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塵埃落定
侯府正堂, 沈云舒與葉淮清正在交談著什么。
“表姐,皇上近來看著十分不對勁,我懷疑是有人動了手腳。”葉淮清沒直接說出皇后的姓名, 但沈云舒大概能心領神會。
“自從那個俞美人進宮后, 皇上便松了朝政, 沉迷丹藥,且我派人調查過這個俞美人的身世, 被人掃的很干凈, 所以我姑且懷疑她, 是其中一方的人。”沈云舒沉靜的眸色冷月一般狡黠。
“表姐的意思是?”葉淮清根基尚淺, 突然被封了賢王,已經要被皇后與寧嬪兩人圍剿了。
他只能與沈家緊緊的綁在一起。
“趁熱打鐵!”沈云舒語氣堅定,讓人下意識的去信服。
“我明白了。”葉淮清神色帶著破釜沉舟的決心。
心想既然上了賊船,勢必要你死我活。
“如今二皇子,已經被那頭拉扯的沒了什么好名聲, 只要中宮露出馬腳,我們勝算很大。”
“老侯爺帶著世家也會站在你這邊,放手去做吧!”沈云舒一點一點給葉淮清吃著定心丸。
“表姐, 若真有那么一天, 我定不會忘了沈家。”
“若真有那么一天, 沈家不圖什么,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便好, 不是什么為難你的事。”沈云舒有深意的留下這句后,便不肯再多說什么了。
葉淮清很好奇是什么事, 不過既然說了是“事成之后”那么他等著就是了。
皇后一派剛剛收拾了二皇子那邊, 可按下葫蘆起了瓢,這邊突如其來的大雷, 將她砸的措手不及。
她沒有耐心在等下去了,本來板上釘釘的事,硬是讓那個野種給攪和了,她決定主動出擊,免得夜長夢多。
“俞美人,這里是本宮得來的攝魂散,你只要讓皇上喝下去,他便會聽你的話,乖乖在圣旨上將玉璽按下去,事成之后不出一個時辰,便會昏迷不醒,到時候我們就算大功告成了。”皇后將暗害皇帝的事情說的云淡風輕,不知在心底盤算了多久。
她本就不是皇帝的原配妻子,皇帝遲遲不立太子,她心中的不滿早就與日俱增。
“日后,本宮定將你與你的家人安排妥當,送你們遠走高飛,只要你按我說的去做,本宮絕不會虧待你。”皇后長長的護甲,在俞美人臉上慢慢劃著,再白嫩的臉上,刮出三道淺淺的紅痕。
俞美人就算心中懼怕,可家人扣在了皇后的手中,她只能硬著頭皮聽話,惹了誰都是死,謀害皇帝固然要死,可是不聽皇后的話,就要全家生不如死。
她拼了性命,不過就是求全家死個痛快,皇后娘娘失心瘋到連將軍皇帝都敢謀害,自己這么這個本來就被她捏在手里的玩意,碾死她還不就是碾死一只螞蟻般容易?
“臣妾謹遵娘娘吩咐,定不會讓您失望。”俞美人努力掩去驚懼之色,聲音里帶著點顫抖回道。
早死晚死要怎么選,她還有其他出路嗎?
這天夜里,俞美人支走了伺候的宮人,親自在書房伺候皇帝。
“皇上,您也累了這么久,不如先喝一碗參湯吧,臣妾特意加了補身子的藥材,最是千金難得。”俞美人扭著纖腰,款款向案桌走去。
皇帝今日尚有些精神,想起多日沒看的朝政,來了興致。
他也是時候考據太子之位了,眼下他只有三個皇子,他在寧嬪與皇后之間猶豫了很久。
怎么都覺得差點意思,三皇子年齡尚小,江山給了他,無疑是給了皇后的母家。
寧嬪的二皇子,從前看著還行,如今兩人斗的厲害,缺點人品表露無疑,也讓他覺得不是太子的最佳人選。
若說從前,他不曾考慮過葉淮清,那么在封了賢王后,他確實是有過動搖。如今他明顯能感覺到自己的力不從心,早早的將太子定下,也有利于江山社稷。
“那好,端過來吧!”停了思緒,看著青春靚麗的妃子,端著熱湯笑意盈盈的向他走來,皇帝便想,如今還有個這般貼心的可人,也是難得。
皇帝接過那碗參湯,不咸不淡的喝著,俞美人心都要從嗓子眼跳出來了,手心冒了細汗。
片刻后,本就乏累的皇帝,有些頭昏腦脹,又神志不清的感覺。
“俞美人,朕有些累了,你扶朕去休息吧!”皇帝伸出手想要人扶著他。
“皇上,不如臣妾先給您按按?”俞美人扶著皇帝的胳膊,將他按在了案桌前,說著便在他頭上按了起來。
“……也好!”眼睛有些花的皇帝,順勢坐在了御榻上。
這是皇后娘娘,突然來了書房,硬說是有要事與皇上商議。
門外的侍衛,早已被她買通,不但沒有阻攔,還幫著望風,到了該站隊的時候,誰也不敢得罪皇后娘娘。
皇帝越來越困,覺得眼皮越來越沉。
皇后與俞美人交換了眼神后,慢慢將自己擬的圣旨打開在皇帝的眼前。
圣旨有兩份,上面就是一份普通的,替人家求個賜婚的恩典,底下放著的才是讓三皇子登基的假圣旨。
皇后想趁著皇帝神志不清,將玉璽蓋在假圣旨上面。
“這是什么?” 皇帝費力的睜著眼睛,可圣旨上的字也是昏花不清,只能看見賜婚兩個字。
“皇上,您可是忘了說過要將王家的女兒賜給臣妾家里的弟弟?”
