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 第八十一章
◎那是她沐小郡主的男人!◎
越君的手很巧, 沐離怎么也弄不好的頭發放在他的手中,不一會兒就變得精致又可愛。
沐離拿過鏡子認真看一眼,她的發辮上綁滿了藍色的絲帶與寶石, 就連眼尾與眉梢兒, 也用細細的彩筆勾勒出雀紋,神秘高貴。
“父親, 你以前種的好多的花, 怎么都不見了?”她像小時候一樣依偎在越君邊上, 望著翠綠的竹林。
“賞花的人不喜歡了,就全拔了。”越君輕描淡寫地開口解釋, 又問起她這些年在大魏的生活。
“就那樣吧,不好也不壞。大魏的人總是高高在上, 尤其那些臭男人,眼睛都長到了頭頂上。有一個特別囂張的丑八怪, 還想強搶我去做他的小妾, 被我打了一頓還不服氣。不過, 太子將他趕出了京城, 皇帝陛下也挺通情達理。”前面說了一大通莊徽的壞話, 后面沐離還知道找補回來。
越君摸摸她的頭發, 看著她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語氣變得柔和,“這些年, 你在大魏吃苦了。”
“我是南疆的郡主, 父親,這是我應該做的。”沐離搖搖頭, 很認真地回道。
越君輕輕嗯了一聲, 風帶走了他的嘆息。
………
“離離從小就喜歡英武的男子, 沒想到最后和太子殿下攪和在了一起。哦,不對,應該是不小心卷入了太子殿下身邊的紛爭中。”沐拓領著莊徽和沐南安走在南疆的王城中,一邊留意著四周一邊陰陽怪氣地開口說道。
沐南安人小腿短,走的也慢,為了配合他,莊徽的步伐走一下停一下。
聽到沐拓的話,他的語氣有些意外,“孤以為大王子會很討厭離離。”
離離?叫的還真順嘴。
沐拓溫文爾雅公子的形象早就沒了,他翻了個白眼,涼涼道,“我們南疆的情況可和你們大魏不同。離離和我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妹,體內流著完全相同的血脈。最后無論是誰登上王位,剩下的那個也不至于死無葬身之地。”
他在內涵大魏的兄弟相殘,以及疑惑大魏皇帝為何總是要娶很多女人生那么多孩子。他的孩子們爭來爭去,最后還把八竿子打不著的南疆拖下水。
“大王子問了一個好問題,因為人的欲望是無窮無盡的,所以爭斗永遠少不了。”莊徽牽著兒子的手,走在王城的主道上,盡管四周有護衛圍著,看向他的目光依舊絡繹不絕。
眼看有南疆女子已經忍不住要主動上前搭訕,沐拓死死皺眉,立馬帶著人拐了個彎兒,進入一棟鮮花簇擁的小樓。
“這就是我不想參加合花節的原因,那些女子一個比一個過火。”他低聲發牢騷,迎面撞上了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段扶眉。
“大殿下,陪太子殿下和小殿下出來逛逛啊?”段扶眉不知從哪里弄了一件大魏女子的衣服,紅色的上衫,鵝黃色的下尾裙,本來是大魏女子日常很端莊的打扮,但被她一穿立刻變了味道。只因她的上衫是輕紗做的,蔥色的抹胸也刻意被做小了,胸前大片的白膩和修長的手臂若隱若現。
她走到沐拓和莊徽的面前,裝作不經意地又撩了撩袖子,引得從大魏前來的護衛們紛紛呼吸一頓。
“太子殿下,今日宴會上我們見過的,沒想到如此有緣,這就又碰見了。”段扶眉對沐拓沒有興趣,匆忙問候了一句,立刻將發光的眼神放在了清冷淡漠的魏太子身上。
雖然被沐離惡狠狠地警告過,但這是魏太子啊,男人中的極品,不撩上一番她就不是段扶眉了。
她剛才左右前后觀察了很久,郡主并未跟著一起,這可是一次天載難逢的好機會。
魏太子看上了她要和她春風一度,郡主也不能攔著男歡女愛不是?
她故意湊近莊徽,讓他能看清她的“誠意”以及嗅到她身上馥郁的香氣……莊徽倏然抬眸,眸中的冰冷讓她動作暫停,身體僵硬。
“臟,離孤遠一點。”他的語氣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段扶眉還沒從巨大的打擊中回過神來,直接被莊徽身后的護衛架著手臂像扔垃圾一樣扔到了一旁。
“太子殿下,郡主又不在。”段扶眉不嫌丟臉,也不甘心,笑盈盈還想試一試。
莊徽的目光森戾,“滾!”
兩把泛著寒光的長劍抵上了段扶眉的脖子,只要輕輕往前一劃,頃刻能要了她的命。
段扶眉立刻安靜如雞,臉上的媚笑變成了祈求,求饒地看著沐拓。
她是大將軍段紅蓮的親生女兒,沐拓還真不能放任大魏的人當眾要了她的命,連忙朝莊徽請罪。
莊徽面無表情掃了一眼從二樓踱步而出的青年,裴文嚴和凌若蘭二人組走了過來。
“膽敢冒犯我大魏太子殿下,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女公子是大將軍的女兒,不如就按照軍中的條例處理,打個五十軍棍,大王子和段公子以為如何?”裴文嚴臉上掛著放、蕩不羈的笑,十分有眼力見兒地站了出來。
莊徽轉著手上的玉扳指,淡淡嗯了一聲。
五十軍棍要不了人命,但段扶眉聲色犬馬的一個人從此之后就廢了也是真的。
沐拓聽了裴文嚴的話,看了一眼神色驚恐的段扶眉,暗道她作死活該,但段扶風也在,就此廢了他的親姐,也不妥。
他面露難色,而莊徽身后從大魏帶來的人眼中已經紛紛浮現出兇光。
“家姐冒犯太子殿下,五十軍棍是她該得的。”段扶風按照大魏的禮數向莊徽躬身行了一禮,“但家姐向來體弱,這五十軍棍可否由扶風承擔。”
他咬緊了牙根,這一刻的難堪不是為了他聲名狼藉的親姐姐,而是因為他不得不低下的頭顱以及不久后的合花節。
一旦他受了這五十軍棍,今年的合花節勢必無法參加,也就意味著他將失去最后一個可以選擇的機會。
“不可,犯錯的人是段扶眉,怎么能讓扶風你為了她頂罪。來人,立刻向段扶眉行刑!”沐拓眼皮猛跳,不只是因為擔心段扶風還因為莊徽驟然冷下的臉色。
“不過一區區將軍子,也敢質疑孤的命令。想死,你可以直說。”他的目光猶如雷霆落在段扶風的身上,可又像風掃過根本未將他放在眼中,視若無物。
段扶風慢慢直起了身,平視這個身份異常珍貴的大魏太子,“是扶風妄為了。”
他側身退到一邊,面不改色,傲氣像是又回到了他的身上。
莊徽并未再看他一眼,抱起繃著小臉的兒子,徑直走進小樓。
身后,段扶風站著,段扶眉被堵住嘴,因為接連不斷落下的軍棍,臉色因為疼痛扭曲地不成樣子。
周圍蠢蠢欲動的南疆女子全都膽戰心驚地躲了起來,也有一兩個人動了動眼珠子,悄悄地將看到的一幕當做消息傳遞了出去。
若是認真辨認,便能發現這些人和南疆人之間存在微弱的差異。
“太子殿下,其實段扶眉就是好色了一點,離離幼時和她的關系挺好。扶風想要為她受五十軍棍也不是非要質疑您的決定,而是顧忌段大將軍。在南疆,女子的性命總是要比男子的一條命貴上幾分,若是方才扶風不開口,回到家中也必定受到段大將軍的處罰。”
方才的一幕也讓沐拓意識到為何母親南疆王會對莊徽如此恭敬,他一改先前的隨意,硬著頭發仔細為莊徽解釋具體的緣由。
男男女女若是換成大魏那邊,其實和沐離被調戲那次有異曲同工之妙。
“沐王子放心,我朝太子殿下一貫仁慈賢明,五十軍棍不會要了段女公子的命也不會廢掉她的腿,最多讓她在床上躺個半年。”裴文嚴是國公府精心培養出來的郎君,極會察言觀色,在聽到沐拓說段扶眉和小郡主幼時關系不錯的時候已然知道太子殿下不會下狠手。
果然,在他的話說完,莊徽掃了一眼楊福寶,不多時樓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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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棍聲就停下了。
沐拓暗暗松了一口氣,同時也重新陷入了糾結,大魏原來那么多危險,那離離這些年過的……
沐離得到南婆派人傳來的消息,騰一下從父親的膝頭起了身,要是莊徽廢了段扶眉那還了得?段大將軍那人她了解,護短的很,萬一不管不顧上了頭,南疆就要有大麻煩。
“父親,段扶眉也太色膽包天了,我先過去處理。”她急急忙忙地往外走,連和越君告別都顧不得了。
等到沐離來到小樓,段扶眉已經受完了軍棍,疼地昏迷了過去。
段家駛來了馬車,段扶風吩咐人將段扶眉抬上馬車,抬頭就看到了匆匆趕來的沐離。
他曾經關系最親密的小郡主。
“她人怎么樣?我讓王宮的大夫立刻去將軍府。”沐離走到段扶風面前,踮著腳尖就往馬車里面看,發現段扶眉還有呼吸,她就留意到了她身上大膽露骨的衣服。
“本郡主早就警告過她,不要惦記不能動的人。如今就是被打死也活該。”沐離抿著唇很生氣,為段扶眉為南疆惹麻煩生氣,更為她膽大妄為敢去勾引莊徽生氣!
那是她沐小郡主的男人!
“母親會很生氣,無論如何今年的合花節,我會參加,還是那個地方。”段扶風卻未針對段扶眉的行為表態,而是冷冷地朝著沐離留下了一句話,徑直坐上馬車離開了。
他的話她聽得明白。
無論如何魏太子是她從大魏帶來的,和她又有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段大將軍不敢對大魏太子的處罰置噲,可人之常情一定會因為段扶眉的傷遷怒到沐離身上。
除非她和段扶風在合花節上結親,否則這個芥蒂要花一段時間解決。而段扶風明確地向她說,合花節他會參加。
沐離踢了踢路旁的小石子,頭上的絲帶和寶石隨著她的動作搖晃,絢爛的光芒讓樓上的人第一眼就能注意到她。
“是阿娘!”沐南安伸出手指頭指了指。
莊徽看著底下苦惱不堪的小郡主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神色。
………
南疆王宮,一處裝飾豪華僅次于南疆王寢殿的宮殿之內。
“你是說,段大將軍的女兒調戲大魏太子不成反而被當眾處罰了五十軍棍?”模樣出眾的男子一改在南疆王面前的怯弱,隨手扔了一顆寶石砸向對面的女子。
“冉君,確實如此。若不是大王子求情,恐怕大魏太子直接會讓人殺了段扶眉。”那女子撿起寶石,目光總忍不住往冉春裸露的胸膛看。
此等絕色的美男子,驕縱中透著一點小刁蠻,比那些直愣愣的南疆男子有趣也勾人多了。
起碼,她就被迷住了。
“冉君?王的越君還在呢。”冉春勾唇一笑,好的很,郡主帶回的太子殿下要殺段紅蓮的女兒,結果大王子求了情。
“越君已經數年不得王的喜歡,王宮中,如今誰還認他?一切還不是遲早都是冉君的。”女子語氣諂媚。
“行了,動手快一點,盡快讓這個消息傳遍王城。”冉春很早就想除了段紅蓮,這是一個機會。
南疆王和越君兩相對峙,段紅蓮不僅是南疆手握兵權的將軍,還是南疆王的心腹。如今大魏太子也在南疆王城,若是除掉段紅蓮,嫁禍到他的頭上,人人又知他們因為段紅蓮的女兒起了矛盾,呵呵,到時候,南疆就更亂了。
同時,他的勝算也越大。
“再去問一問,祭司制的新藥怎么樣了?”上一次沒能借南長司的手除掉郡主,已經是行錯一招,如今萬萬不能再有差錯。
🔒82 ☪ 第八十二章
◎把衣服燒了。◎
盡管沐拓在事態進展不妙的時候就命人將小樓隔離開, 但段將軍之女被大魏太子杖責一事還是以極快的速度傳遍南疆王城。
身為南疆王的心腹,段紅蓮一天有大部分的時間待在王宮,她從旁人口中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 第一時間自是怒不可遏。段扶眉雖然爛泥扶不上墻, 但她是段紅蓮與最心愛的男子唯一的女兒,在段家, 段扶眉的地位是段扶風遠遠比不上的。
不過, 她并未因為憤怒失去理智, 立刻先向南疆王請了罪,得了南疆王的許可之后才火急火燎地趕回了段家。
彼時, 沐離傳來的王宮大夫也正在段家為段扶眉診治,平心而論, 莊徽的責罰不算太重,但段扶眉縱情已久, 身體不算太好。是以, 她的傷勢看起來極為慘烈, 而段紅蓮趕回來的時候人也還昏迷著。
“跪下!為何不攔著你的姐姐, 她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段紅蓮看到昏迷不醒的女兒很是心疼, 轉而怒斥一旁毫發無損的段扶風。
段扶風面無表情地跪在了自己母親的面前, 也不為自己辯駁。段家的人已經司空見慣并不覺得奇怪,公子在外名聲顯赫,可在家中既是男子又不受將軍寵愛。
“大魏太子不惜冒險從京城到南疆, 恐怕不只是護送郡主和小王子那么簡單。這個節骨眼上, 你更應該看緊你的姐姐。”段紅蓮對著兒子更多的時候是一臉漠然,只因為他不過是段紅蓮在心愛男子死后一時風流的產物。
段扶風也明白自己在母親心中的地位, 所以從不辯解從不強求, 平靜地回了一聲是, “大魏與南疆男女之間的風俗不同,我沒想到大魏太子會那般厭惡女子的接近。”
南疆算是大魏的屬國,每隔一段時間會有大魏的使者前去,這些人中也很多對于一些南疆女子的示好都是欣然接受,風流快活幾日后各有默契地分開。
“魏太子至今未有太子妃,他與郡主的小王子也是他唯一的孩子。小王子據說在大魏,頗得皇帝喜愛。”段紅蓮不耐煩地甩了甩袖子,讓段扶風起來,“魏太子與郡主之間……總之,你與郡主之間的事情你早日想清楚,莫要拖的太久,你待在軍中的時間也夠長了。”
段扶眉雖然不堪大任,但段家旁支也有許多優秀的女子。一個王夫的位置對于段紅蓮而言可有可無,她并不在乎。
“……原來從頭到尾,母親就沒有想過讓我在軍中發展。”段扶風倏然抬起了眸,定定地看著自己的母親,手掌緊握。
段紅蓮嗤笑一聲,語氣盡顯身為大將軍的冷酷殘忍,“扶風,你是男子,根本就不適合待在軍中,我容忍你坐到今天的位置已經是極致。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是南疆世情如此。你去大魏看看就知道,男子掌權,他們那里的女子可是連家門都出不得。在南疆,你只是無法爬的更高,還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她不是不知道段扶風心中的掙扎,但一直冷眼旁觀。段家從南疆建立就沒有過男子坐上家主之位的前例,她這里也不會有例外。
“將軍,祭司聽聞大小姐受了傷,派人送來了止痛的藥劑。”段府的管家帶來了祭司的人,段紅蓮點點頭,讓人接下了藥劑。
祭司在南疆有兩大用處,一是求神祝禱,二是醫病救人。
段紅蓮收下藥劑,心中并不懷疑。
“郡主傳來的王宮大夫已經給姐姐用過藥了。”段扶風提到了沐離。
“那這藥就先放著,阿扎,給祭司殿備上一份禮回過去。”
………
沐南安仰著小臉,很仔細地和沐離描述之前發生的事情,甚至連段扶眉挨沒挨到莊徽的衣角都說了。
沐離瞥了一眼尊貴的太子殿下那一身光華內斂的袍服,心中頓時不舒服起來,段扶眉一點都不長記性,她都警告過不準她碰他的。
不爽之下,她臉上就帶出了幾分。
“阿娘放心,我問過楊伴伴了,他說那個女人不會死的。”聰明的沐南安卻以為她臉上的不滿是爹爹會把人打死,連忙出聲解釋。
莊徽也目光淡淡地看向她,端看她如何反應。
“不是,阿娘是想這件衣服既然被不喜歡的人碰過了,那就不要留了。”沐離抿抿嘴唇,甕聲甕氣地吭聲。
“楊福寶,回去后把孤身上的這件衣服燒了。”莊徽的神色柔和了不少,開口吩咐。
沐離轉轉眼珠,沒有再說話。
傍晚,她回到了王宮居住,原來的寢殿保存完好。
南疆王帶著一臉病容問了她魏太子的態度,得知人并未動怒,緩緩點了下頭。
“你雖然已經派大夫去為段扶眉治傷,但這些還不夠。你未來的王夫人選,想好了嗎?之前你不是和我說過段扶風不錯。”南疆王還是不甘心被大魏的皇室捆上同一條船,王孫還回去她無所謂,但沐離是她認定的南疆繼承人,她若和大魏的太子成親,南疆沐家和大魏皇室就徹底分不開了!
