫你摘掉嗎?”看著似乎纏得很緊的繃帶,竹之內雅十分貼心地問道。
太宰治沒有回答,或者說沒有用言語回答,他沖著竹之內雅低下了腦袋,而竹之內雅也第一時間明白了這個意思。
那只常年被繃帶覆蓋的眼睛終于徹底暴露在了空氣中,看著那團輕飄飄落向地面的白色,太宰治心道:似乎比他想的要簡單很多。
第115章 未來屬于你們
見太宰治呆呆(?)地看著那團繃帶, 竹之內雅伸手在太宰治眼前晃了下。
順著快速自眼前劃過的殘影,太宰治第一時間看向竹之內雅,并用眼神向竹之內雅表達了詢問的意思。
看著眼前明亮的、較以往更為柔和的眼眸, 竹之內雅微笑著解釋道:“沒什么事,我以為你口不對心,還是接受不了摘掉繃帶。”
頓了頓,竹之內雅問:“如何?習慣嗎?”
“比我想的要習慣得多得多,”太宰治彎了彎眉眼, 眼中的神采再度柔和了幾分,“我能喝口茶水嗎?感覺有點口渴了。”
竹之內雅點點頭:“當然可以。”
正好他也口渴了。抱著這樣的想法, 竹之內雅率先走向了那個正擺著兩杯茶水的柜子。
而竹之內雅身后,太宰治眼中浮現了幾分悵惘, 他不知道此時的選擇是對是錯,他不知道能否在不遠離的情況下保持完全的智。
緊接著, 在閉上又睜開眼睛后, 太宰治迅速調整好表情,向正要轉身看來的竹之內雅邁開了腳步。
“我其實不太喜歡喝茶,不過這種茶葉味道還行,聽梶谷說來自某個住持親手種植的茶樹。”
“嗯?甜的?”
“就是有種很淡的甜味”
少年在柜子前一邊喝茶一邊交談。
在那壺清澈透亮的茶水見底后,太宰治順勢提出了告退,沒有過多猶豫,竹之內雅當即同意了,而在對方握上門把的時候,他又突然出聲喊住了對方。
太宰治循聲看去, 只見竹之內雅露出了認真的神色, 他從未在竹之內雅臉上見過這么、這么、這么認真的神色。
“太宰,我比你想的要命硬, ”竹之內雅說,“你之后計劃的時候,記得把這點算進你的計劃。”
太宰治沒有回應。
“如果別無選擇。”竹之內雅補充道。
太宰治依然沒有回應。
停頓片刻,竹之內雅高聲道:“太宰。”
這次,在凝視了一會后,太宰治輕輕說了聲“好”,不過也只是嘴上說了聲“好”。
少頃,隨著大門開啟又關閉,竹之內雅靠著身后的柜子,眼中閃過了一抹濃厚的苦惱,他總歸感覺太宰治不會聽從那個建議,但這已經是他在查明自身問題前能夠提醒的極限了。
“這樣的話,有點麻煩啊,”竹之內雅抬手揉了揉眉心,“幾乎不死或者說,不知道怎么才能致死,這真的是可以告訴他人的事情嗎?”
喃喃著,竹之內雅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雙眼有些虛焦地看向了地面,“原定的計劃,是天知地知我知,要不要稍微改變一下呢”
竹之內雅聲音越說越輕,最終在某個瞬間,徹底歸于寂靜。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竹之內雅輕輕嘆息了一聲,隨后因為腦部加劇的刺痛暫時放棄了這一思考。
竹之內雅深知,如果此時繼續思考下去,他的智絕對會面臨崩盤——
或許是坑人需要消耗較大的腦力,那股痛感今天早上就已經加劇了,甚至偶爾還會帶來一股隱隱的、原本已然相對穩定的殺意,為了避免智崩盤,他此時必須休息。
就這樣,竹之內雅慢慢走向了臥室,他打算先洗個澡再上床睡會。
竹之內雅不知道的是,因為今天早上,那股隱隱的、一閃而過的殺意,根據“鐵缽聲中聞落霰”判斷,那位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將他錯誤地認成了——
精神系異能力者,不是受到精神系異能力者操控,而是完完全全的精神系異能力者。
在那位異能特務科最高長官看來,當時,那一瞬,竹之內雅給他的感覺,和那些精神系異能力者給他的感覺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消失的速度夠快,快到無法細究其中的性質,十之八九更像被動的波動,那位最高長官絕對會預警下屬,不過雖說他最終沒有做出預警的行為,他眼下也正在因此接受一些不會查出任何結果的檢查。
不為什么,圖個安心罷了。
與此同時,另一棟大樓,港口Mafia單人病房里,驀地響起了“叮咚”一聲。
中原中也原本正在和大佐交談,交談的內容是早上發生的事情和織田作之助,大佐想要委托中原中也勸說織田作之助留下幫港口Mafia做事。
聽到這個聲音,中原中也不由愣了下,這是他手機收到簡訊的聲音,而正常來說沒人會在這個時候給他發送簡訊。
“會不會是太宰那個孩子?”病床上,大佐問。
因為傷勢,以及最近不大太平的緣故,大佐暫時從他那棟獨棟公寓搬到了竹之內雅安排的病房。
“那個家伙不會在這個時候找我。”
中原中也自信說著,掏出手機又按亮屏幕,隨后自信的笑容驀地僵在了臉上。
以太宰那個混蛋在游艇上那種面對他的詢問一聲不吭的狀態,現在不該在和小雅哭哭啼啼嗎?!閑著沒事,給他發送什么簡訊,害得他在大佐干部面前丟臉!!
中原中也不由回想了一下,難道他剛剛匆匆一瞥看錯了,太宰那個混蛋沒有踏進電梯?
問題是……還有誰的背影那么欠揍,能讓他有種想要動手的沖動?
思緒再度閃回,黑發、黑色大衣,從黑發里露出的繃帶……沒錯啊,就是那個家伙,所以那個家伙現在又想坑他什么?中原中也當即提高了警惕。
看到中原中也的臉色變化,大佐這個年紀,哪里還有什么不懂,在稍微思考了幾秒后,他頂著嚴肅的面容說出了溫和的話語:“他估計有事,如果需要你過去,你就直接過去吧,織田的事情不急。”
手上的手機已然自動黑屏,在垂手至腿邊的同時,中原中也移開目光,看向了大佐。
“那個紅發的家伙在回來路上就不知好歹地提出了告辭。”
“不知好歹嗎?”大佐搖搖頭,“織田他只是比較”他微微仰頭,一陣沉吟過后,最終說出了“純粹”二字。
中原中也不置可否。
他確實尊敬大佐,也感謝織田作之助,但不管尊敬還是感謝,都有其他表達的方式,無需盲目聽信或者盲目美化,他堅定認為那是對竹之內雅的冒犯。
稍作停頓,中原中也說:“他很有可能突然跑掉,一旦跑掉,港口Mafia目前人手嚴重不足,恐怕沒空去找那個能夠預知的家伙。”
“不用擔心,我會出言挽留,只是挽留幾天的話,他應該不會拒絕,”大佐抬手指了指那部手機,示意中原中也看下里面的簡訊,他不知道中原中也平時經常被坑,他純粹擔心太宰治那邊有什么急事,“何況如果喜歡構思和寫作,港口Mafia其實是一個相當合適的地方。”
至少,目前是,大佐心道,山雨欲來啊,港口Mafia已經算是短中取長了。
話已至此,中原中也不再多說,他順著大佐的意思重新按亮屏幕并打開了簡訊。
【三號地下訓練場。】
中原中也:?當他是什么,隨叫隨到的外賣嗎?隨便給個地址就要乖乖跑去?