“好像是有這么個事,拿來吧!”皇帝不舒服,想著打發了皇后,好回去休息。
“臣妾都給您準備好了,只要將玉璽按上便好!”皇后此刻眼睛發著綠光一般,幽幽的在皇帝與圣旨之間,來回徘徊。
俞美人鵪鶉一樣,躲在角落低著頭不出聲。
皇上看見皇后就頭疼,這會更是暈頭轉向,伸手就要去取玉璽。
就在皇后緊張的不敢呼吸的時候,門外響起了莎莎的聲音。
“咣當”大門一腳被破開,門口守著的侍衛也被悄悄拿下。
皇后聽見動靜渾身一個激靈,扭頭看去,就連葉淮清帶著順和公主,一起闖進御書房,身后還跟著一隊的侍衛。
“好你個毒婦,你在對皇上做什么?”順和公主中氣十足吼了一嗓子。
“本宮與皇上的家事,還輪不到公主大人操心。”盡管三魂嚇走七魄,皇后依舊嘴硬回道。
皇帝吃了攝魂散,一會就會昏迷不醒,只要她咬死什么都沒做,她們就不能拿她如何。
“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來人去將她手里的圣旨給本宮拿過來。”順和公主怒瞪著皇后,氣勢上直接將其壓的死死的。
“我看誰敢,來人!”皇后有些懼怕,手里緊緊的攥著還沒蓋上玉璽的圣旨。順和公主能闖進來,估計自己的人已經被扣下了。
“誰敢?本宮敢!”說著竟然自己上前與皇后搶奪圣旨,當然她身后的侍衛也沒上公主真的自己動手,直接將皇后手里的圣旨搶了過來。
此刻葉淮清連忙走到皇帝身邊,拿出一顆不大的藥丸給昏沉沉的皇帝咽下。
頭重腳輕的皇帝這才清明了些。
看著眼前的情況,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父皇,你可好一些了?”他一臉擔憂的看著無精打采的老頭。
“朕剛剛難受的很,這會倒是好了許多。”皇帝見葉淮清有些著急得樣子,不太清楚自己怎么了。
看到一旁狼狽的皇后,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是怎么回事?”他撐著精神,帶著怒意問道。
“皇上,皇上,順和公主聯合賢王冤枉臣妾,你可要為我做主啊!”趁著其他人沒回話之前,皇后哭著倒打一耙。
“順和,她說的可是實情?”皇帝轉身看向順和公主。
“皇兄,這個毒婦想謀害于你,搶奪皇位,若不是本宮與賢王來的及時,這會你恐怕就兇多吉少了!”順和見皇帝還在聽皇后的胡攪蠻纏,語氣快了些。
“皇后,你自己說,有沒有此事?”皇帝死死的看著風韻猶存的皇后,這幾年她也老了,可是她的性子比她的臉更讓人喜歡不起來。
“皇兄,你還想要聽她狡辯不成?她手里拿著擬好的詔書,等大印一蓋,便要對你動手啊,皇兄!”順和公主狠狠道。
“皇上,她們冤枉我,這根本就不是我的東西。”皇后此刻也沒了囂張,外面準備好的人,遲遲不來,今日大概就要祭了。
“父王,這是一道讓三皇子繼位的圣旨,除了皇后娘娘,沒人會擬這種假的圣旨。還有您今夜喝的參湯里,也加了讓人神志不清昏睡致死的毒藥,若不是俞美人幡然醒悟,您這會恐怕是兇多吉少了!”葉淮清一字一頓的揭露了皇后娘娘的罪行。
“你竟然如此的狠毒?你就這么想要了朕的性命?”皇上不敢置信的看著皇后,恢復點力氣的手指微微顫抖著。
“皇上,確實是皇后逼迫臣妾干的,臣妾有罪,臣妾死罪。”俞美人知道她怎么都沒了活路了。
皇帝沒有理會俞美人,而是看著皇后,想起了從前。
他的原配不是自己愿意娶的,也是個沒福氣的女子,才成親一年多便意外去世了。
可皇后的娘家丟不得,隨后又送了一個嫡出的小姐,來當他的續弦。只是年齡上比自己小了十來歲,那時他二十三歲,皇后才十五歲,可是只有她一個嫡女,所以只能是她。