沐離在殿中左右看了看,發現和以前的擺設一模一樣,心情好了點,“母親說起這個做什么?安安的存在究竟怎么辦不是還沒有和大魏那邊掰扯清楚嗎?”
“哼!我的態度很明白。大魏若強要,人就給他們,將來無論如何,我南疆總歸是承認他的。他們若可有可無,人就留在南疆,不必再管大魏那邊。他們爭來爭去,反正是與我南疆無關的,南疆也不會插手。”
“安安是我的兒子,之前我已經很虧待他了,不會讓他離開我。”沐離斬釘截鐵地表達了自己的決定。
南疆王看她,和沐離相似的臉上浮現出幾分凌厲,“可主動權不在你的手上,從魏太子跟著你一起到達南疆的時候就決定了。離離,你是南疆的王儲,不要犯蠢。”
沐離皺起鼻頭,沉默了一會兒,說,“他欠了我,過幾日我會和他提起讓他返京的事。”
“今年的合花節,你想好了。”南疆王聽了她的話,一顆心卻并不輕松,她的猶豫已經說明了一些東西。
“知道了。”
沐離悶悶不樂地離開了母親的寢殿,天色已暗,她漫無目的地在王宮中走著,腦中的思緒翻滾不休。
綠蘿被她留在了宮外照顧小哭包,是以她的身后也沒有帶隨從。
走著走著就不知道走到了何處,直到聽到兩個宮人的話,她的腳步才停下。
夜色是最好的掩護,她沒出聲還真沒有人注意到她。
“冉君果然大方又心地善良,我用了他給的藥,傷口不疼了,每日也都舒服地很。”
“那藥我也討到了,用著果然渾身舒坦,聽說是蒲甘人的神藥!冉君人真是太好了,體諒我們這些宮人,比嚴苛的越君好多了。”
“你沒病怎么還用藥?多浪費。”
“沒病怎么就不能用了,那是神藥,每日服用是可以延年益壽的。”
“神藥是神藥,可是我總覺得有些怪怪的。王正病著,你說冉君怎么不把神藥獻給王使用?”
“畢竟是蒲甘人的藥,王不喜歡吧。而且,宮里畢竟還有越君的人,他們討厭冉君,自然也不希望冉君的藥有用。這你都不明白?”
“說的也是。冉君雖然現在得王寵愛,可郡主和王子都是越君的血脈,將來宮里如何還是越君說了算。”
………
兩名宮人聚在一起說了一會兒話,眼看有巡邏的人經過,很快匆匆忙忙地離開。
沐離從暗處出來,毫不客氣地招手喚了一名巡邏隊的侍衛。
女侍衛看到她態度十分恭敬,“郡主有何吩咐?”
“你們是段將軍手下的人還是阿爾木古的人?”沐離出聲詢問。
“阿爾木古大人是我們的首領。”
“好,剛才那兩個宮人說宮里有一種蒲甘人的神藥,可以延年益壽消除病痛,你去給本郡主弄一些,不要讓其他人知道。”沐離嗯了一聲,阿爾木古的人她可以用。
“明白。”女侍衛顯然聽過這種藥物的存在,很快答應下來。
沐離回到寢殿沒一會兒就拿到了用陶瓶裝著的神藥,她湊上前聞了聞,聞到一股明顯的藥味,可內心的疑竇沒有就此消失。
藥劑在南疆而言是很珍貴的,冉春收買人心也不可能連小小的宮人都不放過……不對,小宮人都收到了他的藥,那地位很高的人豈不是早就有了?
這么多人,這么多藥劑,段扶眉說過他與冉家的關系不好,不可能從冉家而來,又是蒲甘人的神藥。
“你去給阿爾木古傳一個口信,本郡主想讓她查查王城中蒲甘人的動向。”
“郡主放心,屬下會立刻告知阿爾木古大人。”
“嗯。”沐離摩挲著小小的陶瓶,沒敢倒出一些嘗嘗,從前沒聽說過蒲甘人有這樣的神藥。
大魏的大夫似乎醫術更好一點,明日讓莊徽幫她看一看吧,也好弄清冉春想做什么。
次日,沐離懷揣著陶瓶,陪著母親南疆王用了早膳,又出了王宮去了父親越君那里,吃了幾塊鮮花糕。
鮮花糕是南疆的特產,不僅越君喜歡,沐離也十分喜歡。她吃的香甜,連帶著越君也用了不少,看在越君的心腹眼中很是欣慰,自從越君離開王宮食欲一直不振。
“父親,我吃飽了。昨日段將軍的女兒惹怒了魏太子,我要去別宮一趟,您給我梳梳頭發。”她像幼時一樣仰著頭,喜歡越君為她梳的發辮。
越君看她一眼,讓人拿來了梳子,平靜地道出一個事實,“今日在你母親那里用過早膳了吧。”
“吃過了,母親吃的不多,只喝了一碗粥。”沐離語氣悵然,她到現在還沒弄清父母之間的矛盾,不過不妨礙她故意向父親透露母親的事。
越君的手一頓,拿一條絲帶在她發上繞了一圈,“你到別宮后讓你王兄回來一趟。”
沐拓奉命招待大魏太子,人一直待在別宮。
沐離沒聽到他問起母親的話,甩了甩頭上的絲帶,回一聲知道了。
別宮,沐拓正老老實實地給莊徽介紹南疆的各種習俗,看到沐離的人影,他如臨大赦松了口氣。
“離離,你先在這里陪著太子殿下,王兄我還有些事沒有處理。”
他指的事是去將軍府吧。沐離指了指城南的方向,“王兄,父君召見,你快先去吧。”
沐拓走后,房間內就只剩下了她和莊徽兩個人。
“安安呢?”沒看到小哭包,沐離有些意外,平日里這對父子很少分開,小哭包可能是知道不久后就要分開,黏人很緊。
“裴文嚴和凌女郎帶著他玩去了,孤有事便沒有去。你有話就說。”莊徽看她期期艾艾的小模樣,心知肚明她有事情找他幫忙。
“太子殿下可否讓隨行的醫者看看這個藥劑是什么,有什么作用。”沐離從懷里掏出小陶瓶,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帶著幾分不太明顯的討好。
過不了幾日她就要趕人了,現在當然是態度好一點。
對于她的討好莊徽很受用,眉宇間微微舒展,讓人傳來了隨行的醫者。
他得用的醫者是一個面龐消瘦的中年男子,醫術和宮里的太醫相比也不差多少,接過陶瓶打開,仔細嗅了嗅,告訴沐離這的確是一味止疼的良藥。
沐離還當是自己多心了,作勢要拿回陶瓶,卻不想莊徽攔住她,神色驟然變冷了。
“止疼藥……具體什么功效,繼續說下去、說明白。”
洪中良見太子殿下臉色難看,態度也頓時變得鄭重,嗅著陶瓶中散發的氣味,甚至倒出一些放在舌尖品了品,很詳細地說道,“此物輕輕嗅聞有淡淡的花香,應該是從花中提取出來的藥劑。”
“這花亦不是稀罕之物,《本草》之中就有記載,功極繁茂,花開三日而謝,稱作米殼花。米殼花可以入藥,有鎮痛舒緩之功效,也能用來止咳止瀉。”
“不過往日入藥的話,米殼花的劑量一般放的很少。這陶瓶中的藥劑氣味濃郁,應當是放了大量的米殼花,想來原來的功效也有一些變化。具體的變化還要人服用了才能知道。”
洪中良十分謹慎,說到最后額頭已經冒出了細小的汗珠。
因為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隨著他的述說,太子殿下的臉色越來越冷,眼神中的寒意令他不由發抖。
“米殼花的副作用是什么?”莊徽忍下胸腔的滔天怒意,一字一句地說道。
“這……醫書中并未有記載,只是它拿來入藥劑量都比較少,想來放的多了有害無利。”
“有害無利,極好。”莊徽的眸沉得可怕,像是下一刻就會讓人弄死洪大夫,他駭得抖腿跪了下來。
除了小哭包受傷那次,這是沐離第二次看到他露出這樣可怕的神情,趕緊接過小陶瓶,讓洪大夫出去。
“這藥怎么了?你曾經用過?冉春果然不懷好意,才會弄這些到王宮。”沐離不怕他,握著小陶瓶恨恨地道。
誰知莊徽的反應比她認為的還要大,他驀然抓著她的手,奪過她手中的陶瓶,直接扔在了地上。
和光滑的石板接觸,陶瓶瞬間碎裂,發生清脆的一聲響。
沐離嚇了一大跳,愣怔地與他狠戾的黑眸對視,往后退了一步。
“以后這種東西,不要碰。接下來的事,孤來處理。”可能是她臉上有些驚恐的表情喚醒了他,莊徽閉了閉眼睛,下一刻他的臉色變得沒那么可怕了。
“哦。”沐離下意識地點點頭,愣了一下,聲音變得急切起來,“這藥究竟怎么回事?太子殿下,你不能瞞著我!”
藥是她拿來的,理所應當,他該告訴她其中的內情。
莊徽直直地看著她,忽然朝著她伸出了手臂,下頜如有刀劍般鋒利,“想孤告訴你,那就過來。”
沐離瞪了瞪好看的大眼睛,看懂了他的動作后,不情不愿地走近,環住他的腰,“什么秘密,還非要本郡主挨的這么近才肯開口。”
她小嘴叭叭地抱怨,雙手卻是很乖巧,抱的很緊。
莊徽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瑩白的耳垂,在上捏了一下,薄唇輕啟,“因為它,可以讓一個人成為一條瘋狗,瘋狗的下場只有一個,那就是被人砍下頭顱,曝尸荒野。”
哪怕那條被砍下頭顱的瘋狗曾經是英明神武的帝王。止痛藥,僅僅是一味止痛藥,真好笑。
他扯了扯唇角,目光冰冷。
沐離吸了口冷氣,慶幸自己回來的及時,否則南疆的人成了瘋狗她這個郡主還做什么。
“冉春能弄來這么多藥,肯定有人和他里應外合。哼,城中的蒲甘人一個都不能放過!”她很生氣,要不是自己偶然間聽到了兩個宮人的話,說不定有一天這藥也被她神不知鬼不覺地吃下去了。
“查,本郡主要狠狠地查!”沐離咬牙切齒,氣的像只揚著鋒利爪子的小孔雀。
與此同時,段扶眉終于從昏迷中醒了過來,劇烈的疼痛讓她哀嚎不止。
“大小姐,這是熬好的藥,您快喝了,喝了好的快些。”段家的人趕緊喂了她消炎的藥湯,這也是軍中常用的。
往往服用之后,傷口會愈合地快一些。就是有一點不好,不止痛。
可段扶眉嬌生慣養,哪里受得了這種疼痛,呵斥咒罵聲將段紅蓮都引了過來。
“昨日祭司派人送來了一些止痛的藥,拿過來。”段紅蓮讓人給段扶眉服用了止痛藥,見她呼痛聲小了一點,吩咐人再去祭司那里要一些。
“唉,真可惜,唉喲,這次的合花節我參加不了了。娘,唉喲,弟弟呢?”段扶眉一邊呼痛,一邊問起了段扶風。
“大王子過來一趟,將他帶去越君那里了。”段紅蓮今日專心陪著女兒,沒有入宮。
聞言,段扶眉眼睛一亮,拍了拍手掌,“有門,越君見弟弟,十有八、九這次弟弟能嫁出去了!唉喲!”
有個將來做王夫的弟弟,她娘就是不在了,她的日子也好過!嘿,沒辦法,靠山就是多!
段扶眉想的很美。
作者有話說:
節日快樂!
🔒83 ☪ 第八十三章
◎不想要后爹!◎
沐離前來的目的不只是為了檢查蒲甘人的神藥, 她還懷著試探莊徽的心思。畢竟,徐策帶來的上千兵馬以及大魏那邊的朝局令南疆很有壓力。
不過看到他冷峻的臉色,她的語氣委婉很多, “太子殿下, 不知京城如今成了什么模樣,睿王和睿王妃那邊有沒有趁機又作文章?”