嘲諷的嘴角尚未勾起,在翻到下一頁的剎那,就再也勾不起來了。
下一頁,是丑照,無窮無盡的丑照,比之前那些還丑,中原中也向來注重形象,看著太宰治不知道以什么技術拍下的照片,臉色不禁在一頁一頁的翻閱下越來越黑,甚至黑中帶綠。
中原中也毫不懷疑,如果不是簡訊數據受限,太宰治能發起碼成百上千的丑照。
“中也,有什么急事嗎?是否和首領有關?太宰那個孩子目前是否難以撥打電話?”隨著中原中也臉色愈加不好,大佐用極快的語速三連發問。
話音未落,因為擔心,伴著“嗬嗬”的聲響,大佐想要頂著重傷強行坐起。
“沒事!”中原中也連忙收好手機,將大佐輕輕按到了枕頭上,接著在大佐的注視下,他憋了會,憋出一句,“真的沒事。”
他不想欺騙大佐,但是,拿丑照威脅,要求他過去,這種事情實在是太過丟臉了。
大佐凝視片刻,嚴肅地說:“向我保證,和首領無關。”他可以容忍部下的小秘密,前提是小秘密和首領無關。
中原中也緊繃的身體瞬間放松下來,沒有一絲一毫的停頓,他當即作出了保證。
保證過后,中原中也終于想起了一些東西,三號訓練場正是中島敦目前的住所,他在和蘭堂他們分開前隱約聽到了這個地點。
說是住所,實則也是關押之地,地下訓練場上下左右所有墻體,都由某種昂貴的、厚度和硬度都無以復加的、能夠無懼核彈攻擊的材料制成,是最適合成為關押百獸之王的場所。
這是需要他過去幫忙嗎?那個家伙為什么不直接說明?
中原中也并不意外太宰治眼下將關注點放在中島敦身上。
在沒有線索的情況下,中島敦是眼下唯一的線索,或許找出中島敦身上的問題,就能借此找到和那個神秘的敵人相關的信息。
思考了幾秒之后,中原中也將此事拋到了腦后,他懶得研究太宰治做事的出發點,他此時只想盡快趕去收拾那個膽敢拍下那些丑照的家伙。
就在中原中也準備告退,趕去收拾太宰治的時候,大佐忽然出聲道:“中也,我失蹤的時候,你有沒有希望我就此死去?”
中原中也聞言呆滯了一下,在反應過來后,連忙單膝跪地,膝蓋和瓷磚相接,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他跪得毫不猶豫,沉悶的聲響過后,他目前所跪的瓷磚上甚至出現了幾絲裂痕。
“如果您聽到了什么風言風語,那必然是無稽之談,”中原中也盯著大佐,眼睛一眨不眨,其中滿是誠摯,“我從未想過這種事情,我希望您長命百歲、無病無災。”
港口Mafia干部之位,沒有前任身死才能更替的規矩,不過因為港口Mafia首領之位遵循這一規矩,絕大部分干部之位的更替也照貓畫虎地遵循了首領之位的更替。
或者說,被迫遵循,畢竟在橫濱,在港口Mafia活著退位,這樣的幾率基本上小得可憐。
在這個前提下,因為大佐早已將屬意中原中也接任一事廣而告之,加上前任干部對繼任干部的意見在首領的考量中舉足輕重,中原中也當時確實聽到了他估計很快就會接任大佐那個位子的風聲。
而在聽到這樣的風聲后,在短短十分鐘的時間里,中原中也就查明并重罰了幾名相關人員。
和他前面說的一樣,即使不像太宰治那樣,因為不在哪個干部手下,不用擔心上級拒絕退位,不用擔心晉升渠道受限,他也從未想過這種事情。
在他看來,希望對自己有恩之人死去,是一件異常卑鄙齷齪的事情,何況在得知從未有過越過某個干部,提拔那個干部某個手下成為干部后,他一直想的都是積累功勞開創先河,努力爭一爭另外兩個干部的空位。
“起來。”大佐說。
中原中也抿抿唇,他珍惜所有情誼,實在不想大佐誤會。
見中原中也沒動,依然直直盯著自己,看著眼前這雙純凈的、不含一絲雜質的眼睛,大佐不由放柔了語氣:“起來吧,我相信你,我只是隨口一問,順便引出后面想說的話而已。”
“您”中原中也遲疑地問,“想說什么?”什么話需要這個引法?
抱著這一疑惑,在大佐靜靜的注視下,中原中也起身并站直了身體。
而在中原中也站直身體后,大佐淡淡地說:“我決定,在白霧事件結束后,向首領提出退位的請求。”
中原中也瞳孔猛地一縮。
“一來,年齡太大,正常來說,這個年紀本來就應該退位了,二來,我的能力已經不足以勝任這個位子了,港口Mafia用不上一個險些破壞港口Mafia原定計劃的干部,”大佐還在繼續,“我覺得我有必要把這件事情告訴你,好讓你做好接任的準備,比如在首領問起時,別說什么大佐干部正值當年,引得首領再三對我進行挽留。”
“您”
“如果想要勸說,那就不用多說了。”大佐打斷道。
中原中也張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他確實想要勸說。
病房里,就此陷入了沉默,一片沉默中,中原中也臉上的神色越發嚴肅。
很久以前,二人有過一次交談,在那次交談快要結束時,中原中也說過希望盡快當上干部,而大佐則說過會盡量幫中原中也盡快當上干部。
當時,中原中也并未多想,權當大佐會在分配任務上幫忙。
然而,眼下,中原中也想起了那次交談,并推翻了自己當時的想法,他懷疑大佐決定退位可能和那次交談有關。
大佐干部這是受到了他的影響吧?中原中也摩挲了一下手指,神色漸漸由嚴肅變為了凝重,他不希望一個原本做得好好的干部受到他的影響,何況他完全可以憑借更大的功勞取得另外兩個干部的空位。
看到中原中也的神色變化,大佐沉吟片刻,說:“你似乎誤會了什么。”
中原中也微怔。
“中也,那不是謙辭,這個決定完全發自我的內心,我確實覺得我已經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我打算在幕后調教新人或者做些你們不適合做的事。”
“但您”
“中也,”大佐再度打斷道,“拋開其他因素,你覺得你能勝任干部嗎?”
“當然可以。”中原中也毫不猶豫,原本只有凝重的神色中,更是浮現了幾分所當然的自信。
和自大無關,這是基于能力的自信。
不管中原中也自身,還是他的朋友、同事、敵人,都清楚地知道他有這個能力。
大佐微微頷首,滿意地說:“那就足夠了,過去的終會過去,港口Mafia屬于你們,”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我想太宰那個孩子很快也會成為干部,那個孩子的情報工作做得真是令人感到畏懼,你知道外界一直有個關于那個孩子的傳言嗎?”
【對太宰治的敵人來說,死亡或許是最好的結局。】
中原中也腦中第一時間浮現了這個傳言。
嘖,蠢貨傳出的妄言,一個喜歡在背后告狀、只會哭哭啼啼的家伙哪有傳得那么可怕。
有空傳出這種妄言,不如想想怎么提升實力,越過腦力爭斗憑借強大的武力干掉那個家伙。
意識到退位確實源自大佐自身的想法,放松下來的中原中也,生出了吐槽的心思,暗自吐槽了幾句。
而后,中原中也點了下頭:“知道,”說著,他撇去剛剛的吐槽,不情不愿地說了句,“大概符合大半吧。”
吐槽歸吐槽,中原中也深知,在絕大部分情況下,如果不是故意示弱,以便得到更多東西,真的遇上那種武力強大的敵人,太宰治根本不會讓那種敵人擁有使用武力的機會。
大佐見狀在心中笑了笑,回想著之前和太宰治的交談,默默感嘆了一下少年與少年的合拍(?)之后,作出了讓中原中也立刻趕去太宰治那邊的指示。
“閑聊的時間,總是短暫的,別讓那個孩子等急了。”
“是。”
確實,別讓那個混蛋等急了。中原中也在心中咬牙切齒地說道。
衣擺不斷在昏黃的走廊中劃過,在穿過數條蜿蜒的走廊和通道后,中原中也站在了通往地下訓練室的電梯前。
“中也大人。”x2
電梯前,兩個守衛恭敬彎腰。
“三號地下訓練室。”中原中也只說了這句。
那個靠近按鈕的守衛隨即側身,按下了通往三號地下訓練室的按鈕,而另一個守衛則打開了那扇鐵制安全門。
一陣金屬雜音過后,中原中也雙手插著口袋,慢慢踏入了門后的金屬網地板。
在中原中也站定后,那個靠近按鈕、尚未側回身體的守衛再度按了下按鈕,電梯也隨之開始以緩慢的速度向下運行。
站在金屬網地板上,看著下方數條鋼纜,中原中也驀地反應過來,那兩個守衛明顯是新人,新人卻能第一時間叫出他的名字
《本周的賴皮中也》
想到那本會刊,中原中也攥緊拳頭,拳頭被他捏得咯吱作響。
他不是沒有想過下令禁止,但那本會刊流傳范圍實在太廣,哪怕下令禁止也沒有太大意義,反而容易引發某些尚未看過的Mafia成員好奇。
——正常來說,是這樣沒錯,不過中原中也遺漏了一種可能,那就是港口Mafia上下全部看過那本會刊。
臨近訓練室的通道要比外面那些亮堂不少,不久之后,在通道盡頭,中原中也看到了一道讓他有些意外的身影。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森醫生?”