兩人也相敬如賓過了兩年,談不上不喜歡,但也和睦,可就在這時葉淮清的母親剛好入宮。
四年未見,如今的她,已是雙十年華的妙齡女子,本就一見鐘情的兩人,在日常相處中舊情復燃,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就在皇帝想將她封為妃子的時候,皇后找來葉姨母與其它男子定過親的事情,挑撥了二人的關系,讓葉姨母帶著肚子里的孩子,負氣離宮。
得知真相的同時,也得知了葉姨母的死訊,帝后終究是有了隔閡,感情在怎么修復也回不到從前,只能得過且過。
宮里又從來不缺年輕的美人,好不容易在三十歲頭上,生下了一個兒子,也算后半生有了指望,便一心撲在三皇子身上。
“皇上,你偏心這個來歷不明的東西,可對我兒公平,明啟才是真正的儲君,你卻不聞不問,反倒給了他一個王爺?”皇后眼見哄騙不了,便歇斯底里的低聲喊叫著。
好似皇帝多么嚴重的辜負了她一般,讓皇帝都有些動搖了。
葉淮清見皇后這副理所當然的模樣,眼里閃過暗芒,適時的開口道:“啟稟父皇,皇后除了偽造圣旨,還伙同俞美人在您的日常飲食里加了五石散,已經有些時日了……!”
皇帝聽聞此言,眼里全是愕然,深深的看了皇后一眼,又扭頭看見躲在一旁的俞美人,忽地心臟疼的厲害。
體力不支的倒坐在榻上。
“皇兄!”
“父皇!”
順和公主與葉淮清一起向皇上的方向奔去,皇后娘娘與俞美人正被四名侍衛控制著。
“我……我,大乾的江山,杞容你這個婦人指手畫腳!”皇帝喘過氣后,手指哆哆嗦嗦的指著皇后,用盡力氣道。
“來人,給我將這兩個謀害朕的東西押入天牢,撤掉封號,降為平民。”
“皇上,一切都是臣妾自己的主意,明啟他還小,他什么都不知道,還請看在他身上流著皇家血脈的份上,饒他一命。”皇后這會也看清了形勢,自己固然是沒命活了,可她還想讓孩子活著。
“他的事,朕自會處理,你就在牢里安心等著白綾吧。”皇帝用眼角輕蔑又陰沉的看了皇后一眼,不想在與她多說什么。
轉頭看向俞美人時,眼里卻有了怒意,:“將她帶下去,日日鞭刑,別讓她死的太便宜。”
真是蠢笨至極,枉費自己那般信任她,竟是個沒腦子的愚蠢婦人。
“哈哈哈,俞美人你即便背叛本宮,又能怎么樣,還不是比本宮下場還慘?”見要日日受鞭刑的俞美人,皇后樂了。
可是俞美人看了一眼葉淮清,她卻不后悔,賢王答應救出她的家人,剛剛他進來的時候,拿出的手帕是自家妹子的,這說明家人已經被賢王從皇后那里找到,并妥善安排了。
這是她與賢王談好的條件,只要家人逃出了皇后的魔掌,她就是死也甘愿。
最后兩個金尊玉貴的娘娘,被侍衛押入天牢,等候處決。
而殿外皇后埋伏好的人手,早就被沈荷塘帶著侍衛一舉拿下,還有些皇后一黨的官員,還需要日后一一清算。
皇帝的身體經此一事,大不如從前,經過深思熟慮后,直接立了賢王為太子。
朝堂一片嘩然,但太子是皇帝親自立的,就算不正統,誰也說不出什么,皇帝還能認錯自己的兒子不成。
況且賢王確實是最好的人選,大家只是吃瓜看熱鬧,比起沒什么本事,花邊新聞一堆的二皇子,他們更擁護賢王。
只是需要適應賢王身份的轉變。
二皇子一派,猶如秋后的螞蚱,還想蹦一蹦,被沈荷塘一個殺雞儆猴,從此朝堂之上再也沒有了不同的聲音。
三年后,皇帝駕崩,新帝登基,年號嘉祥。
將紅櫻寨的妻子與兒子接了回來,直接封了皇后與太子,自此一切都塵埃落定,卻又是新的開始。
而沈荷塘,自從三年前幫葉淮清站穩腳跟后,帶著姜沉魚與沈黎(安禾)一起回了邊關。