小哭包受傷一事引起江浙官場震動, 京城暗中操縱的黑手當然也不要想順利脫身。
沐離當初第一時間懷疑的人選就是皇后和睿王一派, 尤其在睿王妃被她狠狠陰了一道過后, 他們狗急跳墻氣急敗壞之下動手完全說的通。
但莊徽完全不讓她過問,沐離也就知道一個大概, 錦衣衛和東廠聯手抓了很多人,可最終的處理結果大魏皇帝諱莫如深, 南疆的人根本無法探聽的到。
聞言,莊徽神色更冷, 眉間的陰霾將沐離嚇了一大跳, 這讓她想到一個可能, 頓時不滿地出聲, “難道皇帝陛下根本就沒處罰睿王與睿王妃?”
反正黑手一定在皇帝的幾個兒子當中, 沐離秉持著小哭包不在了誰得利的原則直接鎖定了景王和睿王身上。
兩個王妃都懷著身孕, 都渴望著以皇長孫的存在得到平帝的看重。其中,她最討厭的是睿王等人。
“皇后重掌宮權,睿王損失了一半黨羽但仍有太傅等人支持。孤這個太子在皇爺的心中從來不算什么, 他在乎的永遠只有平衡。”
他輕垂劍眉, 語氣冰冷。
沐離破天荒地聽出了一股寂寥孤獨,原本想要催他離開南疆的話立刻轉變成了義憤填膺, “原本我還以為皇帝陛下很喜歡安安, 沒想到只不過是面子情。他果然還是偏心, 輕輕拿起輕輕放下。”
“大魏人都說有了后娘就有后爹,誠不欺我。今年南疆的節禮,我一定會讓母親削減三分。”
她的氣憤溢于言表,毫不掩飾。
可是莊徽聽到她的話不僅沒有感動反而神情嚴肅地說了她,“身為上位者最忌私心,南疆與大魏的來往自有法度約定,你不可因私心壞了慣例。”
“孤讓你讀的書,記下了多少?”
沐離的腦袋悄悄地垂了下去,韓子的書都還沒有記住一半,她這些時日斷斷續續恢復了一些記憶,可沒有丁點兒是關于學識的。
心虛……
莊徽吩咐人拿來了從大魏帶來的書,讓她跟著自己到休整出來的一間書房里面。
“好好讀書,有不懂的就問孤。”
可是她還想去段將軍府上一趟看一看段扶眉的傷勢,然而接觸到莊徽的視線,她還是慫了,哦了一聲,認認真真地坐了下來。
一邊咬著筆桿一邊翻看著莊徽給她的書,上面寫滿了批注,她看起來也不算困難。
莊徽瞥她一眼,眸色漸深。
早就摸清了她的性子,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對于他而言再好懂不過。看來,南疆王是不滿她和自己扯上關系的,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讓他離開南疆。
莊徽轉了轉手上的玉扳指,冷冷地一笑,他舍下京城到南疆,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是任何人都阻擋不了的。
現在還留著景王那些人蹦跶,無非是想看看他的好父皇最終會如何抉擇罷了。
“殿下,徐策徐將軍求見。”楊福寶進去書房看到愁眉苦惱的小郡主還以為自己錯亂了……他很快收拾好驚訝的神色,恭敬地稟報。
“讓他在前廳等著。”莊徽手指點了點小郡主的桌子讓她老實一點,起身去了前廳。
他走之后,沐離也看了幾頁書。但很快意識到這是在南疆而不是在大魏,她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氣鼓鼓地溜走了。
老是被他拿捏住,她南疆郡主的臉面還要不要?
“大魏太子怎么說?”一回到王宮,南疆王就詢問她大魏一行人何時啟程離開南疆。
“京城那邊還有點麻煩。”沐離頓了一下回了個模糊不清的答案,南疆王皺了皺眉頭,告訴她越君已經見了段扶風。
“你的父君也希望這次合花節上你與段扶風結緣。離離,母親再和你說一次,你的選擇干系重大,想清楚。”
沐離嗯了一聲,又說想讓阿爾木古幫她做些事情。
“她是親衛首領,這是調動親衛營的王令,你拿去吧。”
沐離眼睛變圓,她的母親南疆王向來重權,竟然會將親衛營交給她,“母親,你的病是真是假?”
原本確信母親在裝病的她有些不確定了,索性直接問出口。
“一半一半吧。”南疆王疲憊地閉上眼睛,擺擺手讓她出去,重病是假的,心病卻是真的。
沐離遲疑地走到殿門口,南疆王倏然出了聲,語氣黯沉,“昔年你的王祖母不只是有我一個女兒,越家與沐家同源,分離南疆之心已久。后來在合花節上我和你的父君結親,他是越氏一族最出色的男子,于是王位落到了我的頭上。”
“冉家的女兒當時與他互有情愫,也是我提前動用手段將冉春的母親送到了蒲甘。”
沐離回過頭,看著王座上仍然美麗的母親,面容錯愕。在外祖父對她的說辭中,她的父親和母親是自由生出了情感。
“我與你父君之間的是是非非不是一言兩語就能理清的。當年是我算計他,所以今時他執著要將你的王兄沐拓扶上王位,不是因為他不愛你這個女兒,而是因為沐拓是男子。”
“母親告訴我這些,是希望我不要埋怨父君嗎?”沐離往下耷拉了腦袋,她其實隱隱約約想到了這些。父君想要王兄即位源于心中的不甘,她的外家越氏是南疆最負盛名的一個家族,同時也是唯一一個以男子為尊的家族。若父君當年沒有和母親結親,那他今時今日便會是越氏的家主。
同樣是先祖南疆王與大魏親王的血脈,沐家若除,越氏立刻就會即位。
她沒想到當中居然有父君對母親的報復,還有那個冉春,怪不得能進入王宮。
“不,母親告訴你這些,是要告訴你。身為南疆的王,你最先要維持的是南疆的利益,其余的一切都不重要。當然,在成為王者的過程中,你的手段也不必光明磊落。”
“段扶風代表了段家軍中的權力,你和他結親便有足夠的能力與支持你王兄的越氏抗衡。如今你父君松口,對你而言更是一個好機會。至于段扶風,他的傲氣不值一提,日后你有數不清的手段折下他的傲氣。”南疆王的語氣中帶著殘忍,她至今也不后悔曾經的算計。
若是沒有當初的狠心,今日坐在王位上的人也不會是她,而不與越氏結親,南疆也不會安穩。
“……母親在接近父君之前有沒有喜歡的男子?”沐離深吸一口氣,問了一個讓南疆王神色微變的問題。
“有。”南疆王沉默片刻后點了下頭。
“我知道了。”沐離的心情瞬間跌到了谷底,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王殿。
“王何必與郡主說這些。”她走后,殿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是南婆。
“從前她被養的太天真了,寡人有些后悔。”南疆王捏了捏額角,腕間用翠羽編織成的手環格外鮮艷,“你之前說離離中毒一事確信與祭司殿有關?”
“錯不了,若那人真是黎寒山的話。”南婆說出那個人的全名,南疆王幽幽嘆了口氣,神色愈發復雜。
她第一個喜歡的男子也叫黎寒山,她與越祈成親后他就離開了南疆,不知所蹤。后來他又回到了南疆,成為了一名祭司。她明明認出了他,卻將這件事瞞的嚴嚴實實。
沒想到南婆告訴她因為祭司送來的藥,離離中毒失去了五年的記憶。
南疆王的心病又加重了一塊。
“寡人會命暗衛私下去查,這件事你先不要告訴離離。大魏太子那邊,你也盯緊一些,若有異動盡快稟報給寡人。他肯松口讓離離與段氏結親,寡人也好回絕大魏皇帝的暗示。”
離離必須要是下一任的南疆女王!至于大魏皇帝暗示讓離離做太子妃,再與太子誕下的公主做南疆女王的提議,太遠了。
這個他指的自然是越君,南婆低低應了一聲是,心中唏噓不已。
郡主離開南疆之前,越君與王互相包容,不乏真情。偏偏如今成了這個模樣……
***
沐離驟然得知父母隔閡的真相消沉不已,也不往莊徽那里跑了。連著幾天不是與各地的土司見面聯絡感情,就是和阿爾木古一起排查王城中的蒲甘人。
沐南安見不到她的面郁悶極了,還有些害怕,擔心阿娘不要他了。
他沖著爹爹發脾氣,眼淚汪汪,“爹爹,我和綠蘿姑姑還有凌姑姑出門,聽到好多人說,阿娘馬上就會和那個黑臉的男人在一起了。他第一次見面就不喜歡寶貝安安,以后阿娘會不會也不喜歡我了。爹爹,你怎么就討好不了阿娘?我不想讓阿娘找后爹,哪怕后爹是阿望的哥哥也不要是他!”
和段扶風比起來,裴文嚴簡直都太好了。
裴文嚴得了小殿下的肯定,站在一邊有些受寵若驚,想調侃兩句看到太子殿下冷淡的神色果斷閉上了嘴巴。
“安安不要傷心,我們這就去找你阿娘。”莊徽擦了擦小家伙的眼淚,命人準備車架。
“郡主今日宴請白族的土司,白族轄內盛產礦石。白族土司據說和段家的關系還不錯。”裴文嚴將打聽來的消息說出口,心道一個提供武器一個是軍中將領,息息相關,關系肯定差不了。
“越氏勢大,連南疆王都忌憚不已。如今他們一股腦地支持大王子,郡主要同白族土司打好關系。太子殿下何不再等等,想必郡主過不了多久就會過來看望小王子。”凌若蘭在他之后也出了聲,不同的是,她完全站在沐離這邊考慮。
莊徽瞇著眼睛看向她,凌若蘭即便緊張也不敢退讓,在她看來,太子殿下必然是不可能娶郡主為太子妃的。更何況,太子妃哪有南疆女王過的自在,她堅持交好段氏有利于郡主鞏固勢力。
太子殿下給不了實際的幫助,反而可能成為拖累。
南疆上層貴族的風向這幾日她慢慢摸清楚了,南疆偏安一隅,大部分人不想卷入大魏的紛爭中,郡主與太子殿下走得越近,她們的支持相比也會越低。
“你,不錯。”好在,莊徽看了她兩眼,并未為難她,只是讓人將她拉開。
他的車架駛往沐離宴請白族土司的地方,到了地方無人敢攔。
白族土司是位爽朗識趣的中年女性,和沐離相談甚歡的時候看到不請自來的大魏太子,立即起身行禮告辭。
“這塊翠石送給小王子,小王子拿著玩。”
“土司慢走,改日我們再說呀。”
沐離笑瞇瞇地送走了人,回過頭來看到莊徽有些心虛還有些生氣,她是在干正事他怎么能直接闖進來。
“安安想你了。”莊徽冷著一張臉,銳利的目光看著她,看的她心虛勝過了生氣。
“阿娘都不來看安安,是不是不要安安了?”沐南安委屈巴巴地抓住了她的衣服,他這些天見舅舅的次數都比阿娘多。
“當然不會不要安安,安安可是阿娘的心肝寶貝。”沐離垂下頭,琉璃似的眼睛只敢看著小哭包一人,“阿娘是想這些天讓安安和爹爹多相處,日后,你爹爹回去大魏,相見的時日就少了……”
莊徽的臉色徹底沉了下來,這句話表明她已經做出了選擇。這些天躲著不敢見他,今日宴請和段氏相交甚密的白族土司……她想讓段扶風做她的王夫。
莊徽怒極反笑,漫不經心地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明日就是南疆的合花節了吧?”
“嗯,是。”沐離依舊垂著頭,聲音很小,“太子殿下最好不要去,很容易被人誤會冒犯。萬一再有一個膽大包天的段扶眉,就不好了。”
“蠻荒之地衍生出的荒誕之舉,孤沒有興趣。”
“沐郡主也要想清楚了。”
“明日的合花節,郡主已經和我約好了。太子殿下既然沒有興趣那就在行宮好好休息,若有事的話可以吩咐大王子。”突然出現的段扶風站在了沐離的身邊,他揚著下巴,與莊徽平視。
第一次相見時的傲氣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面對他的挑釁,莊徽不置一詞,平靜地看了一眼沉默的小郡主,點了下頭,隨后將目光收了回去。
“安安,和爹爹回去。”他將小家伙抱了起來。
“哼,安安只有一個爹爹,不喜歡你。”沐南安氣的不輕,奶聲奶氣地朝著段扶風發脾氣,而后在沐離看過去的時候立刻將腦袋埋進爹爹的懷里。
他不是壞孩子,他就是不想要后爹!