“太宰喊我過來看看那個孩子身上出現了什么問題。”森鷗外邊說邊向中原中也邁出了幾步。
那個孩子。中原中也默念了一遍,隨后有些疑惑地問道:“不到里面去嗎?”
“太宰打算先和那個孩子戰斗一下看看,”森鷗外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醫生,還是不要參加那樣的戰局了。”
中原中也:
【小心森鷗外。】
回想著蘭堂之前隨口的告誡、與太宰治和竹之內雅在首領室內偶爾的閑聊,中原中也不禁隱晦打量了一下這個普通的醫生,他從未想過能在太宰治口中聽到“值得小心”這四個字。
森鷗外自然發現了,不過,他并不意外,他知道竹之內雅,以及竹之內雅身邊的親信,都對他有所了解甚至抱有幾分警惕。
同時,他也不在乎,既然竹之內雅愿意接受他舉薦的人員,那就代表竹之內雅愿意接受他暫時的投誠。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并不在乎內心如何,他只要表面和諧就好。
隱晦打量過后,中原中也勾起嘴角:“怪不得他要喊我過來,原來是為了方便你檢查啊,”說著,他掃了眼兩旁,又看了眼森鷗外那件白大褂的口袋,他僅僅看到了一個微微凸起、疑似手術刀的細長物體,“森醫生,你帶夠檢查工具了嗎?”
“對于那種情況,醫學上的檢查,恐怕沒有太大作用。”
中原中也詫異地問:“不做醫學上的檢查,那你準備怎么檢查?”
“經驗。”森鷗外微笑著輕聲道。
中原中也聞言點點頭,不說相信也不說不相信,僅僅只是在繞過森鷗外走向那扇大門時說了句“拭目以待”。
第116章 老虎怎么叫?
按鈕按下, 伴著數道齒輪旋轉的聲響,十米厚的大門開了道縫隙,而就在那道縫隙出現的瞬間, 門外的二人齊齊聽到了一聲仿佛能夠震碎山海的虎嘯。
對此,門外的二人沒有絲毫反應,他們只是像沒有聽見那樣靜靜等待大門徹底開啟。
建立之初,在高防與高速間,大門開關的速度遭到了舍棄。
少頃, 齒輪聲、摩擦聲過后,中原中也率先踏入了前方的通道, 而森鷗外則真的像是一個普通的醫生似的,亦步亦趨地跟在中原中也身后踏入了前方的通道。
通道盡頭, 三號地下訓練室,上下左右全是灰色水泥、只有頂端嵌著探測設備和照明設備的巨大空間里。
白虎咆哮著, 龐大的身軀仿佛一座移動的山巒, 帶著摧枯拉朽的氣勢不斷沖向少年。
然而,每一次,白虎每一次攻擊都落空了,只在地面上留下了一道道如果拍在某人身上,絕對能讓那人皮開肉綻甚至身首分離的痕跡。
自少年來到此處、上前與白虎交戰,已有將近二十分鐘,而少年依然靈活逃竄著,并對白虎的氣勢和一道道攻擊面不改色,就像自信自己永遠不會被那一道道攻擊打中一樣。
他也確實不會被打中, 受到真正的意識影響, 白虎眼下雖說并非由中島敦控制,但與生俱來的戰斗本能弱上了不少, 這種異常的變弱也讓白虎的攻擊在不解和暴怒下越發雜亂無章以致容易躲掉。
在踏出通道的剎那,中原中也第一時間看到了少年,第一時間看到了那只沒有被繃帶覆蓋的眼睛。
中原中也詫異了一瞬,隨后將這件事情拋到了腦后,就和太宰治從來不會拿他的身世打趣和嘲諷一樣,他同樣不會去戳很大概率真是太宰治痛點的東西。
“我說,太宰,”在喊“太宰“時,中原中也拖長了音調,勾起了一個嘲諷的笑容,“一只小貓咪,也能把你逼得四處亂竄嗎?”
話音未落,中原中也又道:“不過你逃竄的畫面真是令人愉悅至極啊。”
太宰治此時心有余力,當然,就算沒有,他也會回應。
“因為身高的關系,有些動作很難做到,所以只能被逼得四處亂竄。”太宰治一邊躲避一邊說道。
下意識地,中原中也思考了一下,隨后又很快過來。
“你生拉硬扯也講點道吧?!”中原中也額上幾乎爆出了一個井字,“這兩者之間有什么關系嗎?!”
“我覺得很有關系。”太宰治抽空用滿含深意的目光將中原中也上下打量了一遍。
“你這個混蛋,你以為你很高嗎?還有你那些照……”
自齒間擠出的聲音戛然而止,意識到一旁還有森鷗外,中原中也臉色變換幾下,最終咽下了后面的話語。
混蛋太宰!中原中也暗罵一聲。
“所以,”中原中也壓下心中怒火,“你看出什么了?還要再看多久?”
太宰治沒有回答,而是猛地改換方向,朝著中原中也跑去。
同時,見太宰治“想逃”,白虎帶著更加可怕的聲勢沖向太宰治和太宰治前方中原中也所在的方向。
中原中也輕哼一聲,十分會意地上前幾步,接著在太宰治臨近面前,卻忽然躍向一旁的空地后,從口袋里掏出右手并將右手伸向了正張著血盆大口的白虎。
手掌與白虎吻部相接,紅光迅速自接觸位置蔓延,頃刻之間覆蓋了白虎全身,白虎就這樣懸空著被定在空中。
下一秒,在白虎表情尚未變化時,中原中也右手輕輕往下一壓,白虎隨之重重落到了地面上,同時無數粉塵像是炸開似的濺起。
白虎試圖掙扎,然而,在重力的壓制下,連他身上的毛發都沒有半分變化。
中原中也勾起嘴角,正要說什么,卻聽到了——
“中也真粗魯。”
勾起的嘴角僵在了臉上。
“你倒是找個不粗魯的方法,”中原中也瞪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你要是找不到……”
“就找不到。”太宰治補上了后半句。
中原中也:……
“太宰。”中原中也瞇了瞇眼睛。
感受到那絲危險的意味,太宰治適時結束逗弄,懷揣著因此放松了不少的心情轉移了話題。
“種田山頭火說的為真。”太宰治說。
中原中也怔了下,他雖說不在現場,但太宰治也轉述了幾句,他不由偏頭看向了白虎。
這樣的狀態……有助于掌控自身的力量嗎?