此時邊關沒了戰亂一派祥和,百姓也漸漸多了起來。或許很多年以后,戰爭依舊不可避免,但人活當下,沒有波瀾的日子,便是最好的生活。
湛藍的天空,廣闊無垠,棉花團一樣的云朵好似伸手就能夠到。
沈荷塘一身彩色的長袍,趟在綠油油的草地上,長長的馬尾上,沾了幾片嫩葉,到襯的人都嫩了幾分。
如今她不用跟著每日操練,又有人精心照顧,自然比幾年前看著順眼不少,畢竟才二十五歲的年紀,即使經歷了諸多的彎彎繞繞,依舊青春尤在。
尚能用臉,來平息夫人的怒火。
姜沉魚靠在她的身上,與她一起看著云卷云舒,感受著野花的香氣,時不時還用手指跟著流動的云朵一起比劃著。
本還有些嬌弱的性子,來了邊關后漸漸暴露出了本相,特別是在沈荷塘出門一圈的時候,有那大膽的女子,特意找上門來毛遂自薦的時候。
她就不明白了,若果只是因為長的好,便招蜂引蝶,那么為什么沒人敢打自己的主意?是記得自己也不差呀。
沈荷塘只是笑笑,不敢多言。
可后來姜沉魚,將自己的生意搬到了邊關,更是與周圍的外族互通有無。漸漸光芒擋不住了,沈荷塘便再也笑不出來了。
但她又能切切實實的讓邊關的百姓,能過上更好的生活,她沒有理由攔著她發光發亮,反而因為偶爾的小危機,感情越發歷久彌新。
兩人愜意的躺在一邊,安禾騎著黑馬,在二人眼前一圈一圈的跑過,本就跳脫的孩子,到了邊關直接成了瘋孩子,讓沈荷塘有些頭疼,想想還是帶去與士兵一起操練了,一頭羊也是趕,一群羊也是放,不差她一個。
她有個自私的想法,快點將這個小的擼出來,她好退休。到時候她能獨當一面最好,若是不能就給她招婿,讓人替她守著。再不濟還有順和公主給她當靠山,人生路上吃過最大的苦,估計就是沈荷塘的套路。
“順和公主來信說,路過這邊想來看看安禾。”姜沉魚枕著沈荷塘,想起了公主的來信。
“她是順便嗎?我看她是特意的,不過我很歡迎她,只要她一來,我們就把她扣在這管孩子吧,我帶你去江南怎么樣?”聽說順和公主要來,沈荷塘眼睛都亮了,她要帶夫人去旅游。
順便去看青陽郡主的笑話。
“要帶我出去玩嗎?想去。”姜沉魚起身眼睛亮晶晶看著她,一頭順滑的墨發,被風吹起,比眼前的景色更加迷人。
“想去,就不要讓安禾知道,我們等公主到后,便偷偷離開怎么樣?”沈荷塘一點一點給她洗腦著,要丟下那個小拖油瓶,自己出去瘋,出去快活。
“那她發現了會生氣的。”姜沉魚眨了眨眼睛,有些猶豫。
沈荷塘往她身前湊了湊,明亮的鳳眸沒了懶散,卻帶了些熾熱的溫度,落到了她身上。
手指不自覺的攀上纖細的腰肢,為難道:“我臉皮厚,我是不怕的,就怕你到時候會害羞,不好意思。畢竟教壞孩子可不好,你說是不是?”
說著便將人按在草叢里,吻著誘人的櫻唇,姜沉魚緊張的推拒著,生怕安禾直接蹲在二人前面好奇的看著。
“別,別,別,不帶了,不帶她了。”見她要解自己的扣子,姜沉魚嚇到結巴。
“呵呵呵,你可同意了,不能反悔。”見她松了口,沈荷塘便不再嚇唬她。
“嗯。”姜沉魚輕喘著,心還怦怦跳著,帶著埋怨的看了她一眼,嫵媚撩人。
看見她如今不多見的嬌媚,好想將她重新按回草地里。
起身拉起姜沉魚往家走,半路還要將那個在草地上騎馬飛奔的小孩抓走。
太陽躲進了云層身后,只露出半個笑臉,瘋孩子沒抓到,因為已經騎著馬回家了,將兩個人扔在了一旁。
沈荷塘牽著沉魚的手,悠閑且自在的回了將軍府。
她這小半生,年紀不大,卻比其他人的一生過的都長,盡管路上偶有坎坷,但老天爺待她不薄,她是幸運的。
“若有來生,你還會愛我嗎?”
“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