🔒84 ☪ 第八十四章
◎是孤對南疆太溫和了。◎
莊徽帶著小哭包一離開, 沐離的小臉頓時垮了下來,母親有一句話說的對,無論如何她必須以南疆的利益為先。
大魏皇帝偏心眼, 小哭包受傷了都不舍得處罰自己的兒子, 莊徽在夢里還被廢掉了,她怎么敢帶著南疆莽頭莽腦地卷進去。
更何況, 他又不可能來當她的王夫。既然沒有可能, 她當然要忍痛劃清界限, 合花節,合花節就和別的男人鉆小樹林……
“扶眉的傷勢恢復的怎么樣?段大將軍沒有責罰你吧。”沐離看著明日鉆小樹林的對象, 無精打采地問道。
“祭司送來了傷藥,這幾日她安靜許多, 母親也并未責罰我。”段扶風無意提起這些,一句話帶過。
沐離一時無言, 兩人便沉默了下來。
“要去溪谷嗎?我記得以前你最愛在那里打獵, 成窩的野雉被你拔光了尾羽, 氣的滿山谷叨你。”段扶風提到了從前, 眼中閃過懷念, 十幾歲的時候是最美好的一段日子。
“好啊。”沐離隨口應下了, 她有話要問段扶風,明日還要和他鉆小樹林,去溪谷培養感情算是一個好選擇吧。
她點了頭, 段扶風的臉上露出了笑意, 意興風發,仿佛當日與她說要成為南疆大將軍的那個少年。
沐離想起來, 便彎著唇也笑了。
溪谷距離王城不太遠, 兩人花了半個時辰的時間就到了。
花草、樹木、山谷、溪水、突然出現的各種小動物, 熟悉而又生機盎然的場景讓沐離徹底放松下來,她感受著拂面而來的山風,終于再次問出了一直耿耿于懷的往事。
“段扶風,那一次的合花節你為什么沒有來呀?”沒有等到人,沐離受到了好多人的嘲笑。
段扶風松開了頭上的發辮,讓每一絲風都吹過他的頭發,轉過頭看她,英俊的臉龐帶著幾分自嘲,“因為那天的我看到了我的父親,所以我怕了。”
他怕自己成為了王夫后變成一只沒有斗志的鷹,永遠不能再翱翔與天上,永遠不會被母親看在眼中。
“但現在,和那年的合花節依舊一樣。”沐離抿了抿唇,不太開心,她想到了父親越君,想到了母親說的話。曾經,父君和段扶風是同樣的人吧。
“那年我篤定不會失去你,可是現在,離離,我怕用手抓著,你也會飛走。”沒有人知曉段扶風在得知她與魏太子生有一子時,內心洶涌而激烈的恐懼與慌張。
好在,她回來了南疆,也與魏太子之間斷無可能。
山風吹著他的黑發,帶來了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話。
沐離仰著腦袋,認真地與他四目相對,“那明日,你不要再讓我一個人等了啊。”
***
合花節是南疆最為隆重的節日之一,這天幾乎所有未婚的男女都會盛裝打扮,采一朵最美麗的鮮花和自己看中的異性,互相約著到林中的最深處,落花遍地的地方做些生命中最快樂的事情。
當然也不是席天幕地,小小的木屋收拾的干干凈凈,只要鋪上外衣,撒上驅蟲的香粉,那會是人生中最別致的一次感受。
沐離一大早就被綠蘿裝扮一新,衣服比接待莊徽那日還要隆重美麗,衣料輕盈,透著粉□□白的肌膚。
“行宮那里沒有異樣吧?”她的心情十分微妙,有悵然,有期待,還有更多的慌張,因為她知道過了今日她和曾經肌膚相親的那個人就徹底劃清了關系。
再無可能。
綠蘿搖搖頭,“沒有,太子殿下陪著小王子,和往常一樣。”
“小王子哭鬧了一會兒,被太子殿下哄著也好了。”綠蘿也相當謹慎,就怕今日行宮中出現變故。
“哦。綠蘿,那我們去落花林吧,到了地方你不用管我了。”今年的合花節綠蘿也要參加,沐離知道她和護衛隊的一個男子走的很近。
“不只是我,郡主,凌女郎也要同去呢。”綠蘿笑的很曖昧,她沒想到凌若蘭居然這么快就能融入到南疆,而且看中的男子恰好是楊家的人。
越、段、楊、冉分別是南疆四大有權有勢的家族,楊氏雖然比不上越氏與段氏,但論起底蘊不比另外兩家差,阿爾木古就是楊家的人,楊是仿照漢人的名姓冠上的。
“她很聰明,又有學識,應該很快能在王城立足。將來,我也許可以重用她。”沐離深深吸了一口氣,和綠蘿一起去了落花林。
行宮中,得知沐郡主確實盛裝參加了合花節,楊福寶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我的天啊,太子殿下都不遠千里從京城陪著來了南疆,還紆尊降貴地當眾向南疆王賠罪,郡主她轉頭就要和其他男子共度春宵,她怎么敢的啊!
莊徽的臉色很平靜,平靜地讓他周圍的人瑟瑟發抖,“孤對南疆是太溫和了,才讓她們都產生幻覺,覺得孤好說話。”
“殿下,依老奴看,南疆王估計是病糊涂了。”楊福寶的義父楊進昌前日從貴城趕到了南疆王城,自然而然取代了楊福寶的位置。
他賠著笑臉,心道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有了近身的女子,一條通天的大道就擺在南疆王室的面前,她們竟然如此不識趣。
“川貴兩地涌入不少南疆人,大量購買鐵器和私鹽,引發諸多亂象。告訴南疆王,孤有意梳理兩地,鐵器和鹽政等買賣暫時停了。”
“另,南疆為大魏屬國,蒲甘卻是境外之地。蒲甘人多次襲擾大魏邊境,而南疆不僅容納蒲甘人出入,還縱容蒲甘禍首之一與王宮逍遙,究竟意欲何為。”
“至于段家,昨夜該是亂成一團吧,派個人過去告訴段扶風,有人要借著段扶眉殺了他的母親。”
“怎么選,看他自己。”莊徽的眼睛略微瞇了一下,其中的冷厲肅殺猶如實質。
***
正如莊徽所說,在王城中人人歡欣合花節的時候,段家正陷入到一片混亂之中。
時間撥回到昨日,自覺傷勢漸好的段大小姐不耐煩再憋在家中,趁著母親段紅蓮和弟弟段扶風都不在,偷偷摸摸地帶了兩個人溜了出去尋歡作樂。
段扶風回到家中才發現她人不在,深知她德行,便派人到王城中有名的幾個消遣地方去找。
這一找,出事了。王城中誰人不識得色心沒處放的段大小姐,可是段扶眉溜出了府硬是沒一個人看見過她。
親衛營被南疆王交給了沐離,守衛王宮的重責暫時就交到了段大將軍的手上。段扶眉溜出府,卻找不見她的人影。段扶風知道事情不對勁,直接領了段家的護衛一起出去找人。
幾乎一整個夜晚,王城中凡是能作樂的地方全部找遍也沒發現段扶眉。段扶風一夜未眠,終于在清晨的時候將消息遞給了身在王宮的母親。
段大將軍能調動的人比他要多,時間不等人,他已經確定姐姐段扶眉出事了。
“公子,合花節已經開始了,大小姐的安危雖然重要,可您今日不能忘記了和郡主的約定啊。再者,消息已經遞給了大將軍,府中的人也都出去尋找了,肯定很快就會有大小姐的消息。”段扶風身邊的人比他還要急,今天是合花節,至關重要的一個日子,公子若失約,必然會失去郡主的。
“……準備熱水,我要沐浴洗漱。”沉默了片刻后,段扶風開口吩咐。
昨日約好的,第二次了,他無論如何不能再失約。
沐浴、換上新衣、帶上香料,他想到在落花林等著他的女子,臉上露出淡淡的一層笑意。
然后,在他臨近出門的那刻,莊徽派過去的人到了。
“段大小姐被人暗中挾持,意在引誘段將軍前往。他們在段大小姐所在的地方設了重重埋伏,怕是要讓段將軍送命。我家主人方才知道,立刻著我來告訴公子一聲,速帶人前去西城的荒山,否則段將軍要性命不保。”
段扶風的身體一瞬間變得僵硬,薄唇抿地直直的。他現在去西城荒山,意味著要很晚才能趕到落花林,甚至很有可能他到的時候合花節的人都散了。
是去合花節還是去西城確認母親的安危……
“公子,我等帶人去西城,您去參加合花節。再說,這個人說的也可能是在誆我們。”
“信與不信全在公子,我家主人也是才得到的消息,不忍看到段將軍受到埋伏才著我來告知。”
段扶風的臉色陡然黯了下來,他敢賭嗎?哪怕她不喜歡他,可也是他的親生母親。
“立刻動身去西城。”他狠狠咬牙,語氣中沁著血。
***
落花林是一大片一大片花樹組成的林子,大朵大朵紅色的花開的正艷,花蕊上的香氣四溢。
南疆人將這種花稱作鳳凰花,因為它的顏色和鳳凰的羽毛一樣,紅的耀眼。
沐離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凌若蘭,本想上前說個話,發現她含笑走向一名面容俊朗的青年男子,停下了腳步。
“楊簡,他整日埋頭弄機關術,居然也來參加合花節。那女子是你從大魏帶回來的吧,肯定不會像我們這邊的女人一樣輕浮霸道,他下手倒是快。”沐拓不知從何時走到了沐離的身邊,語氣酸溜溜的。
父親越君下了令,沐離不意外會看到他,問道,“王兄有喜歡的女子嗎?”
“沒有女子配得上我。”沐拓的臉色很臭,他到落花林來不過是走個過場,父母之間突然出現的變故讓他極其厭惡男女之事。
“你有喜歡的男子,就好好珍惜。”他撂下一句話就走,留下沐離站在原地沉默了好久。
🔒85 ☪ 第八十五章
◎王夫,夠格嗎?◎
四周皆是歡聲笑語, 沐離卻有些提不起來興致,她一個人站著看了好一會兒的鳳凰花,周圍一對對的南疆男女挽著胳膊互相往提前約定的地方跑去, 她孤零零的一個人顯得不太合群。
于是, 沐離抿抿唇往落花林的深處去了。她猜想估計是段扶風提前過去了,她知道他那人, 不愿意在人多的地方被圍觀。
六年前她第一次參加合花節的時候又是激動又是期待, 一個人暗戳戳地準備了許久, 她在花朵最鮮艷的那棵樹旁邊藏了一間小木屋,里面放了山間的漿果, 雀鳥羽毛鋪成的毯子,香氣最迷人的鮮花。
她就在那里等啊等啊, 漿果吃光了,毯子亂了, 鮮花打蔫了, 也沒等到段扶風來。
這一次她什么都沒準備, 但她想應該不會再失望了吧。
踩著地上厚厚一層的落花, 沐離看到外表干凈又整潔的小木屋, 臉上掛上一個甜甜的笑, “段扶風,這次你總算嘗到等待的滋味了吧。”
她推開門,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
莊徽冷冷地看著她, 高大的身材在小小的木屋里面格外有壓迫感, “怎么?看到孤不開心?笑不出來了?”
“砰”一聲,沐離手疾眼快地把木門重新關上了, 一言不發地趕緊離開。
她要等的人不是他, 他出現在這里有什么用!
可是才走了兩步她又繞回去了, 她和段扶風約定的地方就在這里,“太子殿下,你不能在這里,落花林里面的空地方很多,你想和人去鉆小樹林不要在這里。”
沐離垂著頭,說話的時候眼睛根本不敢瞟他,心里很沒有底氣。
“為什么不敢看孤?抬起頭。”
沐離飛快地抬了一下頭,瞥見他陰沉的臉色立刻又低了回去,嘴中喃喃地念道,“這是我和段扶風準備用的木屋子,你可以去別的地方。”
莊徽怒極之下反而笑了一聲,輕飄飄地看了眼門外,淡淡道,“好啊,那我們就等著,看究竟這里有沒有別的人來。”
“太子殿下,雖然我知道你喜歡上了本郡主,但我們之間是不可能的。你何必如此呢?讓大家都不開心。”沐離嘆氣,慢慢吞吞地走到他身邊,緊抿著嘴唇。
如果他是南疆的男子,她肯定第一時間選擇和他鉆小樹林,可他偏偏是大魏的太子。
莊徽看她,她的頭垂的更低,悶悶道,“你是大魏的太子殿下,回去大魏肯定有很多名門貴女愿意嫁給你,雖然你們大魏的規矩很奇怪,只能讓民間的秀女做你的太子妃。不過你長的很好看,又能娶很多女子。什么太子良娣美人,也會有人愿意。聯姻能鞏固你的勢力,你只要不和你的弟妹睿王妃攪和在一起,皇帝陛下哪怕偏心也不會敢廢了你的。到時候你會有很多妻妾,都很美麗很溫柔,她們會為你生下很多的孩子,每一個都和安安一樣可愛聽話。”
“也許再過幾年,你又會成為大魏新的皇帝陛下,可以收拾了害你的人。權力在握,四方朝拜,人人都得聽你的話,威風的不得了。”
莊徽眼中森冷的寒意隨著她的話漸漸轉暖。
沐離揚起了腦袋,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映著他的影子,她彎著唇角笑笑。
“真的,其實我已經不怪你了。你是被人算計的,那場意外本就不是你的錯,算是我倒霉罷了。更何況,安安他很好。”
“你送我回南疆,我也很感激你。太子殿下,你們大魏人有一句話叫做好聚好散,你走你的陽關大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等收拾了那些不安分的蒲甘人,你就該回去大魏了。我們就此給對方留下一個美好的記憶,挺好的,真的。”
“我也要爭王位的,你看,段扶風有什么不好呢?我們之間有感情,他需要我,我也需要他。”
沐離從來沒有說過這么多的話,她說到最后又不敢去看莊徽的臉了。
“不好!誰給你說的好聚好散。”莊徽的手指撥了撥她的頭發,神色冷峻,“段扶風給你的一切孤也可以給你。”
“甚至更多。”
“說的挺好,但舍本逐末的道理你怎么就不懂呢?”
沒有說動他,沐離扭過了頭,專注地盯著門口的方向,“總之,我已經和段扶風約定好了,哪怕你在這里。”
“約定?”他嗤笑,眸色沉下來,“那就等著,看他今日到底來不來。”
“等就等。”沐離委屈巴巴地坐在了門口的花瓣上,故意留給他一個背影。
她就不信以他的驕傲真能親眼看著她和段扶風鉆小樹林不成?
一刻、兩刻、一個時辰、兩個時辰,沐離從一開始的賭氣到最后的失望,落花林中壓根沒有段扶風的影子。
莊徽也陪著她待了兩個時辰,期間把玩著手中的玉扳指,他一句話都沒說。
漸漸地,若干細碎的喘息聲伴隨著男子粗沉的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幾乎包圍了整個木屋。
沐離呼吸一窒,才終于坐不下去了,騰地一下轉身進木屋關上了門。莊徽抬了眼皮看她,昏暗的光線下,她聽到的聲音小了,可那種圍繞她的窒息感更重了。
她的臉頰滾燙,還沒等到人,又羞又急又氣,在木屋中原地轉圈圈。
“這么久,他不會來了,你還要等嗎?”漆黑的眼眸盯著她,他的嗓音微啞,他說過他不是圣人,周圍此起彼伏的聲音足以讓任何一個正常的男子失去克制的能力。
沐離自覺被他看了笑話,兇巴巴地回了一句,“不要你管。”
可她的眼中已然帶了水光,畢竟此時此刻的她無論是聽著這些聲音還是沒有等到人都很難堪。
莊徽的耐心也用盡了,他不耐煩地皺了皺眉,干脆地直接伸出手臂將她拽了過來。
沐離驚呼一聲,被迫倒在他的身上,眼睛瞪得圓乎乎,“你干什么?”