“他真正的意識,對獸身的影響正在變大,”太宰治正經地說,“戰斗習慣,已更傾向于人身,我前段時間教授的內容。”
中原中也“嘖”了一聲:“怪不得感覺變弱了。”
弱。對于人類的語言,白虎不能全部解,但這一字眼恰恰是能夠解的。
“吼——”白虎無法動彈,它用吼叫表明了憤怒。
中原中也像沒有聽見那樣轉身面向了普通醫生森鷗外,徒留身后吼叫愈加響亮。
森鷗外當即明白了這是什么意思。
——“拭目以待”,眼前的少年說過。
而后,在移動目光,對上那雙鳶眸時,森鷗外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容。
太宰治凝視兩秒,說:“森先生,你能好好看看了。”他表達了和中原中也一樣的意思。
森鷗外帶著笑容點點頭,而后,在看向白虎的同時,他邁步朝著白虎走去。
“老實說,我過去那段日子,見過很多變身系異能力者,”森鷗外穿過兩個少年,走向了正用兇戾的目光盯著自己的白虎,“不過,要論震撼,這只白虎絕對能排第一。”
嘴上這么說著,此時在森鷗外腦中出現的,卻是一道持刀少年的身影。
小雅……比他想的要厲害呢,竟然能讓那個孩子摘下擋眼的繃帶。
這真是——
天大的好事。
想到這里,森鷗外無聲地笑了笑,這樣就能證明竹之內雅確實很有可能做到當時說的話。
他確實想要達成“三刻構想”,但他想要達成“三刻構想”,也是為了橫濱的和平。
如果換種方式,同樣能夠達成橫濱的和平,他也不是不能支持那種方式。
一切,都是為了和平,都是為了這座他所愛的城市。
“森先生,有什么困難嗎?”見森鷗外在站定后沒有立刻動手,太宰治十分貼心地問道。
森鷗外了解太宰治,這話絕對不是出于關心,在第一層陰陽怪氣的表面下,還有第二層隱藏更深的警告。
他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太宰治,隨后毫無壓力地扯起了謊話:“我只是震撼于白虎的美麗。”
“真沒想到,你竟然還有這種愛好。”太宰治笑意盈盈且滿臉不信地說道。
“太宰,”森鷗外沒再回頭,他慢慢蹲下身體,開始檢查眼下毫無反抗之力的白虎,“你想多了。”
他剛剛可沒想過對那個孩子不利的事情。森鷗外心道。
太宰治嘴角的笑意消失了一瞬,不過,也只是一瞬,因為持續時間短暫,中原中也完全沒有發覺,太宰治和森鷗外之間短暫的交鋒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而同一時間,半夢半醒之間,中島敦看到了一把閃著寒光的“匕首”。
森鷗外原本正要下刀,在瞥見白虎的眼神后,轉而側身看向中原中也:“中也君,可以麻煩解除重力嗎?這個孩子應該清醒了。”
中原中也挑了下眉。
“如果能對我的行為有所反饋,那自然是再好不過,重力壓制,只是第二選擇。”森鷗外解釋道。
就在剛剛,森鷗外在白虎喉部,那層厚厚的毛發里,發現了一些類似他曾經在某具變身系異能力者尸體,或者說那具竟然沒有在死亡后恢復人身的尸體上見過的東西。
他嘗試了用手,但那些東西實在太過牢固,所以他決定借助一下手術刀。
話音落下,紅色的枷鎖當即消散。
“多謝。”
說著,森鷗外再度看向白虎,并在白虎警惕的注視下,用溫和乃至輕柔的聲音喊了聲“敦”。
中島敦瑟縮了一下,第一反應想要遠離,但森鷗外眼中的關懷讓他遲疑了。
年長者溫和的面容就在眼前,溫和是真,關懷同樣,在猶豫片刻后,中島敦最終將剛剛的畫面歸結于他看錯了。
不過,這一想法,僅僅持續了兩三秒。
“嗷嗚——”白虎連連后退。
剛剛拿起手術刀、準備說(騙)點什么的森鷗外:?
“老虎的叫聲是這樣的嗎?”中原中也問出了森鷗外的心聲。
循著熟悉的聲音,中島敦看到了中原中也,以及距離中原中也兩米開外的太宰治。
太宰先生!金色的獸瞳亮了下,中島敦下意識想要上前,但在想到自己犯下的過錯,又想到他當時看到的冰冷后,看著那雙靜靜凝視自己的眼眸,他不由有些黯然地低下了腦袋。
他犯下了大錯,太宰先生估計不想再他了。中島敦心道。
“敦。”太宰治驀地喊道。
中島敦猛地抬頭,耳朵跟著動了動,尾巴也隱隱有種將要晃動的趨勢。
第117章 你和他們相比真是乖極了
“這只是檢查身體。”太宰治說。
檢查……身體?中島敦心中的喜悅, 以及想要朝著太宰治撲去的沖動霎時一頓,那雙金色的、盯著太宰治的獸瞳里當即漫起了茫然。
森鷗外插入對話:“我是醫生。”
中島敦循聲看去,看到了那個似乎準備捅他的男子, 那個男子手中的“匕首”正在亮堂的燈光下反射著刺眼的光芒。
他不由想要后退,而就在他想要后退的瞬間,他聽到了一句“也是太宰的老師”。
太宰先生……中島敦再度看向太宰治,見太宰治沒有否認和反駁,硬生生強迫自己停下了那個想要后退的想法。
白虎乖巧地趴下了。
見狀, 森鷗外眸光閃動了一下,太宰的老師這個身份真是好用啊。
以及……太宰, 果然再厲害也只是一個孩子。
感嘆著,他上前幾步, 蹲在白虎身旁,伸手摸了摸白虎的腦袋:“我會盡量小心, 稍微抬下脖子吧, 敦。”
“嗷嗚——”
森鷗外:……
老實說,這樣的叫聲,真的非常影響形象。
無言片刻,森鷗外抬手摸向他的“經驗”,那些類似水晶碎石的東西。
噗嗤——
鋒利的刀片插入脖頸。
以他的醫術,沒有必要小心。森鷗外自信想道。
緊接著,沒等白虎反應過來,森鷗外就起身面向了太宰治和中原中也。
血液沿著兩根手指慢慢滑落,而在那兩根手指中間, 是一顆藍色的、沾著血跡的晶體。
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幾乎同時皺了下眉。
“這是什么東西?”中原中也皺著眉上前。
太宰治頓了頓, 在凝視那顆晶體兩秒后,同樣邁步走向了森鷗外。
在太宰治和中原中也站定后, 森鷗外迎著二人的……或者說三人的目光,一旁還有一只因為中原中也后退了幾步,又探頭探腦地想要湊近的白虎。
迎著三人的目光,森鷗外平靜地說:“我曾經去過歐洲,在那里遇到了一個病人,他在某天變成了獸身后,一直無法正常變回人身,所以前來尋求我的幫助,可惜我并未幫上他什么,他直到死亡也沒有變回人身。”
此時的白虎完全受到中島敦控制,因此完全聽得懂人類的語言,聽到最后那句,不由渾身炸毛。
“敦,”森鷗外突然看向白虎,“你和他不一樣,我挖掉那些晶體的時候,他痛到無以復加滿地打滾。”
炸開的毛發漸漸恢復,獸瞳里那抹慌張也隨之平復,看著只有外形像老虎的白虎,森鷗外在心中不帶惡意地輕笑了一聲。
太宰治在白虎和森鷗外間看了看,不知道想了些什么之后,他出聲問道:“能給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森鷗外將手中的晶體放向太宰治伸來的手掌。
藍色晶體在空中閃爍了一下。
而后,在落入掌心的剎那,像玻璃那樣碎裂、炸開、消散,掌心最終僅僅留存了些許血跡。
中原中也再度皺起了眉頭,正當他想說什么時,寂靜的空間里,響起了——
“異能力。”太宰治輕聲道。
話音落下,周遭寂靜了一會,直到森鷗外發出了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如果當時有太宰在,或許我就不用困擾了,那個異能力者的死亡困擾了我很久啊。”
“真的是異能力嗎?”中原中也問。
太宰治將那只沾著血跡的手掌伸到眼前,輕輕抓握了幾下,說:“如果,你問的是絕對的概念,我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沒有辦法給你絕對的答案,不過人間失格確實發動了,那種感覺和人間失格發動的時候一樣。”
“一模一樣。”太宰治補充道。
“如果事實如此,這不是小事,或早或晚,終會引起大亂,”在看著太宰治的同時,森鷗外拿出手帕擦了擦手和手術刀,隨后將手術刀塞回了白大褂口袋里,“你要不要現在就過去匯報一下?”