“孤可以做你的王夫。”莊徽的耐心徹底告罄,一只手臂壓著她的后背,留下一句話,薄唇直接封住了她的嘴。
就像他的人一樣看似很淡漠但實際上戾氣很濃,他的吻又重又深。同時,他的動作又十分強硬,沐離不僅呼不了氣還完全動彈不得。
如同砧板上的一條小魚,喪失了自主能力。
鳳凰花飄飄悠悠地從樹上落下,暈暈乎乎中,她聽到了那句話,重新有了力氣,眼睛亮晶晶的,一下都不眨地盯著莊徽看。
“皇爺偏心,朝中紛爭不休。既然遲早會被廢掉,那這個太子孤不當也罷。孤做你的王夫,夠不夠格?”一吻過后,莊徽的嗓音沙沙啞啞,氣息也有些不穩。
他眼尾泛著紅,情、欲拖著他回到了人間,和從前高貴優雅的那個太子殿下判若兩人。
沐離認真地聽他說話,發現他不是在哄自己,驚喜過后,興奮地撲了上去……
她早就想和人鉆小樹林了,這下還有哪個南疆女子敢嘲笑她,她們的對象加起來也都沒她一個人的好。
“夠!你做我的王夫最夠格了!”沐離笑的特別甜。
***
段扶風領著人去的還算及時。
彼時,段紅蓮身邊的人已經傷的七七八八,就連她自己身上也被劃了一刀,眼看圍攻她的蒙面人就要揮刀朝著昏迷不醒的段扶眉身上砍去,她怒喝一聲拼命上前阻擋。
段扶風騎在馬上射出了一箭,箭頭直中蒙面人的心口,他手中的刀倒在地上,沒有對段扶眉造成傷害。
剩余的蒙面人看到段扶風帶了那么多人過來也深知計劃不妙,互相掩護著奔散而逃,通通被段扶風帶去的段氏精銳截殺。
兩刻鐘后,段扶風抹了抹臉上濺上的鮮血,看著遍地的蒙面人尸體,一言不發地扔了手中的長劍。
“幸虧你來得及時,不然為娘今日恐怕還會真的折在幾個臭蟲的手里。”段紅蓮被屬下攙扶著倚在一旁,第一次毫不吝嗇地夸獎了段扶風。
“有人及時去傳信,說是有人要埋伏殺了母親。”段扶風說完這一句話后就盯著地面發起了呆。
段紅蓮這才意識到不對,皺眉看了他一眼,說道,“今日是合花節,你該在的地方是落花林。”
可他卻來了這里。
段紅蓮的臉上露出了幾分復雜,“回頭我會和郡主解釋,你現在立刻趕過去,也許還有幾分機會。”
段扶風沒有吭聲,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搖了搖頭。失約了就是失約了,他終究還是為第一次的怯弱付出了代價。
他清楚沐離,她很討厭等待。
沒有人會毫無懸念地等待另外一個人,更何況是已經空等了段扶風一次的南疆郡主。
換句話說,他和沐離之間幾乎沒有可能了。
段紅蓮忍痛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再說話。
***
同時,心情復雜的不只是段扶風段紅蓮母子,身在王宮的南疆王頭痛不止,低下身段主動讓人去請了越祈進宮。
“魏太子雖說還沒有登基,但他的話川貴兩地的官員一定會聽。難道他真的要離離成為他的太子妃?”南疆王憔悴地倚在王位上,身形嬌小。
沐離的父親越君就坐在離她一尺之隔的地方,聞言,冷著臉否認,“大魏有祖制,凡太子妃、皇后都必須出身清白的民間。離離是南疆郡主,有大魏群臣的反對,做不了太子妃。”
“寡人的女兒,南疆的少主怎么可能屈于人下?縱然他要同南疆開戰,寡人也絕不會同意!”聽到這話,南疆王怒了,南疆地域雖小也不是任人欺辱的。
她的火爆脾氣還是和以前一樣,越祈沉沉嘆氣,“怕他所圖是整個南疆,沐凝,你冷靜一點,等明日離離歸來了,我們再問他的意圖。”
“再不濟,南疆可以派使臣到京城,那位陛下應該和你通過信吧?”
“魏皇陛下倒是松口讓離離做太子妃,也承諾寡人日后讓離離和太子的女兒回南疆繼承王位。”南疆王沉默片刻,又道出她的擔心,“可時間太遠了,寡人等不了。寡人只希望離離能盡快繼承王位,越祈,以前是寡人對不起你,你就一定要在這件事上報復寡人嗎?”
越君冷笑一聲,他已經因為她辜負了越氏一次,“我和越家的人依舊會支持沐拓繼位。”
“離離和大魏牽扯太深,她若繼位,將來南疆只會更被動。”
南疆王失望不已,不再出聲,直到有人進來稟報她大將軍段紅蓮遇刺受傷。
“刺客大多有蒲甘人的特征,可現場也發現大魏人的蹤跡。”
莫非其中有大魏太子的手筆?凡是聽到這話的人無不這樣認為。尤其當魏太子不滿段將軍的兒子段扶風合花節與郡主歡好的消息傳出后,猜測更加頻繁。
🔒86 ☪ 第八十六章
◎沐離很得意。◎
然而段扶風為了救母親段紅蓮根本就沒有去落花林, 南疆王與越君面面相覷,立刻叫來了沐離寢殿的人。
“回稟王上,越君, 郡主去參加合花節還沒有歸來。”
“準備一下, 寡人即刻去拜訪太子殿下。”南疆王聞言,神色微變, 她不是笨人, 顯然意識到了什么。
而正如她所料, 老太監楊進昌笑瞇瞇地向她明示,“太子殿下覺得南疆的合花節頗有趣味, 此刻并不在行宮,女王若有急事不妨先告訴咱家, 等到太子殿下歸來定如實相告。”
南疆王與越君的臉色都比較難看,段扶風沒去合花節, 反而大魏太子去了, 那離離和她……
“王祖母, 祖父, 你們是來看安安的嗎?”沒有爹爹, 也沒有阿娘, 沐南安的心里是不開心的,哪怕裴文嚴盡力逗他,他還是沒露出笑臉。發現了過來行宮的南疆王與越君, 他主動上前, 仰著腦袋問。
軟糯的小奶音足以融化最堅硬的心腸,尤其是越君, 聽到小人喚他祖父, 寡淡的眼神變的溫和, “今日王城不安全,祖父過來看看安安。安安要去祖父那里嗎?你阿娘和阿爹今日可能不回來了。”
“不回來……嗯,那我去祖父那里。”南疆王不像越君一樣溫和,沐南安左右看看立刻上前拽住了越君的衣服。
越君見他人小腿短,將他抱了起來,“比起你阿娘,你倒是乖巧。”
他笑了一下,一旁的南疆王看在眼中,驀然想到了從前一雙兒女年幼的時候,他也喜歡這樣笑。
“既然太子殿下不在,那就回去吧。”南疆王這樣說,卻沒有真的回王宮,而是去看望了受傷的段紅蓮。
段紅蓮傷到了肩膀,南疆王到的時候她并沒有臥床休息,而是一直守在段扶眉的床前。
段扶眉人雖然醒來了,可神智卻受到了損傷,不僅不在意她這個母親,嘴中還喃喃地念叨著一個字,要。
段紅蓮的臉色發青,她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傷害她心愛女兒的人。
“要,聽起來也像是藥,寡人覺得會不會是有人喂了她一些藥。”南疆王深知段紅蓮對愛女的看重,早早地就命人戒嚴了王城,尤其針對蒲甘人。
“會不會是祭司派人送來的藥,大小姐很喜歡。”將軍府一人試探著說道,聽到和祭司有關,南疆王變了眼神。
熟知她秉性的段紅蓮見狀立刻揮退了房中的人,“王上,您懷疑祭司有問題?”
“紅蓮,他不是沖著你來的,他是想報復南疆,報復寡人。傳寡人的王令,重兵包圍祭司殿,不得放過任何一人。”南疆王記起南婆的話,第一時間就將段扶眉神識不清一事疑到了祭司的頭上。
然而,圍殺段紅蓮失敗后的第一時間,黎寒山已經從祭司殿消失。
沐離得知這件事的時候已經是次日的上午,她醒來時天蒙蒙亮,鳳凰花的香氣夾雜著另外一種曖昧的甜香很快讓她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她將熱乎乎的側臉貼在手臂上,偷偷地去瞄木屋中的情形。光線依舊很暗,她的眼睛很亮。
發現身旁躺著俊美高貴的太子殿下,她將側臉抵在他結實的胸膛上蹭了蹭,翹著唇偷笑。她就說她的眼光一定是最好的,和他鉆小樹林除了有些酸酸的,好舒服好快樂。
她蹭來蹭去撒嬌,莊徽已經平息下來的欲、望差一點又被她挑動起來,修長的手指插、進她的發絲中,將她的小臉微微挪開。
“干什么,尊貴的太子殿下,你不喜歡我這樣嗎?”小郡主有些不滿地嘟著臉頰,她這叫事后安撫懂嗎?多少南疆男子都喜歡的不得了。
“安分一點,孤不想后背再多一條傷口。”他的手指在她頸后不停摩挲,沐離覺得舒服軟軟糯糯地哼了一聲。
還不是他太用力,她才撓他后背的。
她轉了轉眼珠,故意低頭在他身上吧嗒親了一口,剛好是下腹那里。
莊徽的呼吸驟然變了,定定地看著她臉上的壞笑一會兒,手腕忽然往下用了力………
南婆親自在落花林外守著,沐離紅著臉從里面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中午,她牽著莊徽的手,邊走邊嘟囔著他不講道理,做王夫一點都不合格。
遠遠地看到她和魏太子親密的場景,南婆竟有一種意料之中的感覺,果然還是這樣啊。
“南婆。”看到她,沐離立刻收起了臉上的甜笑,一本正經地站好。
“郡主,太子殿下,昨日段紅蓮大將軍被埋伏圍殺,經查和祭司殿的人有關,有幾個祭司已經消失了。”南婆語氣停頓間看了一眼莊徽,這件事和大魏人也有關系。
想來,這位太子殿下應該是知道的。
“原來因為……祭司殿?我之前讓阿爾木古調查城中的蒲甘人,祭司殿的人和蒲甘人很可能有關系。”聽了南婆的話,沐離先是恍然而后神情凝重,蒲甘人不安分,祭司殿要殺段紅蓮,母親和父君分、裂,現在的南疆果然是暗潮涌動。
“怎么查到的?”她毫不避諱莊徽的存在,繼續詢問南婆。
南婆告訴她段扶眉溜出府極有可能是為了到祭司那里求藥,“之前郡主中毒,我一直懷疑祭司,那些藥過了他們的手。”
又是藥!沐離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冉春以及他手中號稱蒲甘人的神藥。
“南婆,我們立即回王宮去抓冉春。”
她急的不行,莊徽伸手按了按她的肩膀,“不急,孤已經派了人監視他,他逃不掉。”
沐離和莊徽回到王城的時候,謠言已經傳的沸沸揚揚,他們一同出現又間接佐證了謠言的一部分,于是各種聲音更激烈了。
白族的土司就很生氣,她去看望段紅蓮的時候直言很有可能是大魏太子動的手,“扶眉冒犯了他,郡主又是他看上的,他想要對段家下手合情合理。祭司那里我是想不到動手的理由,說不定是王上故意為他遮掩推出來的。”
“魏太子身份高貴,已經處罰過了扶眉,應該不屑于再對她下手。恐怕只有扶風那里,魏太子早就知道了我會遇到圍殺,提前去通知扶風,將他引開。”不得不說,段紅蓮很敏銳,三言兩語猜到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扶風與郡主錯過,郡主合花節是和魏太子一起過的。那我們也要改投大王子嗎?郡主和大魏太子在一起,肯定做不了南疆的王了。”白族土司有些著急,大王子是男子,他若掌權得利最大的是越氏,將來南疆姓沐還是姓越真不好說。
“再看看吧,這次是我拖累了扶風。”段紅蓮嘆了一口氣后,沉默了下來。
圍殺段紅蓮的事情暴露,祭司殿被查,冉春卻沒有任何逃跑的舉措,他安然地待在王宮里面,沐離帶著人找過去的時候,他甚至還頗有暗示意味地笑笑。
“郡主不是看不上我嗎?怎么有空到我這里來了。”
沐離很討厭他,懶得和他繞圈子,直說道,“阿爾木古已經抓了城中的蒲甘人,冉春,你私下的勾當藏不住了。”
“郡主說笑了,我在蒲甘的時候一直被欺負,和他們那些人能有什么勾當?”冉春笑聲更大了,根本不為所動。
“是嗎?成百上千畝的米殼花是誰幫你種的,又是誰幫你運到王城的。你靠著神藥的名頭籠絡了不少人,手里應該還有一份名單吧。”名冊的事是莊徽告訴沐離的,她毫不懷疑地拿來用。
畢竟,大魏的錦衣衛是真的很靠譜,聽說在京城他們連朝臣吃了幾頓飯說了幾句話都能查出來。
提到名冊,冉春的瞳孔微縮。
沐離當即就命親衛營的人進去搜查,冷冷地看著他,“本郡主知道你的母親是誰,他們也許虧欠了你的母親,但本郡主不欠你們母子。你幫著蒲甘人禍害南疆,無論誰插手,我都不會放過你。”
冉春扯著嘴角又笑了,“可是她們離不開我的藥了,郡主要怎么辦?就不怕大王子得到她們的支持登上王位嗎?”
沐離輕蔑地睨他,“能被你用藥控制的人,用處也不大。再者,本郡主有大魏太子做王夫,哼,誰能和我爭。”
她的心里很得意,那么多南疆女王,誰有她的王夫厲害威風,先祖都不如她呢。
冉春不笑了,一臉驚疑不定,在他原本的計劃中是要大魏太子與南疆王室反目的,到時蒲甘就能趁虛而入。
“你若說出你們全部的計劃,本郡主還可以考慮饒了你一命。否則,管你母親是誰,直接送你去喂蟲子。”
沐離的話不是危言聳聽,南婆所在的部落就信奉蟲神,養了許許多多的毒蟲,喂蟲就是字面那個意思。
冉春顯然聽過這種慘無人道的處罰,他的眼中露出了怨恨,“名冊在腳踏的隔層,還有冉家,她們一家子出力最多。”
“去抓冉家的人,然后一隊親衛立刻去搜查冉家莊園。”沐離拿到了名冊,果然看到了記錄最多的冉家族人。
不查不知道,一查嚇一跳,竟然那么多的南疆貴族牽扯到了同蒲甘人的交易中,她們的莊園里面也大片地種植著米殼花。
沐離十分氣憤,毫不客氣地將這些人都抓了起來,一個日夜,南疆貴族少了接近三層。
就連外家越氏也有兩人被她抓了起來。
親衛營的王令在她手中,南疆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以病重搪塞了所有不滿找過去的貴族。
然后,支持沐拓的聲音更大了。僅僅過了一日,南疆王的書案上就多了許多立大王子為儲的請求。
男女性別之分在切身利益面前又算得了什么。誰支持她們,誰就是下一任的南疆王。
***
行宮的書房,裴文嚴像是見了鬼,遲遲才從嘴里吐出一句話。
“殿下,你真要這么做啊?”
真的要昭告天下一國太子要去做一個小小的王夫?他覺得大魏那邊的朝臣一定會瘋的。
精心培養多年的儲君跑到南疆一個蠻夷之地,屈尊做女王的王夫,尤其這個女王還只是將來的。
“孤的決定,不正如了有些人的意嗎?”莊徽的心情還不錯,勾唇笑著說道。
裴文嚴的額頭上頓時冒汗,他家也是外戚之一,沒了太子,流著他家血脈的小皇子也能爭一爭。
可是,太子殿下若真的留在南疆,川貴這邊遲早也會變成他的。加上西北的威望,嫡長子的身份,陛下和閣老若不想讓大魏陷入戰亂,也根本不能再立儲君。
裴文嚴不禁懷疑,太子殿下早有此意,以退為進應對僵成一片的京城……
“她在南疆的根基還不穩,段氏中立,越氏站在越君背后,和冉氏敵對,僅有個楊家支持,不夠。她還需要一場勝仗,蒲甘這塊地方不錯。”莊徽并未理會裴文嚴臉上的神色變幻,對著面前的地圖輕輕地劃了一道。
段氏子既然有意在軍中建樹,機會可以給他。
如此,她完成了承諾,他就也會被從她的心中徹底抹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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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 第八十七章
◎天天鉆小樹林!◎
蒲甘的確是個好地方, 這幾年借著冉春,越來越多的蒲甘人涌入到了南疆。通過對這些人的審查,莊徽發現原本不成氣候的蒲甘竟然也在暗中形成了一團勢力, 甚至多了個自立的蒲甘王。
之前大魏和南疆都不在意蒲甘這塊地方是因為那里的人很多還沒有開化, 屬于一個蒙昧無知的狀態。可是多了個蒲甘王和所謂的武裝力量,就代表著它有了讓人看一眼的能力。
加上莊徽對于米殼花的厭惡, 打它是遲早的事情。
聽到打仗, 裴文嚴心下發癢, 立刻就來了精神,“殿下, 不如讓我作前鋒,定能打的蒲甘野人落花流水。”
“南疆有自己的軍隊。”莊徽不準備過于插手, 不過南邊也不止蒲甘一個地方,“越往南氣候越濕熱, 他們的作戰方式和西北大不相同, 你可以多學一點。”
聞言, 裴文嚴連忙應下, 暗暗松口氣, 心知自己已經在太子殿下的心里排上號了, 不枉他往南疆跑一趟。
不過……“殿下,王夫一事您可要先告訴陛下?”
“不必,皇爺兒子很多, 不差孤一個。”莊徽神色淡淡, 警告地看了他一眼,“安安還在越君那里, 孤去接他, 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 你知道。”
裴文嚴無聲,迷人多情的桃花眼中多了慎重。
太子的意思他明白,有些事不僅要瞞著陛下那里,柱國公府他的父兄也不能透露一個字。
***
沐離知道莊徽對于米殼花的厭惡,在各家的莊園里一旦發現種了這個東西,全都一把火燒掉。
同時,她派親衛營的人深入到各個部落中去,向她們宣傳此物的危害,下令凡是在規定時間內上繳就不再追究她們的過錯。
第一批被她抓進去的南疆貴族更是大呼不公,憑什么她們就要罪加一等呢?她們也是受了冉春的蠱惑才鬼迷心竅的,而冉春是王上跟前最受寵的人。
“冉春的事是母親和父君不對,你們如果覺得對不起他死去的母親,那就賞他田地和莊園,讓他母親的尸骨回到南疆。把人放進王宮里算什么,一點都不高明。”回去面對南疆王與越君,沐離也毫不客氣,繃著小臉一頓指責。
“這件事是父君不對。”越君被她責備,神色和語氣都還好。
南疆王卻有些掛不住臉面,眸色暗沉,“冉春你抓了,被他牽扯進去的人怎么辦?離離,那么多人,一旦她們聯合起來反叛你又要如何應對?僅僅一個親衛營還不夠。”
她還在不滿沐離錯失了段氏支持一事。
沐離高高挑眉,頗有些不以為意,“母親放心,我自有辦法,她們敢反那就反吧。”
“你能有什么辦法?母親,你把王儲的位置給我吧,我來做下一任的南疆王。省得有人被一個大魏太子迷的東西南北都不知道。”沐拓在家中總算找了個機會出聲,他牽著沐南安的手毫不猶豫地朝南疆王要王儲的位置。
他堅信段扶風錯過合花節是莊徽操控的,目睹好友的消沉之后他對莊徽的態度非常不友好。
“舅舅壞,爹爹是最好的。”小哭包一聽這還了得,馬上撅著嘴甩開他的手,跑到沐離的身邊。
沐離摸摸他安慰,沒有和他一樣生氣,反而一臉笑嘻嘻,朝沐拓豎了根手指頭,“王兄,王儲的位置你拼命也搶不走。告訴你,他已經答應做我的王夫了。”
不是她被迷的找不到東西南北,是她迷了他!
沐離越想越興奮,越想越得意,恨不得把這個消息傳遍天下,讓每一個人都知道。
“做你的王夫?他是大魏的儲君。”反應最大的人是越君,他緊緊盯著沐離。
“皇帝陛下偏心其他皇子,儲君的位置沒有我的王儲穩當。”沐離含糊其辭,模糊了夢中他被廢掉一事,隨便挑了幾件平帝偏心的事情。
“可他是嫡長子,就算儲君位置不穩,將來無論哪個皇子登基第一件事就是除掉他。”越君的神色凌厲,他想的更深更久遠。
“我會和他站在一起。”沐離眼神認真“父親,您教過我的,這個世界上沒有一本萬利的事情。他愿意為我放下身段,那我也將用我的全部支持他。”
“如果將來真的波及到南疆的根本,您放心,王兄想要王位那就給他好了。”
“王夫的事情我想等到之后再說,眼下還有一樁事我希望母親與父君能答應。冉春的背后肯定還有人,他們在南疆動作頻頻所圖非小。我想主動出手,率兵攻打蒲甘。”出兵蒲甘的決定不是莊徽暗示她的,這是沐離自己日夜思考出來的。
南疆內部已經矛盾重重,如果能有一場對外的戰爭轉移矛盾,各個部落和家族之間在同一個目標和戰爭帶來的利益面前也能安分一些。
曾經那個面容稚嫩天真又活潑的女兒如今已經能站在他們的面前侃侃而談,分析局勢,沐凝和越祈都不得不承認五年的時間改變了很多。
“離離,你長大了。”
“我當然長大了,有了安安,還要有王夫了!”沐離翹著唇,準備回去將這些說給她的王夫知道。
鉆小樹林的體驗太美好了,她心里一直惦記著。
結果就是莊徽才打發了裴文嚴出去,準備去接兒子的時候,沐離興沖沖地帶著小哭包找他去了。
她見到莊徽臉上就笑開了朵朵小花,小手理直氣壯地也伸了過去,“太子殿下,你怎么都不去找我,我們都六個秋天沒見了。”
她咕噥著嘴抱怨,可臉上的甜笑又不像是那個樣子。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文盲的沐郡主直接拿過去用,就變成六個秋天沒見了。
不止楊福寶,就連綠蘿聽見了都扯了扯嘴角,忍不住想笑。
莊徽淡淡瞥了他們一眼,大手牽住她的小手,“好好說話,讓你讀的書每日都不能懈怠。”
沐離暗中撇了撇嘴,她跟他說情話呢,他卻讓她讀書,真掃興!
“你怎么不在我親你的時候也說讓我讀。”她話說到一半,看到了揚著耳朵的小哭包,一時心虛,連忙咬住了唇。
沐南安兩三日沒見到爹爹了,很是親近,見阿娘不說話了,扯了扯爹爹的袖子,讓莊徽將他抱了起來。
他湊到莊徽的耳邊,小聲地問,“阿娘說爹爹要做王夫,不回去了留下來陪著安安,是真的嗎?”
“你阿娘還說什么?”對著兒子,莊徽的神色一向都是最溫柔的,前后兩輩子他虧欠了他太多。
小哭包有些害羞地抿住了唇,“阿娘說,她喜歡爹爹,爹爹給她做王夫,以后無論發生什么她都會陪著爹爹。王祖母和祖父都說阿娘長大了。”
小小的人也知道有些話說出來是很難為情的,所以他臉頰紅紅的。
但他沒想到他會在爹爹的臉上看到那么明顯的動容,血脈相連,他也看懂了莊徽的眼神。
沐南安慌張起來,喊了一聲爹爹,又將小臉親親密密地貼在他的臉上。不只是阿娘,他也會永遠陪著爹爹的。
“……我要對蒲甘用兵,等到占了蒲甘之后我們就結親好不好?”在他們父子兩個親熱的時候,沐離實在忍不住了,她不僅要炫耀她想出的辦法還想要和男人鉆小樹林。
當然有小孩子在,她不能表現的太明顯,于是就換了個委婉的說法。結親之后,他們就可以天天都鉆小樹林了!
滿腦子都是鉆小樹林的她根本就沒注意到莊徽不同尋常的神色,牽著他的手走路眼里都美滋滋的。
她的開心溢于言表,感染著行宮中的人也都臉上帶笑,除了楊進昌那個老太監。
他從聽到小皇孫殿下親口喊南疆的越君祖父開始,心里就總也不得勁,像是浸了黃連水。
小皇孫眼下姓沐,又喊南疆王和越君王祖母和祖父,偏偏太子殿下一直沒有提過回大魏的話,沐郡主還提到結親,按照眼下這個情況,太子殿下不就是,不就是和民間的入贅差不多嗎?
老太監心慌意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他的義子楊福寶心大不當回事,勸慰義父,“您老就是多想了,太子殿下是什么身份,怎么可能會留在南疆?小皇孫殿下又不是規定只能有一個名字了,陛下肯定要等到昭告天下那日為他重新起名!小殿下可是皇長孫!”
“你個小兔崽子知道什么,不然你就等著看吧。”
楊進昌的預感很準,南疆王上朝宣布要對蒲甘用兵的同時,有一則消息流了出來,很快瘋傳地人盡皆知。
她們南疆的郡主要和大魏的太子結親了,大魏太子要留在南疆做郡主的王夫!
一石激起千層浪,這個消息比對蒲甘用兵還要勁爆,南疆的上層幾乎被炸了個遍,紛紛直呼不可能。下層的百姓反應好一點,大多覺得與有榮焉,還有一些人想到了很多年之前的那位王夫。
“那位王夫也是一位尊貴的王爺,郡主做了和先祖同樣的事情啊。”
“神明一定會保佑郡主和王夫的,此次南疆絕對會打敗蒲甘人。”
“哇,真想看看王夫的風采啊。”
明明還沒有結親,可南疆百姓已經一口一個王夫了。
段扶風在家中也聽到了兩個仆人這樣喊,頓了頓他朝著母親的院子走去,到了今日,王夫已經與他無關,他最終在意的就只剩下一件事。
對蒲甘用兵,他要當主將。
段紅蓮早就預料到他會來找她,不等他開口直接開門見山,“這次對蒲甘用兵是郡主提出的,她會是主將。不過,她舉薦了你擔任副將,除此之外,其他各部落她也指派了人。”
“運送物資的人是大王子,我這次會留在家中照顧你的姐姐,扶風,段家的親衛我會交給你一部分,這是你的機會,你自己好好把握吧。”對待這個不被期待的兒子,段紅蓮依舊沒有多少溫情。
然而,段扶風習慣了她的冷漠,突然聽到她的這番話,愣怔了好一會兒。
“謝謝你,娘,我想去見她。”
“郡主如今住在行宮,魏太子也在,他是日后的王君,你不要惹到他。”段紅蓮被他喊了一聲娘,神色微緩。
段扶風輕聲應下。
他去行宮的途中剛好遇到楊家的楊簡,平時沉默寡言的人正和一個面容秀美的女子在門口的地方說笑。
段扶風不由多看了兩眼,楊簡發現了他顯得有些緊張,刻意將女子擋在他的身后。
凌若蘭認出了他,安撫地拍了拍楊簡的手臂,“段小將軍是來找郡主的吧?可要我進去通報。”
行宮的門口守著的是大魏的兵將,段扶風看著那些人冷哼了一聲,“不必了,勞煩告訴郡主一聲,她踐行了我們的承諾,我亦不會讓她失望。”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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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第八十八章
◎平帝氣炸了。◎
“你這么緊張做什么?段小將軍一定是來找郡主的。”段扶風離開后, 凌若蘭一臉溫柔地詢問比她高出一個頭的男子,眼中帶笑。
楊簡耳朵紅了紅,明明很英氣魁梧的一個男人說起話來聲音卻不大, “他長的好看, 有很多南疆女子喜歡他,我怕你被他搶走了。”
“不會, 我只喜歡你。大塊頭, 只要有你在我就很安心。”凌若蘭大膽地吐出在大魏時決計不敢出口的話, 笑容更真誠更踏實。
換一個環境對她而言真的迎來了新生。她已經壓抑了太久了……凌若蘭當著門口大魏守衛的面主動吻上了情郎楊簡的側臉。
站立不動的守衛們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卻已經見怪不怪。
南疆的風俗就是這樣, 別說是凌若蘭了,這兩日他們當中還有不少人看見南疆的沐郡主踮著腳尖趴在太子殿下身上親呢。
那可是曾經最端方有禮恪守禮法的太子殿下啊……
***
“承諾?還有什么一并說了吧。”凌若蘭將段扶風的原話一字不動地傳達給沐離知道, 莊徽也聽在耳中,漫不經心地撥了撥茶蓋。
沐離給凌若蘭使了個眼色, 凌若蘭識趣地從書房離開。
她人一走, 沐離就不裝了, 甜甜笑著硬是擠著要和莊徽坐同一把椅子, 手臂像藤蘿一般環著他的腰。
“成何體統。”莊徽皺了皺眉, 卻沒有伸手將她弄下去。
“沒有別的了, 太子殿下,我可是只和你一個人鉆過小樹林。”她仰著頭,目光有些癡迷地盯著他的臉看, 尤其是光潔鋒利的下頜, 好似一把刀。
真好看啊,她的王夫。是她的!嘿嘿, 她果然厲害。
心里的歡喜一陣接著一陣, 她湊近小雞啄米一樣親一親他的喉結, 親一親他的下巴,然后再咬下他的唇角。
“老實點,回答孤的問題。”莊徽心里對于她熱情親昵的舉動其實是很喜歡的,但他面上極少會表現出來,還是一派淡漠,“你沒有上過戰場,卻主動要求去攻打蒲甘,心里還是對故人念念不忘?”