太宰治放下手掌,在沉默片刻后,說:“剩下那些晶體……”他看向乖巧坐在自己的尾巴上、獸瞳里帶著些許茫然的白虎,“觀察一段時間吧,也許是吸收,也許是析出。”
“首領那邊呢?”森鷗外問。
面對森鷗外的再次詢問,太宰治像剛剛那樣,沒有回答。
中原中也有些奇怪地看了眼太宰治:“我去吧。”
“不用,我會去的,不過不是現在,我現在想先去翻下港口Mafia資。料。庫。,”太宰治涼涼瞥向中原中也,“小矮子還是做小矮子做的事去吧。”
“你再說一遍?誰是小矮子?!”
太宰治撇撇嘴:“我什么都沒說,小矮子承認了。”
“生長期!”中原中也粗著聲音說道,“你懂不懂什么叫作生長期啊!!”
“你沒有那種東西。”
“混蛋太宰,你在逼我吵架嗎?我目前可沒有時間跟你吵架!”
“你以為只有你很忙嗎?!”
“當然,我現在就要去忙工作!!”
……
少年一邊吵架,一邊往通道走,不一會就在森鷗外的目送下拐過彎不見了蹤影。
而在他們拐過彎后,森鷗外依然沒有移開視線,依然目不轉睛地盯著他們離開的方向。
“嗷嗚——”中島敦發出了一點聲音。
這是在提醒森鷗外趕快離開。
此時,因為二人的離去,中島敦產生了一點擔憂的心思,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失去意識,故而擔心自己到時傷害甚至殺死森鷗外。
聽到耳邊的聲音,森鷗外收回目光,勾起嘴角,招了下手。
中島敦懵了下,在反應過來后,又猶豫了一會,不過最終還是起身走到了森鷗外面前。
森鷗外抬手摸了摸白虎的額頭:“敦君,和他們相比,你真是乖極了。”
可惜,有主了,主人還是一個相當難纏的孩子。森鷗外在心中長長嘆息了一聲。
另一邊,在拐過彎后,兩個少年當即恢復了和平,看不出半分剛剛在吵架的樣子。
“喂,太宰,你到底要去哪里?”中原中也握拳抵著嘴唇輕咳兩聲,剛剛他喊得太過用力了,“為什么讓我陪你演戲?”
“我可沒讓。”太宰治說。
中原中也哼笑一聲:“你早就看完資料庫了,你不要告訴我你閑著沒事還要看個兩遍三遍。”
當然,除開這點,中原中也配合演出,主要是看懂了太宰治那個眼神。
噠、噠、噠……
走廊里,只有皮鞋踩過磚石的聲響,在中原中也等待了一會后,太宰治依然沒有作出回應。
“喂,太宰。”
“在思考別的事情呢。”太宰治抱怨道。
中原中也“嘖”了一聲:“至少滿足一下我這個寬宏大量、不跟你一般計較的好心人的好奇心吧?”
“我要去試探一下異能特務科那些臥底,那樣的事情,離譜的事情,官方可能知道,至于為什么演戲……”
太宰治鼓了下臉頰,“因為森先生很煩,他會進行煩人的試探。”
“異能特務科那些臥底,確實需要瞞著,不過,”中原中也有些疑惑,“直接離開就好了,費那功夫做什么?他又不會知道你要去哪里。”
“你以為森先生是你這樣的笨蛋嗎?”太宰治又是涼涼一眼瞥去,不過這一眼和之前那一眼不同,這一眼沒有任何暗示配合的意味。
中原中也微微瞇起眼睛:“太宰,你知道我現在有點手癢嗎?”
“你動手的話,我就告訴小雅,正好過會需要前去匯報,而且我會瘋狂添油加醋。”太宰治在“瘋狂”二字上特地重讀了一下。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忍了又忍,最終氣呼呼地看向了前方。
同一時間,太宰治說:“森先生確實不會知道,但是,這件事情,關系到很多東西,包括他在意的東西,所以我必須提前表達強烈的抗拒,他在這種情況下不會進行過分的試探。”
在某種程度上,依然算個警告。太宰治心道。警告他的……老師,安分一點。
走廊里又安靜起來。
不過,這份安靜沒有持續太久,中原中也在故意晾了會太宰治后,終究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的困惑。
“你剛剛算是表達強烈的抗拒?”
“對森先生來說,是的。”
言下之意是,森鷗外看得懂,并且也聽得懂。
中原中也:……
不生氣,不生氣,遲早給這個混蛋兩拳,或者三四五六七八拳更加適合這個混蛋的臉蛋……
抱著這樣的信念,中原中也壓下了怒火,開始思考那些晶體究竟是什么。
耳邊驀地清凈了不少,太宰治在心中滿意點頭,終于能有時間好好思考一番了。
緊接著,在開始思考前,太宰治思維岔開了一下,他想到了此時不知道有沒有在休息的竹之內雅。
實際上,此時此刻,前去匯報,也不是不行,不過因為私心希望竹之內雅能夠休息一會,他調整了前去試探和前去匯報的先后順序。
——他在首領室內看到了竹之內雅眼中偶爾透出的疲憊。
一路無話,在來到陽光下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一個朝內一個朝外分別而行。
第118章 你們不覺得很擠嗎
這之后, 又是一天過去,在第二天清晨,竹之內雅原本打算在蘭堂的掩護下外出, 以便引出那個神通廣大、應該處處都有眼線的幕后黑手,結果就在蘭堂即將握上門把的時候,竹之內雅接到了太宰治那通匯報白霧殺人事件的電話。
并且,值得一提的是,太宰治打的是私人手機, 而非辦公空間那臺座機。
在掛掉電話后,竹之內雅拇指微動, 摩挲了一下已經在他的體溫下有些發燙的手機。
“太宰可能知道了。”竹之內雅輕聲道。
這件事情,重要歸重要, 卻稱不上緊急。
在這個前提下,如果是其他時間, 太宰撥打手機也算正常, 但像清晨這種比較尷尬的時間,太宰正常應該不會撥打他基本上放在臥室內的手機。
——那也許會打擾他休息。
長發的、略顯陰郁的青年當即下跪。
竹之內雅:……
你們下跪都跪得這么突然嗎?
少頃,竹之內雅說:“本來說的也是盡量瞞著,沒有其他說法,而且太宰……確實難瞞,起來吧。”
蘭堂依然跪著。
“蘭堂?”竹之內雅有些疑惑。
“您可否……暫緩出行?屬下擔心意外。”
“沒有必要。”
“首領,請您給予片刻,兩三分鐘就行,太宰準干部昨天夜里匯報的事情……屬下可能知道一點, ”蘭堂頓了頓, 仰頭看向竹之內雅,“不同于實體化異能力離體, 實體化異能力遠離距離有限,有種情況也能像太宰準干部說的那樣讓異能力遠離主人。”
蘭堂說到這里等待了一下,見竹之內雅沒有阻止,他才繼續往下說道:“并且,不管相距多遠都能留存下來,不過因為兩者存在的形式略有差異,屬下無法確定兩者之間究竟有沒有關系。”
竹之內雅微微歪了下頭。
迎著眼前這雙好似什么都在眼中、又好似什么都不在眼中的眼眸,蘭堂認真地問:“您知道,在某些情況下,兩個異能力者的異能力能夠互相干涉造成某種結果嗎?”
對視片刻,竹之內雅脫去身上的大衣,將大衣隨手扔向了一旁的立式衣架。
大衣穩穩落在了衣架上,而竹之內雅也慢慢走向了辦公桌,或者說辦公桌后那張黑色真皮座椅。
蘭堂目送了一會之后,起身朝著竹之內雅走去。
“說吧,蘭堂。”竹之內雅坐在座椅上、毫無意外地說道。
而之所以毫無意外,則是因為只要足夠倒霉,時不時經歷一下世界的惡意,就能以鎮定的姿態面對任何事情。
當然,在蘭堂眼中,竹之內雅這樣的表現,完全是基于另一種原因。
那就是竹之內雅確實知道一點,不過和他一樣,僅僅知道一點,并且,很有可能,知道的比他更少。
這是正常的。
蘭堂知道的那些,來自他曾經的記憶,在他曾經的記憶里,那是連國家機器全力探索也只能得到一星半點的信息——
特異點。
兩個異能力者的異能力之間互相干涉,最終導致異能力失控,朝著不可預知、不可掌控的方向偏移,其中擁有自我矛盾型異能力的異能力者能夠獨自形成特異點。
因為過于不可預知和不可掌控,他所在的國家和他,僅僅只是大致清楚這一概念,那些研究員對此的研究一直止步不前。
至少,在他趕赴這個國度前,那些研究員對此的研究一直止步不前。
蘭堂將上述信息和衍生信息全部告訴了竹之內雅。
“自我矛盾型?”竹之內雅問。
“……抱歉,這是那些研究員,還有屬下曾經的上司和同事的說法,如今可能尚未流傳開來。”
說到這里,蘭堂在心中組織了一下語言,“自我矛盾型異能力就是能夠把異能力作用于自身的異能力,而自我矛盾型特異點就是能夠通過不斷把異能力作用于自身形成的特異點。
當時的研究表明,特異點存在不了太久,尤其在主人死去的情況下,但是,自我矛盾型特異點,各個方面都比較獨特,它留存的時間不僅更長,而且可以無視主人死去的影響。”
作用于……看著蘭堂,聽著蘭堂說的話,竹之內雅思維岔開了一瞬。
他的異能力,似乎也是如此,他之后不會冒出什么特異點吧?