“哪有呀?根本不關段扶風的事情。我不是要為你報仇嗎?你那么討厭米殼花,我肯定要親手燒掉蒲甘境內所有的米殼花啊。太子殿下,本郡主對你好不好?”沐離回答的很自然,也很理直氣壯。
“但你沒有上過戰場,刀劍無眼,你身為郡主坐鎮后方即可。”莊徽聽她這樣說,心下微暖,語氣也放緩了一些。
沐離態度認真地搖搖頭,“不行,沒有經過風雨的花朵是很容易折斷的。鳥兒在山林中總是不展翅也會被吃掉。我要做翱翔在空中的小鳥。”
莊徽看著她堅定的眼神,垂下眸沒有再攔,昔年西北戰場上對抗胡人,他也曾策馬見過血肉。否則,柱國公府裴氏一族不會在有五皇子的情況還會支持他。
“那就飛的更高一點吧。”他淺啜一口茶水,捏著小郡主的下巴,繼續了方才中斷的一個長吻。
***
南疆列數蒲甘人的幾大罪過,決定攻打蒲甘地,上下整軍、準備糧草、勘察路線地形花了半個月的時間。
而這半個月的時間也足夠南疆的消息傳到遠在千里之外的大魏京城。毫無意外,得知太子殿下要做南疆郡主王夫的決定,大魏上下幾乎都瘋了。
首先是最早得到稟報的平帝,聽到這個消息久久沒有回過神來,而等到他反應過來,直接是破口大罵。
“孽子!逆子!不孝子!他是要把朕氣死!南疆那個鳥不拉屎的蠻夷之地,他居然好好的太子不當了上趕著去做一個王夫!”平帝氣的砸了殿中的不少東西,滿殿的宮人跪了一地,耳邊盡是噼里啪啦的響聲。
大太監王英也笑不出來,一張老臉皺的滿是褶子,本以為太子殿下去南疆一趟,回來能帶回一位大魏史上最豪橫的太子妃,沒想到他自己和小皇孫都倒搭進去了。
皇爺和他們的算計全都落空,哪里不氣。
說到小皇孫,王英瞥了一眼那密報,心里也為皇爺抱屈。在宮里的時候,皇爺對小皇孫殿下多么疼愛啊,轉眼到了南疆就稱一個什么越君叫祖父了?
“朕的小孫孫居然也留在了南疆,逆子氣煞我也!”平帝不停地罵,罵的口干舌燥也不肯停下,可見是氣的有多狠。
“皇爺,快喝口水,小爺興許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會行此下策。”王英怕他氣出個好歹,連忙讓人去叫太醫,他扶著平帝坐下。
“不得已的苦衷?”聞言,平帝冷笑一聲,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朕知道,他怪朕沒讓他的兄弟去封地,怪朕沒有將謀害乖孫的幕后主使者給殺掉。”
王英不說話了,牽扯到皇族父子,他知道自己一句都說不得。
“可他不想想,朕已經老了!老了!”說到這里,平帝咬牙切齒,道出了帝王最大的一個心結。
是啊,他慢慢地老了,可太子風華正茂年富力壯,隨時都可以從他的手中奪過帝王的寶座。
同時,他老了,他開始惦記親情和身邊的親人。催著太子成親,疼愛乖巧的小孫孫,還有他的兒子們,哪怕比不上從小帶大的太子,可也是他看著長大的兒子。身為一個父親,他不舍年老時與兒子分別,也不忍為了孫子直接就殺了兒子。
而身為一個帝王,他需要成年的兒子們圍著身邊幫他抗衡勢力漸大的太子。
但是,他從來沒有過換掉太子的心思。莊徽頭也不回上趕著做南疆王夫的舉動讓平帝震怒,可也更讓他惶恐不安。
是他真的對太子越來越不如從前了嗎?才會讓太子如此心灰意冷竟然皇位也不要了,家也不回了。
一時之間,平帝像是蒼老了好幾歲。
“皇爺,老奴看小爺他可能還有別的考量。一來南疆要對外開戰,此舉能增加南疆士氣,二來小爺實在喜歡沐郡主,郡主卻因祖制的緣故無法成為東宮的主母……”眼看平帝又憤怒又傷心,王英趕緊絞盡腦汁地勸慰,列出一二聽起來很合理的理由。
“讓內閣的人都來見朕。”平帝擺手,連太醫都不愿見,直接宣了內閣的大學士覲見。
內閣大學士聽了消息,有一個算一個反應甚至比平帝還要大,直接就又蹦又跳,又噴又罵,前陣子提出要廢太子的左立直接成了眾矢之的。
“定是你這老匹夫老賊頭包藏禍心,要斷送我大魏江山。儲君棄位,國將不穩吶!”
也有人大罵幾個皇子王爺的,“不忠不孝不悌,孩子都要生了還賴在京城不走,謀反篡位的狼子野心路人皆知啊!”
還有人直接說起了平帝,“陛下,還請快些下旨,讓幾位王爺速去封地,然后派人去南疆迎回太子殿下。不然這大魏的天下就要亂了。”
南疆有地有兵還有礦,太子又是嫡長子威望甚高,朝中擁護東宮一、黨的人直接占了大半,不趕緊將太子迎回來,過些時日就是太子帶著南疆的兵馬打回來了。可笑的是人家沐氏祖上也有皇室血脈,正經的太、祖幼弟。
太子殿下做了沐郡主的王夫,將來天下姓沐還是姓莊?
也不怪幾個老頭子暴跳如雷。什么祖宗規矩什么禮法,反而沒一個閣老提起了。
與之相反,后宮卻是一片歡欣鼓舞。皇后大喜之下厚賞了宮里的宮人,太子不要儲君之位了,那嫡子只剩下一個,就是她的兒子睿王。
嫡子比那幾個賤種高貴,將來江山還不都是她兒子的?
原本在前段時間備受煎熬的賢妃也像是突然得到了解脫,她陷害皇后失敗,刺殺小皇孫的計劃也引來了陛下懷疑,她和景王在江南官場那邊的布置基本上被全部清空。這段時日賢妃著實不好過,整日戰戰兢兢,唯恐哪日就被賜下一根白綾。
好在峰回路轉,太子他主動放棄儲君的位置了,那么她的兒子景王也能去爭了。
只要有了爭的可能,她就能從陰霾中走出來。
再說起淑妃,哪怕從前沒有想過要爭儲,驟然聽聞太子主動去做一個蠻夷地方的王夫,心里也不可避免地涌出些希望和野心。
論出身論權勢論寵愛,她的兒子怎么就不能爭一爭呢?
宮外,幾個王府的人也很開心,除了睿王妃沈知雪。
睿王府新進了兩名美貌的側妃,平帝親自下旨奪去了她的王妃金印,如今睿王府的大小事務都由兩個側妃負責。比起從前,沈知雪的日子一落千丈。更讓她心寒的是,她的父親沈太傅也對她不滿,冷眼看著她尷尬的處境。
若不是腹中還有一個孩子,沈知雪可能一點希望都看不到了。
幸好,她還有一個孩子。
“愚蠢的玩意兒,居然還能笑的出來。太子不愿回京,很快倒霉的就會是睿王府。”沈知雪陰寒著臉呵斥了王府的下人,拖著臃腫的腹部就要去找睿王。
然而,睿王可能是前陣子被平帝的狠辣嚇破了膽子,躲在兩個側妃的院子尋歡作樂。聽到沈知雪求見,他閉上眼睛裝作沒聽到。
父皇現在厭上了沈知雪,他自然不可能明著和父皇作對。哪怕對沈知雪還有喜歡,他也不敢露出來。
側妃看他的態度,笑開了懷,人也不出去隨便指了一個婆子,“告訴王妃,王爺不愿見她,王妃還是回去養胎吧。”
沈知雪的肚子已經很大了,加上身體弱一直受不得刺、激,毫無意外側妃的蔑視和睿王的冷漠讓她氣血攻心之下,倒地暈了過去。
這一摔孩子也差點沒保住,惹來了皇后派人氣勢洶洶地責問。
“勞煩姑姑回宮稟報母后,決不可作高興之態,太子此舉,陛下定在氣頭上。”她咳嗽幾下,臉色虛弱發白。
皇后身邊的嬤嬤不敢小看了她,一聽她這話,臉色瞬間就變了,“王妃,怕是晚了。”
聞言,沈知雪眼前直發黑。為什么她當初要選擇睿王,雖然好掌控,可睿王母子都蠢啊!
蠢的無可救藥!
***
祭司殿的人占卜,沐離帶著南疆士兵出征的當天風清氣爽,她穿著用藥水浸泡過的藤甲,朝著父母兄長告別后,一個飛撲抱住了一旁的莊徽。
“太子殿下,你一定要等我回來呀。安安那個小哭包就交給你了,我一定會給你們帶禮物的。”她毫不掩飾自己的親近,往莊徽的唇角重重地親了一口,而后又鄭重地摸了摸小哭包的腦袋。
小哭包淚眼朦朧,吸了吸鼻子,朝著阿娘揮了揮手。
沐離騎上馬就頭也不回地走了,嬌小的身影在日光下越來越小。
“七日,孤只能等七日。”莊徽定定地看著那個方向,臉色冷峻,心中的迷惘竟然勝過他到西北的那一日。
七日過后,沒有消息傳來的話,他會帶著徐策的兵馬過去。
作者有話說:
么么~
🔒89 ☪ 第八十九章
◎郡主遇刺了。◎
攻打蒲甘, 南疆集結了一萬人的兵將,其中絕大部分是女兵,剩下很少的一些人是男兵。
這些男兵負責前方偵查。
裴文嚴穿著南疆特有的藤甲, 好奇地上下摸摸, 又特意擠到沐離和段扶風的中間,開口說道, “我沒想到太子殿下竟然真的同意讓郡主你也出征。”
沐離瞟了他一眼, “他同意不同意, 和本郡主出征沒有關系。裴文嚴,戒驕戒躁哦, 不然,你吃了虧不要怪本郡主沒有提醒你。”
“多謝郡主提醒, 是我過界了。”裴文嚴瞇了瞇桃花眼,連忙端正神色。
“大魏的人總是這般自以為是。”段扶風在一旁冷嗤一聲, 轉頭和身后的人說了一句土話。
裴文嚴靜靜看著那些人在聽了段扶風的指令后分化成一支支小隊, 然后各個小隊分別去往四面八方探查, 沒有說話。
“他們是在查探前方有無瘴氣與毒蟲。藤甲上面的藥水可以防蟲, 不過瘴氣還需要另外一種草藥。”沐離微微和他解釋了一下, 明明在回來南疆的路上還需要乘坐馬車的她騎了那么長時間的馬也沒有吭一聲。
包括她身后的所有女兵們, 也不再嬉皮笑臉,她們一步步地向前跑,沒有一個人脫隊也沒有一個人喊累。
這些堅毅的女兵和他在西北見到的兵將沒有差多少, 裴文嚴想起來大魏所見的女子, 心中油然生出一種不適。
他們那邊的世道是不是在故意……
“你發什么呆?磨磨蹭蹭,男人就是不行。”南疆的一名部落女將差點撞到他, 沒好氣地抱怨一句。
“……抱歉。”好吧, 哪里都有被刻意削弱的群體, 他聳了聳肩,趕緊往前去。
***
蒲甘距離南疆不算太遠,近些年兩地之間開辟了商道,走商道騎馬只需要一個日夜。
沐離擔心蒲甘人在商道上使壞,提前派了不少小隊前去勘測,果然發現商道上設了埋伏,土里放了攔馬的銅刺。
“看來他們是真的有錢了,銅也舍得。”她看著被挖出來的銅刺,冷冷感慨。
“恐怕沒有那么簡單,你先往后退,我帶人去兩邊的山林中搜查。”那是一個地勢低的隘口,段扶風謹慎地看了兩眼四周,帶了一千人從側面上了山。
山不高,可真要做些什么也能有些用處。
沐離嗅了嗅山中的風向,讓大軍先到上風口等待。果然,就在她們剛離開隘口,山火就熊熊燃燒了起來,那些銅刺一接觸到火光冒出了蔚藍的火焰。
好歹他們這些人都在上風口,火焰并沒有波及到他們身上。
“郡主,是漆,銅刺上涂了漆。”一名年紀大些的女土司看到藍色的火焰就明白蒲甘人的打算了,漆助燃,他們想趁機把他們燒死。哪怕燒不死,也能拖著他們一段時間,山火不滅,他們就過不去。
“附近一定有蒲甘人,山神不會饒了他們的。”燒山對于許多生活在山林之間的南疆部族而言是大忌,對于蒲甘人的行為,他們很憤慨。
好在過了一兩個時辰,段扶風將山上埋伏的所有蒲甘人全部捉了起來。蒲甘人被束著胳膊砍下了頭顱,隨行的女祭司跳起了畫風詭異的舞蹈,蒲甘人的鮮血汩汩而流的同時山火慢慢地停了。
“這是山神對他們的懲罰,聽令,起刺,過山。”鋪天蓋地的血色便是裴文嚴這個上過戰場的將軍都無法忍受,但沐離和南疆的兵將都神色平靜,她是第一個走出這個隘口的人。
……
兩日后,沐離帶著兵馬到了蒲甘城的城下。她的身上已經有了臟污,但看起來卻更像是統領一方的郡主。
中途蒲甘人不停地騷擾,放火、放毒蟲、砸石頭、擲長矛,但都被沐離和段扶風等人一一化解。
裴文嚴因為是大魏的將領,并未主動插手。不過他已經徹底收起了對南疆兵馬的輕視之心,雖然她們兵甲簡陋也沒有陣法可言,但在南面的地方,沒有一支軍隊可以隨便的打敗她們。
“果然是這幾年當中自立起來的王,城墻都還是土胚。扶風,你帶著一半人去攻打他們的城墻,我帶著人繞到后方,不能讓他們逃了。”沐離看著矮趴趴的城墻,撇撇嘴,虧她還以為蒲甘人賺了不少錢呢,有錢鋪銅刺沒錢修城墻啊。
看來只能寄希望于蒲甘王宮了。
段扶風早已經按捺不住,一聽到沐離的話直接帶人沖了過去。
蒲甘的大軍也是新組成的,亂糟糟的,身形也不高,揮舞著銅刀銅刺,甚至鋤頭,一味蠻橫而沒有章法的樣子看起來不像是正規軍隊,反而像是打家劫舍的土匪盜賊一流。
他們根本不是南疆女兵們的對手,沐離看了兩眼放心地帶走了一半的人從后方包圍。
她去的及時,膀大腰圓的蒲甘王正在一群人的護送下從后門逃跑,看見沐離像見鬼一樣,嘰里呱啦說了一通。
“好不容易看見個有錢的,趕緊抓起來。”沐離掏出了她心愛的匕首,上前就割破了蒲甘王肥碩的肚子。
蒲甘王嚇得直發抖,嘴中說起了沐離聽得懂的土話求饒,“不要殺我,潛入南疆刺殺的事不是我做的。”
“是你們南疆人指使的,我封他做了國師。你趕緊去找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他,他就在王宮。”
“把他身上的黃金寶石全都扒下來,看著他別讓人死了。”沐離一聽蒲甘王這樣說,當然要去蒲甘的王宮去找那個人,南婆說過好像叫黎寒山。
寒山,寒山,名字挺好聽的,就是不干人事,還想要毒死她。
呵,沐離一定不會放過他。
進入蒲甘王宮,她又忍不住嫌棄地撇撇嘴,蒲甘王一點子審美都沒有,王宮修的真難看,而且光禿禿的居然沒有花草。
蒲甘王宮有許多四散奔逃的人,矮小黝黑穿著簡陋,應該是伺候人的宮人。她隨手攔住一個年紀不大的宮女,用土話問她,國師的住處在哪里。
“東面,有…有花園的院子。”
沐離放跑了她,朝著唯一有綠色的地方走去,突然,一個身形高挑的男子映入她的視線。
黎寒山!