竹之內雅看著蘭堂的時間長了點,蘭堂因此不可避免地多想了一些,接著在心中暗自感嘆了一番,竹之內雅怎么這么敏銳后,他說:“屬下確實符合,不過屬下給他們帶來的利益,遠遠超過了成為特異點帶來的利益,他們不會在不能確保安全的情況下做出那種涸澤而漁的事情。”
蘭堂又多想了。竹之內雅眨眨眼,自然而然地跳過了這個話題:“蘭堂,你剛剛說,擔心意外,是擔心這件事情和歐洲那邊有關嗎?”
“是,特異點,知道的應該不多,屬下擔心可能是曾經的同事,”辦公桌前,蘭堂神色凝重了幾分,“如果真是如此,一旦他們發現屬下……”
蘭堂微微側目,看向了竹之內雅背后的天空,凝重的神色中浮現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悵惘。
“七年未歸,已經被視作叛徒了,超越者在那樣的組織里很受珍視,幾乎所有信息都對我們開放,但當我們變成叛徒時也會為那樣的珍視付出代價。”
實際上,蘭堂清楚地明白,不僅僅是被視作。
其他信息可以另算,透露特異點這類信息,幾乎等于叛徒中的叛徒,蘭堂拖到現在才說也是因為糾結這點,他主觀上不是很想背叛自己的故土和曾經的上司。
不過,因為透露特異點這一信息不會影響故土安全,蘭堂最終還是以蘭堂的身份選擇了竹之內雅。
兩秒過后,蘭堂收回目光,收起了那絲悵惘,用認真的語氣說:“還有保羅虎視眈眈,如果屬下因此受到掣肘,恐怕就會難以保護您的安全,所以屬下才想請您暫緩出行。”
竹之內雅垂下眼簾,似乎開始思考什么,而蘭堂則靜靜佇立,默不作聲地等待回應。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竹之內雅忽然問道:
“蘭堂,在你離開前,那些研究員,研究了多久?”
蘭堂沒有想到竹之內雅會問這個問題,不由怔了下,而后,他說:“三十年,不,接近四十年,根據我聽來的信息,這項研究始于某場選拔,他們開始研究就在那場選拔后。”
“四十年,外加七年,將近半個世紀……”
竹之內雅用食指輕輕敲擊了幾下桌面,接著在思考片刻后,隨手扯過紙筆,邊寫邊說:
“你剛剛說,他們研究的方向是讓特異點取代異能力,也就是讓特異點變成更強的‘異能力’。
而敦身上那些晶體幫敦自控,也就是特異點輔助異能力,以異能力為主體,和他們研究的方向——以特異點為主體,完全相反。”
話音落下,“嘩啦”一聲,竹之內雅撕下在拍紙本上寫下字跡的那頁,將那頁遞向了正會意上前準備接過的蘭堂。
這是一頁用較大的字跡寫滿了數字和公式的紙,蘭堂辨認了一下,那應該是概率,以及充分條件、必要條件。
“蘭堂,你失憶太久,把很多事情合化了,實際上,四十年止步不前,在七年內取得巨大進步,并更換研究方向的概率很低,”在蘭堂看著那頁紙的同時,竹之內雅雙手十指交叉,和桌面組成了一個三角,“何況,假設那些晶體是特異點,他們真的擁有那么充裕的特異點,充裕到能夠浪費在一個孩子身上嗎?”
“……特異點需要耗材,而且是大量的耗材,以他們的實力,沒有必要浪費。”蘭堂反應過來,并接過了話茬。
竹之內雅點點頭:“所以概率幾乎為零,即使那真是特異點,更大的可能也是來自其他組織或者個人。”
“屬下知道了。”蘭堂目光柔和了幾分,同時將那頁折好放進了口袋,他認為竹之內雅看出了他對故土的懷念,甚至那種復雜的、無法言明的情緒,所以特地書寫了自己的思路以免他沒有清晰的頭腦想通。
竹之內雅瞥了眼那個似乎很深的口袋,只是因為頭疼需要紙筆輔助,寫完又懶得照著念一遍的他,有些不解蘭堂為什么要放好,如果他知道蘭堂對故土的懷念,他確實會因此安慰幾句,問題是,不知道。
代溝吧。這么想著,竹之內雅沒有多說。
“您還要出去嗎?”蘭堂問。
竹之內雅微微側目,眼角余光里,透過那面墻壁,外面還是那副明亮而透徹的模樣。
接著在看向蘭堂后,竹之內雅小幅度地點了下頭:“可以不用像之前那樣隱藏了,如果一會有誰想要一起,那就一起。”
不一會,一輛港口Mafia內部用車上。
竹之內雅:
他是說過“那就一起”那句,但為什么會這么多、這么多人一起?
此時此刻,竹之內雅真的很想問問,問問他們覺不覺得很擠。
第119章 我不喜歡這種眼睛
不久之前, 就在竹之內雅走向車庫的時候,他在路上“偶遇”了足足四個人,而且每個人都非常想要加入這次活動。
此時, 后座上,竹之內雅左邊,依次是太宰治,以及一個劉海剪得異常整齊、穿著一身較短白大褂的陰沉青年。
這名陰沉青年,名叫外科醫生, 或許不是真實名字,不過大家都這么稱呼他。
他和冷血、阿呆鳥、公關官、鋼琴家同為港口Mafia內部互助會成員, 也是港口Mafia內部唯一一個貨真價實的、擁有醫學博士頭銜和行醫資格證的醫。生……
而竹之內雅右邊則依次是中原中也和森鷗外。
此外,主駕是司機, 副駕是蘭堂,因為最初的人員只有蘭堂和竹之內雅, 蘭堂特意安排了一個絕對信得過的司機, 以免他開車的時候無法騰出手應對危險。
時間緩緩過去,車內依然針落可聞,只有空調吹風的聲響。
放在平時,在竹之內雅身邊,太宰治一般不會沉默至此,但他此時沒有太多說話的欲望,其中最關鍵也是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半主動半被迫地帶上了森鷗外。
竹之內雅準備出行一事,來自森鷗外昨天夜里那通電話, 據森鷗外說, 他只是非常、非常偶然地發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而森鷗外告知此事,必定不是出于好心, 太宰治清楚地知道這點,他也清楚地知道他要為此付出一定的“酬勞”。
就這樣,在半主動半被迫下,太宰治帶上了森鷗外。
——和竹之內雅想法相似,森鷗外想要借此看看能否遇上那個推手,以及看看那個推手和那些晶體是否有關。
因為這個代價對竹之內雅有利,在某種程度上能多道保護竹之內雅的措施,太宰治最終還是默認了森鷗外提出的條件。
除此之外,在掛斷那通電話后,太宰治聯系了中原中也。
二人先是爭論了一番,在沒有明令禁止的情況下,他們這樣算不算違抗命令,而后以奇。怪。的方式大吵了一架,最終確定了不算和首領的安全更加重要,同時中原中也勉強接受了太宰治的建議——
帶上一個靠譜的醫。生……
在太宰治看來,眼下不是和平的時候,雖說已經帶上了一個醫生,但根據他對森鷗外的了解,如果真的發生了什么意外,森鷗外所謂的治療恐怕有些粗暴。
不是醫術不好,就是純粹的粗暴,或許是無證行醫、又頗具實力的緣故,森鷗外通常奉行不死就行原則。
而太宰治沒有事先得到這個消息,和其他因素無關,他只是,沒有,也不會,暗中監視竹之內雅,或者私下觀察并推斷首領室動向。
又是一會過去。
竹之內雅:……
還是很擠,你們真的……沒有這個感覺嗎?已經完完全全超出荷載人數了啊。
竹之內雅看了眼車內后視鏡,其中著重關注了一下太宰治,他知道太宰治應該猜到他之前主要瞞的是誰了。
今天回去之后,把他真正的異能力告訴太宰他們吧,他真正的異能力并不僅僅附帶一點點自愈效果。
抱著這樣的想法,在心中輕嘆了一聲后,竹之內雅偏頭看向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太宰治。
“我必須出來。”竹之內雅說。
聽到這好似解釋的話,太宰治微微怔愣了一下,而當他偏頭看向竹之內雅時,他卻并未在竹之內雅臉上看到任何通常和解釋捆綁出現的歉意。
毫無歉意,那雙澄澈的眼眸里,有的只是對此事的堅持,以及……對自己的重視。
還有呢?還有什么?太宰治不由尋找了一下。
出于某種復雜的、對森鷗外和竹之內雅的情感,他并未告知竹之內雅他的消息來自森鷗外。
論上,竹之內雅應該懷疑。
然而,沒有,沒有懷疑,此時此刻,在太宰治眼中,眼前這抹湛藍里,沒有任何負面的、因為懷疑甚至確信他暗中監視自己產生的情緒。
“……”
那絲微妙的、盤桓心中的煩悶驀地散去,在心緒莫名平靜下來后,太宰治用抱怨的語氣說:“明明多點人出去玩更好玩,小雅你竟然想要偷偷跑掉。”
“下次我會喊上你們。”竹之內雅沒有多想,他認為自己倒霉,但沒有那么倒霉,像這種事情應該沒有下次了。
絕對沒有下次了。十分天真的竹之內雅如此想道。
太宰治頗為輕快地答應了一聲,接著在掏出手機連按了數下后,按下了發送鍵。
與此同時,出于警惕,中原中也拿出手機看了看,他懷疑太宰治根本沒有刪除他的丑照,并且還將他的丑照再次發到了他的手機上。
昨天夜里,二人吵架的時候,隨著二人吵得越發激烈,中原中也時不時就會收到太宰治發來的丑照。
爭吵因此更加激烈,直到太宰治說“可以刪除”,二人之間才漸漸平和下來。
“可以刪除”,但有個條件,認可那不是違抗命令。
因為擔心竹之內雅,擔心蘭堂應付不了魏爾倫,中原中也早已傾向于認可,正在苦惱怎么向太宰治低頭,那樣比給他一刀還要讓他難受,在聽清太宰治所說的條件后,當場就順著這個臺階下去了。
中原中也動靜不大,但是,車內很擠,在中原中也抬手的瞬間,竹之內雅就察覺了右邊的動靜。
下意識地,竹之內雅偏頭看去,恰好看到了中原中也松了口氣的樣子。
“發生了什么?”竹之內雅隨口一問。
中原中也微微僵硬了一下,猶豫兩秒,遲疑地說:“我……”看看有沒有簡訊。
還沒說完,另一道聲音響起,打斷了中原中也。
“某些人自我意識過剩吧。”太宰治輕飄飄地說道。
中原中也聞言當即——
什么也沒說,什么也沒做。
中原中也本想生氣,但他向來挺講道,意識到太宰治這次說得沒錯,他自然也沒說什么或者做什么。
不過,說和做,并不包括想法,中原中也依然在心中罵了句“混蛋太宰”。
于是,車內恢復了安靜,竹之內雅也放下了提起的心臟,雖說很久沒有見過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吵架了,但當時在車上受到夾擊的陰影簡直如影隨形。
森鷗外借著余光看去,看了眼竹之內雅之后,很快又收回了目光。
一位合格的首領,不過如果能夠舍棄情感,那就是一位完美的首領了。森鷗外心道。
車窗外,景色瘋狂倒退,轎車疾行駛過無數街道,最終停在了某條商業街附近。
那條商業街,正是竹之內雅選定的地點,而選定的由則是這個地方足夠人多眼雜,更有可能被那個推手或者那個推手的眼線發現。
“有蘭堂在我身邊就好,你們切勿離我太近,我怕他不敢下手,”在下車后,竹之內雅做著安排,“還有……”
竹之內雅從太宰治看到森鷗外,又從森鷗外看到外科醫生,最終看向了中原中也,“你要尤為小心,如果‘白霧’出現,第一時間遠離,‘白霧’應該對武力派異能力者非常致命。”
大佐已然證明,世界上確實沒有什么巧合,那名似乎死于自身異能力的異能力者,以及太宰治昨晚匯報的那幾名異能力者,很大概率統統經歷了和大佐一樣的事情——
沾染白霧,異能力離體,追殺自己的主人。
中原中也鄭重點頭。
竹之內雅見狀收回目光,接著在瞥見太宰治時,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小雅,”太宰治可憐兮兮地說道,“我只是一個肩不能提、手不能抗的情報工作者啊,非常需要和你一起受到蘭堂先生保護。”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在某種程度上,他相當佩服太宰治,相當佩服那種隨口一說就是瞎話的能力。
同一時間,森鷗外笑瞇瞇,沒有什么神色變化,外科醫生和太宰治、中原中也都有過交集,略微知道太宰治私下的狀態,所以同樣沒有什么神色變化。
而竹之內雅則認真地說:“太宰,你應該知道,我身邊更加危險,給我一個能夠說服我的由。”
太宰治微微一頓,迅速變換了表情,稍微正經了一些。
“和你上次說的那個由一樣,”太宰治帶著自信的微笑說道,“我想你也能接受那個由。”
【我們是朋友。】
竹之內雅:
凝視片刻,竹之內雅最終還是同意了,就和他之前想要隱瞞太宰治的原因一樣——
太宰治總能說服他。
少頃,商業街上,在路過某個櫥窗時,竹之內雅停住了腳步。
蘭堂定睛看去,那是一個嵌著紫水晶、以紫水晶為眼睛的人偶。
“屬下帶夠了資金。”蘭堂說。
竹之內雅微怔,隨后反應過來:“不用,我不喜歡這個人偶,我不喜歡這種眼睛。”
聽到接連兩個“不喜歡”,蘭堂詫異了一瞬,在他的印象里,對于這類物件,這是竹之內雅第一次表達強烈的不喜。
甚至,第一次,表達不喜。
第120章 生活習慣的重要性
蘭堂不由開始細細打量那個人偶。
而沒等蘭堂打量多久, 就有道身影擋在了他和那個人偶中間,那是某個因為好奇湊到櫥窗跟前查看的少年。
櫥窗跟前,太宰治心思轉過一瞬之后, 抬手輕輕戳了戳玻璃上竹之內雅倒影的臉部,雖輕卻清脆的聲響當即引得竹之內雅將有些偏移的目光放到了太宰治身上。
“小雅,”見竹之內雅看來,太宰治看向了那對紫水晶,“這讓你想起了那個敵人?”
蘭堂怔了下, 這話著實沒頭沒腦,但竹之內雅卻立刻明白了, 而原因也非常、非常簡單。
【我在那里遇到了一個敵人,紫色眼睛, 年紀不大。】
——這是竹之內雅當時親口說的話,而且時間距離現在不算很長, 他沒有由忘記。
“嗯, 十分……”竹之內雅回想了一下,“相近,很像紫水晶。”
太宰治眨眨眼,轉過身,問:“有沒有更多信息?”