沐離身邊的女兵舉起了弓弩,對準了和蒲甘人相貌明顯區分開的男子,他生有一雙和鷹一般的黑眸,頜下布著短短的胡須,是一個極具野性的中年男子。
緊緊地盯著沐離,他忽然笑出了聲,說出口的是字正腔圓的漢話,“你和你的母親長的很像。”
“可我不是我的母親,不會對你留情,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沐離皺著眉冷冷看著他,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像蛇一樣,令她惡心。
“你也比你的母親厲害,她為了王位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選擇了越祈。而你,直接將大魏的太子收入囊中。如果不是他插手,段紅蓮一死,神藥控制住南疆的上層,南疆早就亂了。”黎寒山嗤笑,沐家的女人生來就懂得如何利用男人。
“別廢話了,你明明有無數的機會對我母親動手。神藥能控制別人當然也能控制她,再不濟,你也可以下毒。但你沒有動手,錯失了自己的機會,是因為你懦弱,你還愛她。”沐離說話一點都不客氣,在她看來,黎寒山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者,如果他真的殺了自己的母親報復,她還會高看他一眼。
“你很好,也更冷血。有你陪葬,想必你母親永生都不會忘記我。”黎寒山被她說中了痛腳,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詭異地笑了一聲,挪動了自己手腕的環飾,瞬間一根漆黑的毒針朝著沐離飛刺而去……
所有人頓時臉色大變,弓弩射出的箭頭扎滿了黎寒山的身體。
………
七天的時間既是漫長的也是迅速的。沐南安在紙上畫滿了七個圈圈,跑著去找自己的爹爹,想問他阿娘今日是不是要回來了。
可是,他找啊找啊,找遍了整個行宮都沒發現爹爹的身影。
“楊伴伴,爹爹去哪里了?”也沒看到尋常貼身照顧他的蘿姨,沐南安的心里有些不安,小腦袋緊張地四處張望。
楊福寶想到日前收到的消息,看著面前可愛又乖巧的小皇孫,一顆心心疼地都要碎了。
誰能想到沐郡主打敗了蒲甘人,攻占了蒲甘王城,卻在最后的關頭中了賊人的毒針呢。
太子殿下一接到消息,就已經快馬朝著南邊去了,小殿下這里當然要瞞的死死的。
“太子殿下今日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處理,忙不過來了。所以小殿下見不到他,方才越君派人給小殿下送了東西,小殿下想不想到越君那里去啊?”楊福寶岔開了話題,哄著他。
“爹爹在忙呀。”沐南安聞言有些失落,不過他一向乖巧,也沒有哭鬧,“那就去祖父那里吧,祖父喜歡我陪著。”
“小殿下真乖。”楊福寶忍下心酸,抱起了他。
***
沐離睡著了,又仿佛以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在看一幕幕詭異的場景。
她終于完完整整地看到了自己從南疆到京城五年來經歷過的一切,初到京城的忐忑,被施以援手的好感……懷著小哭包的無措,生下他后的心疼,知道父母之間變故的難受與隱忍,以及最后在大魏皇室紛爭最盛的時候悄無聲息地回到南疆。
大將軍段紅蓮遇刺死了,冉春靠著一瓶藥幾乎控制了所有南疆貴族,她的父親母親死生不復相見,越氏支持王兄自立為王……她的回歸和現實完全是不同的。
夢里的她,咬著牙花費了足足十年的時間才將一個滿目瘡痍的南疆重新救了回來,而這十年里,因為她的分心無暇,她的兒子也長成了一個沉默寡言的少年。
十年內,她也不停地接收到來自遙遠京城的消息。她曾經有好感的太子殿下被廢了,許久都被關在一間破舊的宮殿里面,念在安安的份兒上,她暗中讓停留京城的南疆人施了援手,后來,他從廢宮里面出來了,她將所有注意力又放回了南疆上。
最后聽到他的消息,是他殺掉自己的親生父親,冒天下大不韙登上了皇位。人人都罵他是暴君,人人都覺得他遲早不得好死,只有她有些難以置信,曾經的太子殿下是一位光風霽月溫柔端方的賢主啊。
但她很快發現火燒到了她們南疆的頭上,有人傳先帝根本不是被他殺的,而是因為吸食一種毒藥頭痛不止瘋掉死的。
毒藥是從南疆流出來的,她想到了被毀掉的米殼花田,于是知道大禍臨頭。
為了保住南疆,她不得不親自北上來向暴虐的新皇解釋……她還有一個和他的兒子安安,為了以保萬一,她帶上了他。
安安和他長著極其相似的一張臉,是他不能辯駁的。當年的事是他牽連了她,她忐忑地想,他應該會給她一條生路吧。
作者有話說:
會有前世番外的。
🔒90 ☪ 第九十章
◎皇長孫。◎
沐離的夢很快醒了, 醒來后她怔怔地坐著,睜著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許久許久都沒有反應。
莊徽騎著快馬趕過去, 到了地方問了句人在哪里, 就寒著臉沖進了吊腳樓,然后, 他看到她孤零零的一個人在發呆。
因為戰事, 她瘦了很多, 本就嬌小的身形愈加單薄。雙手抱在腿前,她根本就沒發現他的到來。
莊徽的心抽痛, 紅著眸子冷冷令所有人退下,轉身關上了房門。
“殿下, 郡主她真的沒有”裴文嚴從看到莊徽的身影一顆心就吊著,想要開口解釋, 段扶風攔了他一下。
“這是我的疏忽, 解釋是懦弱者的行為。走, 不要打擾她休息。”段扶風閉了閉眼睛, 不敢再去回想他看到她捂著心口倒下的那一幕, 徹骨的痛苦。
裴文嚴被他拽走, 往日多情的桃花眼中充滿了焦急。不是,他得解釋啊,不和太子殿下說清楚之后, 日后就等著領罰吧。
郡主她雖然中了毒針, 可是身體真的真的沒有大礙啊!因為那根毒針壓根就沒刺到她的血肉里面!
另外,他還有一件很重要的關系到大魏的事情要和太子殿下稟報啊!
***
“離離, 孤來了, 孤向你承諾, 你的身體一定不會有事。”冷厲的神色在面對床上縮成一團的少女時完完全全收了起來,莊徽的心里交織著悔恨、懊惱與心疼的諸多情緒,伸出手臂將她抱進了自己的懷里。
七日,不過是七日,她竟然就中了毒。
莊徽憤怒地想也許當初就該直接了斷地用紅衣大炮轟了蒲甘,區區幾個蒲甘人,全都殺了。
至于南疆,他的眼中涌上了狠戾,反對的人無論是誰,也都該要了他們的命。
熟悉的氣息包圍了沐離,她無神的一雙眼睛慢慢地有了焦距,看清抱著她的男人,她竟一時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里。
“你是屬于離離的太子殿下嗎?”夢里的那個她實在過的太辛苦了太艱難了,沐離小心翼翼地出聲,眨巴著眼睛向他確認。
回應她的是熾熱的一個吻,擔心了一路徹夜狂奔的莊徽徹底拋掉了身上的高冷淡漠,緊緊地吻著她。
“是離離的太子殿下。”一個吻讓沐離確認了他的身份,開心地翹起了腳。
然后她喪著小臉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大顆大顆的淚珠連著落下,很快就打濕了臉頰和下巴。
“嗚嗚嗚嗚嗚,我以為我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你了。”她哭的委屈傷心,鼻頭紅彤彤的。
“別怕,不會有事的,孤會請來全天下最好的醫者為你治療。”莊徽沙啞著聲音道,差點失去她的后怕讓他整個人戰栗不止。
他好不容易就要有自己的家了,心愛的妻子,乖巧的兒子……她若是沒有了,他確定他會發瘋,一定會瘋!
“治療?我沒事呀。嗚嗚嗚嗚,我做噩夢了,夢見我們,嗝……我們都活的很辛苦,你還要治我的罪。”沐離滿眼淚光,對她而言,那些所有的一切都是噩夢。
莊徽身體僵住,扯開她抱著自己的手,動作迅速又極為粗魯地撕開她的衣襟,紅著眼睛一寸一寸地在她的身上檢查,尋找傷口。
沐離身上的衣服被他弄壞了一半,大片大片白皙的肌膚露出來,干干凈凈的,沒有任何傷口。
“我沒受傷呀。”她反應過來又羞又氣,吸了吸鼻子推了著急的太子一把,她明明是在和他說噩夢!
“你中了毒針。”被她瞪一眼,加上沒有看到傷口,莊徽冷靜了下來。
沐離氣鼓鼓地拿出一塊玉佩,扔給他,“你忘記了?幾個月前在大魏京城的時候,我們差點被皇帝陛下發現,你給了我這塊玉佩。”
“它擋了毒針?”莊徽看到玉佩上明顯的一處裂痕,語氣微頓。
“嗯,是它。”沐離比劃了一下,撅著小嘴嘟嘟囊囊地抱怨,“你就只送了我一塊玉佩,我要出征了,就把它放在心口的位置。愛人的禮物是可以保佑我平安歸來的。看吧,你口口聲聲說喜歡我要做我的王夫,卻對我一點不上心。”
沐離嫌棄他總不和她說情話,也不送她喜歡的禮物。
“你若死了,是在要我的命。”他握著玉佩沉默了一會兒,啞著聲音道。
只這一句話敵過千百句情話,沐離一下就破泣為笑,重新撲進了他的懷里,手臂親親密密地摟著他的腰。
她的臉直往他的下巴蹭,蹭了兩下,看兩眼他下巴處冒出來的青色胡茬,心里暖洋洋的。
她看出來,他從王城趕來一刻都沒有歇息。
“太子殿下,你抱著我吧,抱著我,我睡覺就不會做噩夢了。”她嬌聲嬌氣地讓他躺下來,用手蓋住他的眼睛。
***
三個時辰后,吊腳樓的房門終于從里面打開,沐離又恢復了精神奕奕,拉著莊徽的胳膊蹦蹦跳跳地朝等候多時的部將打招呼。
“蒲甘人說的土話大部分南疆百姓都能聽懂,我決定遷一部分南疆百姓到這里,再挪一部分蒲甘人到南疆去。”沐離興致勃勃地和他說自己的計劃。
“再劃分幾塊地方給此次出兵的部落,讓渡一些利益出去。”
“嗯嗯,我知道。”沐離走了一圈突然拍了拍腦袋,“對了,還有一件事要和你說,段扶風他們在蒲甘的王宮發現一個魏人。裴文嚴說那人的身份和京城那邊有牽扯,人我交給他了。”
“嗯。”莊徽擰眉,驀然想起了很多“往事。”
原來,禍源在這里。
“我把蒲甘的米殼花都燒掉了,你不喜歡,我以后就下令,不準任何人種它,否則就罰最重的苦役。”因為那個夢,米殼花如今也成為沐離最厭惡的東西,不過不妨礙她拿它來向莊徽邀功。
“離離做的很好。”他低下頭,在她的眉間親了親。
沐離甜滋滋地笑,看,這才是她的太子殿下,一個夢說明不了什么。
“再過幾日,我們就回去南疆,我看誰還敢反對我的王儲之位。”到時候,她不僅要王儲還要舉辦一個盛大的婚禮。告訴全天下所有人,她,南疆沐氏阿離,要有王夫了!
***
征服了蒲甘地,沐離回到南疆的時候,昂首挺胸,驕傲的小模樣讓莊徽看了,忍不住想要揉揉她的腦袋。
沐離看了他一眼,又看一眼,最后拉著他的手一起出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她要向所有人宣告,他就是她選中的王夫。
南疆的百姓歡呼雀躍,紛紛將鮮花投擲在他們的身上。既為拿下了蒲甘地而高興,也慶祝她們的郡主有了喜歡的王夫。
她們一個個笑的開心,匆忙而來的大魏使臣卻一個都笑不出來。
內閣反應迅速,平帝下旨,襄城大長公主與恒老郡王、左立、王英,宗正卿和幾個禮部官員即刻前往南疆。
這些人里面大多年紀都不小了,可去往南疆的路上連歇息的時刻都很少,就怕他們到達南疆的時候木已成舟。
莊徽見到他們,反應平淡,向大長公主和恒郡王行了晚輩禮過后,不等王英與左立開口就直接道,“孤意已決,姑祖母和恒王叔,左閣老,王伴伴來的正巧,幾日后孤與離離成婚,你們可來觀禮。”
“孩子,姑祖母看出你和沐郡主情深意濃,也很想看著你們成婚。但,在南疆,是不是太委屈你們兩個了?”德高望重的襄城大長公主是皇族輩分最高的一位長輩,她第一個開口,勸說的方式很委婉。
一個小地女王和王夫不及太子和太子妃尊貴,她的話也暗示,皇族愿意承認他們的婚事接納沐離為太子妃。
恒郡王點頭附和,“皇室與沐氏早有淵源,郡主若為太子妃,太、祖地下有知,定然含笑。”
祖制還能大的過太、祖?沐氏先祖是太、祖的親弟弟,誰敢反對沐離為太子妃,宗室第一個站出來錘爆他的頭。
“若為太子妃,離離就做不了南疆的女王。孤希望看到她成為她想成為的女王,姑祖母,王叔,你們不必勸了,孤意已決。”莊徽沒有被他們說動,他看向了平帝的心腹王英。
“父皇的身體如何?”
“小爺,皇爺從得知這邊的消息,就一直生氣,已經宣了幾次太醫了。”王英一邊嘆氣,一邊問起小哭包,“此外,皇爺十分思念小皇孫殿下,日日惦記著難以入眠。”
“孤不孝。不過,諸位皇弟都在京城,他們也將有兒女降生,父皇有那么多人陪著,想必不會寂寞。”莊徽神色淡淡,暗諷平帝的偏心。
左立見此立刻表明態度,“太子殿下,陛下已經在朝中下旨,等兩位王妃誕下子嗣,會立即讓兩位王爺就藩。”
“陛下也吩咐禮部為皇長孫殿下舉行典禮,昭告天下。”左立之后,禮部的幾個官員也趕緊表態。
小皇孫、皇長孫,一字之差,代表的含義可差的遠。皇長孫意味著法理上的正統性,待到沐離成為太子妃,小哭包就是板上釘釘的東宮繼承人。
作者有話說:
么么~