“沒有,不用在意這個,他現在估計最多也就十歲出頭。”
看著那雙頗為認真的鳶眸,竹之內雅邊說話邊轉身,“我們繼續逛逛吧, 就當今天是假期, 好好放松一下。”
或許是陽光正好,此時此刻, 他的眼眸,他的嘴角,上至神態表情,下至肢體動作,乍看似乎和平時相比沒有太大變化,各種細節之處卻都透著別樣的柔和。
“這樣的話……”凝視著,嘟囔著,太宰治眼睛瞬間亮了下,“我們能去賣繃帶的地方嗎!”
竹之內雅微微頷首。
同時,看到太宰治脖頸和手腕露出的繃帶,竹之內雅腦中浮現了一個嚴肅的問題。
太宰是不是每天更換繃帶?
如果不是,這個季節……似乎不太衛生啊。
向來生活習慣良好的竹之內雅因此糾結了一下,想問又怕太宰治太過尷尬,最終還是什么也沒問。
太宰治完全沒有發現竹之內雅這份糾結,在竹之內雅眼中閃過糾結時,他恰好回頭看向那個人偶,并且,深深凝視了片刻,就像是要將那個人偶記住似的。
因為近期頻發的惡性事件,這條原本熱鬧的商業街,肉眼可見地冷清了一些,不過,和橫濱其他地方相比,這條商業街依然稱得上熱鬧。
畢竟,再危險也不能放棄生活,這里的商鋪和商品都比較全面,花費十幾二十分鐘就能買到日常所需的全部。
路過幾家商鋪,穿過三三兩兩的行人,太宰治帶著蘭堂和竹之內雅來到了他之前常來的地方。
“太宰先生。”
商鋪老板是個四十歲上下、臉頰略微凹陷的男子,他熟練地打了個招呼。
“有新款繃帶嗎?”太宰治同樣熟練地問道。
商鋪老板露出了一個真誠的笑容:“有,也擺在原來的地方,那里還有您之前常買的款式,”說著,他看向蘭堂和竹之內雅,“這兩位先生想買什么?”
“不用招待,我們隨便看看。”竹之內雅隨口說了句,隨后率先走向了太宰治沖去的方向。
“好的。”
商鋪老板目送了一段距離。
而后,他將目光放到了門口,等待下一位掀開門簾進來購物的顧客。
他不知道的是,下一位顧客已然來臨。
就在他看向門口的時候,有只三花貓用腦袋頂開門簾的一角,踏著輕盈的腳步走向了竹之內雅三人,而那微妙的晃動則被他當成了微風的吹拂。
太宰治身側,在看了會太宰治認真挑選的樣子后,竹之內雅隨手取下了一個兔子掛件。
緊接著——
“別捏我!別捏我!再捏打你哦!”安靜的空間里響起了一道尖細的聲音。
竹之內雅:……
太宰治循聲看去,有些驚奇地說道:“你喜歡這種東西啊。”
“稱不上喜歡,我只是想起了大佐干部,”竹之內雅將手中的掛件掛回了原位,“大佐干部似乎非常喜歡這種東西。”
太宰治想了想那些可愛的、大佐之前給他們準備的波板糖和創口貼:“你要買點什么小兔子小熊貓之類的慰問禮?”
“不是,慰問禮早就命人送去了,我只是在想要不要在他退位后送點他喜歡的東西。”
說到這里,竹之內雅側過身,彎了彎那雙湛藍的眼眸,“太宰,你已經猜到了吧?大佐干部正在慢慢放權。”
太宰治點點頭,而后,在某個瞬間,他露出了嫌棄的表情:“果然,笨蛋只有一個,那就是中也那只蛞蝓,人家不說開就不知道。”
“每天都能聽到你在說他‘壞話’,”竹之內雅低聲笑笑,“中原只是沒有往那個方向想。”
說歸說,實際上,他清楚地知道,那不算壞話,太宰治說起中原中也的時候從未帶著惡意。
而不帶惡意卻常說的壞話……
思緒岔開又回歸,竹之內雅補充道:“你真的相當在意中原啊。”
太宰治:?
太宰治:??
太宰治不解,太宰治大為震撼,太宰治露出了更加嫌棄的表情:“在意那個笨蛋?我可能只會在意他什么時候可以長高吧。”
竹之內雅聞言沉默了一下,實際上……他盡量控制,但依然忍不住看了眼太宰治頭頂。
實際上,論身高,你們兩個差不多啊。竹之內雅在心中默默想道。
太宰治向來敏銳,自然沒有錯過那一眼,并且當即解了那一眼的意思。
“小雅。”太宰治滿臉認真。
這樣的語氣,這樣的神情……竹之內雅隨之認真起來,甚至,包括隨時都在警惕的蘭堂,也分出心神放在了太宰治馬上就要說出的內容上。
迎著兩道視線,太宰治滿臉認真,抑揚頓挫地說道:“我這是對我們未來的合猜測,我能長高,那個笨蛋,不能,絕對不能!”
蘭堂和竹之內雅:……
二人對視一眼,又默默分開了目光。
而太宰治則在說完后,拿起了自己剛剛挑選的繃帶,準備帶著那幾卷繃帶前去結賬。
“等等。”竹之內雅隨即出言阻止。
竹之內雅不知道太宰治是不是每天更換繃帶,也不知道太宰治住處有沒有存貨,但是,他深知,就那幾卷繃帶,絕對不夠換洗。
在這個前提下,想到他爺爺常常強調生活習慣的重要性,又想到太宰治作為朋友和同伴對他的重要性,他最終還是決定以委婉的、沒有那么令人尷尬的方式提醒一下,他相信太宰治一定能夠收到并解這一提醒。
見太宰治應聲停下,在心中措辭一番后,竹之內雅繼續往下說道:“我覺得應該多買一點以備不時之需。”
“誒?”/“你覺得呢?”
太宰治和竹之內雅的聲音幾乎同時響起。
太宰治歪了下頭,他覺得竹之內雅此時有些奇怪,他想不通竹之內雅為什么會突然在意這種事情,而且,他在他如今的住處囤積了很多繃帶,實際上根本不用多買一點以備不時之需。
不過——
“那就多買一點吧。”太宰治愉快地說。
太宰應該解了。抱著這樣的想法,因為今天或有不便,除開太宰治手中那幾卷繃帶,竹之內雅向商鋪老板訂購了十箱同款繃帶。
“您需要送貨嗎?”商鋪老板問。
竹之內雅隨口說了個住宅地址,那棟住宅距離總部很近,同時也是港口Mafia資產,他到時自會命人取回。
此外,他之所以沒有說出總部地址,則是因為他只是想要引出那個推手,而非引來大量細微卻足夠纏人的麻煩。
商鋪老板想了想:“可能需要過段時間,目前敢于到處送貨的郵遞員不多,其中我熟悉的那個最近又發生了一點事情,似乎被什么報恩什么之類的絆住了,前段時間剛剛致電讓我暫時聯系其他郵遞員。”
織田作之助。
竹之內雅三人聞言齊齊想到了那個青年。
原來不止運送黑貨啊。些許思緒劃過腦海,想到身后那條似乎并無惡意、他們也因此按兵不動的小尾巴,竹之內雅沒有在這個地方繼續浪費時間。
“沒事,聯系上之后,第一時間送貨就好。”
聽到這話,商鋪老板連連點頭:“保證第一時間給您送到。”
不久之后,在某個一旁圍著裝飾欄桿,又有兩把長椅靠著裝飾欄桿的街角,隨著那條小尾巴突然加速并躍上欄桿看著他們,竹之內雅在凝視片刻后和太宰治交換了一個眼神。
還是三花貓,不過,不是那只,眼前這只更為野性,腿部肌肉也更為發達。
同一時間,某家位于二樓的咖啡店里,那扇正對著那個街角的落地窗前。
“費佳,你說他想見你,甚至希望你對他動手,”果戈里一手撐著臉頰,一手拋接三個橘子,“動手是不會了,那你要去見嗎?什么時候去見?”
果戈里對面,費奧多爾沒有回答,而是頗為優雅地挖了勺手邊的甜點。
見狀,深知好友還要一會,果戈里大聲嘆了口氣,隨后重新看向了遠處街角那幾道身影,以及比那幾道身影還要遠上一些的身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在咽下那勺甜點的剎那,費奧多爾用緩慢而繾綣的聲音說:“白霧彌漫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